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瑞倒杯茶来,夏青拿起美人拳给杜太太捶着腿。杜太太喝了茶,又被捶了好一阵子的腿那脸色才好些,撑起半边身子道:“亲家太太快些请坐,倒还劳烦你服侍我。”

说着抬头吩咐冬瑞:“也不晓得给亲家太太倒茶,只知道给我,这么点事就慌了手脚,日后遇到旁的事还不知道怎么呢?”冬瑞已经倒了茶上来,王太太接过,也没再说这件事,不过是说些旁的家常。

雀儿带着王氏来到自己房里,吩咐小冬青宁两个打水倒茶,自己亲手拧了帕子给王氏擦着脸,安慰她道:“二婶子那个人,我们做小辈的也不好说,你就瞧在三叔份上。”王氏此时已经不哭了,擦过脸,又重新梳头上妆。

都收拾好了才叹道:“能说什么呢,她是婆婆,我是媳妇,伺候她本是我应分的,只是我娘不该被连在里面受气。”雀儿只是叹气,难怪王氏这么委屈呢,谁见了自己的娘受婆婆的气,心里都是不好受的。

又安慰她几句,见王氏只是坐立不安,雀儿心里明白,忙派李嫂子去打听打听,这里又逗着杜琬玩耍,王氏脸上渐渐才露出笑容。

等到李嫂子回来说杜太太带着王太太到杜太太屋里去了,王氏才松了一口气,雀儿递给她一块点心:“我就和你说过,有婆婆在,万事都能过的,你又何必担心?”王氏低头叹气,雀儿握住她的手:“你是个聪明人,想那些做什么?她怎么做婆婆由着她去,你怎么做媳妇人人都有眼睛瞧的,贤孝之名你是跑不了的。”

王氏抬头笑道:“大嫂这话,虽说是宽我的心,细想想做媳妇的不就是如此?”雀儿并没松开她的手:“不说旁的,现时三叔和你如此恩爱,杜家又不许纳妾,等你生下侄子,好日子尽过呢,何必为这一时之气着恼?”

王氏听到这话,瞧着雀儿那已经隆起的肚子,伸手摸一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脸上露出笑容,雀儿瞧着她的笑容,心里不由一叹,为媳之道,比起为妻之道更难啊。

第 73 章

纵再这样想,等到丫鬟来报杜太太那里传饭的时候,雀儿也要带着王氏前往杜太太房里,去还做媳妇的规矩。

杜太太的院子里还是那么宁静,阳光洒在院子里,一只毛色雪白的卧在檐下打着瞌睡,小丫鬟坐在它旁边做着针线,有风吹过,带来不知道哪里的花香。这时光本是如此恬静美好,王氏走上台阶的时候不由顿了顿,雀儿握紧她的手,丫鬟已经打起帘子:“大奶奶三奶奶来了。”

王氏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烦恼之色已经消失,换上的是和平时一样温柔的笑容。雀儿走进屋里,见上面坐着的只有王太太和杜太太,并没见到杜二太太时,雀儿心里有些明白,还没行下礼去。

王太太已经站起身把王氏紧紧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眼中似乎又要有泪滴下来,强忍住了,只是笑着对杜太太道:“亲家太太莫怪,我这当娘的,怎么就许了这么一家?”杜太太的脸色并没有变,还是安慰王太太:“做人媳妇毕竟比不了在家做女儿,熬上那么几年也就好了。”

王太太点一点头:“这道理我虽明白,只是谁也舍不得如珠似宝待得女儿,受那些冤枉气。”说着王太太又把王氏紧紧拥到自己怀里,杜太太脸色变了变,随即又缓缓地道:“方才还说亲家太太是个明白人,怎的现在又糊涂了,女儿家总是要出门的,你我都是在活了快一辈子的人了,难道还不明白这世上哪有十全的事情?有了这个好处,未必就有那个好处,虽说我们做老人的,总想着儿女们一世顺遂,可世事难料。”

这话今日杜太太已经劝了王太太好一会了,王太太听到杜太太又提,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再怎么说,杜二太太也是杜太太的妯娌,把王氏从自己怀里放开,讪讪地道:“亲家太太你说的是,倒是我又不对了。”

杜太太用手抚一抚她的背:“我瞧三奶奶聪明伶俐,虽小小年纪,做事却周全,况且现在又有身孕,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见王太太还一脸的不放心,杜太太只微一思索就道:“你放心,虽说二叔家举家都在京城,这里才是本乡,况且二叔临上京前也说过,让他们夫妻住在家里,守着房屋,跟着哥哥们读书,这条是怎么都不会变的。”

见王太太面上露出喜色,杜太太又笑着说:“虽说我不过就是个伯母,但杜家的家风,怎能容得人败了?”王太太伸手握一握杜太太的手:“有亲家太太这句话,我怎会不放心呢?”

