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月初站在医院门口,有些无奈地看着医院正厅前一大群送别的人。她很特别,身上不知有意无意,总挟带了几许亲切的气息示人。所以离开她小小的世界后,她的好人缘也显露出来。这点,他完全可以理解啦!只是,真的很不习惯连医生护士病友皆一起来送行的场面,可以说——太…夸张了!超越了他的认知范围。

目光再次转到少女怡然微笑的脸蛋上,兴致勃勃地同周遭的一干来送别的人道别,简直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般,一玩再玩。

想到这,心情有些复杂,微微的失落中更多的是恼怒和怨怼。

在那个他究其一生也无法企及的世界,他们到底是怎样对待她的?为何要将她独独隔离了人世十六年?而这次,她为何又会受这么重的伤,差点损及了性命?为什么自己总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总是无能为力呢?

闭了闭眼,将满心错乱的心绪捺下,观月初第N次重复唤道:

“嗯哼,染染,可以走了吗?”

“嗨,来了!”墨染应了声,再次同热情的人们嘀咕了几句话,挥了挥手,转身朝等在门口的少年走去。

“墨染!”温敛的声音轻轻地唤道。

墨染微偏首,疑惑地看向等在医院门口不远处的少年,然后再看向身畔的少年,满脸无辜的表情令在场的两个少年皆有些无语。

“是立海大的柳莲二!”观月初低首在她耳边轻声提醒,也免不了一阵咬牙切齿和无奈。

桃花眼微瞠,尔后不好意思地上前去,对前面露出满脸有趣神情的少年笑道:“小莲二,你也是来和我道别的吗?”

观月初朝来人颔首示意,静静地打量道路旁身姿清雅稳重的少年,眸色略微沉淀,嘴角翕动,最终选择不语,只是双手敛在后背,安静地看着这两人。

“唔,算是吧!恭喜你出院了呢!”柳莲二模棱两可地说道,狭长的眼眸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一袭桃红色的衣裳,色重而华丽,如开得极妍的桃花;繁复的设计,有些似古中国的仕女服,容合了现代人的轻便,行云流水的滑顺;一如记忆中的桃夭笑靥,衣袂翩跹,流水一样的飘逸舒畅、桃花一样的盛世灵动。

这才是那年七五三节的真正记忆!

“呵呵,能这么快出院也算是小莲二的功劳,我也该好好谢谢你才对。”墨染欠了欠身,抿唇而笑,“改天有空,也请小莲二来家里作客哦。唔,就开个花园聚会吧!小初的手艺可是一流的哟。”

“是吗?那我可真的要去捧场了。”柳莲二悠然笑道,自然听得出她每次提及那个少年时,语气中毫不掩饰的骄傲及欢喜。瞥了眼不远处静静看着他们的漂亮少年,心神微动,伸手抱了抱她,对上她惊讶的桃花眼,狭长的眼眸弯然如月,“呐,墨染姐姐,下次我一定会去看你的。”

“嗯,欢迎!”

目送少年神色愉悦地离开,墨染慢腾腾地蹙回观月初身边,歪首打量少年沉敛无波的面容,伸手碰了碰他握成拳头的手,笑道:“小初,我们回家吧!”

少年俯眸认真地盯着她明媚的笑靥,神色略松动,反手握住她温暖柔软的柔荑,含笑道:“嗯,我们回家!”

“嘻嘻,回家后我要喝小初泡的伯爵红茶、小初做的料理、小初烤制的蛋糕、还有小初做的水果布丁…唔,只要小初做的我都要吃。”

“好呀!”他很慷慨地应允了她狮子大开口的索求,心中暗忖:明天或后天又得去茶馆挑选些新品种的红茶了。

“嘻,小初最好了!”她笑得好开心,典雅细致的五官仿佛浸透了某种以往所没有的神韵——越显生动灵活。

他斜着眼睨她,将她此刻令人心动的神态细心地收藏在心头,嘴里却是有些恶劣地吐糟:“吃那么多,小心变成只肥猪仔。”

“才不会啦!”墨染扁扁嘴,“小初,你的嘴巴越来越不饶人了,真是不可爱!”

“嗯哼,反正你看了十五年了,应该习惯了,我也算是没差啦!”

