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算是知道网路的力量了。不仅正确的消息被广泛传播,连假的也可以立即变成真的,还那么多人相信。”万里耸耸肩,“可是阿瞻啊,你也太能盖了,还地府?还收童男童女?但是,这有用吗?”

此前阮瞻照例沉默着,现在听万里问起,慢慢地说,“我说地府什么的是顺着人们心中本来的想像说的,至于破解的方法,那确实是民间辟邪方法的一种,有利无害。虽然这对付不了那对妖童,但大家这么一闹,阳气升腾,火气荡然,他们也肯定会受影响,不合理者不存在,他们不该在这里的,强留的话自然会有所不利。”

“如果他们被惹恼了,非要出来祸乱人,向你示威呢?”万里问。

“今晚和明晚我都会待在街上,而且我有帮手。如果他们想对哪一家人不利,那些镜子、镜子和符咒破解起来会发出信息,我的帮手就会通知我,我就算不能第一时间赶到,至少也能追上他们。”

“可是,你要小心哪!”小夏有些担心,“也许他们会利用这个对你设下陷阱。”

“放心咱们阮大法师逃跑的功夫是超一流的。”万里故作轻松地安慰了小夏一句,虽然他心里也有些不放心,“不过话说回来,你的帮手是谁?”

“少管!”阮瞻一句就把万里顶了回来,这下小夏也不好再问了。

其实他就是要小夏问不出来。因为他没办法和她解释这些帮手的来历,那些帮手不是人,只是一些纸鸟,是他运用了飞鸟追踪术,昨天一晚上,他折纸鸟折得手指都快断了,也差不多用了半瓶包大同的特制朱砂。

“但是你不要用你的时空扭曲术啊,除非逃命的时候。”万里又嘱咐了一句。

阮瞻点点头,“晚上我开车出去。”时空扭曲术也是运用功力才能使用的,非特殊情况,他不会随便使用此术。毕竟最迟两天,包大同就会回来,大战在即,他当然会保存实力。

于是,一切都按着计画进行。阮瞻找不到小女妖的所在,于是就不断的骚扰“小童”。他也不真的和他直面斗法,只是像躲在暗处的猛兽一样,随时跑出来追逐一下并不想吃掉的猎物。偏他隐藏的极好,小童捕捉不到他的行踪,又不能在吕妍面前过分施展实力,气得暴跳如雷。

而整个城市里都弥漫着的刚烈的炙气,也让他极不自在,感觉就像一条蛇待在种满雄黄草的园子里一样。从他妹妹的嘴里,他还知道她有几次想捉小孩,但都被及时赶到的阮瞻破坏,而阮瞻也不和她正面冲突,就只是不断的挑衅。他不知道阮瞻要干什么,但清楚不除了阮瞻他们就没平静日子过。而且他被关了三百年,修炼出强横的法力,五年来从没受过这样的气,这也让他有了和阮瞻对战的打算。只是,他不再是小孩子了,他有成年人的思想和心机,所以他干脆让妹妹别再惹事。想着要怎样才能杀得这几个该死的凡人魂魄无存,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他们死得最惨。

当然,岳小夏要留着。不是她多么漂亮,多么有魅力,而是因为她是除吕妍外第一个那么温柔地爱怜着小童的女人,让他感觉她也像个母亲,而他太喜欢那种爱意了,所以他要她!这个时代什么都好,就是没有童养媳了,不过没关系,他可以那么做。

两天,在一般人眼中平凡的两天,但在这个城市的两边,有两批人马在精心准备着对付对方。而两天后,包大同从溪头店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酒吧还没有营业,倪阳和刘铁也还没有来上班,但其他三个人都在。阮瞻一向少眠,早上睡了几个小时就已经神采奕奕了,此刻正坐在窗边,认真地在几柄削好的桃木剑上画符咒,而万里和小夏则因为要帮着阮瞻打理酒吧,正在做着营业准备。

“你回来了?”小夏灿烂的笑容第一个映入他的眼帘,“还顺利吗?”

