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里,明显带了一些愧疚和自责。
张蔓装作有些生气的样子,转过身不理他,心里却还是乱乱地想着刚刚的事。
少年低着头走过来,俯下身和她平视,轻声问道:“你……演出还顺利吗?”
“顺不顺利你也没看到。”
少年看着她冷淡的模样,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懊恼,他轻轻握了握拳。
早知道就不要约Nick在六号见面了,竟然谈了这么久,久到错过了她的演出。
明明说好了要去,却失约了,让她等不到人找到了家里。
她一定对自己很失望吧?那么往后,她是不是不会想再来找他呢?
少年低下头,看向眼前的少女。
她今天的样子,是精心打扮过的,迸发出惊人的美丽。
少女高高挽起的长发衬着她的脖子愈发修长优美,黑色勾着暗纹的高开叉连衣裙很显身材,让她看起来比往日成熟了好几岁。
——他脑海里那些贫瘠的物理公式,完全没办法阐述她的美。
这一瞬间,李惟甚至觉得好像有两颗被加速的高能粒子在他心里轰然对撞。
内心的某个角落,产生了不可逆的质变。
心跳开始不受控制,思维也是。
他不由自主地想着,她今天在台上的样子,一定发着光,比现在还要美。
少年的目光下移,注意力被她手上捧着的花束所吸引。
她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雪肤乌发,纯白色的百合花束衬得她整个人竟然有些圣洁,像是一个不属于人间的天使。
有一种完全不熟悉的情绪始于心脏,随着血液的流动蔓延到全身,好像是不小心吃到了一瓣没熟透的橘子。
——他该死地错过了她的美,但其他人没有。肯定有许多人被她惊艳,比如这束花的主人。
这些陌生的情绪支配了他的言语,他装作不经意地问:“这花……是观众送的吗?……是男生吗?”
张蔓心情还沉浸在刚刚的场景中,随意应了一声:“嗯。”
少年得到答案,站在那好半天没说话,无比异样的情绪比刚刚更甚,席卷全身,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
房间里忽然安静,张蔓这才回过神来。
她看着他的表情,以为他是在愧疚失约了,于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李惟,我没生气,我跟你开玩笑呢。你是不是好几天没透口气了?想不想出去走走。”
少年点点头:“你等我一下,我冲个澡换身衣服。”
——
两人顺着李惟家门口那条路,走去了海边。
他家临着的这片海朝西,这会儿还能看到日落。层层叠叠的红霞遍布海平线与天空的交界处,一片片海鸥停在岸边,有人走过又惊吓得飞起,在天空中不断盘旋。
傍晚正是最适合散步的时候。阳光不毒,气温不冷,海边湿湿的空气带着一丝咸腥味。
两人并排走在细软的沙滩上,享受着温柔的晚风。
由于心里都各自有心事,所以一直安安静静地走着,没有说话。
张蔓在努力回想刚刚李惟发病的所有细节,想着等会儿回家了一定要记下来,以后可以拿去咨询医生。
而李惟,则在思考那束花。
是谁送的呢?是她认识的人吗?她收下了花,又代表了什么呢……
他想了一会儿,没能得到答案,心底叫嚣的求知欲让他特别想问个清楚,但又开不了口。
平常无比擅长思考、洞察力敏锐的天才少年,在此刻犯了难。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对小小一束花产生了这么大的兴趣,竟然超过了刚刚没想通的那个物理问题。
为什么呢。
然而这个问题,对于向他这样近乎于自闭长大的人来说,几乎是无解的。
最后还是张蔓出声打破了沉默:“李惟,咱们去那边吧,我给你唱歌好不好,就唱今天我表演的那首歌。”
这首歌就是为他唱的,他怎么可以缺席呢。
少年点头,眼里带着难得的期待与温柔。
两人在金黄色的沙滩上坐下,少女温柔的声音慢慢响起,没有吉他的伴奏,但有傍晚的海风和轻柔的潮声。
“If I should stay, I would only be in your way. So I’ll go, but I know I‘ll think of you every step of the way……”
就这样坐在他身边,唱着想要唱给他听的歌,张蔓觉得心里无比的轻松。刚刚经历过的一切,那让她不由自主战栗的场景,此刻都被心底的温柔抚平。
没事啊,他生病的样子她也看过了,一点都不吓人,只是有些心疼。心疼他没人照顾的这么多年,心疼他敏感偏激的性子,心疼他心里为自己构建的一个小小世界。
一个有朋友,有家人,有人爱着他的世界。
