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小圆头食人鱼,潭水中玩得好好的,突然嗅到了新的口粮,兴奋地咧起尖牙窜过来。东西二财的口力很好,一撕一咬,二十就将支离破碎。

二十沉入了潭中,不见水花。

慕冬宁心惊,眼见慕锦无动于衷,连唤两声:“二哥,二哥!”

“嗯。”慕锦仅这么应了一声。

慕冬宁指指潭中,焦急地说:“阿蛮落水了!”

“哦。”慕锦很是平静。

慕冬宁问:“阿蛮为什么落水了?”

慕锦笑了,说:“应该是不小心掉下去了。”

慕冬宁顾不上埋怨这位冷血的二哥了,喊起桥上的两个护卫。“你们赶紧捞啊,水里有那吃人的鱼呢。”

没有慕锦的命令,护卫哪里敢动。两人低首,一声不吭。

“寸奔,寸奔!”慕冬宁气急,喊:“寸奔!”

寸奔不知去了哪里,没有一丝回应。

慕冬宁不明原因,眼睁睁看着二十坠湖,此时帮不上忙,她不禁哽咽了一声:“二哥,你答应过我,要善待她的啊。”

慕锦说:“哭什么?她还没死。”

慕冬宁哭得更大声了,“二哥,求你救救阿蛮吧。”

“好了,别哭了。”慕冬宁的眼泪倒是奏效了,慕锦伸手一拂。

向着二十游去的东西二财立即停住,双双摆尾,转了方向,继续啃腐尸去了。

“怎么突然到这来了?”慕锦像是忘了,是他安排她到这的。

慕冬宁以为,寸奔是瞒着慕锦找她的,不敢将寸奔供出来。她寻了个借口,说:“今天春兰煎了萝卜糕,我觉得味道很棒,想给二哥尝尝。谁知道一过来,就见到阿蛮掉下水了,你都不救。”

“哦。”凡是说起二十,慕锦就不冷不热的态度。

“二哥!”慕冬宁又想使用眼泪攻势。

“知道了。”慕锦的目光回到潭中,“寸奔,把那女人捞上来。”

“是。”

慕冬宁只听空中响起一声,看不到寸奔从何而来,只见他跃入水中。

丁咏志这时才走上前,到了慕锦身边。

慕锦看了丁咏志一眼。“捅了这么大篓子,你还有脸站在这。”

慕冬宁不认识丁咏志,更不清楚他是尚书之子。自然无从得知,她的二哥在一个官二代面前,竟也如此威风。

丁咏志不敢说话。他哪里知道,向来无人能进的崩山居,忽然冒出一个女的来。

幸好他当时唤的是“二公子”,可没喊出一句“四皇子”。这算是保住了四皇子的身份吧。丁咏志自我安慰着。

二十沉得深,寸奔无法在水面掠人。他潜了进去,顾不得男女有别,右手握住了她细瘦的手腕,左手一个用劲,揽上她的腰。他抱起她,一跃而起。

二十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极为依赖这一个温暖怀抱,她将脸贴紧在寸奔的胸膛。

慕锦眼里更沉了。

到了岸上,寸奔轻轻将二十放在地上,退到一旁。

二十闭气功力不弱,大口大口缓过气,醒了过来。

最疼的还是慕锦按过的肩膀,疼得缩起了身子。

纤薄的身子一颤一颤,将要碎裂成片似的。

“杨桃。”慕锦命令:“给她洗净身子,肩膀上药,一会儿我要问话。”

“是。”杨桃从树影里走了出来。

慕冬宁上前问:“阿蛮,你没事儿吧?”

“冬宁。“慕锦唤住她,“萝卜糕呢?”

“在,在。”慕冬宁叹气,“阿蛮,好好休息。”

慕锦说:“放心,死不了。”

“二哥,阿蛮哪里惹你生气了?”

“她有一天不惹我生气的吗?”