两人说话时候,吴妈已经带人把饭摆了上来,杜太太请王太太上座,又拉了王氏坐下:“三奶奶,今儿是亲家太太在这,你也无需伺候,就在这里坐着吃。”回头又招呼雀儿:“你身子不便,还不快些坐下。”

雀儿是惯了的,告座坐下,王氏怯怯地坐在王太太身边。丫鬟们上前打汤添饭布菜,吃饭时虽毫无声息,但和杜二太太在时全不一样。直到都吃完了,还没见到朱愫,杜太太漱口必才问吴妈:“怎么不见你二奶奶?”

吴妈端了一杯茶过来:“太太,二奶奶方才不是去问二太太喜欢吃些什么,结果被二太太抓住说话,直到现在都没出来呢。”杜太太垂下眼帘,这个二婶,只见了朱愫一个官家女儿就当个个官家女儿都是朱愫这般,难道不明白多的是跋扈的官家女儿?

若真遇到一个脾气被当官的爹宠的要上了天的官家女儿,到那时候,别说是耍婆婆的威风,只怕还要小心伺候。杜太太想到这里,微微摇头,横竖她也听不进去,现今只有把眼前这个侄媳保住才是要紧,不然好好的女儿被这么揉搓,不说亲生爹娘,就是自家也会不忍。

见杜太太看向自己,王氏抬头一笑,王太太瞧见这样,心里又懊悔起来,自己的女儿大杜梁不过就是一岁,当日怎么不倒提亲呢?这妻子大了那么一两岁的事情又不是没有?不过事已至此,等到亲家公回来,让自己丈夫再去和亲家公商议,千万不能带去京城。亲家公总算还是讲理的,怎么这个亲家母如此的不讲理,难怪亲家公当日要不顾杜家家规在上,要纳一丫鬟了。

当日这个风声传出来,还有人笑话亲家公被美色冲了头脑,全失了体面,照今日看来,倒也不能全怪他。王太太虽如此想,可等吃完午饭,还是要去杜二太太那里辞行。

杜二太太身边的下人,倒没有一个敢对王太太不礼貌的,只是传了半天的话,最后绿佳才走出来对王太太道:“亲家太太,劳您久等了,太太她身子有些不爽快,已然睡下了。”

王太太此时主意一定,自然不会再生气,只是微一点头就道:“亲家太太既身子不爽,我就不打扰了。”说着回身吩咐身边的丫鬟:“等回到家记得提醒我,给亲家太太送两支上好的人参过来补补气。”这话一出口,院子里的众人都想笑,不过没敢笑出来而已。

绿佳脸上的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带着人恭敬地把王太太送出院门口,王太太不由心里稀奇,瞧着这绿佳,绝不是杜二太太能教出来的,想到这就笑问道:“听说你们几位都是上京后买的。”

绿佳躬身应道:“奴婢原本是范舅爷家的,舅太太说太太这边的丫鬟不够使,才把奴婢送过来的。”王太太心里道声难怪,范太太既能教出这等丫鬟,怎么她的小姑又是这样,也够稀奇。

杜二太太既称病,自然要叫王氏这个媳妇在床前伺候,却被杜太太拦了下来:“二婶,虽说媳妇伺候婆婆是应当的,只是三奶奶现时已经怀了身孕,为杜家开枝散叶才是大孝,你若嫌身边的人不够使,我让吴妈过来服侍你如何?”

这个大帽子压下来,杜二太太也不好再说,心里只把王氏恨了千遭万遭,一心等着过几日就说自己病好了,要把杜栋带到京城,这个媳妇就丢在家里给她养胎也好,管家也罢。等到了京城再从中多说说儿子,给他纳个妾,这个媳妇就留个名分让她守空房罢了。

杜二太太算盘打得响,还不等她说自己病好了,杜二老爷就从京里回来了。消息到的时候,杜二太太正在杜太太屋里和她例行抱怨,杜太太此时对她的抱怨已是左耳听右耳出了,心里只是在算着杜二老爷什么时候到。

听到杜二老爷到了,二太太明显愣住,站起身时还有些不自在:“老爷怎么到了?”传话的是吴妈,她依旧毕恭毕敬地道:“回二太太,二老爷已经进了那边院子,还请二太太过去。”

杜二太太不知怎么腿有些抖,乞求地望向杜太太:“大嫂陪我过去吧。”杜太太心里奇怪,这个妯娌历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瞧她这次回来也是气势汹汹的,怎么这时又这个模样?心念一转笑道:“你们夫妻久不见面,我这个做大嫂的怎好陪着,还是你先过去吧。”

杜二太太也晓得这种事情别人是不好帮忙的,吸了口气带着人走了。吴妈等杜太太回转来坐下才笑道:“太太,方才听小厮们议论,说这次二老爷憋着气呢,说二太太怎么丢这么大个脸,哪有和亲家太太吵起来的理?”

