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是九五之尊的帝王,从前是帝姬,但在那一切之前,她只是一个失去生父的孩子,孤单、无助、彷徨,从来不敢向任何人倚靠。
----这么多年,也累了吧。
“阿嬛…”夏侯凌霄叹了口气,是自己一直站错了位置,他上前一步,将她紧紧的拥入怀里,“听我说几句,好吗?”
嫏嬛一身上玄下赤的袍子,裹在那湖蓝色的宽大身形里,好似一朵娇弱的小小花骨朵儿,----花朵用力摇晃了几下,最终停了下来。
“姓夏侯,不是我能选择的。”他的声音好似春风一般柔和,轻抚着她,“但是任何事都可以改变,可以努力,不能仅仅因为一个姓,就让一切都盖棺定论了。”轻问:“你说,对不对?”
嫏嬛紧紧的抿着嘴,没有回答。
“阿嬛,给我们一次机会好吗?”
“我们”两个字,像是针尖一样刺了嫏嬛一下,轻轻的颤了颤,那双莲紫色的眼睛轻轻转动,像是在思量着什么。
夏侯凌霄抓起了她的手,握在掌心,“我们都还年轻,就算错了,将来也会有机会去改正,如果不试一次…”语音里透出哽咽,认真道:“不试一次,又怎能确定是个错误呢?”
嫏嬛合上双眸,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无声滑落。
夏侯凌霄俯身低头,尝到了那咸咸的味道,感受到那细腻如瓷的肌肤,还有令人沉醉的幽雅香气,----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吻了她。
嫏嬛睁大了眼睛,----房事自己不陌生,这样子的彼此深入亲吻却是头一次,刚想要拒绝,舌尖上被电猛地击了一下。
那种奇妙的滋味,居然毫无征兆的向身体四处蔓延。
夏侯凌霄察觉到她要挣脱,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些,心里明白,----这一次让她逃掉,可就难再有下一次了。
嫏嬛挣了几次,挣不掉,涨红了脸,“你做什么?简直就是无耻之徒!”
夏侯凌霄已经打定主意不放过她,怎么会去跟她口头计较?再说这种时候,说话实在有些多余,因而只是微笑,再一次进行刚才没有做完的事。
当那柔软的舌尖带着笨拙和本能探进来时,嫏嬛又气又恼,心下发狠想要狠狠的咬一口,只是真的咬住了,最终还是没有舍得用力气。
这一让步,使得对方更加肆无忌惮的深入。
嫏嬛渐渐失去了力气,身体软软的,胸前涨涨的,甚至…不自觉的跟着他回应起来,于是再次闭上了眼睛。
----乱了,乱了,全都乱了。
嫏嬛觉得心里一团乱麻似的,眼前的意外,完全脱离了自己预定的轨迹,不在预料之内,…可是浑身无力,心里更是有了一丝不自控的妥协。
可是面前这人…
嫏嬛恼怒的看着他,明明人前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怎地变得如此无赖?居然仗着自个儿力气大,就…
夏侯凌霄脸上有些为难,看着她腰间的大红束带,尴尬道:“怎么缠得这么紧?解了半晌,也解不开。”
嫏嬛不由“哧”的一笑,终于开口,“解不开,便算了吧。”
岁月静好
在之后的漫长时光里,嫏嬛每每回忆起这一天的情景,心情都是复杂万分。
----那样甜如蜜、浓似漆的美好,终究是短暂的。
而在当时,嫏嬛笑得好似娇花一般鲜妍,望着那个让自己隐隐爱慕的人,捉了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间细细指导,…一点一点松开。
彼此的肌肤只是刚刚接触,就让自己轻颤了一下。
不需要调情,不需要任何技巧,就是简简单单的触碰,便让彼此心生欢喜,身体自觉的起了旖旎的反应。
他进入自己的身体,会感觉到从身到心的沉甸甸满足,他抽身离去的一瞬,忍不住催促他快些进来。
那样的天衣无缝、如鱼得水,好似一场男欢女爱的盛宴,令人无限沉醉。
直到脑子里一片放空,只剩销魂滋味。
一晌贪欢,恨不能永恒。
事毕,宫人进来请示,“陛下,是否记档?”
不是胆子大对夏侯凌霄不敬,而是内殿根本没有人,眼下又是白天,谁也不好趴在窗口听皇帝的壁角。
里面究竟是与不是有什么,需要一个确认。
夏侯凌霄从欢悦中警醒过来,直直的看着嫏嬛,----这不仅仅是一次欢好,一次有可能怀孕的记录。
如果不记档,那么方才的一切算什么?那些软语温存算什么?自己又算什么?怕是此生只有决裂了。
嫏嬛随便披了件袍子,静默不语。
饶是夏侯凌霄素来大方镇定,也架不住在这个时候一点点煎熬,真真度日如年,仿佛过了一世纪那么长,妻主终于开口了。
她眼里说说不出的狡黠笑意,吃吃的,“要是不记档,你会不会哭鼻子?”