慕冬宁想起,小七也是这样被丢至潭中。那时,小七有心爱的护卫相救。慕冬宁劝道:“二哥,上天有好生之德,她有什么错,也不至于赔上性命呀。”

慕锦看一眼二十离去的背影。“她啊。”他恶意一笑,“红杏出墙了。”

慕冬宁愕然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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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十喜爱聊天。

和丫鬟、仆人、甚至连桥上的护卫,她都能侃几句。

她经过崩山居,见到了慕冬宁的贴身丫鬟。上前攀谈,然后慌张地往掩日楼赶。

那时小六正在讲述近日心得。

她和十五,两位美人儿坐在外园,一人喝茶,一人低语。

小六长叹一声,说:“我也是昨天才想通了。我们几个明争暗斗,但都是小伎俩。换在别家院子,肯定斗不过其他女人。我想来想去,还是喜欢住在二公子这儿。如果二十得宠,以后嫁给了二公子,我就去求她,千万别赶我走。我的愿望很简单,讨一碗饭吃,躺一张床睡。吃饱睡好,我就满足了。”

小十踏进掩日楼,想要大声喊,却又克制,语速飞快,“出事了,出事了。”

近日,小六坐在这里等天上掉馅饼,什么也没等着。人跟着慵懒许多。她托腮回望,缓缓问:“怎么了?难道二公子要将我们逐出府了?有遣散金吗?有又多少?”

小十说:“也许……一分不给吧。”

小六圆眼一睁,站起来,“怎么了?”

这时,剩下的三人听到了小十的话,一一走出房间。

小十跑得急,有些喘,但她也顾不上喘气了。“是二十……二十……出事了!”

“什么?”十五立即上前,“昨日,二公子不是让裁缝房连夜赶制新衣?今天又给二十安排了丫鬟,好好的怎么又出事了?”

十一也问:“怎么了?”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二公子那脾气,上午阴,下午晴,半夜狂风大暴雨。”小十说:“我刚刚跟三小姐的丫鬟聊天,她说二公子发现二十与男人私通,非常生气,像是要拆了崩山居一样。”

十一好半晌没有表情,俏脸白是白,白到惨,惨到白。

“二十与人私通?”十五不信,“她连话都讲不了,如何与人私通?”

“与谁私通?”小六惊讶地猜测,“寸奔吗?寸奔不爱说话,二十说不了话,看得倒也般配。”

“呸!”十五斥了一声,“你说什么呢?胡说八道。”

小六闭了嘴。

小十说:“二公子在二十房里搜出一封相思情信。”

十一明白,那一封信正是她的。二十有口难言,可能是二公子误会了。

小六更加愕然,“二十不识字,如何通信呀?”

“二公子可能……怀疑二十不识字是假装的?”小十说,“二十被丢到逝潭了,幸好三小姐经过,才救了上来。丫鬟说,二公子要问话,会不会跟小七一样,问着问着就不见了?”

十五着急了,“今天二公子本要我与他出游的,我想,二公子对我仍有旧情,我去求他。”说着,她拎起裙摆跑了出去。

十一脸色很是苍白,嘴唇抖了抖。她死死抓着自己的襦裙。裙上的花儿被抓得像是枯萎了。她松开了手,忽然呼口气,决然地向外走。

十四一直无言,冷着脸,抿紧唇,扭头也走了。

小六和小十互望一眼。

小十问:“我们去不去啊?”

小六跺一跺脚,拉起小十的手说:“走,你不是最喜欢看戏吗?”

小十被拽得左脚绊右脚,“二公子会不会把我们都处死呀?”

“上回我替小七求情,二公子放过我了。这回……不知道。”小六像下了决心一样,“死就死吧。不是有句话叫那什么,死得重一点,以后投胎就到大户人家了。”

小十说:“我没听过这句话呀。”

小六说:“我听过就行了。”

小十又说:“小六,你的手好像很抖啊。”

何止抖呢,小六连冷汗都沁出来了。“死到临头了,谁能不抖的?”小六向前跑,”别说话了,救人要紧。我年年给小七拜祭,已经很愁了。可不想再多记一个日子给二十拜了。”

几位美人儿衣裙飞扬,如雪的茉莉花朵悄然绽放,一路芬芳。

第33章

慕冬宁有些担心, 反复地与慕锦说:“私通一事或有误会,二哥还是问清楚之后, 再做定夺。”

在她面前, 慕锦收起不耐,“知道了。”

她又劝说:“二哥你要答应我, 千万别一时冲动。人命可是大事。”

他敷衍地应了。

慕冬宁离开之后,慕锦进去书房。

丁咏志正在来回走动,古铜脸上的眉心皱成了漩涡, “那女人是谁?她是否听出了我的话?”

慕锦回他一个废话的眼神。一个普通商人能和皇上有约,想想就知道不寻常。

“二公子,不如我派人将她灭口?”丁咏志是看着慕锦对二十出手的。慕锦本可以在那一瞬间杀死她,却不知为何,改丢外面去了。

二十姿色平平, 丁咏志没将她和慕锦侍妾想到一起。

慕锦不语。

“二公子。”丁咏志又说:“你的身份是已死之人。如若不小心泄密, 牵连甚广。”

“这事不是你泄密出去的?”

