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穗被他笑得愣住,看他伸手扯住她下巴,他抬头端详她两下。不知道哪里的回忆,许容与居然慢悠悠:“是挺可爱的。”

叶穗:“”

叶穗担忧道:“亲爱的,要不我们去给你看看脑子吧?”

居然真的觉得喝醉酒的她可爱!他病得不轻啊。

许容与仍然盯着她,他漆黑的眼珠子与她对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脸色居然越来越好。许容与说:“你喝醉酒,其实还是蛮好玩的。”

叶穗:“你确定?是么?你不制止我喝酒啊?”

许容与:“不制止啊。不过以后你喝酒,必须要我陪着。”

叶穗眨眨眼。

许容与慢慢道:“我觉得,这世上,大概只有我能忍受得了、照顾得了喝醉酒的你。你是离不开我的,注定要跟我绑在一起的。我很高兴你离不开我。”

叶穗喃喃道:“你这个变。态啊。”

他危险的三观真的不能好了吧!

但是她不怕许容与这个可怕的控制欲。

她亲亲热热地凑上去,要给他一个深吻。然而唇被许容与捂住。

许容与嫌恶她:“刷完牙再亲。”

叶穗坐在他腿上,拉下他捂她嘴的手,她失望地:“容与,你连跟我早安吻都做不到,你不爱我了么?”

许容与冷静得让人讨厌:“爱你归爱你,但你还是去刷牙吧。”

叶穗嗷呜一声,扑上去就要亲他,他侧头不肯,她瞅准机会就挠他痒痒,在他腰上乱摸。他慢慢地,跟着她的笑脸,笑了起来。他直不起腰,还是被叶穗瞅准机会,与他亲嘴儿爱一个人,就是不嫌弃那个人,也不被那个人嫌弃啊。

叶穗在圣诞节时陪男友在国外度过,回国后准备东大的期末考,寒假的时候,许容与回了国,又陪她在当地玩了几天。叶穗越和他深交,越是喜欢他。因为两人见面的机会实在不多,所以每次见面,就像热恋时一样用力。

叶穗说:“因为不能每天见到你,所以每次和你见面,都有一种偷情的刺。激感。”

许容与教训她:“敢偷。情,打断你的腿。”

许容与回北京的时候,叶穗舍不得他,又非痴缠着,要送他回家。许容与拗不过她,只能无奈地答应。但这一送,叶穗就坚持地,恋恋不舍地,非要把他送到他家门口。要他进了家门,她才肯走。

黄昏时分,两人站在许家大宅外的坡道上,看落雪纷然,灯火晕黄。

许容与本是淡定地手抄兜站着,叶穗抬手接雪花时,扭过头来看到他,她灵感爆发,拿自己的手机放音乐,非要许容与牵着她的手,和她跳一段交际舞。

许容与一动不动,抗拒十分:“这就不必了吧?”

叶穗便楚楚可怜地抬头念他:“容与,你想好,你这一进家门,我们又得几个月后才能见面了。而这几个月,你可怜的女朋友只能靠你的照片度日如年。你女朋友想和你跳个浪漫的舞,留点美好的回忆,你忍心剥夺么?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忍心,但是你的女朋友只穿了一层薄毛衣和你站在雪地里,你再不和她跳,她就要感冒了。”

许容与眼睛里染了笑,又怪她:“说过八百遍,让你多穿点。”

叶穗不以为然:“我这么漂亮!多穿点是你的视觉损失。”

雪粒洋洋洒洒,与路灯的灯光交错,昏黄色的雪影下,男生抬手,牵住女生的手,伴随着手机的音乐声,女生一边举着手机录制,一边就着他的手,和他转圈。她声音甜蜜十分:“容与,别松开我的手。我穿着高跟鞋,你松开我的手我就滑倒了。”

许容与说:“知道。我不会摔了你的。”

叶穗笑眯眯:“哇,想亲你啊。”

许容与说:“跳你的舞吧。”

坡道路灯,照着这对男女。雪洒在他们身上,美丽温馨,如同慢镜头一般。这片刻的温柔,脉脉含情,女生一边笑一边跳舞,而牵着她手的男生,稳稳扶住她。他脸上表情淡淡,说话语气也不动听,但他俯眼望着她时,眼睛发着光。

