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泉渟不语,只是低头就向外急走。预感告诉她,事情绝非像如轻说得那么简单。

桌子上的信被打开,谢泉渟只扫了一眼就呆住了。二小姐病危!那薄薄的纸上只有五个字,却足以让谢泉渟震惊万分。病危!为什么?这是首先涌如谢泉渟脑海的疑问。草熏一贯身体很好,从小虽然是娇娇弱弱,却是极少生病的啊!为什么会病危?谢泉渟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人扭住了似的难受,一时间,连刚才已经下去了的酒劲似乎也又上来了。她踉跄着坐下,双手无力地抖着纸,想要再看一遍,仿佛自己看到的都是假的,应该再证实一遍才对。或许,草熏真的没有病危!“少爷,怎么了?”如轻见她神色不对劲,吓了一大跳。谢泉渟只是默默地将纸递给她。如轻虽是丫头,也倒跟着谢泉渟学了不少知识,当下就看了起来。结果只一眼,便也与谢泉渟一般呆掉了。她深知如霞细心如发、谨慎用字的特点,而若是她用了“病危”这两个字,那就代表着,二小姐,应该是没救了。而这点,二少爷也很清楚。思及此处,如轻下意识地看向谢泉渟。后者正眉头紧锁,心绪不宁地揉搓着信封。

忽然——“如轻,你留下,我要回显城一趟!”说完,谢泉渟就大步离开,也不管什么行李包袱的准备了,竟要这么直接出门而走。

“哎,少爷……”如轻急急地想要叫住她。“哎哟!”如轻还没有叫住谢泉渟,她自己就先撞上正要进门的人了。“啊!怎么了,这么火烧眉毛的!”简潇被强灌了汤药,又挨了比自己小很多的谢风泠的一顿呵斥,心情正不爽中,也没发现谢泉渟与往日不同的毛躁作风。谢泉渟也没有管他,径直向外冲。话也没说一句。“哎呀,简少爷,您怎么也不拦着我们家少爷啊!”如轻跺跺脚,拧身追了出去。

“什么跟什么这都是!”简潇又挨了如轻的好大一声抢白,顿感无力。现在的孩子们!

“咦?这是……”简潇瞟见地上有一张纸,于是捡了起来。这应该是谢泉渟刚才与他相撞时不小心掉落在门边的信纸。不看还好,一看:“糟糕,箴之!”他也急忙追了出去,同时还随手拉上了正待进厅找谢泉渟问问信上内容的谢风泠。

“简大哥,你……”谢风泠不明所以。“先别问了,出大事了啊!”简潇拉着他狂奔向后院的马厩。“到底是……”“你二姐病危!你二哥恐怕是要发疯了!”“啊?!”最后,合三人之力都没有将谢泉渟留下。其实,他们也不是要去留谢泉渟的,只是怕她在狂急下做出不明智的事情,比如说:独自上路。

谢泉渟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不行,我必须得回去!”简潇无奈长叹:“没人说不让你回去,但是你不能这样子走!你现在这个样让人很担心,你知道吗?起码,你得带上如轻和继之吧?而且你还得收拾行李,要不然你还没出城就会被饿死在路边了!”“没有时间了!草熏她,她已经……”谢泉渟不敢再多想。“不会的,草熏一直很健康,她不会……”简潇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泉渟的动作给吓到了。谢泉渟狠狠地紧抓住简潇的衣襟,几乎都将脸凑到他的脸上去了:“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草熏她嫁了人,她的婆家不会见容与她,她的生活很苦……她怎么会好好的就生病呢?她一定是受了委屈又不肯说,病了又怕我们牵挂……如霞,如霞你认识的!她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连她都来信说草熏病危了,如果我不快点回家,那草熏……我可能连最后一眼都看不到了!你明白吗?!”

谢风泠也担心了:“二哥,你先别这么悲观,或许……”“没有或许!没有什么是或许的了!我一定要回去!”谢泉渟抓着简潇的衣襟,居然还能回头使劲地吼向谢风泠。“箴之,箴之!你先静一静,其实你大可好好地想一想,草熏她不会……哎,箴之!”

