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着不动的阮瞻站在那里看了几秒钟,皱了皱眉头,然后终于动了一下,眼睛死盯着黄博恒,迈开大步走了过去。

他走得那么霸道和直接,气势汹汹、杀气腾腾,一路走一路结着手印,看也不看地随手拍出,“啪啪”的脆响声中,一团一团的火焰在他挥手之处燃了起来,烧得那些毒蛇和系了麻花丝线的树枝“吱吱”乱叫,巨大的火团里一副群魔乱舞的场景。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要和你斗蛊术!”

眼见阮瞻走得离自己越来越近,已如惊弓之鸟一样的黄博恒,被阮瞻那副要生吞活剥他的模样吓坏了,开始在圈子内乱跑。可他跑到哪里,阮瞻就一个火手印赏过去,把他活动的空间挤得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他被逼到两棵树的夹角之中。

“这不公平!我并没有准备好!”黄博恒惊惶不已,边说边在身上乱摸。可他忘了他的外衣已经在被烧到时脱掉了,此刻他再也不能从怀里掏出那些奇怪的瓷瓶。

“你在野店袭击我们时,可没让我有时间准备一下。”阮瞻又逼近一步。

黄博恒不回答,只是拼命向后缩,一下子从树缝中向后翻倒。一落地后,他就手脚并用的爬开,却被两三步就赶到的阮瞻一把抓住衣领给拎了起来。

“别让我看不起你!”他又重把黄博恒放到那两棵树的夹角上,“我非杀了你不可,可是我不想污辱你!”

“不,别杀我!”

“可惜,在你给万里下死蛊的那一刻起,你就断了自己的活路。”

“只要你不杀我,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不——我可以把财产给你三分之一!不然,一半也行!好吧,全给你!”黄博恒在绝望之下,开始谈条件,“一条生命算什么,你有了我,朋友——多得是,女人也一样。全给你,拿去吧。只求你放过我一条生路!”

“别废话了,我没时间。再说你没心肝的东西也不会懂。”阮瞻面无表情地说。和黄博恒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差不多快贴在一起了,他用肢体语言明确的告诉黄博恒,他对这个金钱的提议有多不屑一顾、多么的鄙视!

黄博恒惊恐的说不出话,眼神都散乱了。他静默了几秒钟,终于明白眼前的男人是无法收买也是他无法打败的,于是彻底的死了心,心中生出一种要鱼死网破的念头。

他心里打着鬼主意,身体继续向后缩。脸色虽然惊惶无比,但一只手却下意识地背在身后,一番摸索之下,突然摸到了一件东西,让他阴险的内心升起了一线希望。

别在他腰后的,是外表看起来像装饰品,实则是用作砍伐的利刃。现在阮瞻离他太近了,几乎是送上门让他杀他!

“你可别怪我!”黄博恒握紧刀柄,大叫一声,猛地从背后挥出那柄寒光闪闪的刀,拼尽全力向阮瞻砍来!

距离那么近,他又用了那么大的力,阮瞻应该必死无疑的!

可是没有他感觉中砍向柔软物体的手感,也没有鲜血喷流到脸上的灼热感,只觉得手腕在半空中被铁钳一样的手抓住,一种手腕要折断的疼痛直袭过来,让他哀叫一声,不自禁地松开了手。

刀,已经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中,正是他的对手!

“就等着你奉献武器呢,用我的手杀你,真怕脏了我的手。”阮瞻面容冷酷,把那把锋利的刀放在黄博恒的脖子上比画了一下,“但愿你是值得我杀的!”

“什么意思?”黄博恒哆嗦地问。其实他已经不能思考,只是本能地问了一句。

阮瞻没有回答,毫不犹豫地挥手横砍,下手又快又狠又准。月光下,只见银光一闪,然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黄博恒的头就这么和他的身体分离了,咕噜噜滚到草丛里。

站在阮瞻影子里的小夏什么也看不到,因为阮瞻总是特意面对着月光,这样小夏就被他永远护在了身后。

可小夏虽然看不见,但阮瞻却看得清楚。只见黄博恒的断头在草丛中滚动了一阵后停了下来,脸还是对着身体的方向,眼睛睁着,甚至还眨巴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不相信和恐慌。

“你死了,倒下吧。”阮瞻轻叹一声。

断头的嘴张了张,似乎很愤怒,但他还没有说出话来,就“亲眼”见到阮瞻面前一具没有头的身体轰然倒下,他明白了那是自己,无论他多么不甘心,他都是死了,可是他却还觉得有点什么不对头一样。

这是生命的消逝吗?为什么他除了惊恐没有一点悲哀?感觉这么古怪?好像他早已离去!