用力地扯了扯少年纯白色的真织衬衫袖子权充抗议,不一会儿,自己却呵呵地笑起来,朝天空挥了挥手,和少年一起回家。

或许,十六岁以前的她的人生,让相里定义在悲哀的框架中,如同一台完美的机器人;或许,现在的她,也还是懵懵懂懂,不谙世事。可是她会学习、会很认真地去看、去记住——学习人类的情感,去看这万千纷呈精彩的世界,去记住生命中所有路过的人事。

她的人生,原本是可以称作乏善可陈,以前她是不懂的,后来她懂得了,心里确实有那么丁点遗憾,幸好只有一丁点哦,她还可以在未来的人生中努力矫正的…当然,如果有小初一直陪着她就更好了。

——关于送别的一些小小的、不值得关注的、也有些八卦的小插曲——

“田中医生、秀子阿姨、琴美阿姨,还有各位,谢谢你们的照顾!”少女很乖巧地朝门口阶上的人们弯腰鞠躬,以表谢意。

相对于少女坦然温婉、娴静和煦的神态,在场的人显得依依不舍多了。

“啊啦,墨染,改天若经过,记得来看看秀子阿姨哦!”

“嗨!”

“墨染,琴美阿姨的家离你家很近,有空你也要去看看我哦!”

“嗨!”

“墨染,还有你田中伯伯呢!”

“嗨,我会记住你们的,一定会去的啦!”

众人还是依依不舍,特别是一些年轻的小护士,想起以后再也不能在辛苦的工作之余,来次轻松愉悦的视觉享受,看不到“春回大地、春暖花开”的奇景,顿觉人生黑暗啊!突然不知道是谁说了句,令大伙精神开始振奋起来。

“大家放心啦,幸村那孩子还在呢,墨染会回来看他的,毕竟他们俩…呵呵!”说着意味不明地掩口一笑,惹来了众多心知肚明的笑声,只有当事人一脸茫然。

名叫秀子的年轻护士也呵呵一笑,看了看等在前方的少年,远远望去,依然能感觉到那份清透的美、水晶一般清澈剔透的质感,漂亮得教人难以忽视的少年。不禁再次将两个外貌皆难分轩轾的少年作了个对比,虽然她私心里是比较偏向幸村君啦,但却不能否认那个叫观月初的少年的存在和当事人的最终归属意愿,当下很亲切也很八卦地问着明显有些茫然的少女。

“呐,墨染,阿姨问你哦,幸树君和小初,你喜欢哪个?”

“都喜欢!”

毫不迟疑的回答令众人有些傻眼,蓦地,年近五旬的田中医生抚掌而笑,有些乐了。琴美护士也讪笑不已,秀子终于知道自己无意中问了个傻问题。这个只一眼就给人无限好感及完美到让人挑剔不出一丝毛病的少女,某些方面来说,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呃,估且就当作有那么些不谙世事的天真吧,这种连小学生都懂的事,在她的理解范围内,就显得如同白纸一张了。

哎,看来八卦啊,也是一种玄之又玄甚至真实度极低的东西呢!却又往往令好事者们趋之若鹜不已。而且少年少女青青涩涩的恋爱呀,真是教人向往呢!

“啊,墨染,阿姨换个说法吧!若要让你选择一个能和你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的人,他们俩人,你会选择谁?”

墨染眨眨眼,看着一群人一脸紧张期盼的神情,慢吞吞地笑道:“当然是小初啦!”

“啊,不是幸村君哦…”人群中发出了貌似遗憾的声音。

墨染歪歪脑袋,不明白这又为什么会扯到幸村精市身上。虽然近段时间,他们俩人在一干医生护士的怂恿教唆中玩起“串门子”的游戏,但也止如此罢了,她和幸村精市之间尚没有他们所指望的多余的情份在耶!

唔,近日来,连她都可以感觉到幸村的精神心情皆逐渐趋好,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好多,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他也很容易就可以健健康康地重返校园、重回球场了吧?可是,这也不怎么关她的事耶!何况要一辈子的对像,当然是选自己熟悉的人啦。她可以说是看着小初长大,心自是偏向自家小孩一些,觉得这样看着一辈子也不错哩!

“嗯哼,染染,可以走了吗?”

听见身后的男孩再一次的催促,声音里满满是无奈纵容的味道,让人的心微微地发软起来,喜不自禁一笑。

“嗨,来了!”

应了声,她微笑着认真地倾听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关怀声,心里微微地疑惑。

“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的人”呀,不就像小凌上次解释的“结婚”一样吗?

生活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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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寝,

残月下帘旌。

梦见秣陵惆怅事,

桃花柳絮满江城。

双髻坐吹笙。

——皇甫松【梦江南】

“小初,那些是什么?”

“花椰菜!”

“小初,那个黄黄圆圆的呢?”

“非洲南瓜!”

“小初,这个我知道,是秋刀鱼,对吧!”

“…是鳗鱼!”

