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并不大,甚至比不过寻常的商贾宅邸,但胜在精致,让人一见就觉得温暖,院落分了内外两层,外是会客,日常起居所用,内是三栋小楼,中间最里头的那栋小楼便是鹤姬的闺楼。

府内的家仆不多,加起来也就六个,其中三个专职伺候行动不便的红鹮,再除去鹤姬的贴身侍女,负责洒扫,洗衣,煮饭的,仅仅两个家仆,比之左将军府的奢华,这右将军府可谓没落到了极点。

闺楼内一灯如豆,橘红色的微小火光在雪夜里尤为明亮,像一盏指路的明灯,鹤姬无心睡眠,坐在床沿上,看着跟前的炭火,像被火迷了眼,一直望着。

炭火虽不是最好的,但也够暖,她却觉得浑身冰凉,不由双手环胸,搓着自己的臂膀。

窗外黑影闪过,惊动了她,她神色一凛,喝道:“谁?”

无人回应,她不敢掉以轻心,起了身,悄步走到窗前,迅雷不及地将窗户打开。

寒风将雪片扫了进来,一双秀美沾上了风霜变白,也将屋中的烛光吹熄,她谨慎地环视窗外,未见有人,只有院中的树枝被风吹得乱摇。

难道是她看错了?

她又审视了一遍,确定无人后,将窗户轻轻关上。

夜隼族所在之地,冬日极长,这几日是最冷的日子,她对着手哈了一口气,又搓了搓,准备点灯,回头时被一道黑影堵了去路,她神色一颤,本能地出了招,想一招制敌,却被黑影四两拨千斤地抵消了,右手瞬间被对方牢牢钳制,一触及对方的温暖,她即便看不到对方的脸,也知道是谁了。

“阿羽?”

“是我!”他握着她的手,变换手指的方向,是把脉的姿势。

她一惊,慌忙将手扯了回来,“你干什么?”

黑暗里,白羽的一双眼亮的吓人,像暗夜里的星光,“把脉!”

“好好的,把什么脉?”她将手背到身后,退了两步。

他咄咄逼人地前进,“鹤儿,把手给我。”

她只能一路往后退,“你深夜来此就是要为我把脉,未免太小题大作了吧,我无事,若是雀嬷嬷说了什么,也是她误会了,我只是近日胃口不好,昨夜…啊!”

白羽伸手,已将她按入怀里。

“还想瞒我,你以为瞒得了吗?”

“我说了…”

“不用你说,我自己会判断。”只要把了脉,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放开我!”她乱踢乱捶。

“你是想把红鹮招来吗?”

他会深夜来此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但是红鹮年纪小,容易说漏嘴,万一让乌鸫的人知道,整个将军府都将遭难。

鹤姬僵了身体,不过眨眼的功夫白羽就捉住了她的手,她饶是反应再快,也来不及抽回手了。

她的脉象,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这是喜脉!

她果然有孕了。

刹那间,他冷了脸,僵直了身体。

“放手!”她甩开他,妖的眼睛很容易适应黑暗,久了不用点灯也能看清楚他的表情,这样的表情绝不是喜,她也明白,他高兴不起来的原因,但那又如何?

她仰起头,骄傲地挺起胸膛,“不是你的!不用你管!”她回身,左手牢牢地扣着自己的右手,这是一种典型的保护动作。

不是他的?

他不可能相信她的话,但不得不承认,老天给他出了个难题。

明明让她服了药,她也绝不会故意地不服药。

这时候他也无心去关心为什么避孕的药会无效,因为根本不重要,在山海界,妖因为受孕难,避孕的药本就稀少,巫师也不会去炼这种药丸子,避孕的技术可以说很落后,他会有药,就是知道自己没有绝对的定力不去碰她,源自他的私心,但他炼的药,绝不落后,是他苦心钻研了多时的成果。

没想到…他懊恼了,早知这样,他宁愿死都不会碰她。

这副懊恼之色在她回头时,看得一清二楚,只觉得内心一阵冰凉,冰凉里还带隐隐的刺痛,怀孕的事,她也是今日才知道,他没有期盼过,她也同样没有,只不过…孩子还是来了。

即便没期盼过,她还是想看到他的欣喜,就像曾经那般,高兴地手舞足蹈,连话都不会说了,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副苦恼的表情。

他变了!

