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令容颔首。

虽说内情未明,但杨氏放任她被掠走,又叫人埋伏救走她,显然是要给范自鸿扣一顶劫持相府少夫人的帽子。法会隆重,又是韩蛰平叛回京的当口,消息一旦传开,必致物议如沸,杨氏将她安排在私宅,后面想必还有安排。

事涉朝堂争斗,傅益没提锦衣司,也不见樊衡踪影,恐怕这回杨氏用的是娘家的人手,且是能暗中埋伏隐蔽,让久在军中的范自鸿都难以察觉的高手。

——为她这微不足道的儿媳,杨氏必不会动那干戈,但若为夺回韩墨丢掉的相权,杨氏调些潜藏在京畿军中的高手,并不意外。

韩家密谋篡权,除了朝堂上手握重权的相爷,最要紧的便是杨氏身后的京畿兵权。

这般密谋中,韩蛰能让傅益这外人插手,确实是难得的事了。

令容理不透旁的关窍,暂时也不作多想,只问傅益南下时是否顺利。

兄妹俩坐着说话,直到傍晚将近,傅益才往别处去歇息。

到日落后,有仆妇端来饭菜,又备了热水,侍奉得甚为勤谨。令容惬意地沐浴罢,换了稍显宽敞的寝衣,上榻睡觉。

然而,怎么可能睡得着?

韩蛰归来,京城必会涌起暗潮,唐敦这回露了形迹,往后会更肆无忌惮,须早些设法报那一箭之仇。

令容睁着眼睛,在帷帐里出神。

京城以南近百里,韩蛰收到杨氏命人快马递来的消息时,脸色陡沉。

担忧推测尽数变成事实,他站在营帐外,瞧着正生火造饭的军士,眼底渐渐堆积怒意。站了半天,因临近年节夜色暗沉,索性叫来韩征,嘱咐他明日如常带军行进,却以巡查为由,纵马出了营帐,拣条僻静的路,疾驰而出。

深冬的夜风刀子般冷厉,刮在脸上生疼。

他在暗夜里目力仍极好,将前路辨得清楚,脑海里却半被令容的模样占据。

讨贼连连告捷,大势将定,韩镜忽然召唐敦回京时他便觉得不对劲,后来杨氏和樊衡两边的消息递来,唐敦果然跟范家勾结在了一处。

身在锦衣司多年,唐敦的性情他知道七八分,虽会在小事上迁就堂妹,也因唐解忧的事怀恨在心,但绝不会为私仇轻易断送仕途前程——尤其唐敦的前程软肋都捏在韩镜手里,更不可能轻易背叛。

唯一的可能,便是韩镜授命,让他假意投靠范家,打算借范家的手除去令容。

果然,没多久就传来了韩镜提议做水陆法会,让女眷去拈香听讲的消息。

那一瞬,韩蛰的心仿佛跌入了冰窖。

但失望过后,仍需筹谋,祖孙俩同归而殊途,相爷的铁腕之下,他已不可能再如从前那般步步退让。这一番筹谋安排,夹杂祖孙间的心结龃龉,夹杂朝堂争斗,为免唐敦和范自鸿起疑戒备,他甚至摒弃唐敦所熟悉的锦衣司不用,转而请杨氏调用了杨家的数位高手。

待水落石出,祖孙间必会有场争执。

而这些,却将令容卷了进去。

韩蛰眸中如墨,勒缰驻马时,沉睡在暗夜中的别苑已在眼前。

这是韩蛰的私宅,里头人手不多,却都牢靠可信。他叩开门扇,将骏马交与管事,踏着甬道两侧极昏暗的灯笼光芒往前走,夜风卷着腊梅的淡淡香味送到鼻端,他瞧着早已熄了灯火的屋宇,脚步更快。