“还好啦,你师兄我这么高的道术,一切还不手到擒来!”他故做轻松地说着,但心里压着的那块大石还是让他透不过气来。

他瞄了阮瞻一眼,见阮瞻用来画符的笔和朱砂格外眼熟,细看之下,正是自己的东西,“喂,你趁我不在时翻我的东西。”他轻喊了一声,但心里还是纷乱非常。

本来昨天他就能回来的,可是他一直耗到现在。他一向不是个逃避现实的人,可这件事真的让他没办法平静地说出来。就算现在,他嘴里开着玩笑,心里还在想,是不是撒个谎好。

“事急从权。”阮瞻头也没抬,还了他简简单单四个字。

“嗯,不错,很酷。”包大同点点头,“我说怎么那么多女人喜欢你啊,原来是因为你够酷。嗯,那个——我先上楼去了。”

“别忙啊,此行的结果是什么?”万里拦住他,问起他的溪头店之行。

“也——没什么。”他瞪了万里一眼,心里怪他多事。他自从见到那具尸体就在想要怎么办,但现在还是没能决定,现在万里问他,让他很难回答。

“你是不是半路跑去游山玩水兼你的龙虎双修去了,根本没去溪头店?”见一向爽朗的包大同支支吾吾,万里不由得问道。他知道包大同虽然平时爱笑爱闹,但关键时刻从不马虎的,现在突然这样,实在让他无法做出其他解释。

这个藉口好!这个藉口好!

包大同才想违心的承认,小夏就插嘴道,“不会啦,万里,这是什么时候,他不会耽误事的。”

小夏这样一说,包大同想要撒谎的决心又动摇了。也许只是巧合呢?不告诉阮瞻总是不好的。他来就是为了帮助阮瞻的,让他蒙在鼓里是不对的。再说,阮瞻看来冷冰冰的,或许没有太强烈的反应。

可是,还是让他想想再说。想想怎样不伤人,怎样更婉转,怎么让他不那么震惊!

“我先上楼洗个澡、换件衣服、然后喝点水,还要吃点东西。今天这天,热得像下火一样,我可能快中暑了。”包大同不太技巧地拖延着,他一向会说话,父亲常说,他能哄得死人活过来,冬天开荷花,可是今天怎么嘴就那么笨呢?原来,告诉自己的朋友不好的消息是一件那么难的事。或许他应该先告诉万里,他是心理医生,可能更会处理这件事。

而且——那件事是巧合的可能性很大!

“要不,再找两个小姐给你按按摩?”万里以为包大同是把事情搞砸了,或者出了什么丑,忍不住挖苦了他一句。

他抬头看了包大同一眼,见他又在瞪自己,虽然脸上讪笑着,可是神情却有点焦虑不安,不由得心里一凛,心想不是出了什么不方便说的事吧?

“哎呀,你就别讽刺他了。这种天气出门一定很消耗体力的,就让他先休息一会儿呗。”小夏体贴地说了一句,把包大同向楼上推。

包大同向万里使了个眼色,万里有些意外,但还是跟着他上楼去了。而他们这样眉来眼去的时候,阮瞻一点也没有动,似乎没听到一样,仍然专心在剑上画符。

一上楼,包大同就现了本相,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怎么办?要告诉他吗?”

万里听他问得没头没脑,一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见包大同的神色,应该是很为难的事。

“溪头店出了什么事吗?”他认真的看着包大同,“你说明白点,究竟是什么事?是不能让小夏听到还是不能让阿瞻听到。”

“阿瞻。”

万里有些意外,本来他以为是小夏的。因为阮瞻经历的风浪多了,有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

“其实我不确定。因为这不符合逻辑,再说,人和人长得相像的很多!”包大同搓搓手,“我是不是在哆嗦?”

万里点点头,“既然你不能确定,为什么不能告诉阮瞻?”

