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意思?!

月青华气得差点没噎过去,----含沙射影的,干脆直接说是自己下的手好了!

“母皇…”月青华尽量平息怒气,解释道:“四妹一定是气昏头了,才说出这么些不着调的话,简直是不着边际…”

“罢了。”女帝摆手打断,“你别忘了,她终究是你的妹妹。”

月青华急忙分辨,“母皇,儿臣没有…”

“不用解释。”女帝像是有些倦了,挥了挥袖子,就那样静静的出神站着,过了许久才道:“不管这件事,到底与你相干不相干,你始终都要记住,她是你的手足、你的亲妹妹,就足够了。”

月青华还欲解释,“母皇…”

女帝淡淡道:“当年…朕和你一样。”她转身,看着这个最满意的女儿,“你所想的,你所做的,没有人会比朕更清楚。”

----那道清澈深沉的目光,洞穿一切。

月青华浑身一震,最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祸得福

“她到底想做什么?!”月青华实在忍不住,茶盏被她墩得“哐当”乱响,连茶水都溅出了些许,“养病?又没伤筋、又没动骨的,养了半个月还赖着不走!是打算在京郊过年吗?”

嫏嬛上次经过桥头爆炸一事,受了“惊吓”,就在京郊的一座小镇上养病,时间一天天过去,偏生就不是养不“好”。

一会发热了,一会儿头疼了。

中宫正君闻讯,还跑到女皇面前哭诉了一番,以圣旨的名义,派去了太医,自己则派了伺候的人,就差没有亲自过去。

嫏嬛这一养病,愣是从冬月养到了腊月里。

眼看就要到年关,----月青华怎么能够不着急?这种事,越拖越是夜长梦多,万一中宫正君再耍点手段,闹得母亲心软,把妹妹留下来可怎么办?

比如中宫正君叨叨几句,回来过个热闹年之类,。

恨恨咬牙,恼道:“依孤看,她是不想走了吧!”

苏珺凤还是一派从容淡定,悠悠道:“殿下不必为此上火。”笑了笑,“无非就是借着惊吓一事,想耍无赖捞掉好处罢了。”

“休想!”

“殿下何必拧着?”苏珺凤劝道:“江陵县主身份低微,不可与殿下相提并论,她能耍无赖,殿下岂能自降身份陪着她闹?只当是个要饭的,随便打发了,往后的日子落个清静,倒也好。”

月青华有些动容,----江陵县主可以不顾身份胡闹,自己是要做储君的,是要继承月国大统的人,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

因此转头问道:“如何打发?她虽落魄,但是金银财物、男宠美色,也不差,未必就瞧得上了。”顿了顿,“若要回京,那却是休想!”

“怎么会让她回京?”苏珺凤替她添了一杯清酒,自己也满上,“江陵府乃富庶之地不假,但是附近几府,都是人少地广的贫瘠之地,每年连税都收不上来。”用最不屑的语气,淡淡道:“殿下何不赏了与她?”

----殿下何不赏了与她?赏了与她。

这话顿时将月青华的怒气抚平,简直是全身三千六百五十个毛孔都通畅了。

终有一日,不不…就在不久的将来,这月国的土地、子民,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随自己的心意而支配。

----对,是自己赏的。

苏珺凤看着刚染好的凤仙花汁指甲,轻轻抚拭,“不是有人含沙射影上折子吗?他们怀疑殿下残害手足,殿下就用最关爱妹妹的方式,告诉陛下,告诉全天下的人,狠狠给那起小人们一个嘴巴!”

“只是…”月青华还是有些犹豫,迟疑道:“毕竟不是财物,再贫瘠的土地也是土地,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自然是要让她占点便宜的。”苏珺凤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丝无奈之色,“不然她怎么舍得离开京城?”又笑,“江陵县主如此胡闹,殿下却这般体贴关爱,让她得寸进尺的占了便宜,想来陛下的怜悯之心,也该因此而耗尽了。”

月青华目光闪烁,宛若湖面的波光一般荡漾不定,低头端起酒杯轻酌慢饮。

“以几块贫瘠之地,换来陛下斩断那最后一丝慈爱之情。”苏珺凤倾身向前,声音平和如常,却带着说不尽的蛊惑,“殿下你说,这是不是很划算的买卖呢?”