和他有关的一切,都能拉扯着她的心脏,不论是喜悦还是悲伤。张蔓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已经无药可救地爱上了他的全部。
“……I will always love you。”
我会一直爱你。
一曲终了,她看着身边静静聆听的少年,没有说话。
少年也看着她,轻轻鼓起了掌,对她说:“张蔓,你闭上眼。”
张蔓有点不解,但还是听话地闭上双眼。
视觉的短暂丧失,让她的听觉异常敏锐。她听到少年似乎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又回来,之后身边就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音。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他才让她睁开眼。
张蔓睁眼的那一刹那,看到了眼前的地面,捂着嘴低声惊呼。
原本空空的海滩上,现在开出了一朵朵“玫瑰”,被夕阳的余晖染上温柔的暖红色,而少年就站在那一片层层叠叠的花海之中,手里握着一根短短的树枝。
他抬起头看她,双眼微弯:“喜欢吗?张蔓,送给你,你唱得真好听。”
他在沙滩上给她画了一片玫瑰,态度虔诚地像是在写他最热爱的物理公式。
海水退潮,轻轻拍打着海岸,海风轻声呼啸,飞鸟盘旋着鸣叫。
杂乱无章的背景音里,张蔓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狂乱的心跳,浓烈的情感让她此刻难以掩饰,她看着眼前的少年,近乎贪婪地盯着他的双眼。
大脑反应过来之前,情绪早已支配了答案。
“嗯,我很喜欢。”
我很喜欢你。
——
两人坐着看夕阳,海平面那头,一轮红色的暖阳边界模糊,像是有人把在周围用水彩做了晕染,整片天都带着那种暖洋洋的色调。
张蔓享受着这种静谧气氛,突然感到肩头一重。
她转过头,原来是少年靠着她的肩膀,睡着了。
整整两天没合眼,他一定是累了吧。
他睡得很沉,明明是这么不舒服的姿势也完全没有妨碍到他有节奏的呼吸声。
他原本就靠的近,现在更是整个人都倚在她身上,乱乱的头发扎得她脖子有点痒。他刚刚沐浴过,身上还带着些许沐浴液的清香,不是那种浓烈的香精味,而是很干净的味道,让她觉得很舒适。
张蔓想了想怎么来形容那种舒适的感觉,就像是阳光晒过的被子。
她等他睡得更熟一些,就轻轻地抬起他的脑袋,人往后坐一点,让他躺在她的腿上。
少年睡梦中似乎也有意识地寻找更舒适的姿势,略微动了动,变成仰面躺在她腿上。他闭着眼的时候看起来真的很乖,不像平时那样总有一丝阴郁的生人勿近的气质,反而变得很平和。
这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海边的温度开始下降,张蔓从背包里拿出上午在休息室里用的毯子,够大,够裹上两个人。
属于夜的黑暗降临的时候,她陪在他身边,看着天边开始爬上一颗两颗星星。
她的心里很安宁,很多时候人真的不贪心,不需要多么轰轰烈烈的爱情或者跌宕起伏的人生。她想要的,就是安稳,她希望这个少年此生都能如此刻,没有忧虑,没有痛苦。
她就是想要把他一点点从绝路里拽回来,陪着他看夜空里除了黑暗之外的亮眼繁星。
第22章
国庆汇演完, 十一长假也随之结束, 短暂的夏季开始离场, 蝉鸣声渐歇。
这年的N城在十月上旬正式进入了初秋。
高中的同学们重新被无情地关进了“牢笼”里。由于之前天性解放得太厉害,骤然丧失自由,大家都有些蔫蔫的, 提不起精神。
这种时候,往往需要一些校园八卦来充当兴奋剂。
于是, 没过多久, 李惟就知道了困扰他许久的答案。
——那束百合的主人, 叫秦帅,听说是个很优秀的学长, 学校的风云人物,还是那天国庆汇演的主持人之一。
任何一所追求一本率的重点高中里,特别是N城最好的市一中,同学们每天都必须遵守严格的时间管理制度。
如此枯燥乏味、日复一日的生活让同学们对校园里的零星八卦有着极其敏锐的嗅觉。很多桃色绯闻根本不需要几天, 就能传遍整个校园。
教室里,校园里,食堂里……不同年级的同学们都在课余饭后议论这件事。
“你们知道高一那个妹子吗,叫张蔓, 就是上次国庆汇演弹吉他的那个。哇那妹子真的好漂亮啊, 难怪连秦帅都沦陷了。”
“对啊,我们班男生最近都在讨论这个妹子, 真的好看炸了。她上台穿的那身改良黑旗袍也太好看了!我一个女的都看呆了,妈耶, 仙女下凡啊。怎么之前一个月就没发现过呢?这妹子也太低调了吧。”
“要不是秦帅上去送花直接表明了态度,我估计这两天高一一班的门槛会被踩破。不过秦帅也很优秀啊,人长得帅不说,弹得一手好钢琴,家世也好,听说他爸爸是做生意的,妈妈是Z大中文系教授,和张妹子很般配啊!”
