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她咳嗽了一声来掩饰:“嗯,反正没……咳咳。”

张慧芳看她那样子,心里大概猜到了七七八八,坐在沙发上,颇有点语重心长:“张蔓,我呢,一直主张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遇到好的不要错过。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女孩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谈恋爱没问题,但是在成年之前,你有判断力之前,千万不要突破最后一条防线。”

“可千万别像你妈我似的……”

张蔓神经一跳,她居然提起了她从前的事。

但张慧芳显然也意识到了,很快转移了话题:“蔓蔓,昨天,你徐叔叔……和我求婚了。”

张蔓有些惊讶:“这么快?”

距离他们俩重新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她还以为两人怎么也得磨合小半年。

“嗯,蔓蔓,我还没……答应,想问问你的意见。”

说到自己的事,张慧芳就没那么直白了,走到沙发坐下,手里拿了个新的围巾样式的毛线织品在织——似乎不摸点东西,话就很难说出口。

“妈,你不用担心我,你自己觉得合适就行,你觉得,和徐叔叔在一起,你幸福吗?”

张慧芳又开始插科打诨,装着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我都这把年纪了,什么幸福不幸福的,我就是看他还凑合,能凑合一起过日子罢了。”

张蔓这次没轻易让她过关,在她身边坐下,表情有些严肃:“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要说不出口,点头也成。我再问一遍啊,你和他在一起,幸福吗?”

张慧芳一怔,放下手里织得乱七八糟的围巾,好半晌,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张蔓松了一口气:“那就嫁,妈,到时候我给你当伴娘。”

只要她觉得幸福就好。

张蔓想到她刚刚说了一半,没往下说的过往,她想,或许是和她的亲生父亲有关。

她原是有心想再问几句,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

张慧芳要是不想说,她怎么问都没用,前世就是那样,她一直到了三十多岁,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每个人,都有心底最深处,不可言说的伤痛。人生之中,很多事情不是一定要去释怀的,或许深深埋在心里,不再去回忆,也未尝不是个很好的选择。

……

猛烈的风雪一直持续到半夜。

这天晚上,张蔓忽然就从梦中惊醒了,她知道今天看到那个老奶奶的时候,熟悉的感觉从哪儿来了。

前世在她们小区,就在这段时间,曾经发生过一件非常可怕的事。隔壁单元一户人家的孩子,被人贩子抱走了。

是奶奶带孙女出门买菜,把孙女放在了婴儿车上,没留神就被人抱走了。

张蔓想不起来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只依稀记得,好像是在这年的冬天。

为什么会时隔那么多年还是印象深刻?

因为那个老奶奶在之后大受打击,每天都拿着孩子的照片在小区门口晃荡着,见人就问,有没有人见过他们家囡囡。

当时N城电视台还报道过这件事。

张蔓记得,在她转学去H市之后,听张慧芳提起过这件事。听说后来那个人贩子团伙落伍了,但老奶奶的孙女因为几年的辗转买卖,在中途已经生病夭折了。

实在是一个悲剧。

张蔓想起这件事,突然就睡不着了,至少今天她看到那个老奶奶,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应该就是前世后来被拐卖的小孩。

……

第二天一早,张蔓在隔壁单元门楼下等着。

这件事就是在今年冬天发生的,她还记得那户人家丢了孩子的那天,在楼下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当时白茫茫的背景。

是冬天,也就是说,离现在不远,说不定就是今天或明天。

张蔓不知道老奶奶家的门牌号,只能干等,好在现在外头风雪停了,也不算太冷。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张蔓等到了熟悉的身影。

老奶奶佝偻着身子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环保袋,大概是要去小区外头的菜市场买菜。

张蔓早就想好了说辞,拦住她,甜甜笑着说:“奶奶好,我是我们社区的学生志愿者。这段时间N城发生了几起儿童失踪案,人贩子猖獗,希望每个有孩子的家庭都要注意,一定要看好自家的小孩啊!”