月青华长长的吐了口气,----妹妹这般作、这般胡闹,再加上得寸进尺的要求,母亲不可能不烦她,怜惜之心定会因此大减。

只要母亲那边断了牵挂,任凭中宫正君怎么努力,将来妹妹想要回来,那也都是难上加难了。

----罢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苏珺凤说完了该说的话,没再继续啰嗦,只是悠闲的看着面前的雪景,看着那一片片飘飞的雪花,静静聆听沙沙的落雪声。

“唔。”过了许久,月青华方才打破眼前的宁静,“就依你所言罢。”

苏珺凤回头微微一笑,“微臣不敢,这都是殿下的决断。”

----人在什么时候最容易得意忘形?大概就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轻飘飘的,眼光都因此而拔高了,只往前看、往远处看,又怎么会看到脚下最近的地方?

“见过小主人,属下的名字叫苏珺凤。”

“珺凤。”她微笑着朝着自己走过来,宛若绚烂夏花,“我叫嫏嬛。”

幽静如水的大殿内,女帝静静的看着面前折子,继而抬头,看向一身朝服装束的月青华,“将永州府和宁州府赐予青嬛?”

“是。”月青华神态从容自若,回道:“儿臣想,四皇妹虽然是去江陵思过的,但是也不能叫人轻瞧了,折了皇室血脉的矜贵。”

女帝微笑不语,漫不经心的拨弄着奏章的面皮。

月青华笑容微敛,----母亲说的没错,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心思,与其卖弄那点小心眼,还不如坦坦荡荡说出来。

“儿臣也是有私心。”她尽量让自己神色恭顺一些,微微低头,“四皇妹从帝姬贬为县主,难免心中不平,再加上又有人路上设计,总该安抚一下。”一咬牙,“只要心情一好,想来病也就跟着好转了。”

----病好了,就该走了。

自己都说的这么直白了,母亲应该会相信自己的坦诚吧?从今往后,应该会对自己少一些戒备,多一份信任吧?

然而下一瞬,她的期待和想象就被打碎了。

“真的不是你?”女帝再次问道。

月青华身体一震,心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发闷,----可是面对的人,不仅仅是自己的母亲,还是整个月国的九五之尊,自己亦是她的臣子。

自己一天不登上那个宝座,就得一天臣服。

“母皇。”月青华颓丧的跪下,静静道:“儿臣没有,到底要怎样才能相信?”

“青华啊。”女帝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朕担心青嬛的安危是不假,但是朕更担心的人是你,担心你走错了路,脱离了朕为你一早铺好的路。”

“母皇…”月青华缓缓抬头,却又再说不出一个字。

“你要记住,她是你的妹妹,是朕的女儿。”女帝的眉宇间,有着说不尽的倦怠和疲惫,“骨肉亲情是割舍不断的,等到将来你有了孩子,就能明白了。”

月青华轻声,“是,儿臣聆听教诲。”

女帝走上前去,拉起跪在地上的女儿,与她直视,“青华。”声调平缓安定,“朕连天下都打算留给你,就别再跟妹妹计较了。”

----千言万语,还有什么比得上这句话呢?

月青华一向性子高傲、倔强,此时此刻,却被母亲的话戳中泪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泪盈于睫,一滴滴簌簌坠落。

女帝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任由女儿无声啜泣。

心思却飘远了,飘到了京城之外,----那个聪慧的、隐忍的小丫头,那个盼望得到自己瞩目的小丫头,已经慢慢长大了。

若要比较,丝毫不逊色于眼前的女儿。

可惜她没有好的父族支撑,一辈子只能被人制肘,生活在中宫正君的阴影之下,被夏侯一族所掌控。

那些无奈,当年的自己体会良深。

-----自己的女儿,月国的一国之主,绝对不可以这样!

