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想干什么?”

“想让你,送我出宫。”凤捭把玩着手里的扇子,“你一定有办法的。我知道。”

在宫里这半年多,凤捭表面上什么都没做,实际上她一直在偷偷琢磨事情的原委。也会时不时试探凤络,可惜凤络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却没想到她身边的人把这些事暗中告诉了流玉。

“留在宫里有什么不好?”淑妃微微挑眉,“怕我害你?”

“凭你?”凤捭轻笑,“凤络,我杀人的时候,你还在屋里绣花呐。”

淑妃不语。

她知道,自己以前一直都比不过凤捭。

“皇上在你心里,重要性只比六皇子差一点,可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我本就对皇妃的位置没有任何兴趣,你何必做这些事,让我们的姐妹之间的感情都成了笑话。”

淑妃咬牙,握着拳头,走到她身边,俯下身,说:“我以为皇上是因为喜欢我所以宠我,可是后来我发现皇上只是因为我和你有三分想象才宠爱我的。你懂我心里的痛吗?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就是一种羞辱。”

那天,淑妃传入御花园,无意中听到皇上和秦少郅的对话,这才明白。

难怪她总觉得,每回凤捭来找自己,皇上也会出现…

淑妃知道,把凤捭留在自己身边,就能留住皇上,可是她又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每次看到凤捭,她都恨不得毁了她那张倾国倾城的容貌。

淑妃知道楚弦在皇上身边很重要,也知道了楚弦此生最大的爱好就是钱,更是无意中知道凤捭害了他的干儿子。于是,几次相邀,楚弦便和她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可以做到天衣无缝。”凤捭提醒她,“要我给你时间考虑吗?时间可不多,我今晚就要离开。”

今天是皇上刚确认得知秦少郅战死的消息,所以他不太会有心情来找自己。

凤捭怕错过了今天再也没有这个机会。

“你就不怕我把你送出宫,然后再杀了你?”

凤捭哦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扇子,拿出一个长命锁,“淑妃娘娘,您今天有多长时间没看到六皇子了?”

淑妃一愣,夺过她手中的长命锁,手颤抖着反复查看,气急败坏地扯她的手腕,逼问:“你把瑞儿怎么了?他人呢?”

“他人好好的,不过你要是不配合,可能明天一早你们就会发现六皇子的尸首。”凤捭抓着放在一旁的点心,吃了一口,觉得没什么胃口,又放下,“你如果不相信,以为我在骗你,大可以现在就出去找他,看你能不能在他死之前找到他。”

“凤捭,凤捭,我没想到你如此狠毒!你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凤捭淡淡地笑着,稍一用力,便推开她,把她推到在地:“凤络,是你要先跟我比谁心狠的!我这人素来不爱结怨,可要是谁先对我动手,我可不是那种会乖乖把命送上去的人。我早看出来你想杀我,不过是忌讳皇上,一直不敢而已。你啊,一直在等机会,不过我不打算给你机会。”

“若是瑞儿有半分闪失,我就算豁出命也会杀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孽种。”

“孽种?我肚子里的是我和夫君的儿子,孽种是这个意思吗?”凤捭送了她几个白眼,“你现在可以出去,命令所有人去找瑞儿。反正我不拦着。”

淑妃大口喘气。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站起身,“好,我帮你。前提是你要告诉我瑞儿在哪儿。”

“你当我傻啊。”凤捭嘲讽地笑着,“等我出了宫,会让人带纸条给你,上面的内容自然会让你找到你的瑞儿。”

晚上,淑妃不知道怎么做的,买通了门卫,让凤捭穿成出外采购的宫女模样,跟着装满废泔水的车子从侧门出宫。

在宫外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凤捭让流玉以最快的速度去找徐秉谦。同时,她把一张写着木辽文字的直跳递给护送她出来的人,并对她说:“等我出了城,你把这个交给你们家主子,她看得懂。”凤捭似笑非笑,拉着翠玉上了马车。

车夫驾车,两个人顺利出城,出城后没多久,凤捭便让车夫先停下,车夫刚把车子停稳,就见凤捭拿起怀中的匕首,动作飞快地撩起帘子,把刀抵在了车夫的喉咙上。

翠玉紧张地看着凤捭。

凤捭对车夫道:“从你上了这辆车,你就是个死人了。现在我决定放你一条生路,你想不想活?”