老奶奶微愣,半晌笑着回答:“谢谢小同学啊,我一定看好我家囡囡。这些拐卖小孩的,都不是人,比最坏的恶鬼还要坏上几百倍!”

张蔓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奶奶您一定一定要注意,就是这个冬天,一定要小心。千万要注意别把她一个人放在婴儿车上,很容易被人抱走。”

“嗯,我会的,小同学。这么冷的天,辛苦你们啦!我一定每时每刻都看好我家宝贝,放心吧,不会出差错的。”

张蔓这才放心。

她想,她不仅仅希望她爱着的人们能一世平安,既然知道一些悲剧会发生,也一定要尽力去阻止。

孩子对于每一个家庭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哪个家庭经得起那么大的打击。

第41章

一月中旬, N城已是深冬。

几乎下了整整一周的暴风雪, 在昨天半夜停歇, 屋檐、车顶、灌木丛……积雪已有一尺半高。

此刻,偌大的城市在皑皑白雪之下,进入了冬眠。

下周一就是全校期末考试, 张蔓带了几本物理习题,打算去李惟家和他一起自习。

她背着书包, 去楼下买了两盒早餐, 拎着往公交车站去, 心情有些雀跃,这是从Z城回来, 她第一次去他家。

张蔓穿了一双厚实的雪地靴,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地响。

从来没有哪个冬天,像这个冬天一样,全世界都发着光。

她熟门熟路地坐上了去李惟家的公交站, 心里急切地想着,开快点,再快点。

终于,半小时之后, 弯过一条崎岖的海岸线, 他家小区就在不远处了。

公交车还没到站,张蔓一眼就看到了在站牌边等着她的少年, 一身黑衣,穿得比旁边那些等公车的大爷们单薄许多。

他抬眼看着公车的方向, 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就仿佛是雪地里一道最亮眼的风景。

张蔓听到站在她身边几个小女生的对话。

“我靠,快看,站牌下那个男生好帅啊。”

“哪里?”

“你往那边看,那个红衣服的大叔旁边。”

“啊啊啊我看到了,好帅啊!!”

她听着她们的议论纷纷,心里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她爱着的这个少年,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人。

公车缓缓地靠站,张蔓冲着车窗外挥了挥手。

少年看到她的瞬间,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立刻被点亮,他勾着唇角看着她,眼睛里带着无边笑意,歪了歪头。

车还没停稳,张蔓就急切地从后门往下走。站台的边沿上结了冰,很滑,她一个不留神就往前跌了一下,扑进了少年的怀里,被他稳稳接住。

他不在的时候,她一个人走路,从来都走得很稳当。但他在的时候,她好像总是险些摔跤。

——其实他不在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结过冰,但就是因为他在,她才不会事事都小心。

“蔓蔓。”

少年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站稳,又牵过她的手,十指相扣,往他家里走。

他身上的外套冰冷,是硬挺的牛仔布质地,又冷又硬,但张蔓毫不在意,抬起脸在他胳膊上亲昵地蹭了蹭,晃着他的手:“男朋友,你等多久了啊?”

“没多久。”

——其实已经数了七八辆车。

几乎是她给他发短信,说她要出发的时候,他就下了楼。从她出发到他家,怎么也得半个小时,但就算大脑计算得再清楚,也控制不住想要见她的心。

李惟家里经过上次的布置,比起之前有人气了许多,客厅里的窗帘换成了薄纱,此时就算拉着窗帘,外头也有明媚的阳光照进来。张蔓一进门就躺在客厅的真皮大沙发上,随手抱了一个大大的抱枕,满足地在沙发背上蹭了蹭。

少年去餐厅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走到她身边坐下,二话不说把她捞过来,捏着下巴就想亲下去。

刚刚在车站就想吻她,怕她害羞,才忍到了现在。

谁知张蔓抬起了手,捂住自己的嘴唇。

“不行,不能亲。”

她摇摇头,把早餐往桌上一摆:“我今天是来学习的,过两天就期末考试了。”

