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谢泉渟的笑而有些晕乎乎的小厮晕乎乎地点头,又晕乎乎地进去了。由衷地希望他可别到了他主子面前还是晕乎乎的。见状,简潇皱眉,回身对谢泉渟半命令半肯求道:“以后穿着女装的时候少对男人笑啊。”

谢泉渟抬头看天,全当没听见他在说些什么。其实天上也没有可看的东西,毕竟都是深夜了。

谢泉渟确实是不明白简潇为什么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话。这个简潇,今天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她一直是这么个笑法,谁知道他今天又犯什么毛病了。也是,简潇自己不说原因,换谁都不明白他这么个没头没脑的话起因为何。不消片刻,刚才露头的那小厮就又出来了,这回他是毕恭毕敬的:“我们家少爷请两位进屋一叙。”“谢谢。”简潇略一欠身,扶住谢泉渟,也不管人家的挣扎,就这么揽着她进了门。

独留小厮呆在后面干瞪眼:原来美丽女子已经名花有主了啊!刚一进门,谢泉渟就不满地拍开简潇的手,底声说道:“你这也做的太过火了点!小心过火了就没人相信了!”简潇暧昧不明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觉得现在这样他就能相信么?蘧然是何许人也,你我都清楚得很。”“那你还……”谢泉渟怒气顿起,脸颊通红。“看你脸红有意思啊!”简潇痞痞地回答她。“你!”谢泉渟盛怒之下还不忘控制音量,“你都是打哪儿学来的这些混帐话!你就不觉得有辱你的名声吗?”“还好、还好。反正就我们两个人听见了,你不说就是。”简潇还在耍贫。

谢泉渟脚上一使劲,但听一声压抑的“哎哟”,然后她得意地又动动脚,满意地听见身边人更沉重痛苦的抽气声。“看你还敢不敢再乱说话。”谢泉渟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简潇苦中作乐,心里在想着:没事没事,她一个女子,脚劲不大。不过很快地,他面上严肃起来了,因为领路的小丫头已经停下脚步。“二位,少爷的房间到了。”“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冷清的声音自内到外,多一分则嫌吵,少一分则听不得,清清楚楚地传入门外的两人耳中。谢泉渟与简潇交换个眼神:果然是他!果然在这里!简潇推门而入,朗声笑道:“此处甚为雅致,小弟难免一时看迷了。蘧然兄可是好福气,竟能得此为家,长久居住。”一番话说得好听,其实是明褒暗贬。谢泉渟暗自摇摇头,心里笑着。也不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箴铭还敢说是“雅致”。蘧然坐在桌边,目光如炬,紧盯着谢泉渟。没多久,他竟笑了:“谢氏泉渟,你果不出我所料,是个女子。不过,你又何时摇身一变,成为简家的少夫人了?”谢泉渟微微一笑,不答反问:“蘧然兄又何尝不是摇身一变,成为澹台家的小少爷了?如此说来,连江湖侠者、人称‘人蘧然,剑月华’的蘧然都能变,区区在下不才又怎么能让阁下失望?”

“好一张巧嘴,伶牙利齿。”被说穿了身份的澹台蘧然也不心惊,只是平平地说着,好似夸人的不是他,“我倒想知道,你们如何发现我是澹台家的人呢?”简潇不请自坐,边兀自倒着茶水,边为澹台蘧然逐一分析:“澹台家的几位少爷,只有一个常年不在家中,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实。虽然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蘧然划入表面上与江湖毫无关系的澹台家是有些过于大胆了,可我们在来的路上曾经经过程城,在那里得到过一些信息。据说,澹台世家会在商场上帮助一些小商户,而且已经开始进行这个活动了。那么澹台家应该是已经派出了人去主持。但我们这里可没有任何足以证明澹台家哪位少爷出府的证据。”“所以,主持之人是本已在外的,并且还应该是身份极不便外露的,否则阁下也就不用住在这种地方以掩人耳目了。再算来算去,能让澹台世家的管事毕恭毕敬的人,除了各位少爷,还能有谁?两者一相加,你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谢泉渟也坐下,接着简潇的话继续道。