“小初,你买豆豉做什么?”

“嗯哼,可以做美味的豆豉汤!“

“哦,真想马上喝到。唔,小初,听说沙丁鱼罐头是成千上万的小鱼仔挤成的,就像…”

“…”

“小初…”

“你有完没完啊?”

少年瞪着琉璃般纯美的灰蓝色双眸,忍气的青筋在脑门隐隐地跳动。嗯哼,若不是顾及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是很想将某个常识白痴的嘴狠狠堵住,省得让自己闹心。

“小初,生气对身体不好,小凌说容易老得快!这样就不漂亮了!”少女睁着明媚的桃花眼缓缓地说,不急不徐的模样教一向骄傲矜持的少年差点没气得吐血。

深吸了口气,忍住欲将自家姐姐大卸八块的冲动,观月初努力将溢满胸臆的怒息压下,换上一张微笑自持、优雅雍容的笑脸,在超市柜台小姐惊艳痴迷的目光中结账走人。当然,后面跟着一个明显漫不经心、实则一门心思皆扑在这平凡大世界中的每一样人事身上的乡巴老。

一手抱着环保纸袋装着的购物品,另一只修长秀颀的手指无意识地卷弄着额前的秀发,慢慢地走在路上,少年在心里为自己难得的失策微微地懊恼着。

真不该在这种时候带她出门的,很丢脸耶…一向骄傲又自负的观月少年此刻满心不是滋味地感慨完,回首方发现后头本应该跟上来的人竟然不见了,心底微微地吃惊,带着一种莫名的惊皇,他旋身四顾找寻。

“染染…”

日暮中的城市,暖燥而温薰,予人一种慵懒殆惰的心情,挟着白日弥散不去的闷气吹拂而来的热风,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增重了心头徒然而起的负面情绪。

“染染,你在哪?”

观月初往回走了百来步,终于在街头的公园前干净的人行道上看见那一抹鲜艳的桃红色倩影。

少女静静地立在落日余辉的尽头,水云衣袂随着初夏傍晚的热风飘忽飞扬,勾勒出少女柔美的身形曲线,宛若一只正要展翅而翔的蝴蝶般庄重美丽,如冰下的热流瞬间迸发,定格成一卷横卧的山水卷轴,吸引了来来往往无数男男女女的视线。

“染染,你在那儿做什么?”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免有些责备,更多的是安心后的难受。挟着三分凌厉七分纯美的眼,徐徐扫过周遭呆然而望的路人。

墨染偏首,有些迟钝地望着夕照中少年绝美的面容,然后露出桃夭一样的笑容:“小初,这里有只狸猫耶!”

观月初随着她的指示低首望向她脚边,待瞧清伏蹭在她裙摆边不时发出“喵呜”声的小动物时,满脸的古怪及羞恼。

“嗯,染染,这是一只猫,不是狸猫!”少年捺着性子解释。原来,让她离开他视线的凶手是这只不知死活的狸…呃…猫!低敛的秀眸有些凶狠地瞪着一脸满足地蹭在她脚边的小动物。突然觉得这只小猫让他怎么瞧怎么不顺眼呢。

“不是狸猫吗?它长得好奇怪,脸上有一个灰色的圈圈呢!”

“嗯哼,不奇怪,喜马拉雅猫大多都是长这个模样的!”观月初不以为然,但看得出她似乎很喜欢的样子。才如此忖着,就见她弯腰将一直蹭着她“喵呜”个不停的小猫抱到面前,同小猫眼对眼、鼻观鼻地互相打量,令他暗暗发笑。

“小初,我喜欢它,我们收养它,好不好?”

“诶?”观月初微愕,对上她满眼的热切,有些困难地说道:“呃,染染,这种猫一般都是家养的,不是流浪猫。”

“是吗?我见它蹲在那儿很久了,一见我就粘着我不放呢,我以为它是没有人要的哎。”

她说着,将猫咪抱在臂弯间,手轻轻抚梳着它茸茸的毛发,见小猫眯着眼露出一脸舒服享受的表情,观月初不禁眯起秀眸。

她一脸欢喜,完全忽视了他的表情,突然说道:“就算不是流浪猫也不要紧呢!”

闻言,观月初不知为何头皮有些发麻,嘴角抽了下,就见她露出别样的笑容,微眯的桃花眼洒落漫天风彩,对自己笑得好亲切友好。

“它被我捡到了,就是我的了!”