她觉得心头很疼,逼得她眼眶一片火热,但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你走!”她冲去门边,将门打开,故意地不看他。

他怎会走,直接用脚将门踢上,一把攫过她,抱进怀里,“我没有变!”

这一生,他爱的只有她。

听闻,她控制不住地落下眼泪,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襟,这四个字瞬间就击退了她心里的防备,“阿羽,怎么办,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她一股脑的将情绪释放了出来,从王宫里回来后,她就给自己把了脉,她不是巫师,但幼时就和他在一起,多少学过一些,不精通,但判断是不是怀孕足够了。

当知道自己怀孕后,她浑身都凉透了,她要怎么处置这个孩子,是留下来,还是…

不,她失去过一个孩子,怎能忍心再失去一次。

她不要,可是她要怎么将这个孩子瞒过所有人的生下来,就算她再怎么藏,肚子大了都是藏不住的。

她哭湿了他的衣襟,通过湿气,他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挣扎与无边无际的害怕,是他疏漏了,他应该想到这一点的。

“鹤儿,别怕,有我。”他捧起她哭泣的脸,用拇指抹去她脸颊上源源不断滴落的眼泪。

“我错了,我该听你的话,不该回来的,就应该和红鹮静悄悄地在别院生活,可是…可是…”她吸了吸鼻子,抽泣道,“我恨,我好恨,是他们害死了爹爹,害死了我的兄弟姐妹,我想报仇,亲手报仇。”

“我知道,你不要再说了,冷静下来。”他担心她会因为情绪过激地伤到自己的身体,她已不似曾经那般健康,那场灾难发生时,她的元丹被重创,到现在都没有恢复,加上失去亲人的痛,身体一直都不见好,不过靠着他的丹药和调理再维持,这也是他为什么迫切想要找到神农鼎的原因,只有神农鼎才能炼出使她恢复如初的药,还有红鹮,他也同样需要。

“阿羽,我知道这会让你为难,但是我想生下这个孩子,我不想失去它…”她曾失去过,所以知道失去的痛苦,那种痛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比粉身碎骨还要痛上百倍,“或者…我可以现在带着红鹮离开,离得远远的。”

“你要怎么离开?乌鸫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在,他才能监视你,一旦你走了,他就会无所忌惮了。”他绝不会让她离开,离开了他没有足够的信心能保护好她。

之前他虽然劝她离开过,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女王有孕,乌鸫对他的戒心已到了临界点,随时都会爆发出来,她此时走,乌鸫必定会有怀疑,她只会更加危险。

“那要怎么办!?难道…”她双手捂住小腹,剧烈地摇头,“不,我不要!”

“鹤儿,我没有那么想!”

他是绝不会要她牺牲这个孩子的,她已经失去过一次,再来一次,她很可能会永远失去做母亲的权利。

“听我说…”他再一次捧起她的脸,逼着她直视自己,“我发过誓,此生再不会让你受苦,受委屈,所以相信我,我会有办法的…”他温柔地亲吻上她的额头,“把一切交给我,你只管安心的养身体。”

“你打算怎么做?”即便他信誓旦旦,但她心里仍无法安稳,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若是被发现了,死的不会只是她,连他都会受到牵连。

她为此后悔不已,如果知道会有这一天,她宁愿一辈子报不了仇,因为她不想害了他,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话,他不会活得这么压抑。

“阿羽…或许那时我死了更好…”死了就不会连累他了,最多是无颜去见父亲和死去姐妹兄弟罢了。

“胡说!”他情绪激烈地喝道,用尽全力将她抱进怀里,“没有你怎么会好?”

没了她,他的世界就是一片黑白,再不会有颜色,他经历过,他曾差一点就失去了她,所以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滋味,他会一反常态地去救风辰,就是因为风辰救了她,让她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她说她恨,他又何尝不恨,若不是乌鸫,若不是先王,她和他会是怎样幸福的一对,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就是死在那场灾难里,还来不及出生就死了,成了一块满是血的肉块,落在那场火海里。

他忘不了!他是那么期待它的出生,幻想过无数次它蹒跚学步朝他走来的模样,还有牙牙学语的时候,他会手把手的教它习字念书,教它练武,以及每逢星空灿烂时,让它骑在脖子上,和它一起数星星的日子,但这一切都在那场火海里破碎了,他都来不及抱抱它,看它长的是像他,还是像她,等待他的只有身心受创,满身是血的她。

那时的她被风辰背在身上,连呼吸都听不到,如果不是他是巫师,他甚至怀疑她已经死了,他发过誓,定叫那些伤害他妻子和孩子的恶人十倍百倍的奉还。

乌鸫…他所有的党羽,还有…他的儿子,尤其是他的儿子,他誓要将他斩成肉糜,挫骨扬灰。

他是伤她最深的人,伤得她醒来后,只要见到男人就会害怕。

他不会忘记,永远都不会忘记!