夏侯凌霄何时被人这般戏弄过?窘迫之余,忽地穿了鞋子下地,上前从宫人手里取了笔,“当然不会。”他道:“肯定是要记的。”
嫏嬛取笑,“你敢自己动手?”
“谁说臣侍要自己动手了。”夏侯凌霄连记档本子一起取了过来,把笔塞进她的手里,“当然是陛下亲笔。”
嫏嬛笑得更加厉害,摇头道:“朕从来不做这种事。”
----反正今天都无赖了,索性无赖到底。
夏侯凌霄抓了她手,往记档本子上写,“甲丑年…”
嫏嬛一脸骇笑,“你居然胁迫朕?反了,反了。”
话是这样说,语音到最后渐渐变得温柔,手上轻轻带力,跟着他一笔一划亲自记下侍寝笔录,----皇帝亲自记录侍寝挡,这是哪朝哪代都没有过的事。
夏侯凌霄一手揽了她,微笑轻声,“阿嬛…”
嫏嬛抿嘴浅笑,抬眸问:“凌霄哥哥,还有玫瑰汁果片吗?”
彼此凝视,时光仿似静止。
下面的宫人眼见两位主子不管不顾,调起情来,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不是听说陛下厌恶夏侯氏,怎地这般亲热?
“哧”的一声,夏侯凌霄将那一页记档的纸撕了下来。
“你做什么?”
“留着。”他道:“陛下再重新写一份。”
宫人的嘴角抽了抽,完了,两位主子都有些魔怔了。
皇帝白日宣淫的消息,不胫而走。
众人张大了嘴巴,齐刷刷的掉了一地眼珠子。
就连皇太君都迷惑了,朝崔璞问道:“这是闹得哪一出?哀家还想着,皇帝要闹好些日子的脾气呢。”
崔璞苦笑,“老奴也看不懂。”补了一句,“不过总归是好事。”
“也不全是。”皇太君轻轻冷笑,目光犀利,“只怕哀家那傻侄儿,从今往后就不记得姓夏侯了。”
崔璞笑道:“小两口恩爱一些的好,孩子要紧。”
皇太君也笑了笑,“说的是,红脸让凌霄来唱,黑脸哀家来演。”他目光一冷,“只要有了孩子…”没有说话,意思不言而喻。
皇帝日防夜防,生怕自己动了那几个小东西。
----用得着那么麻烦吗?
只要侄儿诞下女儿,入住中宫,嫡长女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先帝以为破坏了自己计划,让自己吃瘪,可是…死人的算计终究是死的,怎么比得上活人的慢慢筹谋?
皇太君轻轻一笑,“不管皇帝是真心、还是假意,哀家只要嫡长女就够了!”转头看向崔璞,“给哀家盯紧一些!凌霄可以糊涂,咱们不能!”
筹谋
----经历过漫长煎熬的苦涩之后,甜蜜来临时,变得愈发浓烈化不开。
夏侯凌霄此刻的心情,真真如同掉进了蜜罐子里一样,甜得发腻,可是却心甘情愿这么腻下去,最好…是永远。
经历过那样一场欢爱盛宴,两个人都不愿意分开。
一下午,嫏嬛和夏侯凌霄都没有出过圣凰宫。
高世元是个机敏有趣的,晚膳时,吩咐御膳房炖了三样当季的补汤,每一样都浓香四溢,叫人口内生津。
嫏嬛看着人盛了一碗,先含笑亲手推给了夏侯凌霄,闹得他一阵尴尬。
她倾身过去,低低道:“给晚上补点力气。”
夏侯凌霄面上端着,喝汤时,忍不住低语了一句,“陛下,非礼勿言。”
嫏嬛翘起嘴角,本想再说一句“夫妻敦伦乃是大礼”,却忍住了,----一则当着宫人们调笑终归不妥,二则…彼此并不算是夫妻。
可是养父那边,正努力的想把自己和他变成夫妻,真正的夫妻!中宫之权,养父早就是志在必得!
想到这里,心情不自觉的暗了一分。
养父太过厉害,不论心智、手段还是实力,他今日谈笑风生之间,生生逼得自己开口削了温良玉的权力。
他一贯是这样,要什么,从来都是让别人自己说出来。
不由苦笑,温良玉心里必定在埋怨自己罢。
“阿嬛?”夏侯凌霄察觉到了她的不悦,回想了一下,自己那句话并不足以惹得她生气,那么是为别的事?
“喝汤。”嫏嬛回眸一笑,不打算继续这个不愉快的话题,“用完膳,咱们随便走走消一消食。”转头看向高世元,“让人把汤池那边收拾一下。”
高世元请示道:“是龙凤合欢百汤池罢?老奴这就让人去打扫干净。”看了夏侯凌霄一眼,“恭喜夏侯贵侍。”
嫏嬛啐道:“洗个澡也要恭喜?就你话多!”
