愚蠢的相机。
夏禾在医院渡过了安然的一觉，等她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洒满了病房的窗台，顾少司已经不见踪影。趴在她床头的是沈星，她的妆还没有卸，长长的假睫毛掉落了一片，眼影已经画了，把她染成了一个熊猫眼。
“星姐？”
熊猫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小禾！你终于醒了！给你，相机。”
相机？这是顾少司的给的吗…什么时候送来的？夏禾小心接过了，感激地看了沈星一眼，果然，只有摄像才懂得摄像的爱啊！
“你怎么在这里？”她摸到手机想看时间，解锁的一瞬间却发现首页在通讯录上，通讯录的第一位上多了一个名字：a。
a？？
她疑惑地点开号码，发现备注上有一个小小的字，顾。
顾少司？
这也太隐晦低调了吧囧…而且他什么时候知道密码的？
“你老板打电话给我的啊。”沈星揉眼，“凌晨4点，我猜刚刚想洗澡补觉，一个电话就把我招来了…我去他怎么知道我电话的？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会暗搓搓保存明星的电话然后伺机利用…不过你发烧你老板打电话，还真是感天动地感人肺腑感动中国啊！谁说明星和娱记只能掐架的，这才是爱啊！《娱乐圈圈圈》年终刊我会给他留个大大的版面，最贴心明星奖！”
你老板还抱着醉醺醺的你送回家了呢。
夏禾心里默默想。没敢说出口来。
沈星打着哈欠又趴回了床边：“不过外面闹了大新闻，你老板这次麻烦了。”
“什么新闻？”
“…很囧的新闻。”
沈星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勾起了夏禾的好奇心。办理完毕出院手续，她顺道儿拐去了医院外的报刊亭，果然第一眼就看到了顾少司的照片。放在最明显位置的是娱乐圈圈圈，头版头条【《初恋街道》疑拆cp，顾少司深夜怀抱美人就医——少司卫碧恋情疑曝光！】
张牙舞爪的字刺眼地排布着，附图是昨夜顾少司抱着她进急诊室的照片，还附带几张顾少司守在她床头的照片…新闻里用过各种对比，发现那件衣服是卫碧曾经参与金像奖颁奖典礼的时候所穿的照片，更有正剧标明，卫碧当天参加《初恋街道》拍摄的时候在安树里酒吧被人拍到，穿的就是那件衣服！铁砧如山，顾少司遮遮掩掩抱着的美人，正是当今大荧屏国宝级尤物，卫碧！
夏禾茫然在书报亭前站了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来问沈星：“这新闻是假的…怎么办？”
沈星满脸不在意：“小禾，卫碧上新闻比你上新闻要好得许多，你怎么知道人家乐意不乐意呢？”
夏禾急得不知所措：“万一不乐意呢？”
“那就不乐意呗，被强暴着强暴着也就习惯了。”
“不行…”夏禾转身就走。
沈星在后面气急败坏喊：“你刚刚退烧，你想要去做什么！”
夏禾犹豫说：“我想去一趟环球，想问一问卫碧，她是不是愿意被这样误解。如果她愿意，那我就不提这件事，如果她不愿意…我就替她澄清。”
照片有着太大的主观性，能被有心人利用作各式各样的解读，作为一个摄像师，唯一所能做的根本是还原事件，把真相还给需要真相的人。
第26章 绯闻
人都有追求新鲜的本能，而八卦的传播速度要比新闻快上许多。顾少司正当紫红，卫碧是圈中女神，虽然两个人好像并不是那么协调，粘在一起都显得有点诡异…不过这话题度可是无法比拟的。几乎是一夕之间，顾少司与卫碧相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网络，甚至于公交车上的年轻人都在谈论着这一对新鲜出炉的情侣。两边的粉丝却似乎并不买账，一个喷对方“黄毛小子死花瓶”，一个说对方“老牛吃嫩草想染指小鲜肉”，一时间粉和黑们掐成一团，乌烟瘴气。
那时，夏禾已经到了环球总部楼下，说明来意之后，保全一个电话拨到了总政处。不一会儿，就有接待的人姗姗来迟。
“夏小姐？您是过来找卫小姐是么？卫小姐现在不是十分方便，您不介意的话，可以上楼等一等，等卫小姐处理完毕急事就请她来见您。”
“好，谢谢。”
真是托了她采访过宁洛桑的福分，她进入环球总部的过程异常地顺利。她在接待人员的指引下上到了9楼，在却在接待室的门口遇见了一个熟人——