他有许多疑问,到死都不能明白的疑问。可是他没有机会问出口,因为他再也不能动,不能思考了,因为他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阮瞻又叹了一口气,不是因为黄博恒的死亡。那该是让他高兴的,因为他的死意味着万里的生。可是有一个问题是他没料到的——黄博恒并不是真正的幕后人!

这个感觉在他和黄博恒斗法时就感觉到了,因为他虽然会很高端的蛊术,可是段位显然太差,和那天在野店中的感觉不一样,那不是用言语可以形容的。完全是对阵双方在出手时在细节上的差别。

差别很小,外行甚至看不出来,但一交手,大家就心知肚明了。

这就是黄博恒一上来就会很害怕,而他则有点不安和疑惑的原因吧!如果是在野店中行使蛊术的人来和他打,今天这个场面绝不会如此!

有什么人在背后帮黄博恒来害他们?为什么那个人今晚不来帮他?杀人灭口还是借刀杀人?黄博恒被人当猴耍了吗?难道他也是傀儡,是这个秘密局中的一颗子?!

可是他口口声声承认万里身上的死蛊是他下的,那些奇怪的秘术他也确实都会,只不过在功力上没那么强,这又是怎么回事?

或许他要立即回去看看万里。如果他的蛊解了,证明黄博恒所言不虚;如果他的蛊还没解,证明黄博恒被人骗了,他以为死蛊是他下的,可实际上不是!

可他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以致于让他送了命都不知道自己是被骗的!

无论如何,阮瞻决定先回去看看万里,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只有不到一小时的生命!

他转身看了一下,见他用火手印施出的火,已经把那些毒蛇和妖异植物消灭殆尽,只剩下灰尘。火圈里一片狼藉,而小夏的肉身还完好无缺地躺在小溪边上。

他想应该先让小夏的魂魄归体,一个正常的人长期处于离魂状态,是会伤害身体的。但在那之前,他也要先把黄博衡的尸体烧毁。

他结了个火手印打到了那颗死不瞑目的断头上,然后结了第二个手印想烧那具尸身,但在挥出手的一瞬间,他的脑海突然灵光一现,硬生生地收回了手势!

不对,黄博恒不对劲。他活着时无比正常,但他死后,为什么没有魂魄离体的现象?

他是天生的阴阳眼,而且极其纯净,随着他的能力释放与加深,应该能看见一切人类不该看见的东西。虽然他在杀了黄博恒时还用了咒术,打算让他形神具灭,但结果还是手下留情了,只是让黄博恒的魂魄不全,不能再死后为害,并没有彻底消灭他。

可他为什么没有看到他三魂七魄中的一丝一毫?!而且黄博恒在被杀的时候,血少得可怜,没有热血喷涌,这不符合人类的特征!

他因为万里的事而焦虑,一时没有注意到,但在要烧毁黄博恒尸体的一瞬间忽然意识到了诸多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脚步,然后毅然走到那具尸身面前,捡起那把带着一丝血迹的杀人刀,直接剖开了黄博恒的胸腔!

空的,黄博恒的胸腔竟然是空的。干干净净,光滑清楚,就像一具木乃伊的尸体,而不是一分钟前还要用金钱引诱他的人的尸体。

只不过在心脏的位置,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圆球在跳动,像心脏一样,在一个没有头的尸体中跳动!

那圆球有一层淡黄色的外皮,很薄很薄的,薄到让人感觉一碰就会破,薄到能以外观上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蠕动,乍一看来的跳动正是原于此。

一个人类的尸身,胸腔内是空的已经很奇怪了,无法想像他是如何正常的生活、吃喝、思考的,而怪中之怪却是这颗圆球,看起来太妖异了!

阮瞻沉吟了一下,对准月光,把小夏很好的守护在身后,然后用刀猛地劈向那圆球。

他不像万里一样总是泡健身房,但他的力气还是很大的。可这毫不留情的一刀劈开那个看起来脆弱的不得了的圆球。他咬咬牙,又劈了一刀,还是没开,直到他劈第三刀时,那圆球才突然裂开,让他感觉自己在劈的是一个外壳超硬的椰子。

而在那只裂开的圆球里,竟然全是眼睛!密密麻麻的全是眼珠子!