谢泉渟已经没有耐心去听他的劝阻了,她利落地翻上一匹马,扬鞭而去。

她心里有个呼声,这个呼声使她意识到,如果她再不快些回去,就可能真的再也见不到那个曾经总是喜欢对着她笑得很甜的小妹妹了。“箴铭,我相信你,请你打理好生意上的事情!对不起,我必须回去!”

远远的,传来谢泉渟的声音。“傻瓜,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打理的啊!”简潇勉强地笑了一下,回头却发现谢风泠和如轻还傻站着,“哎,你们两个还在愣个什么劲儿啊!还不快收拾一下去追她?!”谢风泠深深看了他一眼,跟着如轻飞奔回屋收拾东西,准备上路了。—————————————————————————————————————————IceCA 大,今次你可不能再说少了吧——这回可是一整章呢!其实、其实……上章我更的也不少啊……呵呵……半章、半章(不要拍飞我啊)……

悲恸

谢泉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也不记得用了多长时间,更不记得路上遇到了什么人。她只能回忆起如霞的那封信上写的字:“二小姐病危”!为什么会病危?为什么会病危!……十一月的天,真的是很冷啊……好累……谢泉渟看着渐行渐近的谢家大门,缓缓地闭上眼睛。“少爷!”正好有刚要出门的小丫头看见谢泉渟落马,顿时一声惊叫。她的尖叫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引来了大批人马。“二少爷?天啊,为什么二少爷会在这里?!二少爷,怎么会摔马?”谢全顾不上形象地直拖着一把老骨头,飞奔而至,一来到就激动地扯着嗓子大叫。“草熏……”谢泉渟只有力气低声喊出两个字,就晕了过去。“二少爷!”“二少爷……”大门外,谢家的人乱成一团。“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谢家老爷子震怒了,“为什么箴之会独自一人回来?简家的小子呢?如轻呢?继之呢?他们都在干什么?!”一个家仆战战兢兢地进屋:“老爷……”“什么事,快说!”谢老爷兀自沉于家里最有才华最有贡献的次子病到起不来的打击中,看来是气得不轻。“二少爷拼着一口气,怎么都不让大夫看病……”“什么?!这个逆子!存心要气死我呀!哼,我要去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竟然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谢老爷气冲冲地一摔衣摆,重重地踏出门去。三夫人正在谢泉渟的屋里,而谢泉渟不住地一会儿出汗一会儿又打寒战的,让她心如刀割。谢老爷都“大驾光临”了,她也没有起身“迎驾”。谢老爷显然已经不注意这种小事了。他现在应该是气急败坏的。“这个逆子!为什么不让大夫进来给他看病?!”谢老爷高声质问着。小翠也在一边默默地擦着泪,听见谢老爷询问,她哽咽道:“少爷说,他没事,只是有点儿累了,休息休息就好。”“哼,这可由不得他说了算了!”谢老爷一拂袖,正待将门外候着的大夫叫进来,却被谢泉渟给打断了。“爹,不用了。”淡淡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喜怒哀乐,但是给人的压力还是很大的。

“你?唉……好吧!”谢老爷松口。他虽然不知道谢泉渟在坚持什么,但仍然明白儿子的话不容别人反抗,要不然,会有更大的麻烦出现的。谢泉渟觉得头痛欲裂,可她努力保持着自己的神智清醒:“爹,我且问你,小妹现在如何?如霞来信说她病危,是真的么?”谢老爷支吾了半天,早就没有了刚进屋时的气势了。最后,他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方才说道:“其实……草熏她……昨天,去了……”谢泉渟的表情已经说不上来是什么样子的了,屋里的人从未见过她这样的似喜似悲的表情。

“爹,你是说,小妹她……走了?走了?!死了?”谢泉渟一字一字地问道,似乎是将所有的力量全都放在了这几句话上。最后的几个字几乎就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来吼。“……是的……”谢老爷居然不敢直视谢泉渟,“就在昨天……而且,毕家给不出草熏死亡的理由……只说是草熏怕我们担心,所以一直没敢通知娘家,病就耽误了下来……”