这次期末考试的物理试卷会有好几道附加大题,关系到竞赛选拔,她虽然没太大压力,也还是得刷几天题——限时考试就是这样,除了考这个知识点会不会之外,还得考孰不熟练。

张蔓想着,悄悄红了脸。

他这一亲,说不定就……又得像那天在旅馆里一样,好久好久才会停。

少年一个急切的吻,落在在她的手背,他黑漆漆的眸子闪过一丝不乐意,但看她坚决地摇头,只好无奈地在她手背上轻轻嘬了一口。

他对她,真的是无可奈何。

张蔓见他妥协,奖励般地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男朋友乖啊,把早餐吃了,咱们去学习吧。”

两人分着吃了早餐,走去书房。

张蔓把习题集铺开,准备好纸笔,打算做一套限时训练。

开始之前,她和少年约法三章:“李惟,在书桌上不能亲亲,好不好?”

不能影响她解题。

“嗯。”少年不乐意地转过脸不看她,翻开了厚厚一沓论文。

这次的考试的附加题,会比之前的所有大题都难一个档次,内容也超过了他们现目前学的知识,接近物理竞赛预赛水平。

张蔓正埋头算一道力学分析题,很快在铰接木杆、传送带和堆叠起来的三四个木块之间找到了解题关键,列出一溜的牛顿第二定律、角动量和力矩、动能定理方程式。

她做完一道,看了一眼手表。

很好,才过去不到八分钟,一个小时七八道大题没问题。

房间里很安静,冬日清晨温暖的阳光,从大大的落地窗里毫不吝啬地照进来,打在书房中埋头学习的两人身上。

李惟看着前两天没看完的那份论文,二十多年前几个加州大学的理论物理科学家共同发表的,有关black strings 和 p-branes的综述。

不像日新月异的计算机、电子领域,理论物理的基础框架,其实早在几十年前就奠定得差不多了,近些年来都没有太巨大的突破和进展。

二十世纪思想活跃的天之骄子们,对这个世界的本质,提出了难以检验的猜测。他们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扑朔迷离的大胆猜想,等着后来者去证实或是推翻。

少年垂着眼眸,看完二十多页的综述,终于在看到最后Reference(引用)那排长长的名单后,放下了这篇论文。

他偏过脑袋,看着一旁奋笔疾书的少女。

她认真的时候,喜欢皱着眉,还喜欢微微地鼓着腮帮子,她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视线从她厚厚的刘海往下,沿着她挺翘的鼻梁再往下,停在她微微嘟起的嘴唇上。

带着粉色的嘴唇,和他昨晚,梦了一整夜的一样。

让他的心尖又泛起密密麻麻的痒。

他勾了勾唇角,抬起手,一个不小心,把写满了注释的、已经被他记进脑海里的这篇论文,轻飘飘地扔到了地上。

正好落在张蔓的椅子下面。

神圣的论文标题下,几个知名科学家的名字呈倒三角的形状排列,无辜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少年抬起手,用钢笔尾巴戳了戳张蔓的胳膊:“蔓蔓,你帮我捡一下好不好。”

“嗯。”张蔓没太在意,看完下一道题的题目,一边在脑海中思考,一边把椅子往后挪,蹲下来去捡那沓论文。

然而就在她蹲下来,手够到论文,身子低于桌面的刹那,书桌那侧的少年忽然就弯下腰,压着她的下巴亲过来。

猝不及防。

他左手捏着她的下巴,右手按着她的后脑勺,急切地吻着她。

一回生,二回熟,上次好久才领悟到的,这次刚开场就用了出来。

没几下,张蔓就开始气喘吁吁,她被亲得一懵,完全摸不着头脑,刚想挣扎,少年却稍微离开了她一指。

他眼里带着无边的悸动和暧昧,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那样温柔又难耐地直视她的双眼,在她嘴边轻声解释:“没有在书桌上。”

呼吸灼热。

说完,又铺天盖地亲过来。

张蔓一愣,被亲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反应过来,原来他是在说她刚刚的约法三章。

他的意思是,他没犯规。

好像有点道理?

