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琦接得倒是快。
电话刚拨通就问道：“大晚上的，你不睡觉给我打什么电话？”
客厅里，几个阿姨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现在也都去睡觉了，静悄悄的，顾煦就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茫茫大雪说道：“明天你帮我安排个福利院的活动，天使福利院，多带点小孩子用得东西，不用通知媒体也不用带摄影师。”
庄琦听到这话倒是有些意外，这些年顾煦虽然一直都在捐款，可从来不曾露过面也没有透露过姓名，更不用说亲自去福利院了。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
虽然她是顾煦的经纪人，可顾煦更是她的Boss，老板发了话，她自然是要听得，再说这事也不难，所以她也没多说，算了下时间就回道：“行，我会提前联系福利院的，正好我明天也没什么事，跟你一起过去。”
“不过——”
庄琦看了下天使福利院的位置，有些为难：“这地方虽然在A市，但离得还挺远的，估计一天想要来回赶不及，那边的酒店看起来也不行。”
顾煦刚才就已经查过位置了。
这会也只是漫不经心得说道：“你把你自己的住宿安排好，我的先不用管。”
他大老远过去可不单单只是想看看那些孩子。
他啊，是有私心的。
庄琦：……
虽然不知道顾煦在打什么主意，但作为一个合格又尽职的下属，她还是没有发问，只要顾煦不乱折腾，她是懒得管的。
挂完电话。
顾煦看了眼外头的茫茫大雪，又看了下明天的温度，打开微信跟小姑娘提醒了一句【明天天气冷，多穿点】，这才收了手机上楼。
***
天使福利院位于A市北郊，开车过去得三、四个小时，加上这几天一直下着雪，路上积雪严重，司机也不敢开得太快。
这要搁平时。
顾煦肯定早就黑脸了。
可今天却什么反应都没有，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着神，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庄琦跟了他这么多年，早就摸透了他的性子，今天却实在是猜不透这位祖宗到底在想什么？大冷天的又是休息日，不在家里睡觉偏偏要跑到这么偏远的福利院。
顾煦也不像会是喜欢小孩子的人啊？
不过这个疑问等他们到天使福利院的时候就解开了。
车子刚到福利院门口，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就迎了过来，她是天使福利院的院长，姓林，单名一个芳字。
林芳早前接到庄琦的电话时还愣了下。
他们这个福利院比较偏，平时虽然也有明星或者社会人员的资助，但很少会有明星亲自到场，尤其还是这样的大雪天。
要不是庄琦早上又询问了位置还加了微信，甚至还直接打了款过来，她都以为这是什么人在搞恶作剧呢，这会眼见车子停下，她忙抬了一张笑脸迎了过去，客客气气得说了一句：“你们好，我是福利院的院长，姓林。”
“你好，林院长。”
庄琦笑着和她握了握手，又介绍起身边人，“这是顾煦。”
林芳不了解娱乐圈，但也听过顾煦的名字，刚要跟人打招呼，可视线落在顾煦的身上时却是一顿。
这个人不是……
小阮喜欢得那个明星吗？
“林院长？”
庄琦看她出神，轻轻喊了她一声。
“哎哎哎，看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还看傻眼了。”林芳笑着说了一句，又和顾煦打了招呼，然后就跟两人说道，“外面冷，你们快进来吧，东西我会让院里的老师来搬得。”边说边引着两人进去，一路上就跟他们介绍起福利院的情况。
庄琦听得认真。
顾煦倒是漫不经心得，他手里撑着伞，目光在福利院四处打转着，直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脸上才终于露出了笑。
“顾煦……”
庄琦站在他身边，喊了他一声。
见他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一处地方，她也就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等看到被一群小孩包围着的人时，庄琦才终于明白身边这位祖宗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日子跑到这地方来，又是送钱又是送东西的，甚至连懒觉都不睡。
合着是心上人在这边。
啧。
庄琦懒得搭理他。