“宁总。”接待小姐微微低头打招呼，低声对夏禾道，“夏小姐，请您先去接待室稍后，卫小姐过后就到。”
“好。”
接待小姐离开了。
宁洛桑的目光落在了夏禾的身上，微微诧异说：“小禾，你怎么来了环球？是上次的访谈…”
“不是的。”夏禾摇头，小心组织了下语言，“我是《初恋街道》的跟拍摄像，关于昨日…还有一些镜头需要沟通，所以来找宁小姐本人确认下。”她并不擅长撒谎，不过这样的说辞应该也不算是撒谎，所以她说得理直气壮。
宁洛桑略略思索，微笑道：“照片是需要沟通比较好，卫碧这会儿应该没有空的，不然小禾你先来我的办公室，我们也协商下？”
“…好。”
“十分钟后，我的办公室见。”
宁洛桑开口，那卫碧当然只能暂缓押后了。
夏禾在原地踟蹰了片刻，宁洛桑已经离开。夏禾顺着记忆中的路程找寻电梯，却发现环球每一层的格局似乎都不同，她在里面转了几圈，居然找不到能够抵达管理层办公室的电梯…是不是非得下到一楼，再选择电梯呢？
如此想着，她又在9楼转了一圈，还没找到电梯，却先遇上了卫碧——
9楼有一处室外平台，敞阳的平台上，卫碧和一个男人各自端着一杯酒，倚在平台的边缘。天气很好，卫碧身体曲线被合体的衣裳勾勒得玲珑别致，她身旁的男人身材健硕，一身西装斯文隽秀，碧蓝的天空映衬在他们的身后，有风吹过，卫碧的卷发连同裙子一起飘向男人，美丽得惊醒动魄。
夏禾的心微颤了下，几乎是本能地拿起相机，却在最后一刻迟疑：这样拍摄…会不会像是医院的照片一样，是不太厚道的呢？她纠结得想要挠头，最终本能盖过了理智：算了，大不了…大不了拍完之后，把照片送给卫碧吧！
平台与走廊隔着一层玻璃窗，并不能很好地还原画面。
夏禾想了想，轻手轻脚地靠近平台，推开了隔绝走廊与平台的玻璃门——一瞬间，风吹过她耳边，把他们的对话也吹进了她的耳朵里。
男人说：“卫碧，我不知道你居然还有这样的手段，我不捧你，你就领攀高枝？”
卫碧轻笑：“秦总说笑了，那张照片不过是巧合而已。”
男人冷笑：“巧合？那你参与初恋街道也是巧合？初恋街道原本就是我为雅安打造的，你这样横插一脚，还制造巧合揽尽话题度，卫碧，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就那么喜欢抢吗？”
卫碧缓缓摇动着手里的红酒杯，目光轻飘飘落在男人的眉宇间，声音低柔：“秦总非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你那小可爱美丽乖巧，却怎么都扶不起来人气，你怪我，是不是还得怪比她人气搞的abcde呢。”
“她没有你那么世俗和工于心计，当然比不得你当年一炮而红。”
“是啊，简直不堪一击。”卫碧淡道，“所以，要我出手，她还不配。”
“卫碧你…”
“秦总还是快去安抚那朵哭泣的小白花吧。”卫碧正色道，“一不小心又哭进了医院，我就该切腹赔罪了。”
“卫碧，初恋街道后，未来半年，你不会有任何case！”
“秦总随意。”
男人的脸上尽是冰寒，忽然转身朝玻璃门走来！
夏禾吓了一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就这样直直地对上了男人——她终于认出了那个男人，是很久以前在世嘉的电梯口遇到的男人…她还记得卫碧的介绍，环球少东，秦则宁。他不是和卫碧是情侣吗？怎么…
男人阴森的目光落在了她的相机上。
夏禾慌忙护住相机，朝卫碧跑去。等她再回头，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上。她松了一口气，果然，那样地位的男人根本就不会担心被偷拍的吧，因为他想要拦下的消息，就一定拦截得了。
“小禾苗？”卫碧惊讶地出了声。
夏禾有些尴尬，递上手里的袋子：“这是你的衣服，谢谢你。还有…对不起，我害你被误会了。”
“这个啊，没关系。”卫碧轻笑，“挺好玩的不是么？新闻一出来，好多人有了各式各样的嘴脸…就像唱戏一样。”
“…对不起，如果你需要澄清，我…”
卫碧的眼神闪了闪，明艳的眼眸里透出几分温柔。她的手落在了她的发顶上，声音柔和：“小禾苗，未来的日子里，我或许都不会再有新闻。你如果真的有歉意，就帮我向陆筝传一句话。”
“什么？”
“我愿赌服输。未来，就拜托他了。”
夏禾出现在宁洛桑的的办公室已经是半小时后。