孤身前行二十余年,他从没尝过思念滋味。

像是有东西吊着、牵引着,让素来沉静的心忍不住愈跳愈快。

韩蛰大步抬步走向正屋,见门反锁着推搡不开,遂翻窗入室,轻而易举地走了进去。

屋里炭盆暖热,帘帐早已垂落,里头只有两盏昏暗的灯烛静静燃烧。

令容胆子小,陡然到了陌生住处,没有熟悉的人在身边,不敢摸黑入睡,留两盏灯取亮,心里总能踏实些。却还没踏实到能安然入睡的程度。

明明身体疲累,脑海里却仿佛始终有根弦绷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有些烦躁,听到极轻微的窗户响动后,便竖起耳朵细听。

没有任何旁的动静,但黑沉沉的帘帐外,仿佛多了个人影。她的心瞬时提到嗓子眼,缩在被窝里动都不敢动,紧紧盯着那道黑影。帘帐掀开,魁伟高健的男人大步入内,无声无息,隔着最后两道帘帐,微弱的烛光终于照在他脸上。

韩蛰!

令容几乎是惊坐起来,讶然看着本该在百里之外的夫君。

韩蛰怔了下,刻意放轻的脚步再不收敛,两步入帐,卷着尚未散尽的夜风寒气,坐在榻上,将令容连同被褥一道揽在怀里,两只手臂铁铸似的,力道很大。

他身上还穿着行军所用的细甲,贴在脸上冰凉。

但坚实的胸膛,有力的双臂,熟悉的男人气息,却叫令容脑海紧绷的那根弦霎时松了。她攀着他肩膀坐直身子,声音带了惊喜笑意,“夫君怎么回来了?身上好凉。”

韩蛰醒悟,暂将她松开,将那一身细甲连同靴子脱了,重回榻上。

娇软温热的身躯再度落入怀里,他垂眸,瞧着令容的眼睛,“还凉吗?”

“不凉。”令容摇头,被他按在胸前。

“害怕了吗?”他又问。

“方才有点怕,夫君回来就不怕了。”

柔软声音、娇丽笑容皆如想念的滋味,韩蛰颔首,将她抱得更紧。片刻后,沉声道:“我来晚了。”

竟然带着点歉疚的意思。

令容诧然抬头,身子后仰,瞧见他眼底墨色,“什么?”

宽松的寝衣被蹭开,酥胸微挺,领口未系紧,稍露春光。满头青丝披散在肩,带着熟悉的淡淡香气,身段也比离别前丰满了许多,抱在怀里能感觉得出来。昏暗烛光下,那双水杏般的双眼犹带笑意,眉梢妩媚,双唇柔嫩。

韩蛰没法解释,征战后略觉粗粝的指尖摩挲她脸颊。

冷峻瘦削的脸刚硬如旧,眼底却带些许温柔,他蓦然低头,将她唇瓣噙住。

第99章 思念

冒风疾驰而来, 韩蛰脸上还带着寒夜未散的些许凉意, 军旅中诸事不备,他的胡茬冒出来, 蹭过脸颊, 有种酥麻的疼痛。被风吹得干燥的双唇轻轻辗转, 带着难以宣之于口的歉疚, 安抚似的,压住令容柔软嫩唇。

手掌亦落在她脊背,轻轻摩挲,隔着薄薄的寝衣,描摹曼妙弧线。

暗夜风静, 帐外炭盆里银炭明灭, 熏得一室暖融。

离别半年的诸般情绪涌上心间, 所有的忐忑畏惧、担忧牵挂尽数消融在他怀里, 令容闭上眼睛, 双臂藤蔓般缠在他腰间, 贴在他胸膛前,任由韩蛰撬开她唇齿,噙住檀舌。

思念付于唇舌, 越诉越浓, 从克制辗转变为急迫掠取。

韩蛰的双臂渐渐收紧,将令容箍在胸膛前, 亲吻也愈来愈重。

强压半年的火气被勾起, 逼仄床榻间暖融融的, 将外头漆黑寒夜隔绝。原本微带凉意的手掌渐而温暖、炙热,就连呼吸都滚烫起来,隔着咫尺距离,落在令容脸颊。那双手向下游弋,勾着她腰肢,将整个人都圈在怀里。

令容微微仰头,迎合的姿势甚为艰难,在韩蛰攫尽她呼吸之前,微微后仰挣脱开。

心被勾得砰砰直跳,她的呼吸有点不稳,两颊泛红,黑白分明的眸中渐添水光。

韩蛰垂眸瞧着她,意似询问。

那双深邃清冷的眸中添了火苗,喉结动了动,声音低沉,“怎么了?”