一只紧挨着一只,有的是眼白在前,也有的是瞳仁在前。挤挤擦擦,争先恐后地要涌到前排来,看着就像沸水锅里往外冒的气泡,那圆球外皮的蠕动正是因为这个。

如果是小夏看到这副场景,一定会吓得不轻,可阮瞻并不害怕,只有些惊异,不知道这又是什么神秘的术法。看来,这世界上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太多离奇而不可思议的事,他的功力还差得远哪!

“妖孽!”他轻喃了一声,把第二个手印打了出去,让这具尸身连同那奇妙的圆球一起燃烧起来。他无法参透这是什么,但知道留下这东西必然为祸,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那圆球被火烧得发出“啪啪”的爆裂声,还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恶臭和血腥味。阮瞻皱着眉头,脸上一副无法忍受的样子,倒退出三米之远,挥手把那把刀扔了出去。

那柄刀穿透尸身燃起的黑烟,重重落到地上。

阮瞻假装没有注意到燃起的黑烟中有一丝血色的东西,只是加大了一把火,让这些不适于留在人世间的东西迅速化为灰烬,然后不动声色的离开那里。在走过那柄刀的旁边时,他悄悄地伸手一勾,把一张早就贴在刀柄上的符咒收回手里。

“小夏,闭上眼睛。魂魄归体的话会有不太舒服,但不会疼了。”阮瞻说,然后施法让小夏灵肉合一,“你可能有一阵子不能动,但我会带你回去。”

小夏真的是不能动,但是能说话,“万里的蛊解了吗?”她着急地问。

“我不知道,要回去看看。”阮瞻知道小夏虽然没有看到关键情况,但也知道零星的信息,于是也不瞒她。

“那么——如果,不能解——要怎么办?”

阮瞻有几秒钟没有说话,就定定地看着小夏要急出眼泪的眼睛,忽然伸手抚摸她的脸庞,神色温柔极了。

“你不想要他死,是吗?”他问,眼睛离小夏很近,好像要望进她的灵魂深处。他呼出的气吹拂在小夏的脸上,有那么一瞬,小夏以为他要吻她,在这么紧张的时刻居然芳心乱跳。

“即使这蛊解不了,我也有办法不让他死。”阮瞻继续说,手掌在小夏细嫩的脸上一再流连,“你的愿望会实现的,我不会让他死。”

望着他的坚定,小夏相信他!

万里的蛊没有解!

他依然是昏迷不醒,而且气息越来越弱。离午夜还有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像要走到生命尽头一样,没有一丝生气。

可小夏相信阮瞻!

他说他有办法,他说他不会让万里死,对此她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因为他说话从来没有不算数过,说出的,一定会办的到!所以,当阮瞻要求她到二楼待一会儿,以免她吵到他为万里强行解蛊时,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她是阮瞻抱回来的,而且还是不能动,所以依然要阮瞻抱着她放到二楼的祭台上。虽然只是短短的时间,她还是很高兴能多窝在他怀里几秒钟。

看阮瞻忙碌地在她身边布阵挂符,她忽然想起血木剑的所在。

“那边有个暗格。”她的胳膊还是能稍微动弹,于是费力的指了一下,并告诉阮瞻要如何打开,“我拿着血木剑,应该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快救万里要紧。”

阮瞻只微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他把血木剑取出放在小夏能活动的那只手里,可布阵挂符的行动还是没停止。小夏觉得他太小心了,不以为这时候会有什么东西来袭击。她想催促两句,但见阮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是忍下了话,没有多事。

阮瞻做完这一切,站在那里看了小夏一会儿。他的神情虽然很平静,和平时没有什么分别,可心里却有一丝说不出的寂寞。

终究,她不会是他的。这样也好!

他很认真地看她,想把她深刻地埋藏在心底。然后不等疑惑的小夏要问什么,就毅然上楼去了。

楼上,万里躺在床上,脸上的黑气已经十分深重,并在印堂处开始聚集了。阮瞻伸手探了一下他的气息,知道他接下来所要做的,是他必须做的。

他咬破中指,在万里的眉心划了一道符,然后用所有的力量让他神志清醒。他不吝啬自己的灵力和法力,只几分钟时间,汗水就湿透了他的衣衫。不过,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因为仿佛永远不会醒来的万里悠悠睁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阮瞻结了一个小结界,防止他的话被楼下的小夏听到。

“你说不了话,我知道,但是我要你清醒,因为我有话要说。”阮瞻站到万里床边,“不要用那种询问的眼神看我,相信我,你没有死,不过快了,大约还有半个小时。可我说过不会让你死的,所以哪怕阎王爷亲自来提你这混蛋,我也不许,因为我一向说到做到。”