倒是林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着跟顾煦说了一声，“我倒是忘了，今天小阮也来了，她也是娱乐圈的，不知道顾先生认不认识？”
顾煦撑着伞立着风雪中，看着小姑娘满脸笑意得被小孩子包围着，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他就这么远远看着，微微仰着头，笑道：“认识。”
话音刚落。
站在屋子里的阮星沉也像是察觉到什么转身看了过来，等看到站在外头的顾煦时，她先是一愣，然后揉了揉眼，确认自己是真得没有看错，她跟身边的几个小朋友打了招呼，然后就出来了。
阮星沉撑着伞站在顾煦的身前，仰着头问道：“顾老师，你怎么在这？”
说完。
看了眼林芳和庄琦，呐呐道：“刚才林院长说得资助者，是顾老师吗？”
阮星沉早上就到了。
来得时候，林院长就跟她说了今天会有个资助者过来，那会她也没有多问，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顾煦？
顾煦低头看着站在眼前的阮星沉，唇角微扬，眼中也是压不住的笑意，听人问起，他十分自然得回道：“之前庄琦跟我说过A市福利院的事，我看这里不错，趁着今天有空就跟她过来看看。”
“倒是……”
他笑了笑，声音很温柔：“没想到会在这碰到你。”
站在一边的庄琦：……
这个老畜生编起谎话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她也不可能这个时候过去拆穿，只能朝阮星沉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十分有自知之明得跟林芳说道：“林院长，我还想了解一些福利院的其他事，我们去办公室聊聊？”
林芳自然是没意见的。
等到两人离开。
阮星沉依旧仰着头看着顾煦，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这，这也太巧了吧？
顾煦随便挑一个福利院就挑到了她这边？
虽然觉得这事太过惊奇，可阮星沉也没怀疑顾煦，看到外面还下着雪就忙跟人说道：“顾老师，我们进屋吧。”
“好。”
刚才两个人站在外面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小孩子过来围观了，现在更是一个个趴在窗前看着他们，这些小孩子的年纪大多都不大，大多都是5-10岁的样子，各个都很机灵，看到阮星沉带着顾煦进来就仰着一张张天真烂漫的脸问道：“小沉姐姐，这是你的男朋友吗？”
昨天刚被人喊“舅奶奶”的阮星沉脸一红，她朝顾煦那边看了一眼，见他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低声否认道：“不是。”
“大哥哥，你真得不是小沉姐姐的男朋友吗？”一个小孩子仰着头看着顾煦，脆生生得问道，“那你是谁呀？”
顾煦其实不喜欢小孩，总觉得小孩子叽叽喳喳吵得人头疼，可听到这些话，他就忍不住扬了扬眉，这群小东西还是挺有眼见的嘛，朝小姑娘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红着脸低着头，就连耳朵尖也都成了粉红色。
笑了笑。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蹲下身子，摸了摸眼前小孩的头，笑道：“我啊，就是个普通人。”边说边又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在玩什么？我跟你们一起吧。”
他这一番话倒是给阮星沉解了围，小孩子爱热闹，听到有人要陪他们玩都一拥而上，没一会功夫就把顾煦围在了中间。
阮星沉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们。
她的脸还有些红，可刚才“扑通扑通”乱跳的心倒是平静了许多，这会她也没凑近就站在一边看着顾煦跟几个小孩子玩闹。
她记得以前有个带小孩的综艺请顾煦当过一次嘉宾，那一期可以被称为那个综艺的“灾难片”，其他“爸爸”都是认认真真带孩子，别提多温柔了。
就顾煦——
全程无视节目组的规则，孩子一哭就黑脸，那一期节目里，几个孩子只要看到顾煦就跟老鼠看到猫似得，别说哭了，就连打个哭嗝都不敢。
节目播出后，有人采访顾煦，问他“以后对自己的孩子也会这样吗？”
阮星沉记得那个时候顾煦对着镜头漫不经心得说道：“不，要是我自己的孩子，我可能会直接动手。”
自此之后再也没有这类型的综艺敢找顾煦。
甚至还有不少人拿这件事黑顾煦，说他以后肯定不会是一个好爸爸。