“好,好!很好!”谢泉渟惨笑,连连叫好,“告诉他们毕家,就说,我谢箴之不日即将到访!亲自去取谢氏草熏的遗骨!”直到第二天,谢风泠和如轻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但是一听说谢泉渟不接受大夫的诊治,谢风泠当场就拉下脸来,并且终于在谢家众人面前显露出他身为谢家二少爷亲自调教出来的接班人的本来面目。“二哥,你不肯让大夫看,情有可原。不过,你要想不吃药还不肯休息地直接就去毕家,那可不行!”谢风泠不容商量的语气倒是跟谢泉渟学了个十成十。“继之,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我自有打算。”谢泉渟脸色有些苍白,却仍是坚持着走出屋门,有条不紊地吩咐家仆们去准备车马。“二哥!”谢风泠也无奈了,有时候这个二哥还真是很倔强的不听人劝。

“继之,”谢泉渟忽然转身,凝重无比地直直看进他的眼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二姐的死,必有问题。而且,作为娘家人,我们必须得有人出面去摆平许多该摆平的事情。”

“不是还有大哥么……”谢风泠一说完就有些后悔了。大哥是什么样子的人,他比谁都清楚。

“继之,你觉得我们大哥能出面吗?”谢泉渟悲哀地笑了,“他是不会去的。他已经没有自己的思想了,他早就被迂腐的教条给控制住了。若还想要我们谢家能够继续完整地发展下去,将来就绝对不能依靠他半分。”“二哥……”谢风泠看看谢泉渟怎么也掩盖不住的憔悴,不禁悲从中来,“这些年,一直都在受苦的人,可总是你啊!”谢泉渟闻言,反而笑了起来,使得原本不是很好看的脸色稍微有了些好转:“没事的。而且,我不是也过得很好么?”“真的吗……”谢风泠轻声喟叹着。一进毕家,谢泉渟就已经将最佳面具挂在了脸上。一想到上次来的时候是风风光光地送小妹出嫁,而这次却是来把她的尸骨带回家,谢泉渟心中暗暗地疼着,为那外表文弱、内心坚韧的小妹妹神伤。再也看不到她了,再也听不着她软软地叫自己“二哥”了啊……谢泉渟忍住拼命想涌上眼眶的泪水,抬眼看向天空中偶尔掠过的不怕严冬的雀儿,鼻子有些酸了。草熏……出殡场面安排的很大——似乎在向所有人宣告着一个年轻生命的消逝。谢泉渟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浮华,是一个天真善良的妙龄女子耗尽一生幸福换来的过眼烟云……她将自己的终身幸福寄托在幻想之上,一相情愿地认定自己看中的良人能相携一生,却不想所托非贤——良人本凉人。

毕波疲惫地瘫坐在主位上,唇色泛白,眼眶微红,脸上表情木然。谢泉渟似笑非笑、喜怒不明地坐在他旁边,凤眼儿微眯,像是在探讨天气似的说道:“小弟此番前来,主要是想为舍妹讨回一些东西。”只与谢泉渟打过一次照面的毕夜心有些许惊畏地坐在下首。两个哥哥都去忙着处理谢草熏的后事了,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毕夜心实在是想溜走,可碍于谢氏是她的继母,而眼前的谢泉渟更是名义上的二舅舅,她不能怠慢了他。何况,对方还是大名鼎鼎的谢泉渟。毕波叹气,嘶哑着嗓音,说道:“箴之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吧!我……连草熏也走了,我还能奢望剩下什么……”谢泉渟笑,但那笑容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悲哀无奈。她说:“毕兄对舍妹的厚爱,小弟终身难忘。不过小弟不会强人所难,小弟只想将舍妹出嫁时带来的东西一并收回——当然,贵府聘礼小弟当会加倍奉还。而且,请毕兄割爱,允许小弟接回舍妹遗骨。”毕波正待开口,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冷笑:“哈,原来,你们谢家也是个爱财的,人一死就急着来要回布庄啦?也是,那布庄本来就不归我们毕家经营,我们又何必夹紧了不放松呢?要回原是你们谢家的东西,就这么点儿区区小事,居然还劳动到谢二少爷的大驾。怎么,怕我们毕家赖帐不成?”