他拿出一柄小刀,“我以前学过一种术,叫‘嫁接术’,这不是种花种草,但原理有点相通,就是把一个人身上的东西,引到另一个人身上。这蛊,我解不了,因为这件事太复杂,时间太短,我没办法做到。可你的命只到今晚的午夜,所以我要用这种术把你身上的蛊引到我的身上来。”

第四十六章 逢三之难

万里即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但却在喉咙间挤出了一声闷喊,而且用力眨眼睛,意思是坚决拒绝阮瞻这么做。因为那蛊也许是解不了的,阮瞻这样做,无异于是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他们是这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他怎么能够如此自私!

“可惜我是自私的。”阮瞻好像听明白了万里的心里话,“我是个骄傲的人,不能忍受许下的诺言不能实现,这严重伤害我的自尊。为了我自己心里好过一点,我就顾不得你的感受了。”他边说边搬过万里的脚,在那死蛊没入的地方划了重重的一刀。

万里虽然不能说话不能动,不过感觉还是有的,疼得额头冒汗。

“忍着点,别像个娇气包!”阮瞻假意嘲笑了万里一句。

这蛊很厉害,不割深一点不行,而且他也没时间给万里想办法麻醉。但就算如此,这伤口中也只是渗出了一点血,并没有正常情况下该有的血流如柱的情景。这让阮瞻不由得想起了黄博恒的尸体。

谁在背后真正操纵着一切?杨幕友吗?好像只有他有嫌疑,但阮瞻却从对方的施法手段上感觉不是!

假如这个秘密中另有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太厉害了!他不仅能随意用蛊术控制动物、植物,会下死蛊和鬼蛊,还利用黄博恒制造了圈套!

就一般情况而言,黄博恒已经很厉害了,可惜和他对阵的是阮瞻,还因为他临战时生出的怯意,所以才会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而他们在野店受袭时,阮瞻的感觉可完全不是这样。虽然他还是化解了那次的攻击,但却觉得对方是在试探,给他一种游刃有余、未尽全力的感觉。

黄博恒承认一切都是他做的。看样子并不是为了保护谁,也是不受谁指使,而是真真正正的认为所有的事都是自己做的。这样看来,他一定是被当枪使了,问题是用枪的人是谁?为什么那么做?为什么一直暗中帮助黄博恒而在最后又背弃他?

这让他想起了一种日本的傀儡控制术,手法高超的控制者会让傀儡替他完成自己要做的事,并承担全部的伤害。他觉得对方对黄博恒正是用的这种手法,只不过这个真正的幕后人,显然把这种控制术修炼得更加精致。

假设他的猜测没错。黄博恒就是那幕后人的傀儡,那么他不是其它材料制成的假傀儡,而是以人类尸体为原料,并且有一颗不知用什么妖法制成的“心脏”!

那人不仅让黄博恒“活着”,还让他坚信自己就是一个有思维、有行动力的人,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只是受控制的傀儡。这是多么高超的技艺!

他不觉得这回又是有日本人搅和进来了,因为日本的术法大多感觉生硬。可这人的手法相当繁杂,甚至是华丽的。而且他心机深沉,不像杨幕友一样,虽然谨慎但却狂妄。这让他觉得这个幕后人没有缺点,让他无从下手。

可那个人躲在黄博恒背后要达到什么目的?这一切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给了黄博恒奢华的生活,他自己是过得更奢华还是对这些财富不屑一顾?难道是张群?不,不可能,据他的判断,张群已经被杨幕友附体。

这件事情本来已经渐渐明晰,可这一番峰回路转,又把各种线索缠成了一团乱麻,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开始的地方。

唯一解谜的钥匙是那个怪人阿乌。不过,她也许是整件事情的知情人,但却是指望不上的线索,因为从黄博恒的话中可以料想到她会基于恐惧,不敢说出事情的真相。所以,他们必须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剥开这事件的层层迷雾,然后才能得到解答。

阮瞻心里纷乱的想着,可是手下却没有停止。他先是在自己手心同样划了一道很深的伤口,然后以自己的血和万里那点微少的血混合在一起,再脱掉万里的全部衣服。只剩下内衣,以手指蘸着那混合的血,从万里的脚底一直画着一种奇怪的符咒到他的头顶。

做完这一切准备工作,他深吸了一口气,握住万里的脚,让他脚上的伤口和他手上的伤口贴在一起。

“别试图抵抗,那会使你我更危险!”阮瞻不理万里的胸中发出的几声闷哼,“如果我们都死了,就没人再陪小夏了。”

万里急得热汗淋漓,明白根本无法阻止阮瞻要做的事。他们在一起时,他总是杠不过他,因为阮瞻虽然外表淡漠,但对自己认定的事,比任何人都要更不顾一切!