这个吻,太醉人,就算是再坚定的内心,也得化成一滩水。

张蔓在心里点点头,认同了他的想法,轻轻抱住少年的肩膀,温柔地回应。

雪后的宁静清晨,大大的落地窗后,宽阔的红木书桌下,少女无力坐在地上,少年弯着腰,忘乎所以地亲吻着。

……

张蔓最后还是抽空,艰难地完成了那套试卷。

她扁了扁嘴,瞪了一眼罪魁祸首:“我今天本来打算做两套卷子的,现在只完成了一套,都怪你!”

她话音刚落,身边的少年就低低沉沉地笑了起来,他凑过来讨好地牵她的手,安抚般在她唇角轻轻一碰,声音无比温柔:“嗯,怪我。”

话是这么说,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歉疚,反而愉悦得很。

他又凑到她耳边:“蔓蔓,你别担心,明天我给你出一份押题的卷子。竞赛题我很早就刷完了,大概就是那些套路,肯定八九不离十。”

张蔓这才放下心来,算他有点良心。

但少年又继续拉着她,说着欠扁的话:“这样就能节省下来好多的时间,可以做别的事。”

他觉得自己一向会利用时间,追求效率。

张蔓反应过来,脸刷得通红,气急:“我才不节省时间呢,我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为什么要节省?”

她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从书包的内口袋翻出来一个明黄色的纸符。

“李惟,过完年我妈和徐叔叔要结婚了,徐叔叔的妈妈之前去寺庙求了几个平安符,给了我妈三个,咱们一人一个!呐,这个给你,放在家里隐蔽的角落。”

昨天听张慧芳说,原本徐叔叔的妈妈只准备拿两个,还是徐叔叔让她拿三个。

张蔓的手心里放着小巧的平安符,她认认真真地看着少年,弯了弯眼睛:“你一定要放好呀,这个平安符,一定会保佑你一生平安喜乐,再没有任何痛苦和不幸。”

——这也是她,此生最大的愿望。

少年微怔,郑重地接过纸符。

唯物主义和信仰寄托,有时候并不冲突——西方历史上,大多杰出的科学家,都有自己的固定信仰。

李惟手心里捏着那块小小的纸符,心里某个角落微微发烫。

他从前,没有固定的信仰,但往后有了。

就是眼前这个郑重其事递给他一个平安符,说能护他一世平安的姑娘。

他凑上去,亲吻了她的唇角,一触即分。

像是虔诚膜拜的信徒。

——此时此刻,完全沉溺在爱里的两人丝毫不知道,平安符在守护平安之前,会把所有的矛盾和痛苦,提前激发。而命运,往往会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拐着弯地,狰狞地,试图回到原地。

第42章

张蔓从李惟家出来的时候还不到黄昏, 她打算回去整理整理做过的题目, 再准备一下。

外头风非常大, 没下雨也没下雪,却带着点潮湿的水汽。路旁的广告牌被大风刮得往一边倒,脆弱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折倒。

她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色, 紧了紧外套。

这才晴了一天,今晚大概又要下暴风雪。

公交车开得很快, 司机师傅像是要赶在暴风雪来临之前, 下班回家, 但他还是没赶上——还没到站,天空就开始下起了大雪, 没有任何缓冲的过程。

张蔓下了车,戴上羽绒服的帽子,从车站往小区里走。Z城的冬天最可怕的,不是雨也不是雪, 而是狂风。

海风呼啸着,她有些走不稳,只好眯着眼快步走,想赶紧回家。

然而还没走到家楼下, 她就听到了嘈杂的人声和撕心裂肺的哭声, 在这样的大雪天里,像是一把划破宁静的冰刀。

张蔓皱了皱眉, 加快脚步,走到隔壁单元楼, 发现楼底下此时已经围了一圈人,人群之外还停着一辆亮着红灯的警车。

她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费劲地从人群里挤进去。

在人群之中崩溃哭喊的,是一家三口,两个青年人,还有一个老人——老人她很熟悉,就是前世弄丢了孙女的老奶奶。

张蔓心里一紧,头皮发麻,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她听到了那个老奶奶沙哑的、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的囡囡啊,我的囡囡被人抢走了,那人戴着帽子,把我的囡囡从我怀里抢走了……我没追上啊……囡囡她,一直在哭,她在叫奶奶啊……要死的人贩子,抢小孩的人,都该下地狱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六七十的老太太,白发苍苍地瘫坐在雪地里,不管不顾地哀嚎着,看得旁边几个有孩子的女人眼泪直往下掉。