她匆匆进门，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有关系。”宁洛桑的声音和煦，“我找你来，其实只是想要小禾你帮我解决一个疑惑。”
“什么？”
“今天早上顾少司的新闻，究竟是不是像报上说的那样？”
夏禾浑身一震，一瞬间许多思绪划过脑海。宁洛桑…如果她记得没错，宁洛桑手持环球股份，是股东之一，更重要的是她是环球市场部总监，掌管着环球所有艺人的工作邀约。难道那么快，秦则宁的命令已经下到她那儿了吗？她真的要对卫碧进行雪藏？
她思量再三，斟酌开口：“宁总，在医院里的并不是卫小姐。昨天晚上《初恋街道》拍摄组上山，在半路车子故障，卫小姐与陆小姐一起连夜走路去了温泉山庄。这一点，您可以向所有成员确认，我想要澄清这件事并不难的，卫小姐…卫小姐是被误伤的。”
“那么，在医院的是谁呢？据我所知，有人用视频拍摄下了那段画面，上面抱着人急诊的确实是顾少司。”
宁洛桑的问题让夏禾无措，她沉默半天，老实承认：“…是我。”
短暂的沉默后，宁洛桑轻笑出了声：“我还以为是谁呢，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愚蠢的模样。”
“…啊？”
“小禾，这个新闻对顾少司现在的形象是有不利的。在未来…”宁洛桑的眼神一暗，“在未来会更加不利。相信你是一个善良的人，所以，我想请你转告顾少司，与其辛辛苦苦一个人扛着，不如来寻求我的帮助。”
怎么今天人人都拿她当传话筒呢？
夏禾出环球门的时候还在疑惑这一点，更加让她疑惑的是，宁洛桑对顾少司究竟有什么企图？为什么会说卫碧和他的绯闻会对他不利？不论如何，卫碧也算是配得起他的大明星…
这一切的疑问，都在第二天有了解答。
第二天，网络媒体、传统纸媒、电视媒体都在报道卫碧的一切。
【环球少东情妇身份大曝光，卫碧位列第一】
【顾少司捡破鞋，女友竟是对手公司前任情妇！】
【情妇专业素质过硬，雨夜终于勾“上”新主】
【se台柱vs环球少东，司碧恋还是“撕逼恋”？】
夏禾查阅资料的时候手一直在发抖：铺天盖地的新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卫碧两个字密集到几乎陌生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恶意抹黑，所有的评论都在用不堪入目的词汇去描述卫碧：二奶、情妇、小三、高级娼妓…
没有人会去追究它是真是假，传得久了，假的也变成了真的。
她颤抖着拨通卫碧昨天留下的私人号码，却只是喊了一句“卫碧姐”就不知道下文了。
好久，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笑声，然后是一阵叹息：“小禾，你别难过。”卫碧说，“他把交往说成是，不过是在打自己嫖客的脸罢了。”
“可是…”
“别难过啊，初恋不是一般都是被狗叼走的么，别难过，不值得的。”
挂断电话，夏禾茫然看着屏幕，犹豫了好久，又拨通了顾少司的电话。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不过才入这圈子半年，半年时间太短，她还没有见过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下流抹黑。那些明明没有见过任何真相，没有任何足以说明问题照片，怎么能以这样肮脏污秽的字眼，以最大的恶意去侮辱素不相识的人？她举着电话看着屏幕眼眶发痛，等电话接通的时候她已经忍不住哭出来：“对不起…我害得你和卫碧姐…”
久久的沉默。
“你在哭？”
“对不起。”
“…你在哪里？”
“…家里。”
电话被挂断。
第27章 丑闻
这是夏禾第一次知道舆论的暴力，那么地让人猝不及防，以排山倒海之势倾压而来，没有任何辩解和扭转的机会，就把人打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卫碧向来被誉为女神，在娱乐圈中，能称玉女的人多，能称女神的人却很少，她的容貌与风情，她的穿衣品格与兴趣爱好，她的谈吐，她参演的一系列大荧屏之作…这些，原本是垒成大山的石头，一夕之间却带了一些别样的颜色。