“啧啧,他都表态了,还有谁能跟他抢……你看着吧,说不定过几天咱们学校又要成一对了,你说教导主任也不管管。”
“什么说不定啊,肯定能成。上次我就坐在前排,看得可仔细了,那姑娘毫不犹豫地接过了秦帅的花,还冲他笑了笑,明显是很开心的。”
对于这些毫无意义并且没有营养的八卦,原本他都是自动屏蔽的,奈何这次,张蔓的名字对他来说,实在太敏感。
于是少年一边坐在食堂吃饭,耳朵和大脑却精准地从隔壁桌几个女生的纷纷议论中抓取到了许多有效信息。
——仙女,送花,优秀,般配,开心。
口中的番茄炒蛋突然变了味,他皱眉,心想或许是今天食堂师傅放多了白醋。
或许还是强烈的那种,因为酸味不仅在口腔里肆虐,甚至还席卷了他的心脏。
。……
张蔓这天中午吃过饭回到教室的时候就觉得李惟不太对劲。
他和平常一样在看书,已经换了一本新的,《Space and Geometry》, 厚厚的英文原版,他摊开的那一页里头,有让人眼花缭乱的大段英文阐述,还有带着各种奇怪符号的公式。
对于普通人来说,实在太深奥。
张蔓观察了他很久,发现他半个多小时都没翻页,也没动笔推导,就坐在那,眼神都没聚焦。
其实好像是自从十月七号那天开始,他就有点不太对劲了。
那天晚上两人在沙滩待到了很晚才回家,第二天她再见到李惟的时候,就觉得他脸上有着一丝迷茫和困惑。
这种表情在少年的脸上是很少见的,在专业领域上,他向来笃定而自信,就算暂时有疑惑,也会沉静下来去思考。
但现在,他的表情让她觉得,他似乎是遇到了某些无法解决的难题。
张蔓无奈地叹了口气,师范类物理专业和正儿八经的理论物理区别实在太大,他现在在看的这些书,她前世从来没碰过,说实话,那些公式和推导,她看一眼就头痛。
所以就算想帮忙,也无从下手。
这时,原本安静的教室里起了一阵喧哗,几个女生笑闹着尖叫,教室后头,以刘畅为代表的一群男生纷纷嘘声起哄。
她顺着大家起哄的方向,往教室后门看去,发现秦帅正站在后门。他往里头张望着,目光和她对视的时候,瞬间一亮。
他面带笑意地看着她,迈着长腿走进教室里,直直地往她身边走来。
秦帅在N城一中,一直是风云人物,何况又是这两天八卦中心的其中一位。
一班的同学们见他笔直往张蔓的位子旁边走,都停下原本的事情,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们,开始起哄。
甚至有几个妹子小声说着:“在一起,在一起!”