“厉害。听起来好像是天衣无缝了。”澹台蘧然还是那副不悲不喜的样子。

谢泉渟似笑非笑道:“只是这样的啊?可惜我们来不是与阁下探讨这个问题的。”

“哦?”澹台蘧然细细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愿闻其详。”“澹台小少爷,贵府经营似乎与我们简谢两家的经营颇为相似的啊。”谢泉渟眯起了眼睛,眸中不悦一闪而过。“是么?这个我不是很清楚——毕竟经商的事情我懂得还是很少的,多由他们几个管事负责。”推得倒是一干二净。“不管怎么说,我们总是要在商场上碰面的。所以今天我们来,不是为讨一个说法,而是来正式下战帖的。”简潇笑得自信,“澹台世家,北方的经商世家,我倒十分想领教领教你这位从未露过面的小少爷的本事呢!”“多谢抬举。”蘧然也笑了,“说实在的,如果现在不是商场上的敌对,我想我们可能真的会成为朋友。”“那我们就是亦敌亦友的了。”谢泉渟轻描淡写道。澹台蘧然闻言看向她,表情令人琢磨不透地问:“你怎么肯承认自己是女子了呢?”

“已经被揭穿了,想不承认都不行。而且这次会以女子身份来访,也是为了表示我的尊重,因为你已经看出了我的伪装,我没有必要再费力隐瞒,倒不如以诚相待。至于简少夫人——我有说我是吗?那只是其他人一相情愿的说法罢了。”谢泉渟似笑非笑的,左耳上三枚黑石在烛火的映照下一跃一跃地闪着光,“更何况,现在的形势是,就算我承认了,也没有人敢站出来把我拉下台。不是么?”

简潇听到“只是其他人一相情愿的说法罢了”时,不觉心下不爽。却有碍于面子,没有说什么。

“这倒也是。”澹台蘧然失笑,“这么说来,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不似一般的女子,现在看来更非一般人所比了。”“不敢当。”谢泉渟浅笑回应,“在商场上,没有什么一般不一般的说法,只要是强者,就不是一般的人。”“好。”澹台蘧然激赏地看着她,“你让我对女子的看法有了极大的改观啊!既然你们今天来了,不如我们先将这些个烦人琐事抛在一旁,来个‘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原来这个澹台蘧然也是个外冷内热型的人物。“有何不可!”简潇首先响应,暂且放下双方的敌对,以不一样的心情放松一下未尝不可。

谢泉渟瞅瞅两人,“那我就只好舍命陪君子了。”简潇笑了:“箴之,以你的酒量,怎么能说是‘舍命’呢?”“难道她的酒量很高?”澹台蘧然好奇起来。“陈年女儿红,两三坛不成问题吧。”谢泉渟说得谦虚,那表情可一点儿都不谦虚。

“好酒量……”澹台蘧然也有些惊讶了,确切地说,应该是“佩服到惊讶”。

“的确是啊。”简潇苦笑一下。想当初有那么一回,他和几个损友卯起来要合伙把她给灌醉,结果……醉的人趴了一地,就是没有她谢泉渟。

惊变

待谢泉渟准备用搀扶的方式将简潇“塞”上马车时,澹台蘧然也已经喝到直接赖在桌子上不想起来显示礼貌地送客人去了。谢泉渟叹气。啧啧,看看吧,这就是男人!不让他们喝那么多,他们偏要喝,真是的!