车夫不敢说话,连连点头。

“张嘴。”凤捭命令车夫。

车夫想也不想,赶紧把嘴长开,凤捭立即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强迫他吃下。

车夫是个没什么文化的人,只因为有个宫里模样的人问他肯不肯晚上送个人去指定的乱葬岗。车夫一看对方给了很多很多钱,自然是豁出命答应了。

车夫只是没想到,自己拿了一半的钱,如今却要丧命。

“这位…这位贵人,您给小的,吃了,吃了什么?”车夫结结巴巴地问,吓得裤子都尿湿了。

翠玉扶着凤捭从车上下来,对车夫道:“我们家夫人,给你吃的是,七日断肠草。就是七天之内不服解药的话,就会断肠而死。”

车夫吓得赶紧跪下,连连求饶:“求夫人饶命,小的只是拿了钱替你们赶车的。”

凤捭道:“我知道,所以你继续驾着车往指定地点走。等明日这个时候,你在这儿等着,我自会叫人给你解药。”

车夫面露为难:“可他们说了,如果在乱葬岗没看到车上的人,那就不给钱。”

凤捭拿着匕首,在他额前划着,“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车夫眼珠子骨碌转着,心想,自己一个干体力活的大男人,怎么可以被两个女流之辈挟制,其中一个还是大着肚子的美艳少妇,手里虽然拿着把匕首,又能拿自己怎么样?倒不如现在把她们捆起来,然后搜她们的身,说不定解药就在身上。

等吃了解药再把她们送过去,然后自己就能拿到钱了,简直一举两得。

车夫心里这么想,于是抬头,想趁着凤捭不被夺下凤捭手里的匕首。

可惜他不了解凤捭的底细。

凤捭动作快得几乎叫他看不清,眨眼间,他不仅没摸到刀,手上还没锋利无比的刀口划出两道伤痕,血缓缓地往外流着。

车夫吓得赶紧跪下磕头。

“上车。”凤捭命令车夫,“现在就去。晚了,他们一样会要你的命。”

车夫乖乖上车,哭着说:“明日真的会给我解药的?”

凤捭点头。

车夫这才抹了抹眼泪,扬起鞭子,飞快赶路。

凤捭这时和翠玉急忙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没过久,徐秉谦便和李柱子驾着马车赶过来。徐秉谦早就着手准备,马车上有很多东西,小孩子的衣服,银子,干粮,被褥等等。

他看着凤捭,紧张地问:“你这样赶路,行啊?”

凤捭点头:“没关系。锦姑呢?”

徐秉谦低下头。

凤捭明白了,她伸手,让翠玉扶自己上车。徐秉谦见此,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微微用力,把她托举起。

上车后,翠玉问凤捭:“少夫人,刚才那个吃了药的车夫怎么办?他七天后真的会死吗?”

凤捭笑道:“哪有什么七日断肠散!那不过是太医先前帮我做的安胎药丸。吓唬吓唬他而已。”

“那人真好骗。”翠玉捂嘴偷笑。

“唷,看你,你不也信以为真。”凤捭一句话说的翠玉便不笑了,对方凤捭吐了吐舌头。

徐秉谦思索片刻,便驾车便对凤捭说:“阿樨,我觉得,我们到前方找个地方先藏起来,他们发现马车上没有你,肯定会到加派忍受沿着各条路追,马车终究比不上快马。”

凤捭道:“我们走小路,越快越好,停留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会给他们更多时间。再说了,我不见了,皇上肯定会让各地守城官员留意。我们不能停。”

听凤捭的话,一行人一连赶了四天的路。

第五天晚上,凤捭在车子上,忽然觉得肚子疼,疼得她几乎要说不出话。

翠玉和流玉发现了异常,都紧张地扶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凤捭大口喘气,说:“我好像…我好像要生了…”

徐秉谦急忙停下车,撩起帘子,“怎么办?”他毕竟是一个大男人,干不来接生的活。

翠玉和流玉急忙把车上的被子平铺在马车上,让凤捭躺下。

凤捭拽着被子,咬着牙对徐秉谦说:“白益,我现在只是阵痛,什么时候生还不知道,你别管我,快驾车往前走。车子停在这儿,等于送死不是?”

徐秉谦不敢停留太久,只能加速赶车。

凤捭肚子一阵疼过一阵,脸上全是汗,手紧紧划着被子的一角。

大约疼了快三个时辰,眼看都快丑时了。翠玉看到她腿上流出了血,说:“少夫人,少夫人,不好了,您流血了。”

凤捭已经疼得没知觉。

流玉赶紧敲了敲马车。

徐秉谦理会他们的意思,立即将车子驶入隐蔽的树丛中,自己和李柱子下车埋伏在路两旁,看着周围是否有人经过。

翠玉和浮玉都没有替人接生的经历,只能着急地守在她身边。

好在凤捭肚子里的孩子命大,折腾了半个多时辰,终于顺利生了出来,这期间,凤捭嘴里一直咬着一块毛巾,没有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孩子生出来的时候,她才彻底松了口气。

翠玉和流玉则是呆呆地看着凤捭退下的小孩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不是这样抱起来就可以了?”流玉问。

翠玉拿起旁边的干毛巾,说:“应该要先擦干净吧?”