杜太太端过旁边放着的茶,掀开盖子瞧着那袅袅上升的轻烟,轻轻吹一口气,让那烟散了,这才道:“哎,这嫁女儿,挑婆婆也是件大事,这些日子又来给大姑娘说亲的,你要仔细打听了,除了姑爷的人品,还有亲家太太的为人也要细问了,休像王亲家太太一样,一时不察,吃了这么个大亏。”

吴妈应是时候拿着扇子轻轻地给杜太太扇着:“这天也热起来了,二爷出门也有小半月了,不晓得到哪里了。”杜太太眼里露出一缕忧思,这是她自出世后就再没离开过她膝下的儿子,为了家计,不得不离开。随即这忧思散去:“朱舅爷那边,不是说舅奶奶还怀了三个月的身孕吗?他都要抛下,更何况棣儿?”

吴妈轻轻地给她扇着风,并没接话,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雀儿挺着个肚子在和凤儿说话,凤儿手里拿着件肚兜在绣,雀儿不时探头过去瞧瞧:“姐姐绣的比我绣的可要好得多,姐姐要不嫌烦,给我肚子里的你侄子也绣个?”凤儿抿嘴一笑,丫鬟送上茶来笑着说:“姨奶奶,这话要让我们太太听见,又要说我们奶奶劳乏了。”

雀儿接过茶抿着,顺手拿起碟里的梅花糕咬了口,凤儿把针线放下,那丫鬟忙在她身后放了个靠垫。凤儿这才笑着说:“你啊,都快五个月了,还到处跑,亲家太太就不管你?”雀儿把一块梅花糕吃完才笑着说:“我婆婆自然是不许我出来的,可是架不住我说,再说这怀孕时候多走动些,到时候也好生。”

再说家里多了个杜二太太,那气氛和平日里就不一样了,虽说现在杜二太太不再来找自己的麻烦,只是一心去找王氏的不是,可是总会有点物伤其类。今日是要出来送端午节的礼,雀儿就接了这个差,在杜太太跟前央求了许久,又是撒娇又是磨的,才出了门。

想起方才路上遇到的人,雀儿的眼不由一闪,笑着凑到凤儿跟前:“姐姐,我方才遇到新鲜事了。”什么新鲜事?凤儿抬起头,伸手把雀儿往另一边挪一下:“有身子了还不老实,说话就好好的说。”

雀儿一笑:“我方才在路上遇见夫妻吵架。”凤儿噗嗤笑了出来:“夫妻吵架有什么稀奇?”雀儿摇着手指:“可是吵架的是宁五爷和宁五奶奶。”

闲话一二

宁五爷?凤儿不由怔了下,这个曾经是她全心依靠着的男子,现时重新被提起。凤儿微微叹了口气,拿起针线重新绣起来,每一针都绣的极稳,笑着瞧向雀儿:“夫妻拌嘴也是常事,你又当件新鲜事来说?”

雀儿柱着下巴瞧着凤儿:“是常事,可是我见过那么多的富家少奶奶,有拌嘴的也不过就是在家里吵嚷吵嚷,吵到大街上的还是头一遭见,这才觉得稀奇。”

凤儿手里的鸳鸯已经绣好,抬眼又瞧雀儿一眼:“哎,我记得宁家是极爱面子的,怎么会让他们五奶奶吵到大街上了?”方才的丫鬟听着她们姐俩在讲闲话,笑着插嘴说:“奶奶,你是不知道,这五奶奶得罪了宁太太的义女,现在知府的宠妾,宁大爷主张要休了五奶奶另给五爷讨呢。”

又要休妻,凤儿唇边不由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来,雀儿手里拿着瓜子在磕:“我记得这五奶奶二月里过得门,前些日子不是说闹着分家,怎么这会又要休了,按说还在新婚呢。”

五月初的阳光照进屋里,凤儿觉得有些刺眼,用手遮了遮,丫鬟忙走到窗前把帘子放下来。手里动着,嘴里可不闲着:“姨奶奶,就是这次要分家,知府的如夫人就回了宁家,结果被五奶奶当着众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说她不过与人为奴,仗了宠爱就当自己是夫人了,还说什么要自己是她,早就一头碰死给爹娘争气,何苦现在活在世上惹眼打嘴?”

雀儿噗一声笑出来:“虽说这五奶奶有些市井气,这话说得也是实。”转头看见凤儿脸上有些不忍之色,这些话自己只当是玩笑话,在凤儿心里未必。果然听见凤儿悠悠地叹了一声:“当日她也是跟在太太身边的,那时虽没多大交情,也是瞧着她从小小孩童长成窈窕少女的,现时这样,也是我的一份罪孽。”

雀儿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满腔的话说不出来,当日凤儿在宁家,为了自保没有阻止宁大爷做出这种的事,现在想起,定是后悔的。丫鬟已经放好帘子,又上前笑着说:“那位如夫人怎受得了这个,顿时发作起来,骂五奶奶不过是先奸后娶的烂货,别说进宁家做正室,就是进来做个下人都嫌的。”

雀儿不由摇头,没想到这位宁大姑娘,也是个嘴不饶人的,见雀儿摇头,凤儿又叹气:“其实大姑娘她,原先也是个沉静的。”说着又重重叹了一声。雀儿心里明白,知府后院的日子想来也是不好过的,那位宁大姑娘又是用了什么法子才得了知府的心?也不晓得她心里可曾怨过宁大爷他们?