白羽不禁狰狞了脸色,如从最深暗的地狱爬出来的魔物,满面的嗜血之色。是该将计划往前提一提的时候了…

为了保护鹤姬,他不在乎成魔,还是成鬼,纵使死后万劫不复,他也甘愿。

**

犬境。

正午时分,寝宫的内殿门前,木香将端着的膳盘放下,然后轻叩了一下门扉。

“王,午膳送来了。”

因无声,她又重复了一次,但依旧无人回应,踌躇着要不要进去看看时,后领被木耳揪住。

“妹妹,你怎么又乱来了?王不是说过吗,膳食放在门口就好。”

木香挣扎着躲开他,气恼道,“我没哥哥那么有定力。”

“这哪是定力,是王命不可违。”

木香瞅了一眼紧闭的门扉,想要进去一看究竟的心思就像蚂蚁一样在心头上爬,痒死她了,不由愤愤道,“哥,都三天了,王都不许我们进去,膳食也是自己拿进去的,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王的毒已解,身体也好了,每天送的膳食都会吃光,你还操什么心?”

三日来,他们都是将膳食摆放在内殿的门口,送早膳的时候,昨天晚膳吃完的盘子就会在门口,送午膳的时候,早膳的空盘子会放在门口,他们只管送和收就行了,顺手的事,脑子都不用动。

木香嘟起嘴,幽幽道,“小姐的事…”她说得极轻。

“嘘!死丫头,不是和你说过好几遍了,不能说。”木耳激动地捂住她的嘴,不时回头看有没有人。

“哎呀!”木香扯下他的手,“这里是王的寝殿,除了我们几个,谁有胆子进来,又不是不想活了。”

“我看是你不想活了,记得苍梧长老说过什么?”

“说王想出来的时候就会出来了…”

“这不就结了。”

“可是都三天了,不对,是三天三夜,王不仅没出来,里头…”她又瞅了一眼门,“我好几次都听到哭声,哭得像小猫,听上去很惨呐…”

木耳咳嗽了一声,脸红道,“瞎说,哪有?”

“可是我真的听见了,不信你问紫艿,她也有听到…”

“听什么听,送完了膳食赶紧走,小心到时候又犯错,一家老小陪着你送命…”木耳伸手拽着她往门口拉。

“哥,我担心…”

“不用你担心,担心也没用…走人!”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等人走远了,内殿的门扉被打开,伸出一只手,将膳盘转瞬就捞了进去。

门再次关上,快得好似刚才的打开不过是错觉。

殿内,窗幔厚重,透不进阳光,昏黑昏黑的,但气息含尽了春色,一股子********后才会有的火热之味。

“默默,吃饭!”

“不吃!”床上,雨默又蒙进被子里了,挤在床的最深处,因为是拔步床,她不用担心会在那头掉下去。

“人走了!”

魅罗光着膀子,只穿了条水裤,因为多日没换,皱巴巴的,不过他长得好看,穿什么都是出色的。

“都是你,你听听木香都说了什么…”

“什么?”他装傻。

“你走开!”她踢开被子,想推他,奈何腰使不出任何劲,一下就扑倒在了床上。

可怜…

魅罗放下膳盘,迅速地一把接住,将她抱进了怀里。

“你这是要我走开的态度吗,投怀送抱更确切些吧。”他喜欢。

她挣扎,“臭流氓!”

“听不懂!”他将她翻了个,让她趴倒在床上,接着自己扑了上去,“你要不想吃,我们再来一回…”

“混蛋!”