说着翠玉便用毛巾拭擦浑身是血的婴儿,不过抱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她肚子上连着一个东西。

“这…”

凤捭早前看过一些这方便的书,便有些无力地对流玉说:“把我的匕首擦洗干净,然后割断它,再打个结。这就是你们的肚脐眼。”

流玉急忙摸出凤捭身上的匕首,拿出马车上干净的水,冲洗干净后剪短了脐带,打了个结。

这时,婴儿哇地大哭起来。

徐秉谦和李柱子对视一眼,李柱子说:“白管家,您快去看看少夫人,我盯着。”

徐秉谦点头,起身跑过去。

这时,婴儿已经被擦干净,抱在一个小包裹里。

凤捭笑着看着婴儿,轻声哄她:“乖,不要哭,让娘好好看看。”她伸手摸着婴儿的脸,婴儿紧闭眼睛,似乎能感觉到什么似的,渐渐就不哭了。

凤捭很想让孩子吸一口自己的奶水,可是她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她觉得自己好像在不停地流血。

徐秉谦撩开车帘,就看到铺在她身下的被子都被染红,车里一阵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流玉和翠玉都在关注凤捭的生下来的孩子。

凤捭看到徐秉谦,让他走近一些。

凤捭看着他,说:“白益哥哥,我求你,快带着孩子走。”

徐秉谦握紧她的手,“凤捭…”

流玉惊恐地问:“公主,公主您怎么还在流血?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可能刚才颠簸得太厉害…”凤捭挤出一丝苦笑,“一会就会没事的。”

李柱子跑回来,说:“少夫人,管家,我听到有马蹄声音,是很多马蹄声,人数肯定不少。不知道是不是追我们的。”

凤捭把孩子以及那把匕首推给白益,说:“白益,走!”不管是不是,她都不能让自己和秦少郅的孩子有半点危险。

她的眼里写满了哀求。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孩子落在皇上或者凤络手中。

她此刻并不觉得难受,心里只想,如果我现在死了,也无所谓,正好可以去找秦少郅。

徐秉谦抱着孩子,把所有的话都浓缩在一个眼神里。他觉得凤捭似乎已经没有任何力气说话了,她连眼睛都不愿阖上,只是这样睁着。在凤凰的手垂落下的时候,他终于咬牙从车上跳下。

他拿着水袋和之前为自己准备的包裹,怀里抱着孩子,沿着树丛,脚步飞快地往前跑着。

看着徐秉谦离开,凤捭才阖上眼睛,累得昏睡过去。

徐秉谦走了没多久,又折回身,看到李柱子驾着马车回到大路上,飞快地向前疾驰。他低头看着不停撅嘴想要吃东西的婴儿,想到凤捭随时都可能失血过多而死,不禁感到心里一阵慌乱。

他沿着小道,一直远远地跟着马车。

很快,就看到几十个御林军模样的人骑着马追了上去。

车子停下,李柱子中箭而亡。

流玉下车和他们过招,没撑多久,也倒在血泊之中。

徐秉谦不敢在看下去,他怕怀里的孩子突然哭,会引起这帮人人的注意,便沿着反方向,不停地奔跑。

&&&

翠玉一直守在昏死的凤捭身边,不肯离开。

最后一个蒙着面的御林军拿起手中的剑,刺穿了翠玉的喉咙。

御林军看着不知死活的凤捭,犹豫着要不要补上一剑。

就在这时,御林军中有一个人放出了一个信号弹。

为首的这个吓了一跳,骂道:“谁放的!谁!谁!”这个人刚说了两句话,就被另一个杀死。

很快,这批御林军很多人傻了眼。

那个放信号弹的人说:“皇上有令,不得伤害秦夫人。”

没多久,另一批人马便赶了过来,为首的是东方明。

东方明看到这一幕,轻声叹息。

他觉得自己身为丞相,为皇上做这种事,简直是丢人。

这些御林军中,有的是想让凤捭死,有的却是听命皇上,不敢伤害凤捭。东方明自然是保护凤捭的那一个。其实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放水,不仅如此,还好几次误导了追赶的人,好让凤捭能跑得更远一些。

不过他也不能离得太远,他知道宫里,好多娘娘都想要凤捭的命。

今天他实在是帮不了凤捭了,只能领着可能已经没气的她回去交差。回去的时候,他还命大夫给凤捭看病。

好几人大夫都是摇头,说失血过多,如今虽有微弱呼吸和心跳,不过…

东方明觉得自己是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