丫鬟见自己讲的这些,两个奶奶只是坐着叹气,猛然想起自家奶奶原是宁家的,忙笑着道:“也是奴婢多口,这些旁人家的事,太太上年纪之后还爱听,奶奶年轻,怎么会喜欢听呢?”

凤儿刚想说话,外面已经传来朱四太太的声音:“双喜,就晓得在这里嚼舌头。”凤儿雀儿忙要站起来,朱四太太已经扶着个小丫鬟的手走进来,见她们两姐妹站起,忙把丫鬟的手甩开,一手一个把她们都按了下去:“都是有身子的人,讲那么多礼做什么?”

说着自己坐在一边,笑着瞧向双喜:“背着我说我什么呢?”双喜已经把茶端了过来,她原本就是伺候朱四太太的,凤儿嫁过来才被拨到这边的,晓得朱四太太的性子的,一点也不害怕,只是笑嘻嘻地道:“方才我和奶奶说些闲话,奶奶只怕不爱听,只是摇头,我才说,这些闲话只有太太爱听的,奶奶年轻,自然不爱听。”

朱四太太已经把茶都喝干了,放下茶杯笑着说:“是哪家的闲话呢?”双喜还是笑眯眯的:“方才我听姨奶奶说宁家五爷夫妻在街上打架,不由想起那些听来的闲话。”宁家五爷,朱四太太的眼一凛,见凤儿脸色如常,只是在和雀儿瞧着针线上绣好的鸳鸯。笑着对双喜道:“要我说,那些夫妻不贤不孝的闲话说了做什么,你就不怕教坏你奶奶肚子里的哥儿,快捡好的话说出来给我们听听?”

双喜又应了声是,讲些旁的闲话,承欢了半日,吃过了晚饭,这才上车回去。

雀儿这颗心全放下了,朱四太太对凤儿,不光是嘴上说说,也能瞧得出是真心待她好,下人们对凤儿也是恭恭敬敬的。那位寄居在朱家的秦太太,看起来也是个老实人,不是个什么刁钻的,吃饭时候只是顾着怕招呼不到。

等姐夫从南边回来,给秦爷娶了亲,分份产业让他们夫妻合住,就再没什么旁的事了。小冬突然笑了起来,雀儿瞧她一眼:“笑什么?”

小冬凑到雀儿耳边:“奶奶,方才双喜姐姐还和我讲了宁家的事呢,我想着,奶奶心里一定欢喜,谁让他家休了那么贤惠的姨奶奶,娶个这样的泼妇进门,活该他家整日不宁。”雀儿点一点她的额头:“你啊,话越来越多了,等哪日回过太太,就把你嫁出去。”

一句话说的小冬红了脸:“我才不嫁呢,才十五,还小呢,急什么?”说着又对雀儿道:“奶奶,双喜姐姐说宁家现时的这位五奶奶,嘴可厉害了,那日知府的如夫人骂她是先奸后娶,她直接腰一叉,说宁家做出的那些事,说出去都脏了人的耳朵,旁的不说,把亲生妹子送去做妾这种勾当,谁家也做不出来,只急得宁大爷要叫人捂了她的嘴,宁家女眷个个羞红了脸。”

说着小冬咕咕笑了起来,这种事情,雀儿想都能想到,那种市井泼妇的手段,生长在后院的女眷们怎么知道呢?富家之女,就算要争,面上也不会露出来,像杜二太太这样讽刺几句,已经是少见了,哪禁得住五奶奶的这几句村话?

小冬还不知道那日五奶奶还说了这么几句:“别说什么先奸后娶,也别说什么我家不过市井人家,配不上你家这门第,你满城去打听打听,谁家不知道你家那个已死的大姑娘送到什么地方去了,谁家愿意把好好的女儿送来和一个做妾的人论姑嫂,又有谁愿意娶一个有做妾的姐姐的人?”