“嗯…”嫏嬛躺在修月身下,发出一身难以抑制的吟哦,呼吸急促,看着旁边快要掉下去的圣旨,一把抓住卷轴!

“县主…?”修月回头,动作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不用你管。”嫏嬛声音慵懒妩媚,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双腿翘起,像藤蔓一样缠住修月的腰,“别…别停…”

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一次次的填满她娇软的身体。

修月俯身用力,额头有晶莹的汗水坠下,滴在那洁白胜雪的身体上,在炙热的温度下,很快蒸发的无影无踪。

嫏嬛享受着那奇异美妙的感觉,手上随之抖动,圣旨“呼哧”一声散开,“永宁二州毗邻江陵,一水相带,恩赐于江陵县主…”

----追赐永宁二州,这就是母亲能给予自己最多的了。

远赴千里的自己,接二连三被人设计陷害,甚至险些丧命,----最后用上撒泼耍赖的方式,再加上自己人的周旋,方才得到这两块贫瘠之地。

比起那个将要得到江山社稷的姐姐,自己多么可怜。

“啊…”电流般的触感传遍全身,嫏嬛大声的喘息着,闭上眼睛,将圣旨仍在了地上,搂紧那结实的腰肢,“进来,再深一些…”

深一些,再深一些,填满自己身体的每一处缝隙。

----可是身体满满的了,心却空荡荡。

“县主…?”修月吃惊的看着她,带着担心,“是不是弄疼你了?”不免有一丝惶恐,想要抽身出来。

“没有。”嫏嬛摇摇头,睁开双眸,那些挤在一起的泪水迅速散开,化作了莲紫色的雾气,“你别动。”翻身起来,跪坐在修月的腰间,双手撑在他的胸口上,缓缓的扭动了起腰肢…

修月平躺着看向她,似乎和平常有点不一样,但又难以扑捉。

“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敢分心?”嫏嬛笑得魅惑,娇嗔的语气更是叫人神魂荡漾,腰肢扭得更快、更用力,迎接那一次次潮水般的冲击。

在她收紧身体的一刹那,修月再也忍不住,身体里的东西如同巨浪一般,叫嚣着、宣泄着,不可阻挡的喷薄而出!

伴随着悠长的呻吟声过后,方才神魂归位。

嫏嬛倦倦的伏在他身上,感受着汗水的潮湿和粘腻,还有那滚烫的温度,声声入耳的喘息,像是彼此融化在了一起。

静了许久,修月方才起来收拾一番。

嫏嬛怔怔的看着床顶,一声儿不吭。

修月胡乱穿了一件中衣回来,替她掖好被子,自己也跟着钻进被窝,小声问道:“县主…桥头被炸的那件事,真的不管了吗?”

“管?怎么管?”嫏嬛轻笑,将头枕在他的臂弯里,“再说了,也用不着。”看着那双迷惑的眼睛,轻轻戳了他胸口一下,“那一位咱们现在是惹不起,如果不是他,那么不用咱们出手,她就会去解决掉麻烦的。”

修月想了想,点头道:“倒也对。”

嫏嬛笑道:“好歹…还赚了两块地不是?”

“听说永宁二州并不富庶,加起来,一年税收还抵不上江陵的一半。”修月眼里带着不满,嘟哝道:“倒是便宜那一位做人情了。”

嫏嬛微笑不语,----自己从没指望过,姐姐会大方到再送两个江陵府,永宁二州都是割她的肉了。

眼下这样已经不错,…有地,方才有人。

这些事,并不打算和修月深说。

暖了一会儿,修月起身,“汤应该热好了,下奴去喝了再回来。”

避子汤?嫏嬛心中一动,拦住他,“别喝了。”

“啊?”修月以为自己听错,迟疑道:“不喝的话,万一…”

“什么万一。”嫏嬛冷冷道:“他们都把扫出京城了,谁还管这些?再说了,眼下还有谁愿意做我的夫君?此去江陵冷冷清清的,养个孩子也不错。”

帝婿?应该是县君了,还不知道哪一年才有呢。

----如果自己能过早一步有了女儿,也是将来的一个筹码。

在京城的时候自己不敢,一则母亲和姐姐看着,二则不想让未来的帝婿不满,可是区区一个江陵县主,还讲究那些做什么?