驱马而回,等到谢泉渟好不容易吩咐仆人们将简潇安置妥当后,天边都泛出亮光来了。

谢泉渟边打着哈欠边往回走,想要好好休息一下。毕竟陪着两个牛人喝了不少酒,虽然现在不是很晕,但也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唔……被他们两人灌了有一坛多烧刀子吧?幸好还知道回来的路,要不然就糗大了。而简潇就比较惨,他大概喝了近两坛,连走的劲都没有了。不过总体来说战绩辉煌,最起码是把澹台蘧然给干掉了。北方的酒果真厉害,比那女儿红烈了不知多少倍。而且还不像南方酒似的刚喝完没事,过后才上劲,这个可是现来现的就上来酒劲了。再加上喝得又急,这回是难逃一醉了。

谢泉渟还没有走到屋门,就被谢风泠截住了。“二哥,你还知道要回来哦?”谢风泠一靠近她,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怎么还喝酒了?简大哥也没管吗?”“箴铭?关他什么事!他自己还不是喝得起不来!”谢泉渟现在可能只有脑子是清醒的,身体的其他部位已经开始要闹罢工了。天可怜见,她话都快说不完全了。她急需休息啊!

“……该死的简潇!”谢风泠眼看姐姐快要不撑,赶紧放弃诅咒简潇的大业,上前扶住谢泉渟,无奈道:“看来只有下午才能把信交给你了。”“信?什么信?”谢泉渟面色稍红,醉眼迷朦地喃喃道,“哦……信啊……”

“好了好了,没有信!什么都没有!赶紧睡去吧,啊!我扶你进屋。”谢风泠摇头叹气不已。

平时她是“二哥”时都很少让人操心的。怎么一碰到简潇,一变回女儿身,反而得让人照顾了呢?真是的!她的精明在这里看来是用不上了。“不对……你说了,有信的!你说的!”谢泉渟居然开始撒娇赖皮,“你明明说了的!有什么信啊……啊?哦,原来你是继之啊……来来来,告诉哥哥,是不是家里来的信呀?”

天!谢风泠觉得自己马上就能去死了。她是谁?她是谢家二少爷啊,好不好!怎么能出现这种表情和语气?简直是诡异到极点了。“没有没有。哎呀,你还是快快休息吧!”谢风泠不由分说地拉住刚从屋里出来的、一脸担忧的如轻,示意她过来帮忙。如轻像看怪物似的瞅了谢泉渟好半天,才喏喏问道:“这个,还是小姐么?”

谢风泠喷笑:“当然是了!来,帮个忙把她扶进去。”外厅桌子上的信,就这样被人彻底地无视掉了。没有人知道,它给他们带来的,是一个惊天噩耗。随着这封信件而来的暴风雨,即将在下午光临。谢泉渟睁开眼睛,边揉额头边呻吟着,慢慢地坐起身来。好难受!头疼死了!下次一定不再喝这么多的酒了。唉,自从被那些损友们连灌之后,就再也没有多喝过一口酒,昨天真的是玩过火了。到现在还能感觉得到太阳穴附近突突地疼着。

“小姐,您醒了?”一直坐在一旁的如轻见谢泉渟起身,便走至床前,体贴地为她按摩头部。

谢泉渟稍稍舒服了一点儿,注意到了她的措辞,于是说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叫我小姐,要叫少爷。”“是!”如轻哧地笑了,“少、爷!”谢泉渟说不上来她哪里有问题,也没再管她的笑,只是又问:“我记得箴铭和我一起回来的。现在什么时辰了,他还在醉着么?”“简少爷被小少爷强灌了醒酒汤,早就醒过酒来了。”如轻仍是笑眯眯的。

“继之?他竟然用‘灌’的?箴铭说什么了没?”谢泉渟一时惊讶无比。依简潇的性子,小弟可能难逃报复了。“没说什么啊!”如轻回答,同时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对了,小少爷说,外厅的桌子上有府里来的信,看笔迹好像是如霞姐姐的。不知道又有了什么急事,那信是加紧送来的。”

谢泉渟心里一紧,不知怎的,一种不祥的预感竟就这么涌上了心头。“是吗?什么时候送到的?”她强行压下异样感觉,沉声问道。“大概是今天大清早吧!”如轻回忆道,“您正醉得厉害呢,小少爷说先让您休息,有什么事晚几个时辰再说也不迟。”“胡闹!”谢泉渟忽然焦躁起来,“简直是胡闹!继之跟着我学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如此不分轻重缓急?!万一是家里有急事呢?”“少爷,府里还不就是那么个样子,能有什么急事儿。”如轻不以为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