可现在看来，顾煦还是很有耐心的，就算被这么多孩子围着也不觉得烦，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他应该会是一个好爸爸。
不，不是应该。
他肯定是。
第42章
过年期间。
福利院的小孩是没有课的。
庄琦和林院长还在办公室商量事，阮星沉和顾煦就陪着小孩子玩了一下午，小孩子多，闹哄哄得，其实很吵，她最初还担心顾煦会不高兴，可意想不到的是顾煦始终没有流露出一丝不高兴。
他们要玩什么，他就陪着玩，甚至还跟他们玩起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要是让外头的人知道这个令娱乐圈闻风丧胆的大魔王此时竟然在一群小孩子里充当了孩子王，恐怕都得大跌眼镜。
撤掉了桌椅的教室显得很宽敞。
这会阮星沉就站在一边看着顾煦和小孩们玩着游戏，整个教室都萦绕着欢声笑语，她虽然没有参与，可脸上也始终保持着笑容，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顾煦鼻尖上冒得汗，她起身往外头走去。
打算给人去泡杯茶。
等她端着水杯回来的时候，倒是在教室门口看到了庄琦，停下步子，有些诧异得问了一句，“庄姐，你怎么不进去？”
庄琦听到她的声音倒是转过脸来，朝她点了点头，语气也很温和：“来了。”她三十多岁的年纪，卷发披散在身后，外面穿着一件驼色大衣，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是白衬衫西装裤，干练又知性。
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没进去。
只是看着她手里握着的水杯，笑了下，“给顾煦的？”
阮星沉点了点头，声音很软，“顾老师陪孩子们玩了一下午，肯定累了，我给他泡了杯桂圆红枣茶润润喉。”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里头看去，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已经结束了，现在顾煦被小孩子围在中间，手里拿着一本故事书，正低头在给他们讲故事。
相较之前的热闹。
此时的教室倒是显得有些安静。
小孩子们都托着下巴乖乖听着顾煦讲故事，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顾煦犹如大提琴的嗓音在屋子里徘徊着。
阮星沉这样望过去只能看到顾煦的侧脸，没有平日的不可一世，此时的顾煦十分温柔，她握着水杯轻轻说了一句，“他们肯定不知道顾老师有这样的一面。”无论是娱乐圈的人，还是那些媒体，都对顾煦有着太深的误会。
其实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一个比谁都要温柔的人。
庄琦听着她的话，有些诧异得望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她也站在门口看着顾煦，过了有一会功夫，她才开口问道，“没想到顾煦对孩子会这么温柔吧？”
阮星沉倒是也没说谎，点了点头，轻轻说道：“之前的确没想过。”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的确想不到顾煦可以对孩子们这么有耐心，尤其之前顾煦在那档带孩子的节目里表现得并不好。
庄琦有些意外她的坦白，娱乐圈里的人大多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很少有像身边这个女孩这么坦白的，倒也怪不得里面那位不可一世的祖宗能够纡尊降贵，在这样的大冷天为了她到这个地方来。
笑了笑。
她双手抱胸，继续同身边的阮星沉说道：“看过那档《宝贝宝贝》吗？”
《宝贝宝贝》就是之前顾煦上过得那档带孩子的综艺，阮星沉喜欢顾煦这么多年，只要有他在的，无论是综艺还是电影，即便是广告，她都会反复看上一遍又一遍，这档综艺虽然顾煦表现得不好，可她还是看过的。
虽然奇怪庄琦突然和她提起这个，可她还是点了点头。
“那档综艺出来后，顾煦被黑得很惨，一堆营销号带节奏说顾煦一点都不知道照顾孩子，在镜头面前都这么凶，私下还不知道是怎么样，甚至还有一群蠢货说他以后肯定会家暴……”庄琦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十分云淡风轻，可眉梢眼角还是冷了下来。
这事。
阮星沉是知道的。
那次节目播出后，顾煦被黑得特别惨，她那会正值毕业季，一堆事要忙，可知道这个事后也跟黑子们恶战了很久。可她始终有一丝疑惑，以前要是碰到这种带节奏的营销号，顾煦的工作室向来是第一个出面的。
