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很……很喜欢他,喜欢了整整四年,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有他,为了他留长头发,买了一柜子的黑衬衫,每年、每年放假都去他的学校旅游……”

“真搞笑……他怎么就突然就要、结婚了呢,他明明夏天的时候还跟我说,他没有女朋友的……”

“好烦,我想、想快一点毕业,要是能快一点毕业就好了……”

火锅基本已经没有人在吃了。

喝酒这种事情,就是一个传染俩,两个传染仨。

到最后,就连莳音都被江妙的咽哽声所感染,不知不觉就陪着她喝了好几杯。

整个餐桌上,坚持到最后没碰酒的人不是宁词,也不是柯溆,居然是寿星裴时桤。

今天是他的生日,但是大家都有点喝醉了,没有人管他,季威甚至已经跪在沙发上唱起了刘若英的《成全》。

“一个人的成全,好过三个人的纠结,我对你付出的青春那么多年,换来了一句谢谢你的成全,成全了你的潇洒与冒险……”

他鬼哭狼嚎的,唱的根本不是歌,更像是在念咒,但是感动身受的江妙已经开始啜泣。

哭腔实在太悲情。

宁词和章盈璐坐在窗台前,人手一杯红酒在聊着什么悄悄话。

风拂过她们的额角,从侧面看去,都有种少年人做作又深刻的忧伤。

许集安则拉着柯溆,在DVD机前找磁带,打算重新看一遍哆啦A梦。

电视机屏幕上,日向雏田正在和鸣人告白,一句接着一句,超级感人。

许集安蹙了蹙眉,

“这只哆啦A梦怎么长这么高了?”

柯溆看了看,语气淡淡,

“你瞎了吧,这是大雄。”

“咦,还真是欸。”

……

莳音觉得柯溆平时塑造的高冷学霸形象,在今天晚上已经完全崩塌掉。

她叹了口气,看见茶几上放的蛋糕,才忽然想起,今天是裴时桤的生日,但是却一直没有人给他切蛋糕祝他生日快乐。

难怪他都不喝酒,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涮羊肉吃。

他好可怜哦。

女生撑着桌面站起来,想去拿那个蛋糕,结果刚走到茶几旁,手都还没触到盒子,沙发上的季威就一个鲤鱼打挺忽然跳起来,

“呔,白骨精,哪里跑!”

莳音脚一扭,直接摔在了地上。

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所以不痛。

但是因为她喝多了酒,红酒后劲大,现在脑子还懵懵的,摔在地上之后,半天没反应过来,就这么乖巧地跪坐在地上。

加上身上淡粉色的针织衫,从背后望去,就像一个祝寿的蟠桃。

裴时桤看这颗蟠桃半天没动静,还以为她怎么了,蹙蹙眉,放下筷子走过去。

“莳音?”

没反应。

他蹲下身,拍了拍她的脑门,

“你摔哪儿了?给我看看。”

女生迷茫地抬起头,

“没摔哪儿啊。”

“给我看看膝盖。”

膝盖?

莳音反应了一会儿,好半天才迟钝地“哦”了一声。

然后伸腿换了个坐姿,费力地把自己的裤腿往上拔拉。

“……你在干嘛?”

“给你看膝盖啊。”

少年无语地揉了揉眉心,望了眼她露出来的一截白皙小腿,挥挥手,

“算了,我看你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哦。”

她就又很听话地把裤腿拉回去。

“你究竟喝了多少酒?”

“500毫升。”

“哟,你还记得挺清楚。”

“我看了一下,一瓶红酒750毫升,我喝了三分之二,就是500毫升。”

看来是真的挺清醒。

男生敷衍地夸奖了一下,

“数学真好。”

“你在讽刺我吗?要不是为了给你切蛋糕,我也不至于摔,你不要忘恩负义哦。”

“切蛋糕?”

“喏,这个蛋糕啊。”

她指了指茶几上还没拆的蛋糕盒,又指了指腕表,

“现在已经十点二十五了,我十一点钟前必须回家,所以给你切完蛋糕,我就得走了。”

“别切了,不会有人吃的,我现在送你回去。”

“那怎么行,切蛋糕许愿是仪式呀。而且我跟章盈璐和宁词同路,等会儿一起回去就行了。”

“就你们这三个酒鬼?”

莳音蹙蹙眉,

“谁是酒鬼?我没醉啊。”

“……呵。”

“我真的没……”

“知道了知道了。要切蛋糕赶紧切,切完我送你回去。”

女生见他一脸敷衍的表情,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憋屈地住了嘴,伸手把蛋糕抱到身前,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地上,

“算了,看在你今天生日的份上,我不跟你争。”

她拆开盒子,露出里面的蛋糕,糕面画了一个q版的卡通小人,小人头上用巧克力酱写了一行字:

祝我们的大可爱裴十七生日快乐!

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新手。

“你猜,这句话是谁写的?”

少年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

“你。”

“你怎么知道,我的字迹有那么明显吗?”