那种星星月亮都倒映在眼中的美好光芒,温柔动情。

让人心悸。

坡道下拐弯处,一辆林肯停在路边,下雪天车不好上去,倪薇从车上下来。她穿着貂,站在寒风中,和身后的司机,一起看到许容与和那个漂亮的女生。

他们在路灯下的飞雪中跳舞,女生在男生手的牵引下一道道地转圈。

温馨幸福。

司机为难地看向倪薇。

倪薇怔然一会儿,没有走上前去。

她只是淡淡说:“看着吧,时间会改变一切的。”

时间是多么强大的工具。

叶穗大四的这一年,许奕和家里抗争,如愿考上了北京一所大学的研究生,和尹合子待在了一个城市。同时,他也失去了家里的学费和生活费赞助。一直到许奕读研第二年,在弟弟许容与的不住调停下,许家和许奕的态度才缓和,许志国和倪薇慢慢地,尝试接受许奕的女朋友是个做学术的。

同一年,和叶穗同宿舍的文瑶和李晓茹毕业。文瑶毕业后去了上海,李晓茹保研,继续读书。杨浩他们也毕业,有的在当地健身房找了工作,有的去南方找机会。各自分散。

第二年,叶穗的宿舍里新换了两个陌生室友。但这一年,叶穗和蒋文文都忙着毕业的事,和新室友的关系也不冷不热。这一年,叶穗在忙毕业的事情时,直播事业渐渐做出了些成绩。许容与回到了东大,他在上大学的第三年,便修完了所有学分,经学校同意后,直接毕业,保研上清华建筑系。和他同一年毕业的叶穗,被许容与打击得说不出话。

这一年,许容与和叶穗一起在东大读书。有时候也吵架,有时候也冷战。有时候两人在学校散步时,会看到曾经做过叶穗助教老师的陈听飞老师,身边跟了一个美女。据说那个美女追了陈老师整整十年,最近才有赢得陈听飞心的趋势。跟在陈听飞身边的美人看到叶穗,再看到了叶穗身边的许容与,愣了一愣后,明白这个女生有男朋友,她对叶穗的态度才缓和了些。

毕业后,叶穗和蒋文文这对好友分开。蒋文文在当地找了一家设计院工作,而叶穗思考后,去了南方的小乡镇。她边游览着祖国的大江南北,边做着自己的直播事业。她向来富有同情心,在小乡镇看到当地的危楼后,便找到当地政府,提出合作,主动愿意帮当地人设计简单的房子,又利用直播平台,让更多人来关注这些事。

越来越多的,她不再依靠许容与,自己有了自己想做的事。叶穗一直没有签下工作,一直边做自己的直播播主,边和穷人们困在一起,给人盖房子。

许容与则是读研。两年后毕业,本来可以继续保送博士,但许容与思考后,暂时拒绝了这个机会,选择签了上海的华东院工作。因为叶穗常年在南方工作,为了距离叶穗近一点,许容与离开了北京,选择了上海。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两人始终聚少离多,却越来越能理解彼此不同的追求,同时努力的,向对方靠近。

而倪薇,也不止一次地在自己小儿子身边见到叶穗。这个姑娘真的脸皮厚,顶着她的不喜,一直偷偷摸摸地和许容与见面,有一次,叶穗还被倪薇撞见爬他们家的墙,为了和她的小儿子约会。

倪薇叹为观止。

对她始终不喜。

可是倪薇和许志国太忙,孩子们长大后,不止许容与这边有问题,许奕那边谈恋爱的状况,同样是惊天动地。因为许奕的女朋友尹合子是独女,尹家不愿意女儿嫁人,想为女儿招人入赘。许家为此没有气死,严厉制止许奕和尹合子交往。许奕的脾气又哪里是好相与的?

自然一番大闹。

许容与二十五岁时,已经是一级建筑师,他的工作从上海调到北京,和叶穗一起在北京买了房,付了首付。

倪薇在一个宴会上,听一个房地产朋友说起时,才知道许容与和叶穗一起买了房。

但这么多年下来,倪薇都懒得对此发表意见了。

这一年,打打闹闹折腾很多年后,许奕已经和尹合子结婚,尹家已经不提什么入赘,但是尹合子怀孕后,尹家提出要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的姓必须是尹。许家自然不同意,最近,倪薇为了大儿子老婆的事,又生了一肚子闷气。

在这个慈善晚会上,倪薇竟然意外地看到了已经很久没见过面的许容与。二十五岁的青年,脸部轮廓分明,一举一动优雅干净,在会场中,他哪怕不做什么,也完美得如绅士。

许容与安静地坐在宴会现场,看到她后,顿一下,主动过来跟她打招呼。他工作后一直在上海,最近才回到北京,确实很久没见过自己的妈妈。倪薇见到他时,他身边被美女环绕,而他安静地坐着,沉静得如一幅山水泼墨画。

许容与坐到倪薇身边,看到她脸色不好,便低声劝:“妈,好久不见。你还在为大嫂的事生气?”