“我怕万一是真的。我是说万一,当然这种可能性极小。可是——万一是真的,我怕他受不了。”

“他那个又硬又冷的脾气,天塌下来也不会影响他。”万里觉得包大同有点奇怪,按说,他也是了解阮瞻的,“除非——跟小夏有关。什么事只要一沾上小夏的边,他就乱套了。”

“和小夏有关系倒好了。”

“到底是什么事,快说啊,你要急死我了!”包大同的不安渐渐传递给了万里,让他不耐烦起来。

“你别急,听我说。”包大同咽了咽口水,“一开始我也吓了一跳。我是说——我不是去溪头店检查那个穿道士服的老人的尸体吗?就是看看他和这对妖童是否有关——结果——结果我去的时候,尸体还没有腐烂,所以面目很清楚。他好像——好像是阿瞻的——老爹!”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声极低的惊叫声!

第四十五章 三个问题

门开处,阮瞻和小夏站在那里。

小夏捂着嘴巴,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那声惊叫显然是她发出的,而阮瞻则直直的站着,即没有发抖也没有表情,只是脸孔雪白。

刚才包大同和万里在楼下一番做作,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实则全部看在眼里。这让他敏锐的感觉出有问题,并且这问题一定是因为他,恰巧小夏说要搬点饮料到楼下,于是两人就一起上楼了。

他一向怕吵,所以楼上房间的设计是很隔音的,可是万里和包大同竟然连门都没关好,使他一上楼就听到房间内传来的对话声。不知因为什么,或许只是感觉吧,他和小夏都不禁放轻脚步、凑到了门边,于是该听到的话都听到了。

身体僵直着,他一步步走了进去,心里的疑惑在不断加大。

“那个——阿瞻,可能只是——长得相像的人,并不是伯父。”包大同解释,他和万里都没意识到有人偷听,所以眼前的情况让他有些吃惊,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是我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事,所以有些大惊小怪,其实长的相像的可能性真的很大。真的真的!你也知道,我是土包子嘛,没见过世面,哈哈——当时我也吓了一跳。”他干笑了两声,试图遮掩过去,可阮瞻的眼神像刀子一样,逼得他无处躲藏。

“你就说吧。”万里轻叹了口气。

“好吧,我说,反正是不相干的人和事!”包大同咕哝了一句,给了自己一点心理暗示,让自己更加坚信死者只是和阮瞻他老爹长得非常像而已。这样把事实说出口,对他而言更容易。

“我们兵分三路后,我不是就去溪头店了吗?天气热,我怕——尸体会腐烂,所以以最快速度向那里赶,其实这一路上很顺利——好吧好吧,我说重点。”包大同瞄了一眼阮瞻,咬了咬牙。“溪头店的村民因为妖童的事很害怕,这具尸体又是被雨水从山上冲下来的,因此他们还没有报警,也没有装殓,只是盖了张席子。派了两个胆子大的老人看着。我一提你,他们立即带我去看。我一掀席子——差点坐在地上,他长了一张和伯父一模一样的脸,不过震惊之后我想,他一定不是伯父。反正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算他们长得就像双胞胎一样——对了,说不定真的是伯父的双胞胎兄弟。一生下来就失散了,一定是这样。”

包大同絮絮叨叨的说着,顺带着说服自己。可是他内心深处有如一块土地一样,不停的疯长着不安的荒草,任他拔光了一次又一次,那些荒草却以更快的速度生长起来。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早已认定那具尸体就是阮瞻的父亲了吧!

阮瞻的父亲是个法术和道术都相当了不起的人,比自己父亲年龄还大,别人也许不知道父亲的真实年纪,他难道不知道吗?这两个老人虽然都有一个年轻的儿子。但实际上年龄早已走过百岁,尽管外表看来都是六十来岁的年纪。所以说,就算阮瞻的父亲真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那个没有修道的人也不可能高寿到这个岁数。

还有一个铁证,就是那件道袍。

现在已经不是道术盛行的年代了,除了拍影视剧,有谁会穿道袍。那太怪异了,所以阮瞻的父亲一件也没有。上次他带阮瞻来他家时,两个老人说起这件事,父亲一时高兴,送了他一件自己珍藏多年的道袍给阮瞻的父亲。