“一会儿就不混蛋了…”

的确不混蛋了,是小猫*******色无边,又是一天。第419章 Part 169 小别胜新婚喵喵喵,喵喵喵…

小猫叫声不绝于耳,叫完又哭,哭完又叫,偌大的拔步床摇得就像八级地震似的,挂在床顶上装饰用的穗子都给震落了。

好久之后才慢慢停下,趋于平静。

第五日的清晨曙光乍现,依旧穿不透窗幔的厚重,只能外头大放光芒。

雨默悠悠睁开眼,浑身酸痛,腰杆子就像断了,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她卷起被子,往身旁瞅去,某人呼呼大睡,神色是又惬意,又爽歪歪。

他是爽了,她却惨了,惨得好想哭。

虽说是她主动的,但他也用不着这么凶残吧,四天四夜,四天四夜啊,来了几回,她已经数不清楚了,脑门上就是大写的四个字——惨不忍睹,还能活着喘气,实属不易,严重怀疑那些给他吃的药,是不是含了特殊配方,能让他起劲成这样。

瞧他睡得那么香,她心里就窝火,抡起小粉拳捶砸了过去。

“混蛋,混蛋…哎呦…”一使劲,扯得肌肉酸疼了。

她的小粉拳砸在魅罗的胸膛上一点效用都没用,跟蚊子叮似的,在睡梦中的他只是抬手挠了挠。

“起来,混蛋,老娘要和你拼命!”她喷着口水吼。

“嗯?”魅罗被吵醒了,揉了揉眼睛,“默默…”长臂一捞,将她捞进了怀里,再翻个身,妥妥地将她压在身下,开始用嘴乱亲。

雨默急了,拼命地推搡,“你够了啊!”

魅罗显然还没睡醒,所有动作都是本能反应,但亲的地方极为精准,皆是她的敏感之处。

她的反抗很快没了效力,完全敌不过他,战线崩溃,变成了喵喵叫,一边喵,一边用指甲在他宽厚的背上添上新的抓痕。

八级地震再次袭来,躲在床底下的赑屃用鱼鳍支着下巴,望着头顶摇个不停的床架,不禁担心塌了怎么办,要不要用它的龟壳顶一下啊?

它也是挺哀怨的,本来很识相的想要回炼妖壶里去,但没有雨默的吩咐,饕餮不让它进,真真是气死它了,只能在床底下当个偷窥狂了。

不过凶兽没有****,看这种事一点没反应。

不过…这特么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

数不清是第几次的激情过后,雨默累惨了,趴在魅罗的胸膛上昏昏欲睡,但又死撑着不肯睡过去,一只手正狠命地拧他的胸口的肉,但他的胸肌很结实,就是想拧,也拧不动。

“好了,别气了,你都没力气了。”魅罗哄道。

“禽兽!”她咬牙怒道,但声音极为沙哑,全用在那不知道多少次的****上了。

“我本来就是禽兽。”他是犬妖嘛。

“混蛋!”她气不动了,眼一红,就要哭了。

魅罗见不得她掉眼泪,****时的眼泪不算,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极尽温柔地轻哄,“等你身子好了,你怎么罚我都行,不哭了,嗯?”

她捶了他一记,怨恨地睁着发红的眼。

这等被欺负地惨兮兮的模样,看在他眼里,是又可爱又娇媚,心头跟着就是一阵热,他是妖,精力恢复极快,初尝云雨,本就乐不思蜀,这食髓知味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完全忘记了她是人类,要是再这么肆无忌惮下去,她可受不住,只好将胸口烧起来的火狠狠地压下去,用被子将雨默裹了起来,裹成了个粽子。

她像个襁褓里的婴儿,只有脸是露出来的。

这被子的颜色倒是挺衬她肤色的,衬得她愈发白里透红了,这下他连看都不敢看了。

“水!”雨默哼了一声。

“嗯?”

“口渴了!”她怒叫,这几日吃喝都是他在负责,她连手都没用过。

魅罗立刻倒了茶,喂给她喝。

她喝了两大杯才消停,一双圆眸始终瞪着他。

魅罗将她放到床上,又盖了一床被子上去,这时候他是半点都看不得她裸露,就是根小手指,都有可能惹得他兽性大发。

犬境的天气炎热,这么捂着,雨默受得了才怪,已经一身汗了,抬腿踢着被子,“热死了!”

魅罗也担心她热出病来,慌忙找衣服过来给她盖上,还用袖子打了结,确定她没露出什么不该露的才放心。

“困不困?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她眼皮子都睁不开了,自是困的,但有他在不敢睡啊。

“你走开!”她用脚踢他。

“我能去哪?”

“我管你!”反正就是不能在这张床上。

“好!”他由着她发脾气,谁让他欺负得她这么惨呐,“我去水房沐浴,你睡吧,要是有事就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