他眼见着阮瞻盘膝坐下,左手还是与自己的伤脚相握,双目微闭,嘴唇轻动,右手食指和中指伸直,指着自己的眉心,静止了一会儿后开始做向后拉的动作。

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却见阮瞻拉得很用力,同时他感觉自己身体内有一条丝一样的东西在被向外抽离。或者,应该说是潜伏在他身体里的一条蛇。但那“蛇”蠕动不止,不肯被拉出他的身体,反而向身体更深处躲藏,和阮瞻僵持着。

在这种情况下,万里备受煎熬。不过,尽管他不想阮瞻把生的机会留给自己,但也明白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半途而废,否则两个人都要受害!

想到此,他不再犹豫,努力用意念把身体内的那条蛇往阮瞻的方向挤,同时感觉到阮瞻也加大了力量。

此时,如果他能灵魂出窍,就会看到自己的皮肤下有一条黑线从头顶向脚底移动,而且由于双方的拉锯力,这黑线拱得所到之处的皮肤起伏不止,怪异之极!

就这样又过了不知多久,他身体内那条已经渗入血肉的“蛇”生生被拔了出来,让他疼得不禁大叫一声。

叫过之后,他才发现,他能发出声音了!

“这两天不能说话。快憋死你这话唠了吧!”阮瞻苍白着脸,可是神色十分欣慰。

他有感觉,万里身体里的蛊全部被嫁接到了他的身上。终于,他还是可以保住朋友的命,终于他还是可以完成小夏的愿望。她不希望万里有事,他就还给她一个完整健康的万里。

万里动了一下,发觉身体有些发僵。他知道那是因为那霸道的蛊给他的身体造成的暂时影响,所以慢慢自我调整了一会儿,才能坐起来。

阮瞻见他恢复得不错。心里一松,“哇”的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别硬撑了。”万里见阮瞻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连忙拉住他,“你先休息一会儿,我们待会再研究你这么做是多么不明智的事情。”

“先穿好你的衣服。”阮瞻勉强坐在床边,抹了一下嘴角的血。

“怕人家以为我们——那个吗?如果我们真那样。我比你高大,肯定是攻君。你是受君!”万里开玩笑,但脸色却是凝重的。他习惯这样,越是到为难的,危险的时候,他越想说笑。那让他放松,而只有精神放松才能想出好办法。

“早知道你一恢复,话就那么多,让你去死好了。”

“我是打算去死的,谁让你这家伙多事!你——没事吧?”

“嫁接过的蛊当然会更厉害一点。”阮瞻也不瞒万里。“不过我有办法暂时压制一阵,这样就为我们争取了时间。”

“时间?有多久?”

“我不知道。”

“就是说你随时会挂!”万里穿上衣服,“甚至还不如我,我至少知道我有多少时间。”

“也可能不会挂。”

“我从来都是争取最好的结果,却做最坏的打算。”万里难得的皱皱眉,“我早就知道你这混蛋早晚有一天要陷害我,如果你这次为我而死,我这一辈子也好过不了。可是你这样做是十分不明智的。我并没有特殊的能力,所以并不是决定性的力量。可你死了,意味着我和小夏也逃不过敌人的魔爪。你一心要我活,却可能最终葬送了咱们三个。你平时最冷静理智,怎么这次那么糊涂。这笔帐也算不过来。”

“世界上从来没有理智的人,理智只是相对于与自己关切不深的东西。”阮瞻平静的说,“如果你死了,我最后战胜对方又如何?我要你平安的来,也平安的回去!”

“你说这话真是让我气不打一处来,我们多年的朋友了分什么彼此?”

“你没有明白。”阮瞻说,“现在敌暗我明,整个事情又如一团乱麻一样。如果你死了,我的情绪会受影响,而小夏会怎么样伤心,你想过吗?到时候我们大家乱做一团,就更没有取胜的机会。”

“我看不出你死了,我们有什么胜算?”

“我不一定会死。就算我死了好了,可我相信我活着时不是平凡的人,死了也可以有能力保住你们,不会像常人一样,人死灯灭,没有了作为。所以,我生与死,对整件事情影响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