“夫君刚才穿着细甲…”令容迟疑了下,窥他神色,“是偷着赶来的吗?”

韩蛰颔首,“军队还在百里之外。”

“那这算不算擅离职守?”令容对这些不太清楚,只怕韩蛰在这节骨眼因她耽误正事,软声道:“夫君回来我就不怕了。外面有哥哥照看,夫君若是有事,可以晚点再来看我。”

“意思是…让我走?”

“就是怕夫君耽误了正事。”令容脸颊微红,目光躲闪。

方才一番亲吻,身子紧密相贴,隔着重重衣衫,韩蛰腰腹间的变化清晰分明。她确实有点担心,倘若放任那把火烧下去,会耽搁他的正事。

韩蛰觑她片刻,从那愈来愈红的脸上,窥破她的担忧。

喉中发出低沉的笑,他换个姿势靠在软枕上,修长的双腿伸开,揽着令容趴在他胸前。

“队伍里有二弟照应,我明日早些归队便可。”

“被人发现,不会弹劾吗?”

韩蛰觑着她不答,转而道:“不是你说的,劝君早还家,绿窗人似花?”

“胡说!我明明写的是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

“唔,差不多。”

差得多了好不好…令容脸红,软软的白了他一眼。

韩蛰低笑,双臂合拢,勾在她腰间,“都是想让我回来,当然差不多。”

“我是担心夫君,也是在京城里害怕。”令容迟疑了下,就势道:“夫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知我在京城多可怜?那范自鸿实在可恶,拿了张染血的画像来吓我,夫君不回来,我都不敢出门。先前每回有宴席都称病推了,整个冬天几乎没出门。”

“我知道。”韩蛰抬头,在她唇上啄了下,声音微沉,“委屈少夫人了。”

令容拨弄着他衣领玩,抬眼对上那双深沉的眼睛,“夫君这都知道?”

“樊衡向我禀报的,在范自鸿找你麻烦后不久。”

这倒出乎令容所料。她当时怕惹韩蛰在前线分心,特地跟杨氏说过,不必告诉韩蛰此事,谁知却是樊衡留心禀报了。顺口便问道:“那夫君可知范自鸿为何有那画像?今日唐敦说让范自鸿拿我祭奠他的堂弟,吓死我了。”

她委屈诉苦的时候双唇微嘟,杏眼里带着点不满,嗔怪似的。

那双纤秀十指在他衣领翻来翻去,柔软胸脯压在他胸膛,更是叫人心痒。

韩蛰好容易压下去的火气翻涌而上,没忍住,勾着她腰肢猛然翻身,天旋地转之间,将令容压在身下。

令容低声惊呼,韩蛰就势亲她一下。

“范自鸿有个弟弟,极擅作画,若有人得罪了他暂时不能报复,便将那人容貌画下,留着日后算账。你那副画像就是出自他手里。去年那弟弟死了,记仇的画册被血染过,最后一张据说泡得模糊难辨,你那张倒能辨认。”

“那跟我有何关系?范家难道没找到凶手?”

韩蛰摇头。

令容恍然,“范自鸿找不到凶手,就按着画册,以为他弟弟是在跟我结仇后死的——可我跟他无冤无仇的,被画在上头可真倒霉。不知那最后一张是谁的画像,该找他才对。”

韩蛰顿了下,道:“最后一张,应该是我。”

见令容愣住,补充道:“我们跟他也不算无冤无仇。”

令容愕然,自问在京城从没见过范家男子,回想片刻,才不甚确信地道:“是去年在秭归,夫君带我去买给舅舅的东西那回?”