这话让当时所有在场的人都愣住,特别是宁二姑娘,顿时大哭起来,宁太太心疼她,忙抱住她哄,却不好骂人,只是骂着宁五爷:“只有你这个没见识的,娶了这样的搅家精回来。”

宁五奶奶腰一叉就冲到宁太太跟前:“您老先别骂别人,先瞧瞧自个,有你这样当家的吗?把个庶女送去到那种不明不白的地方,还害得二小姑给人做填房人都不要,嫌丢人,宁愿娶那个被宁家休掉的女人,照我说,二小姑这样,找什么门当户对的人家,多多备份嫁妆,找一个穷秀才嫁了,也算过了一世。”

这话让宁二姑娘哭的更大声了,宁大姑娘也气得手足冰冷,索性站起身道:“好,我做妾,我丢脸,从此后你们就当我死了,再说旁人都知道我死了。”说着就唤自己带来的下人,匆匆走出门。

宁大爷忙跟在后面叫着:“妹妹,我送送你。”宁大姑娘转身就冷笑道:“宁大爷,我不过是一个妾室,哪能做你的妹子,还请回去吧。”说着匆匆就走。宁大爷追不上她,气得指着宁五奶奶大怒道:“我今日做主,就把你休了。”

宁五奶奶只是冷冷一笑:“休,先去问问我哥哥答不答应。”宁大爷顿时如掏空了的麻袋,踢了旁边站着的宁五爷一脚,拂袖而去。旁的人也纷纷散去,只留得宁五奶奶一人,她冷笑出声,这宁家的家私,自己自然是要的。

外面传闲话的自然知道的没那么仔细,只知道宁家又要休妻,只当瞧戏一般,小冬讲完还笑着道:“听说知府大人也要任满了,不知道到时宁家会怎么样?”

雀儿又点一下她的额头:“你啊,说闲话就好了,操心那么多做什么?”此时车已经到了杜府,小冬把雀儿小心翼翼地扶下车,笑着说:“这不是怕奶奶闲得慌?”

雀儿笑着扶着她的手下来,婆子们上前簇拥着她往里面走。雀儿猛然想起,自从朱愫当家,这家里的用度好像比原先宽裕,看来朱愫还是把自己的嫁妆填进去了一些。雀儿不由摇一摇头,死水哪禁得起瓢舀,就看杜棣从南边回来,能不能做成生意,这才是重头。

刚转过一重院子,就见王氏和朱愫双双从前面来了,瞧见雀儿,她们两都上前:“大嫂回来了。”雀儿见王氏脸上似乎有泪痕,难道说又受了杜二太太的气,跑来找朱愫哭诉?

但雀儿脸上还是笑道:“三婶怎么不多坐一会?”朱愫的眉微微一皱:“我也这样说呢,只怕以后三婶去了京城,我们就不得常见面了。”去京城?雀儿的眉一皱,照了杜二太太这个脾气,去了京城,王氏不就任她揉搓了?

往事

王氏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黯然,接着就笑道:“虽说去了京城,并不是不回来的,到时妯娌们还有见面的时候。”说着笑道:“大嫂还先请进去,挺着个肚子站着说话,腿站酸了就是我的不是。”

朱愫也笑了:“都是我的不是,一见到大嫂就忘了。”雀儿急忙摇手:“二婶休这样说,只不过我一听到三婶要去京城就惊住了。”说着雀儿转向王氏:“不然三婶再屈驾往我屋子里坐坐,咱们妯娌也好好谈谈心。”

王氏的脸上此时已经一片淡然,浅笑道:“还谈些什么,女孩儿的命不过就是如此,嫁了个好人家,公婆疼爱,丈夫敬重,再来,就是妯娌相合,这一辈子就是有福气了,若嫁了个不好的,纵然丈夫敬重,妯娌相合,没入了婆婆的眼缘,不过就是如此。”

说到后面几句,王氏话里不由带了几丝怨恨,雀儿的心不由微微有丝抽痛,握紧了她的手。王氏悄地弹掉眼角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泪,脸上又浮出笑容:“大嫂那日说的,以后日子还长,我自然会好生过。”

雀儿心里又是一疼,朱愫站在一旁,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从小学的,都是孝敬公婆,公婆怎么说都不能有个不字。就算大姐出嫁,婆婆那里有什么言语,那样大家巨族,也没有个迎面唾骂的道理,不过就是言语里带出那么一两句,大姐已经觉得无尽委屈了。

今日若自己和王氏易地而处,不知道会委屈成什么样?不,朱愫随即又在心里说了一句,母亲心疼自己,定不会把自己嫁给一个有这样婆婆的人家。可是王亲家太太不也一样心疼三婶,在那里兀自懊恼的很,毕竟谁也不知道,大户人家里面,会出这样不要脸面的婆婆。

王氏已经把雀儿往朱愫那边轻轻推了一下:“大嫂,二嫂你们回去吧,不用再送了,都要过节了,家里的事也忙。”雀儿听她这样说,晓得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多的话不好再说,送她到了二门口。

王氏行礼下去正待告辞,后面猛然来了一群人。雀儿见过来的是杜二太太,心里还在吃惊怎么杜二太太从外面回来,忙和朱愫上前:“二婶来了。”

话没说完,杜二太太已经伸手往王氏脸上就是一巴掌,她去势快,王氏又是背对着雀儿她们,听到她来刚转身还不及说话,这巴掌实实在在又打在她脸上。

见她一巴掌打完又要伸手打,雀儿一把搂住王氏,见王氏白嫩的脸颊之上已浮起一块,心头不由有些怒气。杜二太太见雀儿护住王氏,越过雀儿就又要打王氏,口里还在骂道:“下作东西,竟挑唆你公公,让你们留在这里,难道不晓得媳妇要侍奉婆婆?好不好,一纸休书给了你,瞧你还哭什么?”