丁咏志拭去额上的冷汗。

慕锦说完话, 忽地看向寸奔,专注地看了好一会儿。

丁咏志跟着也看向寸奔。接着,慕锦的话让丁咏志险些掉了下巴。

慕锦将寸奔仔细打量一番, 说:“五官端正,身材遒劲。寸奔, 你长得不错。”

丁咏志:“……”这话若是惯常的玩笑, 听听便过了。但是,二公子一本正经地讲出来,正如选妃大会那天, 皇上将一众女子看完,忽地称赞某位大臣面如冠玉。

那位大臣第二日蓄起胡须,再也不敢冠玉了。

寸奔就是比丁咏志稳重,回道:“谢二公子。”‘

二十和寸奔偎依的身影,此时在慕锦脑海中挥之不去了。他问:“你觉得那女人信不信得过?”

丁咏志看着慕锦,再看看寸奔。那女人……是谁的女人?

寸奔如实回答:“属下认为,二十姑娘没有背景,又不认字,从来不问二公子去向,大约是想置身事外。”

“哦。”慕锦看一眼逝潭,又盯着寸奔。比样貌,二公子自认不输任何人。没理由那女人抱别人抱得紧,在他床上却非得他拉她的手才肯抱。没理由,没有任何理由。“你比我了解她。”

寸奔立即低头,“属下不敢。”

“那你知道她从不过问我的行踪?我都不知道。”

二公子,这不明摆的事么。但,寸奔不敢答。

丁咏志接话说:“二公子,不灭口吗?”

慕锦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冬宁说的。”

“恐成后患。”做大事的人,哪个没背几条人命?皇上当年,也是踩着兄弟的血肉才登基的。

慕锦瞟向丁咏志,“我早该把你给杀了,什么事都没有。”

讲起这个,丁咏志顿时无言以对。

这时,守桥的护卫匆匆而来,“二公子,有一群姑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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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路上,十一道出了原委。

其余几人虽然惊讶,但来都来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无论私通的是谁,都跟二公子求求情,争取留一条性命。

几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跪在偏厅,缤纷衣裙,让寂静的崩山居活跃起来。

小十悄声说:“等会二公子来了,有眼泪的挤眼泪。挤不出的,捂住眼也要哭几下啊。”

“死到临头了,谁能不哭的?”勇气可嘉的小六,终究还是怕死。“我现在就想哭。”说完就开始抹眼角了。

寸奔听到这话,倒是想笑。这群美姑娘没在二公子的熏陶下成为蛇蝎女人,也是难得。

慕锦进来。

十一苍白的脸非常平静,磕头说:“二公子,相思情是我写的,与二十无关。”

“这么直接。”慕锦轻笑,捻起信封,“那为何,把信给她?”

十一坦白说:“我和男人讲好,昨日午时一刻给他回信。前日,我抱病卧床,便找了二十送信。我和二十说,我已决定和男人了断私情,她才肯答应送信。信递过去,我和男人便断了联系。我以为这样,这段姻缘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去了。

慕锦展开苍黄的信纸,“哦,那人叫肖永贵。”

“这事皆因我而起,与他无关。他是一个屠夫,至今未娶,没见过几个女人,是我狐狸心作祟,主动勾引。”十一说:“他克制有礼,与我没有发生不正当的关系。”

“嗯。”十一说的这些,慕锦听完没什么反应。他抬眼看着另外几个女人,“你们又是来干嘛的?”

几人齐声道:“我们是来求二公子开恩的。”

慕锦笑:“是觉得我的头巾不够绿是不是?”

十一生怕他一怒之下,连杀数人,急忙说:“我愿以死谢罪。此事与他人无关。”

慕锦却说:“她给你送的信就是共犯,你死了,她也得半身残废。”

十五磕头把脑门都磕地了,“十一罪不至死,二十也是。二公子,好人有好报,求你开恩。”

“对呀,二……公子。”小六抖索地开口,对上慕锦的眼睛,她更抖了。“十一误入歧途,可是,在危急关头,她及时悬崖勒马。不是有一句那什么,女人回头金不换,求二公子饶十一不死。”

“求二公子开恩啊。”

这一人一句,慕锦以前很是享受莺啼燕语,现在只觉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