“嘎?!!”观月初瞪大了眼,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然后朝四周看了看,对周遭路过的人好亲切地笑了笑,再然后拖着他充分发挥了火灾现场的逃难劲头,抱着很乖巧的小猫,火速地将他扯离“案发”现场,留下一干被她笑得晕陶陶的路人。

而他,也就这么傻傻地被她拉着手走过夕阳西下、樱花重重飞扬的街头。

他们竟然劫持了一只猫!

生平虽然不算循规蹈矩,但也绝对可以称得上一名良家男儿的观月少年此刻脑袋混乱、精神备儿受打击中。

“小初,猫咪舔我耶!”逗弄着怀里的小猫,她不时惊笑连连。

努力地抑住抽搐的唇角,观月初在最初的震惊后,在她明艳的笑容中开始接受了他们“强抢野猫”的事实。

“染染,这是人家的猫,我们放它走,好不好?”观月初按按太阳穴,有些头痛地试着同某人说教,可惜效果不彰。而且,他也不想养猫耶!会到处磨爪子破坏家具、会掉毛弄脏房子、会随便大小…总之,就是不喜欢!

“不好、不好!”墨染摇头摇得像拨浪鼓,“这是我捡到的,是我们的猫儿。”见身畔的少年抿着嘴,似乎仍是颇有微词,思索了片刻,折中道:“不然我们先带回家养个几天,若有人登报寻猫什么的,我们再放还。小初,好不好?”未了,附送一个讨好又娴雅的笑容。

日暮中的城市,行道路两旁的八重樱开到灿烂辉煌,仿佛倾尽了灵魂的泅渡,以至花絮繁重得只能任由薰风将之轻轻带离枝桠,漂漂洒洒满人间。干净的红黄相间的砖石人行路上,清婉娴雅的少女,只不过一个漫不经心的微笑,桃花纷飞如锦,初绽的风华绚丽得教人怦然心动。

“好…”

不知不觉,那个“好”字轻轻地逸出口,所有的坚持、原则,皆抵不过埋藏在心中十几年的那个少女浅浅的一笑。

“小初,猫咪一般吃什么东西呢?我给它喝红茶、吃蛋糕,好不好?”她热心地为将要成为观月家成员的猫咪提供心爱的食品。

“不行!猫可以喝牛奶、吃鱼。嗯哼,我还未见过有哪只猫剽悍得能改变天性吃蛋糕、喝红茶哩!”

“真的?”桃花眼一亮,她兴奋地弹了个响指,壮志雄心地发下了豪言:“就从今天开始,它同我一样喝红茶、吃蛋糕!”

闻言,一向同情心不多的观月少年竟有些同情起伏卧在少女怀里的猫儿,不过一见它舒舒服服地窝在少女怀里、小脑袋伏贴在少女胸前隆起的柔软间,一脸舒舒服服的模样,不禁火大得在心底冷哼:死到临头的色猫,若不肯回家,就等着一天三餐加宵夜蛋糕红茶伺候吧!

一路兴致高昂,两人回到观月宅时,远远的就见一群青春活力的少年呆呆傻傻地杵在雕花的玄铁门边,满眼惊叹地眺望栏栅遮掩不住的满园风情。

“城堡一样的样品屋耶!没想到观月经理的家是这样的…”

众人点头同意,连已经来过几次的赤泽吉郎,也再次被观月宅所体现的美观温馨而一度呆掉。

“话说,这一带皆是如此的区域吧?好像闯进了另一个洞俯天地呢!”

“观月经理家真是有艺术到教人想来这儿当小偷哩!”

“啊啦,怨不得观月经理和观月姑姑皆是如此出色的说!原来是环境怡养而成的说!”

“慎也,一个人的长相和环境无关的吧?”

观月初咳了声,开口问道:“嗯哼,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听见熟悉的优美声线,圣鲁道夫网球部的队员们停止了乱七八糟的话语,纷纷回身,瞧见出现的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甜甜的、别有心计的笑脸。

“恭喜观月姑姑出院!欢迎观月经理和观月姑姑回家!”

观月初挑挑修长的秀眉,完全不吃这一套,“嗯哼,然后呢?”

众位少年仍是甜甜地笑着,讨喜极了,暗地里却是你推我搡,终于将私底下其实很好人单纯又亲切友好的部长推出去作代表。

“观月,嗯…我们…”赤泽吉郎努力作轻松状,想起这次的目的和记忆中很美味的食物,经不住诱惑道:“其实,我们肚子饿了…”

晕到!

众人作出一副“我不认识他”的表情,然后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自家满脸羞愧的部长,为他这么直白的话语满脸黑线。亏他长得那么高大威武,球场上也是一名威镇四方的悍将,可生活中就太那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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