“嗯。”

“那人可真记仇。”令容嘀咕。

韩蛰没说话,双眼盯着她,眸色暗沉。

提起潭州,她想的是那间古董铺,他想的却是床榻。

半年没见,她的胸脯更鼓,眼角眉梢更添风情,像是半开的牡丹,娇艳柔旖。

韩蛰的手不知何时落在了她胸侧,隔着寝衣缓缓摩挲。

烛光透过帘帐照得床帏昏暗,他在屋里待了半天,身上早已恢复暖热,眼底燃着簇簇火苗。这般姿势轻易勾动旧事,令容悄悄往旁边挪,想躲开他的手,却被韩蛰牢牢钳住。他拿手肘撑住身子,目光落在令容身上,居高临下,像是打量早已落入觳中的猎物。

“这半年——”他顿了下,声音很低,“想我吗?”

令容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韩蛰仿佛是笑了下,身影将她笼罩,手掌挪向她胸口,轻捏了捏,“这里?”

令容羞恼,察觉他的手要往寝衣里钻,去拍他手腕,却被韩蛰轻易制住,压在肩侧。

第100章 算账

令容从沉沉睡梦醒来, 两支蜡烛早已燃至尽头, 外头天色尚且昏暗。

帏帐垂落,韩蛰的呼吸近在咫尺, 她整个人微微蜷缩着贴在他怀里, 枕了他半边肩膀, 寝衣胡乱穿着, 并未系好。韩蛰更是连寝衣也没穿,锦被里胸膛暖热。昨晚折腾了半宿,睡了大约不到两个时辰,这会儿还没缓过来,不止精神疲倦, 身体也累得很。

令容挪了挪身子, 腰腹下轻微的痛感传来, 没敢再动。

察觉韩蛰的一只手臂还沉沉在她腰间搭着, 令容心里懊恼, 恨恨地拎起来想丢在旁边。

那只手却忽然将她反握。

令容诧异抬眸, 韩蛰不知是何时醒来,双眼深邃有神,冷硬的脸庞神采奕奕, 就连那青青胡茬都似格外精神。

四目相对, 片刻对视,令容轻哼了声, 扭过身背对着他。

韩蛰愣了下, 半撑起身子, “怎么了?”

“疼。”令容蹙眉,低声道:“夫君该起身了。”

“不急。”韩蛰握住她肩膀,探过头窥她神色,“生气了?”

“没有。”令容闷声,口不对心。

她嫁给韩蛰虽时日不短,这身子毕竟也才要满十五岁,哪怕长得比同龄人丰满些,跟韩蛰那习武后高壮强健的身躯比起来,仍显得格外柔弱娇小。

昨晚破瓜初夜本就疼痛,韩蛰连着折腾了两回不算,没歇片刻就又捉着她兴致高昂,软声恳求没用,到她哭出眼泪才肯退开。那攒了半年的□□又消不下去,欺负完她的手,才意犹未尽地抱着她去内间擦洗,擦洗身子的时候差点又勾起火来。

这个禽兽!

她心里才将他骂完,便被韩蛰扳过身子,对上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睛。

这人坏得很,从前在外端着锦衣司使的冷肃架子,在内大多数时候冷清自持,即便欺负她双手也还算收敛,她没觉得怎样,昨晚折腾两回才渐渐发觉,他仿佛以欺负她为乐似的,要叫他瞧见恼怒羞窘的模样,没准还会更高兴。

令容才不想让他得逞,索性闭上眼睛,“累得很,我再睡会儿。”

韩蛰“唔”了声,没了动静。

令容闭眼片刻,虽疲累倦怠,却也没能当即睡着,躺了会儿没听见动静,睁开眼,就见韩蛰手肘撑在榻上,还保持着方才看她的姿势。

她抬了抬眼皮,“夫君看什么?”

“回京之后事情不少,未必能常来看你。”韩蛰答非所问,在她眉心亲了一下。

这显然是要让她在别苑住一阵的意思了,令容微诧,“我得藏多久?”