美，有时候是一个暧昧的字眼，多少小人用难看的嘴脸，阴阳怪气地描述这卫碧的美。用词之肮脏，令人触目惊心。
夏禾再也看不下去各路信息。她擦干眼泪，翻出备份中属于卫碧的照片，从停车场，到初恋街道，还有深夜山上的，和前一天在环球平台上的…一张一张看下去，却怎么都找不到一个可以串联的说法，好去洗一洗这疯狂的舆论。
电话忽然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夏禾犹豫了下，接通电话。一个温和的女声响了起来：“是小禾吗？”
“是，请问您是…”
“小禾，不过分开月余，我的声音都认不出来了？”
夏禾一愣，忽然反应过来：“主编？！”这声音她当然认识的。《娱乐圈圈圈》主编侯静。不过，主编怎么会忽然打电话给她呢？
“小禾，我看到报道说，你是《幸福街道》的跟拍摄像，对么？”
“…是。”
“我一直相信以你的才能，会在娱乐圈有很好的发展，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你去《娱论》之后，阿星常常和我提起你，我都有些后悔当初放你走呢。”
“…谢谢。主编今天打电话给我…”
电话那头笑起来：“小禾，想必你已经看到了关于卫碧的新闻。我打电话给你，是想与你合作，我想我们之间除了上司与下属，还是有些朋友情分的，对么？”
“…嗯。”
夏禾小声应了。侯静于她当然不仅仅是上司与下属，更是恩人。她最困扰的时候，是她的帮助才让她脱离的穷困潦倒，并且还有好好拍照的机会。只不过这个“恩人”在这个时候打电话，却让她有些心慌意乱。
“小禾，你那里是不是还有卫碧的照片？”
“有。”夏禾想了想，说，“不过主编您应该了解我的拍照风格，我的照片并没有任何爆点的…都是一些单独的人物照。如果要像上次对顾少司那样的操作方法，倒可以用…”
主编沉静片刻，笑起来：“没有照片也没关系的，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照片，只需要你点头同意而已。小禾，我们以前就有充足的默契，相信这一次能够大大带动《娱乐圈圈圈》的发行。我们太久没有见面了，后天晚上我请你吃饭，好好沟通下，如何？”
“已经有照片为什么…”
“小禾，我需要的是你《幸福街道》跟组摄像的身份。希望你好好考虑，尽快给我答复，好么？”
挂断电话的时候，夏禾终于反应过来，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终于明白主编要做什么了，她已经准备好了照片，却缺一个名正言顺的渠道，要借她的身份来让所有的照片和报道“有理有据”“罪证确凿”。她找的照片很有可能并不是《幸福街道》时候的，甚至不是卫碧的，而这些似是而非的照片，最终会因为她跟组摄像的身份而全部变成真的。
门铃响起的时候，夏禾还在发呆。
她惊醒过来，匆匆忙忙开了门，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头戴鸭舌帽，外套后兜帽，外加一副墨镜的男人，顿时愣了。
顾少司？
“…只是顺路。”顾少司冷道。
夏禾傻了眼，一时间忘记了反应，好久，她才踟蹰说：“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可以。”顾少司说。
…
事情怎么发展到这奇怪的地步呢？
夏禾在厨房泡茶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客厅沙发上的顾少司，还是觉得有点儿不真实。这个平常在电视上出现的大明星现在居然坐在她的家里，看着她的电视？沈星如果忽然回来，估计会尖叫起来…
几分钟后，她端着简单的茶具到了客厅，发现顾大明星正在用遥控器换台。一个，接着一个，最后停在了动画频道，专注地看了起来。
夏禾不太了解那些会说话的小动物究竟有什么好看的，于是坐在沙发上看他，看着看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似乎肢体都僵硬了…
…
夏禾抓耳挠腮，找不到话题，只能干巴巴说：“顾先生，前天晚上，谢谢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