听她骂的不像,雀儿把王氏往她丫鬟手里一送,身子挡住她,开口道:“二婶子,你有什么事,就请好好说,做尊长的,自己要尊重,谁见谁家的婆婆没事成天打骂儿媳出气的。”

杜二奶奶原本打算好的,过了端午就带着儿子媳妇上京城,到时离了故土,媳妇还不是自己砧板上的肉?先把他们夫妻隔绝起来,儿子在外面书房读书,她做媳妇的不就要侍奉婆婆?隔绝时日长了,她定会心生怨言,对自己自然有些言语出来。

那时就可哭诉媳妇不孝,把这风吹到儿子耳朵里,由不得他不信,先打动了他的心,再让他休妻,到时重新寻个好的再过。省的在家乡行动就有人护着,做事都不方便。谁知杜二老爷今儿一回来,听说自己要带儿子媳妇回京就大怒,说她一贯乔主张,上次就出了大乱子,若不是有熟人,险些一份家私就要赔的干干净净,现时好好的儿子媳妇在家守着老家,四时父母坟前也能祭扫,有什么不好,偏要把他们带去京城。

杜二太太听了这话,顿时大哭起来,说杜二老爷不让儿媳妇侍奉自己,是越俎代庖,哪有老爷们管起婆媳之间的事来。杜二老爷听着她哭诉,只冷冷说了一句:“我明白你打的什么主意,是想着到了京城,万事便宜,就可磨折媳妇,休她回去,要知道休妻伤的不是一家的体面,我杜家这么多年来,从无被休的媳妇。”

说到这,杜二老爷狠狠地瞪了杜二太太一眼,杜二太太听了这话,顿时心里又羞又恼起来,杜二老爷任由她哭诉,甩袖而去:“你闹就闹,休想把儿子媳妇离间了。”

说着又转回来:“我真不明白你怎么想的,家里的钱财随你化用,儿子们都孝顺,媳妇瞧着也是个好的,你非好好地日子不过,成日折腾那些做什么?”

杜二太太听了这几句,又勾起旧恨,拍桌打凳的道:“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搭上那什么香儿,使我失了体面,我也不至如此。”说着又大哭起来,听她提起香儿,杜二老爷心头怒气又上来,想起自家大哥劝自己的,又忍住了,终究还是甩袖而去。

杜二太太哭了半响,又把火气发到媳妇身上,若不是她嫁进来,也不会闹到这样。命绿佳去找王氏过来,等听到王氏过到杜太太那面,心想她定又是去告状了,不然怎么杜二老爷刚回来就知道自己要休媳妇?

等不得命人去寻,自己带了人就过来,伸手就打,此时被雀儿拦住,那火气又转到雀儿身上:“你也知道你是个做下的,婆婆教训媳妇,关你什么事,你又是来充什么围护,还不快些让开。”

雀儿怎肯让,朱愫见她们相争起来,忙命晓倩去请杜太太,这里对杜二太太笑道:“二婶子,有什么话,这大天暑热的,还请进屋里说,大嫂三婶都是有身子的,您这样,不光气到了自己的身子,万一到时谁的身子没了,那时追悔也是莫及。”

杜二太太冷哼一声:“这样人生的孙子,我有什么稀罕?”王氏听了这句,推开丫鬟走上前满面泪痕地道:“媳妇不得婆婆的欢心,是媳妇的愚钝,只是媳妇肚里,怀的总是杜家的血脉,也是婆婆的孙子,婆婆纵恼怒媳妇,也无需如此咒您孙子。”

杜二太太还想再说,一声低低的呵斥传来:“够了,二太太,难道你回来一趟,想的不是叙叙妯娌之间的情谊,受得不是媳妇的侍奉,只想着把媳妇休掉,好全了你的心意不成?”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杜太太扶着吴妈的手站在数步之外,她虽病了这许多日子,身形有些纤瘦,此时说话的声也不大,但自有一股威严在那里。杜二太太见她也出来了,冷笑道:“大嫂,现时各门各户,我休我的媳妇,不知道和大嫂有什么相干?”