“过完年吧。”韩蛰大略估计了下,瞧着她娇嫩脸蛋、倦懒双眸,昨晚欢好后红唇愈发诱人,连同她身上的气息都格外香软起来,喉结微动,伸手抚她脸颊,低头去蹭她唇瓣。

令容身上还酸痛着呢,见韩蛰神色有异,怕他大清早的又折腾,忙将锦被紧紧裹着,只露出半个脑袋,声音被锦被捂得含糊,“那我安心住在这里,夫君正事要紧,不必担心。”

韩蛰顿住,只好落在她眉心。

“在这边你是主母,回头我会让宋姑过来照顾。”声音里带着陌生的温存。

令容颔首,“好。”

韩蛰俯身将她抱了片刻,没多逗留,将散落的衣裳捡起来套在身上,又取细甲穿好。

屋中光线昏暗,那身细甲色泽暗沉,一眼瞧过去,便觉沉重冰冷。昨晚缱绻时韩蛰眼底烈火燃烧,穿了这身,霎时又回到讨贼将军的身份,挺拔魁伟的身影站在床榻前,宽肩瘦腰被细甲衬托得格外分明。

韩蛰自入内室,拿早已冰凉的水粗略洗漱,再走出来,连神色都端然冷肃起来。

令容仍在锦被中,半遮住脸将他望着。

韩蛰手撑床榻,强行扒开锦被,在她唇上轻咬了下,“等我。”

令容含糊应了,眼瞧着韩蛰开门出去,才打个哈欠,转身沉沉入睡。

再醒来时,天光早已大亮,身体虽还酸痛,精神却已恢复了。

宋姑和枇杷都不在身旁,令容坐起身,锦被悉索作响,外头便传来仆妇恭敬的声音,“少夫人可是睡足起身了?若睡足了,奴婢进来伺候您沐浴盥洗。”

昨晚锁好的门今晨开着,她竟然半点都没觉得意外。

令容紧了紧寝衣,吩咐她进来。

那仆妇四十岁的年纪,瞧见床榻上褶皱的被褥,面不更色,恭敬扶令容往浴房走。

里头浴桶栉巾早已齐备,仆妇请令容稍待,摇动角落里的铜铃,片刻后便有丫鬟抬水进来,注入浴桶。水面浮了层花瓣,冷热适宜,令容方才起身时瞧见了胸口被韩蛰啃出的痕迹,不好意思叫她瞧见,只让她在外伺候。

仆妇应命,退至屏风后面。

令容自脱了寝衣亵裤,抬腿跨入浴桶时,身底下微微作痛,强忍着挨过去,身子触到温热的水,顿觉舒服畅快,眯着眼睛慢慢泡着。

昨晚满身疲累、灯烛昏暗,她还不曾注意,这会儿留神看,胸前肩头乃至腰身小腹都有或深或浅的印记。两团软肉和臀边最为可怜,上边儿是啃出来的,底下却是被他手指力道压的,虽没留痕迹,手指触及时却觉酸痛——可见当时被他钳得多重。

令容心里暗将韩蛰骂了声禽兽,添了两桶热水,直待满身酸痛都散了,才步出浴桶,也不叫人伺候,自将水珠擦去,将里衣都穿好,才叫仆妇进来帮忙穿外裳。

别苑里没旁人,除了韩蛰安排的护卫,也只住在后面屋中的傅益而已。

因不好意思见傅益,她整个前晌都没出门,只随意将头发挽着,躺在榻上翻书看。

到晌午时,宋姑果然来了,为掩人耳目,身上只穿粗布衣衫,打扮得很不起眼。

不过她倒是带了个包袱,里头有几件令容惯常穿的衣裳,一件件取出来,又摸出个细瓷盒,搁在榻边的矮几上。令容随手揭开,里头是润泽的软膏,闻着味道不错,伸指头挑一点,颇为清凉。

她有点意外,“这是?”

“消肿散淤的药,都是名贵药材做的,少夫人若觉得不适,稍抹一点,见效极快。”

平白无故的宋姑当然不会拿膏药,还是专为消肿的。

令容脸上一红,不知韩蛰是怎样传话的,只低声道:“你…知道了?”