倪薇冷冷看他一眼。

忽然问:“叶穗呢?”

许容与怔了一下。

倪薇:“下个月是你二十五岁生日,她都没打算偷翻咱们家的院门,给你回来过生日?”

许容与淡声:“可能是因为妈妈给家里养了狗,狗叫得太凶,她不方便爬墙了吧。”

倪薇冷笑一声,摇着手里的红酒。

她盯着高脚杯半晌,说:“听说你又拒绝了你爸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

许容与:“嗯。”

倪薇说:“听说叶穗打算回北京?”

许容与:“是。她打算调整工作重心,回来和我一起开工作室。”

倪薇嘲讽:“我真是佩服你提起她永远不怕我翻脸的勇气。”

然而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倪薇疲惫地问:“你和叶穗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许容与缓缓地,向她看来。倪薇侧脸淡漠,气质优雅。岁月在她身上没停留多少痕迹,然那份冷,显然在时间催动下,慢慢分解——倪薇开始认命了。

第72章

珠光宝气, 衣香鬓影。

二十五岁的青年, 侧过脸,安静地看向自己的养母倪薇。倪薇一直不满意许容与和叶穗在一起, 这些年对此一直冷处理, 许容与一直在努力改变倪薇的想法。但就是许容与自己都没想到,倪薇会主动问他和叶穗什么时候结婚。

许容与回答倪薇:“我们没有商量过结婚的事。我们还是希望能够先征得爸爸妈妈的同意。”

倪薇嘲讽地勾了下唇。

问:“她妈那边什么态度?”

叶一梦在叶穗大学时嫁了第四任老公, 张新明。但之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两人又离了婚。之后叶一梦再未嫁人,却也不怎么和叶穗联系。这对母女如同陌路人一般, 叶穗在西南工作,叶一梦在养老院养老。在许容与的劝说下,叶穗逢年过节会去看看她妈妈, 带点礼物。除此之外, 再没什么了。

有些人的母女缘分,便是这么淡。

许容与对此不予置评。

倪薇问起, 许容与就答:“去年伯母住院时我和叶穗去看过她一次,她没说什么, 气色倒是好了些。”

倪薇默然。

叶一梦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失了丈夫, 和女儿不亲, 几次试图自杀后, 被送去了养老院许家竟然要和这样的亲家结亲!

倪薇抬头,看着许容与。她目光如锥, 一寸一寸地扫过青年英俊斯文的面孔。倪薇问:“容与, 妈妈问你, 如果妈妈和爸爸继续让你相亲,让你挑选合适的媳妇,你会反抗么?”

许容与早已不复少年时的青涩,对未来饱含许多不确定。此时的他在宴会中,和自己的母亲一样是客人,西装革履,衬衫笔挺。垂目时,流光在他面上轻轻扫过。优秀俊美的青年,吸引着宴会上女孩们的目光。

而他始终平静:“我不会反抗。我从来不反抗你们,我只是告诉对方我有女朋友。我的说法目前还没有改的打算。”

倪薇同样平静:“如果我不同意叶穗进家门,你就打算一直拖下去,不结婚?”

许容与:“嗯。”

倪薇沉默。

然后她轻声:“那你们就结婚吧。”

许容与惊讶地看向她。

他说:“我以为妈妈讨厌她。”

倪薇淡笑了下,优雅从容,冷静自持,眉目间没有该年龄女性都有的老气,然随着岁月变迁,她也多了很多疲惫。倪薇是个严厉的母亲,她回忆着:“你大一那年春节时,偷偷把她带到我们家玩,那时候我就很不喜欢这个姑娘了。我不喜欢她,是因为她不合规矩,她会把你带走,让你变成一个不受控制的坏孩子,让你和我离心。这种叛逆的、散漫的、自由的灵魂,从那个时候,我就意识到如果我不能赶走她,你就会被她带走。”