话音刚落,就见毕海青嘴角上挑,挂着满脸鄙夷的笑容进了屋。“我说的是不是啊,谢二少爷?”毕海青显然不打算放过谢泉渟,或者说是不想放过谢家的布庄。谢泉渟阴郁地看着毕海青,一字一顿道:“毕海青,不要以为我在西北,你们就可以瞒天过海。你们对草熏是什么态度,我心里有数。所以,我这次准备做的事,毕家没有任何置喙余地。”

“你……”毕海青又惊又怒地指着谢泉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影射我们毕家对你妹妹不好?!”谢泉渟也忍不住大了声:“难道不是吗?当初我曾经对你们说过,我的最低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好好对待舍妹。结果呢?你来告诉我,草熏她是怎么死的?告诉我!”“她……她……”毕海青是没想到现在看起来十分憔悴不堪的谢泉渟竟还会如此凌厉,“病重而亡……”“是么?什么病?有请大夫么?为什么我问遍整个显城都找不到一个大夫说来为毕家夫人看过病?”谢泉渟咄咄相逼。她因生病、连日疲劳以及过度悲伤而显得虚弱了许多,却仍旧不损其迫人心弦的气势。“她……我们……”毕海青一时语塞。许是看不得自家哥哥被人逼得说不出话来,毕夜心辩白道:“谢二少爷不必如此逼迫,其实令妹她在我们毕家生活得还是很好的……”谢泉渟冷笑道:“生活得很好?好好好,这么说,我妹妹,竟然还是幸福死的了?!”

决裂

“谢二少爷,话可不能这么说,若是传出去了,我们两家都难做人呢!”不知何时,毕天夜也进了屋。眼下他正冲谢泉渟笑得轻松。“天儿,你怎么也来了,前面的事情处理好了?”毕波无奈地看着儿女们都聚在一起,三人以多压少,合伙围攻谢泉渟,他想缓和气氛,却偏偏不知该从何下手。“是啊,有些话该说,有些话是不该说。”谢泉渟挑眉,声音越发地冷了起来,似乎要将冷凝的气氛加重,“那么,我就告诉你们:夹竹桃!”听了这三个字,毕家老小全都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们不要忘掉,草熏身边还有我们谢家的陪嫁丫头。她告诉我,草熏生病时,先是恶心、呕吐不止,大家原本以为是有了身孕,但是她总是否认。然后就开始腹痛、腹泻,到了最后的几天,还出现了晕厥、抽搐以至昏迷的现象。”谢泉渟轻声道来,却像是重锤砸在了他们身上,“在下不才,只学过一点儿医术,不过,这种病例还是听说过的。”毕波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草熏,她确实是服下了夹竹桃……但是,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轻生的念头……”“这个还用问么?”谢泉渟仍是冷笑,“你的儿女对她,可有一丝一毫的尊敬?必定是冷嘲热讽吧?他们看中的,怕只是我们谢家陪嫁来的东西——尽管在我看来那些东西一文不值。人活着,我们便忍气吞声,为的是家庭和睦;现在,人死了,我们之间的帐该清算了呢!我谢泉渟,从来不会让哪本帐少算了!好啊,既然你们看中的是布庄的利益,那我不妨就明说了:布庄的经营权,我一直没有放弃过,只不过你们从没发现罢了——因为我不会草率地相信任何只用利益就能打动的人。”