退一步说,万一在江陵永远回不去了,儿女绕膝也不错。

如今出了京城,嫏嬛身上似乎少了许多束缚,很想恣意一番,至少在可以允许的范围里放纵一下。

“可是先有了庶出的儿女,将来…”修月犹豫不决,但是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诱惑是巨大的,目光十分挣扎,“这样,…真的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嫏嬛把他摁回了被窝,半支着身子,缠绕着一缕青丝玩儿,暖融融笑道:“我说可以,就可以。”

江陵温氏

去往江陵,大概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嫏嬛因为养病耽误了日子,加上刻意的慢行,足足花了二十多天,才不急不忙的进入了江陵地界。

本该热热闹闹的年三十,竟然是在一处小镇上的客栈度过的。

嫏嬛用银子包了院子,让客栈掌柜和伙计都回家了,自己带着随行的人,度过了有生以来最凄凉的一个年。

倒是荒废了江陵府那边的一番好意,伸断脖子也没等到人。

----又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儿,何苦应那场虚热闹?

只有这样,往后每每想起这个年夜,想起小客栈的那些清冷寡淡,再对比皇宫里的那些奢华喧嚣,才能让自己对被贬江陵有更深刻的印象。

“县主,迎接的人到了。”

“唔,替我整整衣裳。”嫏嬛坐直了身体,----母亲将江陵和永宁二州,以封赏的形式赐予自己,一日不回京,这里就一日是自己的小小领地。

不是说,“治国齐家平天下”吗?

家自己没有,那就从治理这江陵三府开始,好好的学一学罢。

初九这天,江陵的天空风雪大作、鹅毛飘飞。

嫏嬛一身大红色牡丹花开锦缎披风,上玄下赤的宫锦华服,瑶台髻、赤金的九转凤尾滴珠步摇,以最耀目的方式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个灰头土脸的落魄帝姬叫人如何敬服?

----既然做了江陵之主,就应该神采飞扬的震慑住所有人!

“恭迎县主!”由江陵知府领头,乌压压跪了一地前来迎接的大小官员,在嫏嬛那迫人的气势下,无不恭恭敬敬的垂首。

“起来吧。”嫏嬛下了马车,以最谦和、最亲民的微笑,虚抬手道:“大冷的天,难为你们亲自迎接到这里,想来等的时间不短,辛苦了。”

“迎接县主,自然是应该的。”说话的正是江陵知府,约摸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形清瘦,目光炯炯有神,“此地风雪大,还请县主移步府里说话。”

月国男子可以为官,但最多只能做到正四品官职,而且为了防止后宫干政,一旦入宫就必须辞官。

以江陵知府的性别,做到正四品的知府算是拔尖的了。

嫏嬛对他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待下谦和只是一种笼络人心的手段,没必要过于纡尊降贵,更不必熟成一片,江陵知府以下的那些官员,给他们留个惊艳的一面就够了。

江陵是个富庶之地,却又不像京城地界那样寸土寸金,县主府虽然没有帝姬府尊贵奢华,但是从大小上来说丝毫不逊色。

甚至,后面的花园比帝姬府还要宽阔有趣不少。

嫏嬛被贬到江陵,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绝对不会是刚刚修建的,应该是知府的府邸改建而成,因而笑道:“我这一来,倒是委屈大人一家了。”

“不委屈。”江陵知府爽朗一笑,“江陵这儿就是地广粮多,有几个闲钱,历任知府将这府邸一扩再扩,方才成了今日的格局。”亲自满上了酒,“若非如此,还真没有地方配给县主安居呢。”

嫏嬛饮酒一笑,道:“呵,可见我来得正是时候。”

江陵知府抬眼,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素闻四帝姬出身寒微,一直寄养在中宫正君的名下,如今又被贬江陵,原本以为会带着怨恨和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