“呵。”

——因为除了这只小莳音,还有哪个小破孩会用“可爱”来形容他?

“好吧,就是我写的。不过其实按照一个新手的水平,我写的还挺好的对吧。”

莳音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作品,才依依不舍地拆开蜡烛往蛋糕上插。

蛋糕是莳音负责订的,她没有要那种数字蜡烛,因为觉得点起来没有感觉。

所以足足买了两包,此刻一根一根往蛋糕上插,再关上灯,星星点点的烛火,顿时就有一种小时候的快乐和浪漫感。

女生蹲在地上,和他面对面,一双眼眸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亮晶晶的,

“你快许愿呀。”

她的眼睛太好看,看的裴时桤都怔了怔。

“快点儿!你是不是不知道应该许什么愿望?我教你。第一个愿望许爱的人都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第二个愿望许自己天天开心,未来可期,第三个愿望许世界和平,一切都好,快呀,等会儿蜡烛都灭了。”

少年微微挑眉,在她着急又期冀的目光中,还是闭上了眼睛。

第一个愿望,我爱的人都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二个愿望,我爱的人都天天开心,未来可期。

第三个愿望,世界和平。

“许好了吗?”

他睁开眼,语气懒散,

“好了。”

“你认真许了吧?生日愿望一般都很灵的,你应该没有浪费哦?”

“没浪费啊。”

少年呼的吹灭蜡烛,漫不经心,

“第一个愿望,莳音这个傻蛋。第二个愿望,莳音这个笨蛋。第三个愿望,莳音这个蠢蛋。”

“……”

女生把剩下的蜡烛一把砸到他身上,气歪了鼻子,

“裴时桤你有病吧!”

“你怎么这么大了还这么迷信?跟你说了,生日愿望都是不灵的。”

“万一灵了呢?”

“万一灵了,我明年再把你变回来不就行了。”

“……啊啊啊!”

莳音真的快被他气死了,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了!”

男生勾勾唇,捡起蛋糕上的巧克力慢悠悠地吃,没有多解释这个事情。

客厅里灯还暗着,但大家不知道是喝的太醉了还是压根就不在意,几分钟过去,居然没有人去开灯。

于是周围黑漆漆一片,只有电视机里在播的火影忍者,微微消融了冬夜的寂静与黑暗。

裴时桤看着屏幕上流着血倒地的向日雏田,忽然开口,

“小红帽。”

“干嘛?”

“如果我现在跟你说我……”

“不要说。”

他偏过头。

女生正抱膝坐在地上,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的电视屏幕,睫毛盛着光,

“你可千万不要说。”

“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不知道啊。但是你看,鸣人最后还是会和雏田在一起的。”

“……”

“鸣人以前,那么喜欢小樱欸,可是最后,他还是和雏田在一起了。”

“我看了剧场版,小樱说,鸣人之前说喜欢她,只是因为她喜欢佐助,而他不想输给佐助。其实鸣人真正喜欢的,根本就是雏田。”

“……所以呢?”

“所以你觉不觉得,人要意识到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个人,还是有点难的?”

“那是鸣人蠢。”

“唔,事实上,从小到大,我收到过很多告白短信,每一条都写的十分感人,每一个人都说会永远喜欢我,但到最后,几乎每一个人都又喜欢上了别人。”

她弯了弯唇,

“我就觉得啊,对一个人有好感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对一个人失去好感也是非常容易的事情。你看,心动、喜欢与爱,这三件事情本来就不可以相提并论,但很多男生,却好像都以为这是一样的。”

“裴时桤,我觉得我太脆弱了,一点点打击就会彻底击垮我。在不确定的时候就勇往直前,珍惜当下而不管未来——这种事情我一辈子做不到,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压根承担不了失败的痛苦。”

“我们都太年轻了,年轻到以为一瞬间的动心就是永恒,但其实长大以后就会发现,压根不是。”

“你觉得呢?”

……

裴时桤不觉得。

可是人的思维框架一旦形成,就很难跳出自己给自己的桎梏。

莳音的思维体系就是:

不信任别人,更不信任自己。在做每一件事情之前,都要先衡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承受失败的后果,如果不行,她就坚决不会迈出这一步。

在她的字典里,或许压根就没有“勇敢”这个词。

少年收回视线,勾了勾唇,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只有一点不太恰当。”

“什么?”

“小爷不是漩涡鸣人,你也不是小樱。如果非要打比喻,你也应该是哆啦美。”

“……”

“所以,如果觉得自己要被击垮了,就拿出任意门来找我,小爷请你吃奇趣蛋和火锅。”

“……”

莳音郁闷地蹲回去继续切蛋糕,

“我懒得跟你说。”

“不要想那么多。”

他懒洋洋地迈脚走过去,把火影忍者的DVD换成了哆啦A梦,居然难得没有固执地刨根问底。

活泼又熟悉的音乐一下子就从音箱里传了出来。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模糊的笑意,

“既然你觉得我们还太年轻,那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