“那你还敢让你妹妹……”毕夜心叫了起来。谢泉渟悲从中来,恨声说道:“我无法阻止她,我想让她快乐——可是,我后悔了,如果我不天真地以为你们能看在财产的份上好好待她,她就不会轻生了!轻信了你们而害死了草熏,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失误!”纵观全场,大概只有毕天夜还能保持一下商人本色,就听他回得圆滑:“谢二少爷,饭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随便说。在您还没有证据说明令妹轻生原因的现在,要是就这样一口咬定是我们毕家的责任,对毕谢两家可都不好呢!”“不好?”谢泉渟不动声色地挑起嘴角,似是恢复了以往的精明强悍,“那有劳毕二少爷明示,什么能被称为‘好’呢?”想来毕天夜也没有料到谢泉渟会这么问,一时有些发懵。但毕天夜就是毕天夜,只是眨眼工夫,他便有了对策:“当然是大家互不为难最好了。”“哦?是么?”谢泉渟习惯而又熟练地似笑非笑,“在下怎么就没看出来贵府有什么可‘为难’我们谢家的地方呐?”没人回话。因为谢泉渟一语正中红心。“再者,”谢泉渟利落地旋身重新落座,摆出一贯的迫人架势,“在下深信在处理今日之事上,并没有刻意刁难贵府。”是啊是啊,您老兄是没有“刻意”刁难,只是“稍微”刁难——毕家人的心声。

毕波起身,先是抬手示意几个急欲发言的儿女不要冲动,随后面向谢泉渟,歉然道:“箴之的要求,为兄莫不敢从。但是草熏的遗骨,请……”“小弟绝对不会让亲妹妹的遗骨落在外面的!”谢泉渟着重强调“外面”两字。

“如此……”毕波很痛苦似的闭紧了眼,“请便!”谢泉渟笑,苍凉的声音里夹着些微不易被人觉察的苦涩,僵硬地回道:“既然毕兄同意了,那小弟也不便在府上多扰。告辞!”说完,她一拱手,甩开衣摆,转身而走,背影决绝。徒留毕家老小在厅里脸色阴晴不定地僵站着发愣发愣再发愣。自从谢二少爷由毕家回来,谢府合府上下都不敢靠近她住的地方半步,生怕一去就不复返了。因为谢家二少爷正在与谢家老爷子奋力吵架中——哦不,应该是谢老爷每日一次前来挑战。

“逆子!你居然真把她的尸体给带回来了?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爹?!”谢老爷觉得这几天里生的气简直要比以往几十年里生的气还要多。“为什么不带回来?”谢泉渟半倚在小榻上,脸色仍是有些大病未愈的苍白,但那谢二少爷独家的似笑非笑的神情却是丝毫没差地被她挂在了脸上。“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是天经地义的!所有人都知道,已经出嫁的女子,那就‘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箴之啊箴之,枉费你读了这些年的圣贤书,竟还不如你兄长明事理!”谢老爷一摔袖子,气得胡子都要被烧着了。“哦?圣贤书?儿子可不记得自己读过多少圣贤书。儿子读的不都是泛着铜臭味的俗书么?至于大哥……他啊……呵,我想知道,他又对您老人家说什么了?”谢泉渟懒洋洋地挪动一下身子,好使自己能更舒服地躺在榻上,然后又懒洋洋地抬眼瞟了瞟谢老爷。“你!”谢老爷眼看大势将去,不由得更动怒万分了,“老夫早晚要被你这逆子活活气死!”

一直在一旁静静立着的如霞原本是一丝不苟地盯着小几上的一盅药,此时却忽然有了动静。只见她迅速利索而又不失细致小心地用一方白布将药盅托起,手微微一倾,药汁便悉数注入一边早已准备好的瓷杯子里。谢老爷的话被如霞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正待继续,却又看到了这倒药的一幕,竟没有缘由地发起呆来,一时间无话可说了。谢泉渟轻轻地摇摇如霞捧过来的杯子,不紧不慢地啜着药汁,似在品尝。仿佛那不是令人退避三舍的苦药,而是一杯琼浆玉露。“爹,您就别护短了。大哥说了什么,我们大家心里有数。您有什么意见就明明白白地说吧,儿子仔细听着呢。”谢泉渟终于“品”完了药,把瓷杯子递还给如霞。刚从如霞流畅的倒药过程中缓过劲来的谢老爷,又被自家儿子对药的态度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