“我果然猜得没错。她出现后,你被带得越来越不像你,越来越不听话。我花费了那么大力气把你培养成一个绅士,她轻而易举就把你的魂勾走。我不甘心。”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一直不分手。我给你介绍哪个优秀的女孩,你都发展不出什么好结果。她不在的时候,你就和死水一样,不高兴也不难过,跟机器人一样忙着工作。我去上海看你的时候容与,你才二十五,你租的房子,连四十平都没有吧?许奕总跟我和你爸爸说你并不开心,我们不以为然,但这些年我们才渐渐看到,你确实一直不开心。”

“容与,你是一个太难讨好的孩子。你那么小的时候来到我们家,不管是给你玩具,还是让你出去和小伙伴们玩,你都没有高兴起来过。那时候我不同意你收养你,并不是我真的多在乎钱财,而是看着你的眼睛我真的觉得你养不熟。太冷,太傲,太难讨好。后来我接受了收养你,我都没有想到,你其实也在努力地融进这个家。这些年,我和你爸爸也一直在反思,为什么你和你哥哥都不听我们的话,是不是我们的教育真的哪里出了错如果你确定只有叶穗能让你高兴点,你就娶她吧。”

“她永远不会是我喜欢的儿媳,不会是我满意的儿媳但是,就这样吧。”

许容与站起来,向她弯身鞠躬:“谢谢妈妈成全。”

许容与也没有在倪薇面前帮叶穗说些好话,叶穗的性格是不为严峻的倪薇所喜的。倪薇肯接受,终归到底也不过是对命运的妥协。她没有狠心到要毁了儿子的一生,既然无法改变,就只能接受。

他心里对爸爸妈妈有些歉意,但想到夙愿成真,又有些欣悦。

而出了宴会,坐在车上。许容与手机没电了,他向司机借了个手机,非常熟练地拨了一个号码。那边隔了很久,才慢吞吞地接了电话:“喂,你好,哪位?”

说话的女声语速有些散漫,尾音却上扬,带着份儿勾魂摄魄的味道。通常男生听她这一嗓子,魂都要被勾走了。

许容与却很冷漠:“是你男朋友。你又去酒吧喝酒了?喝了多少?”

那边慢了一会儿,音乐声和说话声静了点儿,大约是手机主人走到了安静点的地方,对话才继续下去。叶穗说:“我也没喝多少啊。就是项目做完大家有点累,我们约着去酒吧放松下。我还是很有分寸的。”

许容与:“我看你醉得不轻。”

叶穗:“不是,我还想说你呢。我说你太过分了吧?你现在查岗都用别人手机给我打电话?你把我当犯人一样看着啊?”

“你看谁家男朋友像你这样看女朋友看得这么紧啊?”

许容与静了下,原本想解释是因为自己的手机没电了,才用司机的手机给她打电话。但她这么咄咄逼人的口气,他瞬间就没心情解释了。和叶穗交往时间久了,很多时候,有些东西就不那么在乎了。随便她怎么想吧。

他冷静的:“你喝多了,天气预报说明天天气不好,你回去睡觉吧。”

叶穗:“这夜生活才刚开始你就让我去睡觉?我不,我睡不着。我还要看帅气的小男生跳钢管舞呢。”

许容与怔了下,说:“不是说好我陪你的时候你才去玩么?”

叶穗:“我没玩!我只是跟人来酒吧谈合作谈项目。”

许容与声音冷下去了:“你不要狡辩。你回去吧,睡不着的话就去看看书,你的一建到现在都没有考过,你怎么还想玩?”

他口中的一建,是一级注册建筑师证,是建筑师证中的最高级别,可得国际承认。

叶穗听他说这个就烦。

烦得简直想抽烟了。

叶穗:“许容与,你以为我是你么?一年就能考过?一年考不过我就应该羞愧得不活了啊?”

许容与怔了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态度端正点,认真点”

叶穗:“我很端正!而且我不觉得一注就那么重要,一个设计师,常年工作累积的经验和处理现场问题的临时反应,才是最宝贵的财富。我不认为一个证书能代表一切。我对我现在的状态很满意,你不要总拿你那一套来要求我。不是你得第一,所有人就得跟着你一样得第一!”

许容与沉默。

他说:“你在跟我发火?因为我督促你学习?”

叶穗:“我不是”

她停顿了下,说:“算了,不说了。”

许容与不悦道:“叶穗,请你态度端正一点。遇到问题就要解释,而不是一不如意就拒绝沟通,想要躲避。你”

叶穗同样不高兴:“行了您老人家!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再说,我们之间就完了!”

“嘟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