那件道袍是杏黄色的,领口和袖口都镶着黑边,腰带上绣的是金光神咒,夹杂着七个红色蝙蝠。当时他偷看到这一幕时差点笑掉牙齿,觉得这道袍也太花哨了,没想到他那个像憨厚老农的父亲竟然藏着个这样的玩意,加上他老爹那副献宝似的神色,当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而当他在那具尸体上看到这件被泥水弄脏了的衣服时,心里的震惊却是无法言喻的。这不可能造假,那腰带上的金光神咒,只有他们这一派的人识别得出。

可是,他明知道阮瞻的父亲在他高中时代就已经去世了,因此这情况根本让他无法接受,也因此,他不知道要怎么和阮瞻提起这件事,总觉得这其中隐藏这一个大秘密,让所有人都承受不来的秘密!

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因为有感情,所以软弱,当软弱的人类遇到无法接受的事实时,就会不自觉的选择逃避,就会拚命说服自己那事实并不是真的,他就是这样,自见到那具尸体起就不断否定那绝不是阮瞻的父亲,虽然他心里明白那就是!

“带我去看。”阮瞻生硬的迸出四个字。

“去看?不必了吧!我已经装殓了他老人家,还是尽早入土为安好!”看到阮瞻如刀一样的眼神,包大同彻底放弃,“好吧,你先看看我拍的照片。我知道这对死者是不敬的,可是我想,你是需要确认一下的。”他拿出手机,“我已经尽量拍得清楚,不仅是脸,还有其它比较明显特征,我发现他的脚心上——”

话没说完,阮瞻就夺过包大同的手机。他看着手机,包大同和万里就看着他的脸,小夏则还呆呆的站在门边。她隐隐约约的听明白了他们所说的话,对包大同所说的也有些不知所措。从她这个方向,她只能看到阮瞻的背,只觉得他的背挺得比平时还要直,仿佛拚命要顶住什么似的。

“带我去看。”阮瞻放下手机,脸孔愈发苍白。

“可是,你认出来——我是说——明天再去好不好?”包大同求助的看了一眼万里,万里摇了摇头。

“别让我说第三遍。”

“好吧,我马上订机票。”

“不用了。”阮瞻说着伸手拉住包大同的手臂,虚空画符。一脚踏出。

包大同知道他的时空扭曲术,但却是第一次亲自感受,只觉得眼前一花,就又回到了溪头店村口。阮瞻没有到过后山山脚,所以不能直接到达那里,他们只好走过去。

包大同心里长叹一声,心想自己只是装殓了老人而没有下葬,大概潜意识里就是等着阮瞻来亲自看一看吧!

阴沉的日光下。山脚下一棵大槐树的浓密树荫里,一具简陋的棺木孤零零停放着,好像就是那槐树伸展出的一部分,静静的等待着什么。这气氛、这环境、这仿佛在半空中凝结成水的空气,都衬得这一切格外诡异。在七月流火的天气里,让人不自禁的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阮瞻在看到棺材的一刹那,脚下明显滞了一滞,接着就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大踏步走了过去。

包大同停在他身后几米的地方。眼见他轻轻打开棺盖,俯下身去仔细查看,更是反覆检查了尸体的右脚脚底。然后直起身来,把棺盖重新盖好。

“是他老人家吗?”见阮瞻一步一步又走了回来,包大同忐忑的问。

“拜托村民先下葬吧。”阮瞻平静的说,但那声音听来分外压抑,好像有什么在他内心翻滚,随时就会爆发一样,“我也算身为人子,让他暴尸荒野总是不妥。”

果然是!