“是是,老奴话多。”高世元一副“我懂你嫌人碍事”的表情,退后几步,还故意叹了口气,方才转身出了大殿。
此时正值盛夏,外面的热风一浪一浪的扑来。
有伶俐的小宫人笑迎上来,讨好道:“大总管何必亲自辛苦?到偏殿凉快着,小的替大总管跑一趟腿吧。”
高世元笑眯眯颔首,“你去吧。”
小宫人得了大总管的赏识,屁颠屁颠的走了。
高世元抬起头,看着蔚蓝澄澈的碧空,心里却像是压了一大团乌云,灰蒙蒙的拨不开、散不去,叫人无比压抑。
皇帝忽地对夏侯氏好了起来,----不知道是出于平衡后宫的策略,还是…?不由想到了先帝,即便当年的她深深忌惮着夏侯家,可是在年轻时,对皇太君还是有一种说不清的感情。
那么现今的皇帝呢?对夏侯氏…
皇帝眼里的笑容不像作伪,是演技高明?还是真的动了情?
高世元摇了摇头,罢了,此刻多想也是无益,皇帝的心思,不好猜、不能乱猜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自己无法左右。
上一代的悲剧,这一代还会继续重演一遍吗?
高世元勾起嘴角,带着三分凄凉、三分怀念,还有几分古怪的笑意,背负双手下了连廊台阶,朝着偏殿走去。
*
龙凤合欢百汤池,是整座皇宫里最大最奢华的洗浴汤池。
虽然名义上是给皇帝和中宫正君所用,但是历代皇帝,一般都带着自己宠爱宫侍过来享乐,这也算是后宫里的一种荣耀。
因为太大,嫏嬛平时并不来这里洗浴。
汤池的后头连接着一处温泉,冬暖夏凉,池水清澈的好似没有一丝杂质,上面洒满了新鲜花瓣,周围飘着淡淡的沉水香味道。
夏侯凌霄站在池子边看过去,微笑道:“真大。”
嫏嬛坐在椅子上,抬起脚,由着宫人们给自己褪去靴子、袜子,随手扔了身上的外袍,赤足走了过去,“是挺大的,都可以在里面游一圈儿。”
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严实的门窗,只有薄如蝉翼的绡纱铺天盖地落下,在清风的推送之下,像舞女的裙一般飘来荡去。
完全没有遮挡的不自在和尴尬,让夏侯凌霄微微不适。
嫏嬛眼里笑意盈盈,双臂好像游蛇一般缠住他的脖子,仰面轻声,“下去,到里面凉快凉快。”一面说,一面解开他的腰带。
高世元挥挥手,识趣的领着宫人们退了出去。
“我自己来…”
嫏嬛看着他笑,一步一步后退,最终光着脚退到了池子边缘,“哎呀,好滑!”她故意惊呼,猛地向后一仰,手里还扯着解了一半的腰带。
“扑通”一声水响,两个人一起跌落进了汤池里面。
“你…”夏侯凌霄哭笑不得,“也学会淘气。”伸手掠开她脸上的湿发,还有一片片粘住的花瓣,露出那宛如莹玉一般的脸庞,美若白瓷。
偏生还有一双紫色的水雾眸子,红润鲜妍的唇。
池水浸透了着她的衣服,在水里游来游去,让那曼妙的曲线毕露无遗,根本无须再多说什么,一切都在让人情不自禁。
“阿嬛…”
简单的名字,用最缠绵最浓烈的情感轻轻唤出。
----像火苗一般点燃一切。
嫏嬛背靠着池子边缘,几番剥落之后,用身体回应着他的渴望,享受着他进入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次不自控的悸动。
在水里,润滑湿漉的好似一条游鱼。
水里不能尽兴,两人又上来滚到了地上,在凌乱的绸缎衣袍堆里纠缠不休。
唇齿缠绵、十指相扣,拼命的揉得深一些,再深一些,恨不得互相嵌到对方的身体里去,半晌停住亲吻,彼此看着对方大口大口的呼吸。
在那一刻,嫏嬛觉得自己身体里缺了的一角,被填满了。
几番颠鸾倒凤,两个人都有些筋疲力尽。
嫏嬛仰面躺在地上,扭头看了身边的夏侯凌霄一眼,失笑道:“今天这是第五次了吧?再闹下去,明天可起不来了。”
夏侯凌霄亦觉得今日太过荒唐,此刻歇下来,浑身发酸且无力,连手指头都懒得动弹一下,咳了咳,“等下早点歇了罢。”
嫏嬛笑道:“朕现在就能睡着。”
“那怎么行?”夏侯凌霄一脸尴尬,“陛下要是在汤池边上歇一晚,传出去,往后臣侍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嫏嬛耍赖,“反正朕是没有力气了。”眨了眨眼,“要不叫人进来?”
“等等。”夏侯凌霄撑着发酸的身体坐起来,自己先穿了衣袍,然后一件件给她套上,扯着人坐回椅子里,“现在传罢。”
嫏嬛一直笑个不停,到底还是依了他,最终回了圣凰宫歇息。
昨夜除了夏侯凌霄,后宫里没有几个能安心睡着的人,----皇帝在圣凰宫连续召幸夏侯氏,这个消息不可谓不震撼!
叶若澜尤其辗转难眠,偏生宫人还在旁边不停的劝道:“淑侍早些歇着,不为自个儿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