宋姑坐在床畔,双臂揽着令容,抚着她肩膀后背,笑吟吟的温声道:“少夫人嫁了人,夫妻伦常,总得有这样的时候,这些事儿也该我照顾才对。早晨有人来府里传话,除了让我来这里伺候,还特地嘱咐,说大人叮嘱的,昨晚他来过这里。他跟少夫人分别太久,我便带了这膏药,以备万一。”

令容毕竟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了——这膏药你一直备着?”

宋姑颔首,落下外头帘帐,“我帮少夫人吗?”

“不必,我自己来。”令容前晌躺着不动,就是因身上难受,这会儿恰好有膏药送来,自回身将裙衫解开,取些膏药抹在私.处。歇了一阵,那隐隐酸痛果然散了许多,才由宋姑扶着,到院里去转转。

宏恩寺里,韩蛰就没这等闲适心情了。

出了别苑后,他便恢复了惯常的冷肃沉厉之态,原路疾驰回去,率残兵赶往宏恩寺。

法会到了第四日,正是热闹的时候,永昌帝也在这日晌午御驾亲临。

御驾亲至,满朝重臣及女眷自须随驾而来,寺里香烟缭绕,寺外人群熙攘。

这法会是为安抚将士英灵而设,永昌帝先前被冯璋逼近汴州的事吓得不轻,虽不喜韩蛰的酷厉性情,到底感激他平叛的功劳,遂给个面子,亲自将御驾摆在山门前,掐着点儿过去,等韩蛰率将士归来。

未时三刻,疾行数十里的残兵抵达山脚下,由永昌帝身旁最亲近的内监刘英亲自宣旨,召韩蛰及立功的数位小将上山见驾,领皇恩赏赐。

山道蜿蜒盘旋,修得却颇平整。

韩蛰盔甲在身,腰悬弯刀,那张冷硬的脸经历沙场风霜,眼神阴沉冷肃,比从前更令人敬畏。山路两旁禁军罗列守卫,随驾而来的官员按着官职品级左右分立侍驾,他神色端肃冷凝,健步而来,到永昌帝跟前,跪地抱拳。

“臣奉旨平叛,已捕获逆首冯璋羁押而来,请皇上发落。”

叛逆之罪,自然需株连九族,从重处置。永昌帝在得到奏报时便议定了如何处置,命人当众宣了,又当着百官众臣的面,赏赐此行有功的将领。明黄锦缎上的旨意宣读已毕,刘英双手捧至跟前,韩蛰接旨谢恩。

起身后,却未当即退下,朝永昌帝拱手为礼,“臣还有一事,想请皇上做主。”

永昌帝自然允准。

韩蛰沉厉的目光稍转,落在羽林卫将军柴隆身上,“内子昨日奉旨拈香听讲,却在佛寺客舍被人劫走,至今下落不明。法会宏大庄重,内外皆有羽林卫奉旨守护。内子蒙皇上恩赐,得三品诰命,领朝廷俸禄。奉旨而来,却在寺中被劫,不知柴将军可曾追查出下落?”

声音低沉,那目光却锋锐如腊月冰刀,沉沉落在柴隆身上。

周围霎时安静了下来。

昨日令容失踪后杨氏在客舍的动静闹得不小,来拈香的女眷人尽皆知,消息迅速传开。

这场法会虽说是为安抚英灵、超度亡魂,明眼人却都看得出来,是韩镜有意办得隆重,让这位名满京城的锦衣司使风光一回,博个英勇善战的美名。

偏巧此时有人作祟,在这众人瞩目的法会上劫走韩蛰的妻子,居心实在叵测。

韩蛰素有冷厉酷烈之名,从前线拼死杀敌回来,却被人如此欺负折辱,岂会善罢甘休?

许多人都等着看韩蛰回京后的反应,此刻瞧他阴郁冷沉,当众算账,心里便不由得悬起来。

第101章 教训

柴隆年近四十, 这羽林卫将军的官职是在田保被处置后得来的。

昨日他原本在宫中值守, 将这边交给手底下的副将,今日随永昌帝圣驾前来,才得知寺里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