包大同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半句话来,只是跟着阮瞻来到村里。看他拜托,说服村长,让他先把这客死他乡的可怜人葬到村里的坟地里,并承诺给予溪头店村大笔的好处。他做这一切的时候,那么有条不紊,稳稳当当,仿佛他操办的是一个陌生人的事,只有他故意放慢的语调,压抑着情绪的低沉声音泄露了他内心的煎熬。

这一切都办完。阮瞻头也不回的带着包大同回到了酒吧,因为已经营业,他们直接到了楼上包大同的房间。只见万里和小夏都呆在那里,和他们走时是一样的,这一去几个小时,却仿佛时间停顿了一般。

四个人面面相觑,但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弥漫着可怕的沉默。半晌,还是包大同率先绷不住了。

“事情是这——”

“我老爹去世了。”阮瞻打断包大同,“这一次是真的。”

“阿瞻——”万里艰难的开口,事实上他有这种预感和准备,但此刻还是不知如何应对。

阮瞻那苍白得异常的脸色,那绷得僵直的身体,那骇人的平静,无不让人觉得他遭受了一生中最重大的打击。这打击不可能是他父亲的去世造成的,肯定还有更深的原因。

他一抬手,阻止了万里再说下去,伸指画符,似乎是要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但符只画了一半,手就停在半空画不下去了。他一直喜欢一个人独处,一直习惯了躲避他人,此刻竟然觉得没有一个可以躲避的去处,一个无光的,无人的,无声的地方,洞穴也好,坟墓也好,只要没有人触碰他,让他不至于当场崩溃。

这个时候,道法也没有了用处!他心里苦笑一声,移动了一下脚步。还是凭借这肉身的双脚更可靠吧!

“不要躲起来!”一个女声响起,同时身边闪过一个苗条的身影,两条纤细的手臂缠在了他的腰间,把他抱了个结结实实,“不要放在心灵!说出来!”

他低头看了看小夏清秀的面庞,那是他一直放在内心深处温暖着,热爱着,轻轻浅浅的摩挲着的,此刻想来却突然有了一种无尽的悲哀。到明年春天,他就要死了,在他短短三十三年的生命里,她是他唯一的火光,可是如果他的生命本身就是个劣质品,如果他所构建的内心世界在这一刻崩塌,他是不是该让她离开,免得把她也埋葬?!

他挣脱了她,慢慢转过身去,看着万里和包大同。

若在平时,这两个男人也是泰山崩于前,还会谈笑风生的角色,现在却一脸不知所措。这算什么?关心则乱?!那么还是说了吧!反正,也不过是那么回事!

“记得司马南死前和我说过什么吗,万里?”他开口,嗓子干涩,每吐出一个字都要费一番力气。

“他说:夜风环,阴阳极,还有,你确信他死了吗?”万里喃喃的说,“怎么了?”

“今天我得到了答案。”他面无表情,黑如深潭的眼睛不再有深邃之感,显得有些空洞。

这件事万里知道,小夏和包大同却听得一头雾水。可是阮瞻不停顿,一字一句的说,“夜风环解答了我和司马南的关系,他换了无数个皮囊,可他的身份是不会变的,他是我父亲的师父,确切的说,是我的师祖!”

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他们想过司马南和阮瞻的各种关系,却绝没想到是这样的。难怪他和阮瞻斗法的手势有许多相同之处,而那些不同之处,大概是因为阮瞻并没有直接从他父亲那里学习道术,而是凭借先天的良能和他父亲留下的心法口诀自己摸索出来的,因为是无师自通的,所以加入了自己的创新吧!

而阮瞻不理其它人的心中所想,继续说下去,“阴阳极是一个阴阳鱼形的胎记,很神奇,属于显性遗传,只有在亲生父子间才会传承。我脚底下有一个,当然我的亲生父亲在同样的地方也有一个。”

说到这里,包大同“腾”的站起来,“他是你亲生的——不是说,是养父吗?”他见过尸体的脚底,那上面确实有一个很像阴阳极的胎记,他还做为重要特征拿手机拍下来过!

“对,他是我亲生父亲,我也是刚刚知道。”阮瞻听到自己的声音僵硬得回答,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说着。可是真的能无动于衷吗?为什么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龟裂?!