可那次，工作室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原本这样的综艺，顾煦是不会参加的，那次他也是受了一个朋友的托付，这才卖了面子当了一日嘉宾。”
“顾煦带得孩子是那个节目组总导演的，那个总导演打算让自己的孩子出道，从一开始就打算借着顾煦的名气炒热度，顾煦看出来后本来是想直接退出的，可里面的监制是他的朋友，怕他难做，就忍了下来。”
庄琦说到这又看了阮星沉一眼，无奈道：“你也知道他的脾气，知道这样的事后，怎么可能会好好配合？那个总导演没成事又丢了脸面，剪辑起来自然也就往黑顾煦的路上走了。”
没想到竟然会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阮星沉一时只觉得又愤怒又心疼，细白又修长的手紧紧抓着水杯，整张小脸也绷得厉害。
她虽然没习惯这个圈子，但也知道这个圈子的猫腻，有些人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什么样的恶心事都做得出来，“既然知道是那个导演的问题，为什么不说？”反而让顾煦担负着那些黑名？
庄琦看着她笑了下，低声解释道：“那次事情出来，工作室里的人气得要死，律师函都打好了，可里面那个人啊，你别看他平日不可一世、肆意妄为得，其实心肠比谁都要柔……”
“要是我们发布律师函，那个导演在这个圈子肯定是混不下去的，你也知道顾煦粉丝的力量，可大人有罪，小孩子却是无辜的。”
“他怕连累那个孩子就忍了下来。”
阮星沉抿着唇没有说话，目光却一直看着顾煦的方向，听着他低沉而又温柔的嗓音，看着他半侧的脸上带着的笑，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低声说道，“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看起来又冷又难相处，其实心肠比谁都柔软。
这个傻子……
宁可被全世界误会，也懒得解释一句。
没真实接触的时候，阮星沉觉得顾煦强大到无所不能。
可真得接触之后，她才发觉这个男人啊其实不是真得那么无所不能。
心里就跟被什么揪着什么似得，闷得厉害，又心疼得厉害，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她只能目光复杂得看着里面那个桀骜的身影。
庄琦看着她这幅样子，笑了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阮星沉说起这些事，只是想着要是这两个人能够在一起，那么让她多了解一些真实的顾煦，总是好的。
里面讲故事的声音已经停了下来。
顾煦转过头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人，扬眉说道：“怎么不进来？”
阮星沉听到声音倒是也回了神，压下心里的情绪，她迈步走了进去，小孩子们还在央着顾煦讲下一个，看到已经面露疲惫的顾煦，她弯下腰跟几个小孩说道：“顾哥哥已经陪你们玩了一下午，很累了。”
“而且……”
她看了一眼时间，“你们也到了吃饭的时间，要是再不去，院长妈妈就得来喊你们了哦。”
小孩们虽然调皮，但也乖巧，此时也察觉出顾煦累了，起身跟他鞠了个躬，说了声“谢谢顾哥哥”，又跟阮星沉说了一句，就十分有秩序得出去了。
顾煦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倒是笑了下，“还挺有礼貌的。”
阮星沉也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闻言便道，“他们大多都是弃婴，从小就生活在福利院，有时候这里会有人过来领养，他们知道只有表现得好才有机会被领养。”
这个社会有时候就是这样不公。
有些孩子可以天真烂漫得跟父母撒着娇，可有些孩子却从很小的时候就要体会酸甜苦辣，生活把他们磨炼成了这幅样子，倒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顾煦闻言，握着故事书的手一顿。
他看着阮星沉的身影，想到她的经历，张口刚想说话。
阮星沉就已经转过身来，她看着顾煦的神色，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把手里的水杯递了过去，嗓音柔柔得，“我放了点桂圆和红枣，不是很甜，你尝尝。”
等说完，她就坐在顾煦的身边，轻轻跟着一句，“顾老师，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