秦帅走到张蔓面前,把手里拿着的一个盒子放在她桌上,微笑着说道:“学妹,我给你带了一盒巧克力,前天我爸从国外带回来的,味道不错,你尝尝。”
还不等张蔓反应过来,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电影票:“明天周六,有一个新电影上映,我买了两张票,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张蔓张了张嘴,竟然又是电影票。
她心里苦笑,就因为这个国庆汇演,前世高二才会发生的事情竟然提前了。
前世,这时候秦帅还没见过她呢。
她条件反射般地看了一眼身边安安静静坐着看书的少年。
半个小时没动过的书,这时突然被他翻了一页,书页和空气摩擦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撕裂感。
张蔓心里稍稍有点失望,和前世不同,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但这次她绝对绝对不会再像前世那样,为了和他赌气就答应了。
“学长,不好意思啊,我明天有别的事。”
秦帅显然是个心理素质极强的人,听了她的话,完全没受到打击,反而很自然地收回票:“没事,那等你有空的时候再说。”
张蔓又伸手推了推桌上的巧克力盒子,语气平淡地表态:“学长,我牙疼,吃不了甜的。”
秦帅又笑了,没收回巧克力:“你可以分给同学。不是单单带给你的,我们文艺部每个人都有,收下吧,别忘了你之前已经加入了文艺部哦。”
优渥的家境和良好的教养让他能很好地把握这些分寸,在试探的同时,让两人都不会感到难堪。
张蔓只好点头收下。
他不明说,她也不好说的太过直白,只好作罢。
等秦帅走了,张蔓继续做之前做了一半的卷子。
午休课铃响,教室里恢复安静,大部分同学都在写作业,复习,写字的“沙沙”声和偶尔翻书的声音在静谧的午后成了粗糙的背景音。
当然,也有零星几个睡觉的,张蔓前桌的男生就大咧咧地趴在桌上沉沉入睡,传出了有规律的轻微鼾声。
一整个午休课,她写作业,少年在她身边,看着自己的书,两人都没有说话。
然而等午休课结束的时候,她看到少年又翻了一页很久没动过的书页,随即极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为什么不去?”
他的语气毫无起伏,似乎仅仅是看书看得无聊了,随口问那么一句。
张蔓先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问她为什么不答应秦帅,和他一起去看电影。
她停下笔,心尖卷起了细密的疼痛。
她永远都记得前世在校门口,他近乎偏执地看着她,声音低到尘埃里:“能不能不去?”
有些事情,不能去回忆,因为不管回忆多少次,疼痛的感觉都不会衰减,反而会牵扯着你,掉进逃脱不出的漩涡里。
她回过神来,弯着眉眼,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我没空去,你忘了,我明天要去你家里给你做饭啊。”
在她话音落下后,少年绷直的脊背稍稍放松,整个人像是忽然放晴了。
他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好看的眼睛轻轻眨了两下。他点点头,还是没说话,转回身去继续看书。
不过这次,他轻轻压了压书脊,铺开一张白纸,一边看,一边开始在纸上细细演算着。
似乎之前一直困扰他的难题,突然就有了答案。
。……
一周后,这年在校内话题度极高的国庆汇演,投票评选的结果出来了。
之前几乎每一年,汇演的前三名都被校摇滚乐队、西洋乐团和舞蹈社团等几大文艺社团给承包了,然而这次,教学楼下贴着的大红色镶金榜单上,高一一班张蔓同学的自弹自唱节目赫然在第三名。
张蔓成为了近几年来,唯一一个个人报名节目里拿了前三名的。
一时间,她在学校里风光无上。
特别是学校贴吧里有人放了几张汇演当天,她在舞台上安静地弹唱的照片,在N城几大中学的贴吧上突然就轰动了一把。
这两天,情书收到了好多封,甚至走在路上总会有一些不认识的同学和她搭讪。
这天中午,两人刚到食堂,就有个高年级的男生过来问她要手机号,被张蔓冷淡地拒绝了。
她看着眼前幸灾乐祸的陈菲儿,心里很无奈,都怪她出的馊主意,结果李惟没赶上汇演,倒是招来了若干闲人。
“……蔓蔓,你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上咱们学校贴吧看了,最近好多贴子里都有人在打听你,有几个高年级的学长甚至在贴吧里红果果地向你示爱。而且前几天还有个投票贴,你现在高票当选了咱们学校今年的校花欸!!!蔓蔓,你要红了。”
张蔓面无表情地比了一个“暂停”手势,实在不想听她继续下去,她已经兴致高昂地说了十多分钟了。
但她的阻止显然是没有用的。
陈菲儿挖了一大勺在二号窗口买的双皮奶:“要我说啊蔓蔓,你要不就放弃李惟吧,你看你天天献殷勤,人家也没个表示不是,这么多大好青年匍匐在你的石榴裙下任你挑选,何必一棵树上吊死呢?”
她说着把那勺双皮奶送进嘴里,眉头舒展开来:“嗯,还是红豆味的好吃!”