这种失去亲人的痛,是人们至今为止也没有办法克制的,锥心之痛。

老太太旁边,那个看起来不到三十的女人,大概是孩子的妈妈。她头发凌乱,面色苍白地坐在地上,也顾不上漫天的大雪,哭得仿佛快要背过气去。

两人旁边稍微冷静一些的男子,红着眼哽咽着,一边向旁边的警察叙说事情经过。

张蔓的心脏怦怦直跳。

为什么还是发生了呢?她还以为她都提醒过了,应该,不会再发生啊。

周围小区里的群众们议论纷纷。

“哎哟这个老太太真可怜,听说她今天抱小孩子出去买菜,一直抱在怀里的,却在回来的路上被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抢了。”

“啧啧啧,你说现在的人贩子,也太猖狂了,偷孩子不成改成抢了,我算是不敢带我家孙女出门了。”

“我跟你们说啊,你们别往外传。这家人估计是得罪了菩萨。前段时间我跟周老太一起出门的时候,她还一直神神叨叨的说,小孩子不能放在婴儿车里,容易被人抱走。结果,她全程抱在怀里,还是被抢走了。你说这事毒不毒?”

“别提了,都是命,命里没有的,沾不上,命里有的,逃不开。”

——命里没有的,沾不上,命里有的,逃不开。

狂风忽然袭来,密密麻麻的大雪从天而降,飘落在她的发间、衣上,有那么一两片还掉在了她裸露在外的脖颈上。

张蔓的头皮一炸,冰天雪地里,寒意从脖子上每个毛孔往里传,冻得她打了一个哆嗦。

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在这一瞬间,爬满了她的胳膊。

她忽然意识到,很多事情不是她以为自己有能力去改变,就真的能改变。

……

张蔓走后,少年捏着那枚她给他的平安符,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看着。

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什么事情也不做,却不觉得无聊,反而心里的每个角落都是温暖的。

他想起刚刚少女递给他平安符的时候,认真严肃的表情。

她好像对于很多事情,都很认真。

下午她做题,他在旁边看了,她皱着眉思考那些问题,一页页草稿和笔记做得清清楚楚,她的字体清秀,偏圆,一下一下在纸上很用力,甚至翻过这一页,还能清楚地看到下一页被印出来的痕迹。

她在每一个公式后面,都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圆圈里是一个个排列整齐的数字标号。

她的解题过程,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技巧和灵机一动,大多都是按着最基本、最靠谱的解题思路,规规矩矩地往下做——像是能治愈强迫症。

其实他们俩,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截然不同的。她和他的漫不经心不一样,她虽然安静,但对这个世界,有着她自己的热爱。

她会力所能及地,在狭小的生活圈里,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好。

这样一个姑娘,忽然就这么闯进了他的生命里,让他时不时地会去怀疑,她的真实性。

对他来说,就好像中了头彩。

他把那枚平安符放在了睡衣胸口的口袋里,贴着心的地方。

但下一瞬,他想到少女认认真真地说,要让他在家里找个安全隐蔽的地方放好,千万不能弄丢。

少年摇摇头,笑着站起来,走进卧室。

隐蔽安全的地方……

他打开衣柜,最下方的角落,放着一个带了密码锁的红木箱子——是之前爷爷派人来和他交接他父亲的遗产的时候,顺便带给他的,说是父亲这辈子最重要的遗物,这么多年,他都没打开看过。

密码是他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