“最后一个问题就不用回答了。他没有死,可是现在又死了!就是这样。”他用尽最后的控制力说完这句话后,转身走出了房门。

如果说司马南是阮瞻的师祖已经惊到了其它三个人,那么阮瞻的养父其实就是他亲生父亲的事就是个彻底的意外,让他们完全惊呆了。而当阮瞻孤独的身影消失在门边,还是小夏率先反应过来,追了出去。

她见阮瞻手扶着墙壁,没有目的的走在走廊中,整个人都涣散了,心疼得都扭了起来。她把他拉到她的房间,而他就任由她拉着,她按他坐在床上,他就坐在床上,却不说一句话。

“你说句话,别吓我!”小夏坐在他身边,握紧他的手,凝望着他没有表情的脸,怕他的灵魂就这么离体而去,“求你来点反应,我很害怕!很怕你这个样子!”

她真的很怕!

第四十六章 软弱的权利

阮瞻如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可是内心却如沸腾的水,蒸煮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

夜风环,阴阳极,你确定他死了吗?

犹记得司马南将死之时,唇边挂的笑容,有一丝嘲笑、一丝悲悯,一丝同情,还有一丝心疼,看得人心悸。难道他什么都知道?知道他阮瞻的人生不过是一场笑话,一个没有意义的骗局!

他问了司马南三个问题:第一,他们之间的关系;第二,他的身世;第三,他父亲的离奇死亡?司马南只回答了这三句话,再无一句解释。当时他并不觉得司马南在故弄玄虚,因为他认为司马南不明说,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只是对于第一个回答,他立即就知道了答案。

夜风环。

他不知道父亲是什么门派,但是知道父亲这一门派中最厉害的一种叫风刃的法术,后来他之所以先修练火手印和掌心雷就是因为风刃对灵力的要求更高,他要在解开自己封印的情况下,再提升一下实力才行。而他小时候却并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偶尔看过一次父亲使用风刃把一个很凶很厉的鬼魂打得瞬间消失,就很喜欢。可是他虽然喜欢,却不向父亲开口要求学习,因为父亲总是传递给他这样一个信息——他们只是两个相守在一起的陌生人,不必太亲近,他也不够资格索取不属于他的任何东西。当时他八岁,还没开始被父亲强行教授任何关于道术的知识。

那一年夏天,他和万里与街上的大孩子们打架,受了外伤。由于他瞒着伤情不报,使伤没有及时清理而感染,最终导致高烧不退,在医院折腾了一个多星期才捡回小命,被父亲接回家中静养。

有一天晚上非常闷热,他躺在不透风的房间里,感觉难受极了,却因为乏力无法到院子里去乘凉。正想着要怎么办时,却忽然见父亲慢慢踱了进来。这让他有些奇怪,因为他们父子俩平时很少说话,父亲更是绝少进他的房间,从他被收养的那一天,他就学会了生活自理。就见父亲在房间里踱了一会儿步子,好像有什么难以决定的事一样。然后就坐在了他的床头,姿势潇洒地向半空一抓,再挥到他的脸上。

立即他感到了一股温柔的凉风吹拂在他的脸上。那风由远及近,在碰到他脸的一瞬间突然向四周扩散开来,像一个环一样套住他的头,然后沿身而下。

那时他还太小,虽然已经养成了现在的个性,但毕竟孩子气,这风让他觉得又舒服又好玩,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父亲说,再来一次行吗?

父亲没说话,但又做了一次,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做了整晚,直到他迷迷糊糊地睡着,就算在梦中,也感觉那风环一遍遍吹抚着他,让他感到又凉爽又温柔。

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父亲也不见了踪影,可是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夜的事情。他一向严厉寡言的父亲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哄着他,安慰着他,还抚摸了他的头,就像个最宠溺孩子的父亲一样。事后,他鼓起勇气问起那种法术的细节,父亲告诉他,那叫“夜风环”,是当年父亲的师父,也就是他的师祖为了逗徒弟开心而自创的小法术,没什么用处,但是除了父亲外,只有师祖才会。因为师祖答应过父亲,那只是为他创造的法术,绝不会传给别人。

所以,当司马南带着一丝慈祥的神态说起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立即就知道师马南是他的师祖。这是多么可笑啊,无论曾经怎样的生死相搏,他竟然打死了自己的师祖!