张蔓没好气地咽下一口米饭:“你快别操心我了,下下周期中考试。”
陈菲儿瞬间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撑着脑袋没力气地趴在餐桌上,两条毛茸茸的眉毛成了八字形:“我完了,这学期光顾着追星看八卦了,我什么也没学到啊。”
张蔓好笑地给她顺了顺毛:“好啦,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复习。你就是数学和物理太差了,其他的还有点底子,不用太担心。”
其实她倒不是很担心陈菲儿,她的性格大大咧咧的,乐观、爱笑的人运气往往比旁人好,她一辈子没受过什么苦,过得顺风顺水的。
前世高考陈菲儿没考上一本线,去了个二本学校,但一毕业就被家人安排在N城的一个事业单位里,工作稳定。后来,她又通过相亲认识了她之后的老公,两人一见钟情,没多久就结婚生子了。
她老公对她那叫一个无微不至地呵护,家里有事全听她的,任劳任怨任打任骂,简直把她宠成了公主。用张慧芳的话说,陈菲儿那样的就叫命好,从象牙塔里跳出来,转身就进了另一个象牙塔。
——
十一月,路两旁的一些落叶树开始变得光秃秃的,只剩下香樟依旧青翠欲滴,甚至叶尖的绿意随着四季更替越来越浓烈。
期中考试如期而至,张蔓发挥出了补课一段时间后“应有的”水平。成绩出来之后,她的物理分数虽然比刚入学那会儿好很多,但也就是勉强在及格线以上,总成绩则是在班里中下游。
其实比起前世这个时候已经好了很多。
张蔓在心里仔细规划着未来。
李惟之后是要走物理竞赛保送这条路的,前世他高二就得了全国金牌,拿到了B大物理系的保送资格,所以他并没有和寻常人一样继续念高三,高二结束直接进了B大。
以张蔓的成绩,如果走普通高考路线,是绝对上不了B大的,她糟糕的化学、生物,并不会因为重生而有所改变。
但她的优势在于,她当了那么多年的高中物理老师,大学也学过高中竞赛范围内的力学、热学和电磁学,所以她的物理绝对是比同龄高中生强出一大截的。
这么看来,唯一的路就是和李惟一样,参加物理竞赛。她对中学物理竞赛非常熟悉,前世她带的每一届学生里都会选拔出一批尖子生去参加竞赛考试。
高中物理竞赛分为三个阶段,预赛、复试和全国决赛。预赛是每年的九月初举行,题型和高考题基本一致,只有非常小的一部分超纲,难度则是大致与高考题最难题相当。
通过预赛选拔后,则是十月初的复赛,中间只间隔一个月。复赛的题目难度就不是预赛可以比的了。
复赛成绩中在全省前五十名的是一等奖,有很大可能能拿到各大高校的自主招生资格。更进一步,如果能够在复赛中到达全省前十名,加入省队,则能够拿到Q大和B大的自主招生资格。
加入省队之后则是十一月初的全国决赛,也是李惟前世在高二那年就参加了的。
前世他轻轻松松拿了全国金牌,在高二那年就得到了B大物理系的保送资格。而她则转学去了H市,因为家庭的变故和一系列生活折磨,成绩越来越普通,最后堪堪上了一本线。
两人的命运,在这里开始有了天渊之别。
这一世,不管怎么样,她都想要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
晚自习下课,张蔓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十一月的夜风还是带着点萧瑟力度的,满地的枯黄落叶被卷得老高,有些甚至抛飞到了两旁人家的屋檐上。
学校出来到她家的这条路有点偏僻,而且上个月临街的路灯还坏了,变得极其昏暗。路灯模模糊糊地在空气中投下一条光柱,在那光柱里,细碎的落叶残片随着秋风飞舞。
巷子里空无一人,除了落叶被风吹起的“沙沙”声,就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安静得有些瘆人。
张蔓毕竟不是小姑娘了,走习惯了也就不害怕。
可今天却出了变故。
她刚刚走过巷子的拐角处,就被人堵在了街角的电线杆下。
面前是几个和她一样穿着校服的男生。
打头的那个长得倒不差,但看起来流里流气的。他叼着一根烟,烫着一头黄毛,一边耳朵上还戴着黑色的耳钉。
他的校服领子被剪开一圈,露出一片锁骨,在这样的天气倒也不嫌冷。
张蔓注意到,他的右边锁骨那块还纹了夸张的图腾纹身。
耳钉少年的后面还有三个人,都是差不多的穿着打扮,应该是学校的不良少年群体。
她没说话,因为对方既然拦住她,肯定会说明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