杜太太终究有些站不住,说完那几句话就有些喘,靠着吴妈微微闭眼歇息,听了这话,睁开眼道:“若真如此,当年婆婆去世之时,我就不会在婆婆跟前说过,杜家从无被出之妇,我定会保全了你,还会成全你的体面,若当日我也对婆婆说,这事和我有什么相干,二婶子今日不知是否还有这么理直气壮。”

见她发当日之私隐,杜二太太不知该怎么回答,杜太太站直身子:“二婶子,我现时虽做了婆婆,但当日也是从媳妇做起,若婆婆当日对你实在不好,你今日想做个报仇的婆婆,报在侄媳身上,我还能劝你几句,可是当日婆婆对你是何等慈爱,多方教导,家下人等,无一人折了你的脸面,你今日也做了婆婆,不说学当日婆婆之万一,反倒对侄媳百般折辱起来,今日还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说侄媳肚里的孙子你半点也不稀罕,这样事情,二婶子,休说是杜家这样人家,就连那市井之人,也是少有。”

里里外外的下人都垂手低头,静静听着,杜太太说了这么一些话,已经有几声咳嗽,吴妈忙给她捶着。杜太太止住她,瞧向杜二太太:“二婶子,你若还认我是你大嫂,认侄媳是你媳妇,就随我进屋,我们妯娌好好说说,若不然,此后随你去。”

杜二太太脸上阴晴不定,眼从杜太太脸上又转到王氏脸上,王氏此时已不再哭了,只是瞧着她,杜二太太终于手一甩,上前寻杜太太去了。

杜太太拉了她的手,回头吩咐道:“你们两个,好好和你们妯娌说说话。”说着在众人簇拥下和杜二太太进去。朱愫拉住王氏的手:“三婶,去我屋子洗把脸再回去。”王氏点点头,雀儿也随着她们到了朱愫的屋里。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雀儿忙碌这一日,已十分困倦,虽瞧着王氏洗脸,重新匀上脂粉,但还是挡不住困意,朱愫回头见了,笑道:“大嫂先请回去吧,三婶我陪着就好。”

雀儿又劝王氏几句,见王氏频频点头,知道她是聪明人,就带人回屋。

屋里笑声连连,雀儿走进屋子,杜桐手里拿着个东西在逗杜琬:“大姐,瞧爹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杜琬伸臂想抓,杜桐又升高一点,逗的杜琬笑声连连,雀儿摇头笑道:“你啊,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说着招呼杜琬:“大姐儿过来,想娘了没有?”

杜琬早跑了过来:“娘,你回来了。”雀儿不好弯腰,还是杜桐上前把她抱起,杜琬马上就和雀儿贴了个脸,杜桐在旁瞧着,摇头道:“姑娘都是和娘亲的,还没吃晚饭时候,就嚷着娘怎么还没回来。”

雀儿拉着杜琬的手坐下:“本来早回来了,谁知在门口又遇到了点事。”杜桐叹气:“本以为二婶去一趟京城会好呢,谁知道还是如此。”雀儿哎了一声,拿帕子给杜琬擦着汗:“你也别操心了,还有两个月就下场了,窗课做的如何?”

杜桐站起身用:“请先生放心,窗课一事,已烂熟耳。”

归人

次日就是端午,虽有争吵,也要收拾过节,杜太太早命朱愫预备了酒席,请了杜二老爷一家和杜三老爷一家过来过节。雀儿见杜二太太面上神情,还是活似人欠了她几千两白银没还一般,心里暗自嘀咕,也不知道杜太太昨日和她说了什么,还是那样脾气?

推杯换盏,酒过数巡,杜二太太才把酒杯放下,眼盯向自己身后的王氏。今日过节,王氏可称得上是浓妆艳抹,上下一新,头上也戴了明晃晃的首饰,手里执着壶,在这里还她做媳妇的规矩。

此时王氏见杜二太太望向自己,忙走前一步要给她斟酒,杜二太太手一抬止住了她,话语里带有讥讽:“三奶奶,你可先别忙着伺候我,若不是你大伯母这边要人服侍,你岂能留在家中?”

她回来这几天,对她的讥讽,王氏已经习惯了,笑眯眯地给杜二太太杯中斟满了酒,又给杜太太杯中斟满,这才开口道:“这是两位老人家心疼媳妇,哪能只谢大伯母一人呢?”王氏这样卖乖,杜二太太的脸色还是不喜,雀儿不由叹了一声,虽说这次能止住杜二太太不让她带杜栋夫妻上京,可是下次呢?

孝乃大德,媳妇侍奉婆婆也是实在的,杜三太太已经开口说话了:“二嫂回来这许多天,都没过去我家坐坐,偏生你侄子又病了,也没在一起叙叙,听说二嫂给五侄子定了门亲,是哪家的姑娘?”

听到提起新媳妇,杜二太太这才有些高兴:“这门亲,说起来也是荣耀的,是那日你二哥带着孩子们去给王爷请安,王爷见你这两个侄子,喜欢的不行,亲口问过他们可有婚事,听得你三侄子定了亲,还有些不喜欢。”

说着这句,杜二太太又狠狠剜了王氏一眼,听杜三太太说了几句话这才又继续笑道:“王爷有个门人,现在工部做个郎中的,姓胡,说他家有个十七的姑娘,正对上你三侄子,既你三侄子有了亲事,就说给你五侄子也是了,姑娘大了三岁,这不正是俗语说的,女大三,抱金砖吗?”