而当“阴阳极”这三个自进入他的耳,他的震惊更是无法形容!他不明白司马南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他的脚底从小就有一块奇怪的黑色胎记,因为不疼不痒,他从未在意过,但是有一次父亲无意间看到后就告诉他说,那种胎记绝无仅有,名叫阴阳极,有阴阳极的人都有强大的天生良能,并且只在亲生父子间传承,什么时候他看到有其他人脚底有这种胎记,那个人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幼年的他听到这句话,根本不信这种说法。他固执地以为原来家里的男人就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胎记,但是却知道那个人厌恶他,把幼小的他丢到运煤车里!他非常憎恨那对丢弃他的男女,如果不是因为离家时年纪太小,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的人,他甚至有过报复的念头!

可是今天看来,他竟然恨错了人!那对扔了他的人不过是他的养父母,当人家发现他的奇异之处,怕他厌恶他是情有可原的,他恨了根本不该恨的人。而亲生的父亲却冒充养父待在他身边十几年,什么也没有对他说,只是冰冷地对待着他!让他在渴望爱而得不到的情况下还背负着恩情的重担,小心翼翼的接受、顾虑重重的反抗、还对他的“恩赐”充满感激!

想必,父亲当年“无意”告诉他的这一番话也是有意而为的吧。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作为自己的亲生父亲却不肯承认?在他还未记事的时候,是父亲丢弃了他,还是把他送人了?后来他被送回来时,是有意的安排还是冥冥中的巧合?

终于,他明白了他被那只鬼送到父亲身边时,他眼神里那复杂难懂的神色!他一定在当时就知道面前的小孩是谁?所以接受还是拒绝,爱还是恨,好奇还是惊喜?在那一刻,一定全部拥上过他的心头。

但知道又如何?为什么他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这般冷酷无情,一点温暖也不给他,却又教给他那么多东西?是厌恶他还是害怕他?是不得已收留他,还是另有打算?就算养一条狗也会偶尔和狗嬉戏一番,会抱着他抚抚他的毛,为什么他就能做到那么冷漠。好像一点感情的瓜葛也不想和他产生?一点也不想和他有深刻的联系?他不是他最亲近的,最血肉相连的人吗?!

那么又为什么给他一点温暖的回忆,那个夏夜里挥动的夜光环,那烙好的蛋黄草饼?还有;为什么要告诉他阴阳极的事,是要暗示什么吗?

想到这里,阮瞻从心里浮上一阵悲伤的冷笑来。不重要了,这是多么可悲啊!他一向以为自己够冷酷了,可是和自己的亲生父亲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至少他还有感情,知道对恩人要报答,对朋友要以心相交,对心爱地女人要爱如珍宝。可父亲呢?

亲莫若父子,可是他却能和自己的儿子如施恩和受惠的一对陌生人一样相对了十几年,他还能平静地告诉自己唯一的儿子,他将来会有一个像死刑一样地逢三之难。好像他的生死与他无关。

所以那第三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父亲死了也好,活着也罢都与他没有关系。反正他是不想与自己有牵连的,反正他一直隐瞒着这天大的秘密。再说,当年父亲诈死也可以瞒过他,现在他很确定父亲死了,至少肉身是如此。但以前为什么会诈死?现在为什么会出现?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又是被谁所杀?魂魄去了哪里?那个一直看不见的人是谁?这都与他无关,他不想介入!

愤恨还是伤心,阮瞻说不清楚。他只觉得自己的生与死都是如此无聊,他还未成年时就知道自己的逢三之难了,他之所以能在明知死期的情况下平静的活下来,就是因为当父母抛弃他时,有养父可以收留他,他觉得为了这份养育之恩,他不能自己率先放弃,还要找出养父的死因。可是现在这个理由不存在了,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类似凶狠的想法,真想即刻结束生命,让上天的安排和父亲的预言全部落空!根本不会有逢三之难,因为在此之前,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脖颈里湿漉漉的,是谁在那么伤心的哭泣?是哪里来的温热从他的胸口一直传递到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