一直在旁伺候的朱愫听到工部胡郎中的女儿,眼突然抬一抬,接着就低下去,她的这个小小动作被雀儿看到了,暗地记在心里。

这席酒还是在杜二太太不住口地夸胡郎中女儿是何等的姿容绝色,贤良淑德中结束,她那时也喝了半醺,王氏带着人伺候她回去,朱愫在这里瞧着人收拾东西。雀儿站在风口用帕子扇着风,朱愫回头看见雀儿这样,笑着问道:“大嫂怎么还不回去瞧瞧?”

雀儿拉着她道:“这里凉,我在这里吹吹风。”说着望向她:“倒是你,有什么话不好在婆婆她们面前说的。”朱愫微一低头接着就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提起胡郎中的女儿,我想起母亲曾说过,有户人家女儿名唤胭脂,因她家姓胡,胡胭脂变成胭脂虎罢了,故此一直没人求亲,只是京城之中人极多,也不晓得是不是这家。”

朱愫说的婉转,雀儿心里明白十有八|九就是了,只是眼波一转,没有说话。

日子过的极快,端午过完,杜二老爷重新带着妻子上了京,嘱咐杜栋夫妻在这里守家,又是赏新荷的时节,中间也有数家来说过杜桦,只是都被杜太太用不同理由推掉。雀儿和朱愫心里嘀咕,但还是依言而行。

赏完新荷,过完七夕,转眼就到秋闱下场时候,这是杜桐头一次下场,雀儿挺着个大肚子,给他收拾下场时候要用的东西。笔墨纸砚这些是必备的,除此还有路上场上带的吃食,又把跟杜桐去省城的小厮叫过来,再三再四嘱咐了。

杜桐见她这样忙碌,甚至还交代小厮一路上要怎么服侍,等小厮走后,放下手里的书上前笑道:“雀儿,我又不是头一遭出门,再说此去省城,连下场带路上时候,前后不过半个来月,当年我比这时候还小些,就去过比省城还远的地方。”

雀儿嗔怪地白杜桐一眼,这男人的心啊,可真是够粗的。杜桐顺势把她搂到怀里,摸着她的肚子道:“算起来,你孕满之时,差不多就是放榜之日,到时就是双喜临门了。”

杜桐前去省城下场,杜棣不在家中,王氏的身子也已日重,她虽管着那边的家,可是一来那边家里只有一两房家人,三四个婆子,四五个丫鬟,人少事少,每日里闲了时常过来这边寻雀儿她们说话。

朱愫管家事忙,也只有雀儿空着,两妯娌凑在一起做针线,说闲话。朱愫既管家,杜璋就被送到雀儿这边和杜琬玩耍,杜璋正在学走路时候,每天只要逮到机会,哪肯让奶娘抱,和杜琬两个手牵手摇摇摆摆走着玩耍。

王氏做完一条孩子的小裤子,抬眼看着旁边的杜琬,叹道:“我这样的日子,若不是大伯母,只怕想都不敢想。”雀儿把线头咬掉,换了根针重新做起来,笑着道:“三婶说什么话呢?你的人品相貌都是上上的,受了委屈也不见半点怨言,这样的人,由不得婆婆不疼。”

两人说着闲话,朱愫走了过来:“日日见你们这般清闲,倒叫我眼红不已。”王氏还想站起来让座,雀儿独自已然老大,兀自坐着不动,含笑道:“二婶,你是又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给我们这两个馋嘴的孕妇?”

朱愫身后跟着的晓倩已经笑了:“大奶奶算的真准,这是昨儿京里送来的节礼,里面有几样我们姑娘爱吃的点心,姑娘说送过来,给大奶奶三奶奶也尝尝。”

说着把手里的两个掐丝盒子打开,里面是鸡油卷和黄澄澄的窝头,那窝头却和平时苞谷面做的不一样,要小巧精致得多。王氏捡起一个窝头往嘴里放,尝了尝道:“这窝头也稀奇,怎么和平时吃的不同?”

晓倩脸上的笑里已带有了一丝得意:“这是栗子面窝头,我们姑娘以前闲了时想出来的,瞧着和苞谷面做的一样,其实里面还搀了鸡蛋,还放了许多猪油,不然怎么能蒸得出来。”

雀儿也拿起一个,果然又香又甜,这样东西,自然只有宅门里闲着的人才能琢磨地出来,朱愫想是想起当日闺中时候,眼里闪过一丝光,接着就笑道:“日子过的真快,转眼就到中秋了。”

王氏一算:“算起来二伯去南边也有四个来月了,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朱愫眼里的黯然是显而易见的,雀儿忙道:“姐夫临走之前说过,姐姐有了身孕,他定会赶在姐姐生产之前回来的,现时姐姐已经六个多月了,想必就快回来了。”

杜璋见到朱愫进来,早摇摆着走了过来,朱愫把他抱在自己膝上,杜璋的眼看着桌上的点心,眼睛睁的圆滚滚的,却没有伸手去抓,直到朱愫话说的差不多了,拿起一块窝头递给他,他才接过往嘴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