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的运气可能不如那位女主角,最终遇见能读懂她内心柔弱的男人。女人的才华、美貌、身材、家世,最终抵不上的竟然是运气二字。

“原本以为你变了。”男人的声音成功阻止了她继续向前的脚步,“原来是我看错了。”

站在原地五秒后,转身。

夜的可爱之处在于,能让你看清楚那个人的轮廓,却看不清那人的表情,肆无忌惮的说着自己想说的话,不必担心自己会被看穿。

“我一直都是你的妹妹,这一点从未改变。”如果以为改变,不过是我们都看错了,都以为错了。

她看不清他的目光,却知道他正看着自己。

如果不是这样的光线,想必她不能这么大方的看他,也让他这么大方的看自己,最好的是,他们都不用假装。

“我想问你一句话,请你诚实回答我。”他的语气平静,可里面的郑重却能传递到她耳里。

“恩。”

“你是不是有苦衷?”

她从未说过任何借口,可他愿意为她找一个,为她创造出一个。

“没有。”说出口之后才发现笑了,“为什么老是有人想着有苦衷?那些选择有钱人的人,最后留给别人的一句也是有苦衷。没有苦衷,我就是想嫁给顾丞东那样的男人,有权有势,而且他不像你,他懂得世间残忍,必然肯接纳我曾经的不堪。而你,杨一森,你太干净了。”她的话太直白了,杨一森半响都不发一言。

这段话,她没有半点虚假。

这个男人的确太干净了,如果将他们两人的心都解剖出来,或许正好能凑成一对红黑做对比。

杨锦凝再次回到卧室,顾丞东早已从浴室里走出。他穿着一身灰色的睡衣,这身衣服还是她亲自去买,为了当着左秦方的面表现她对这段婚姻的心甘情愿,为他在这里布置了不少衣服。她原本没有精挑细选,奈何这男人的身材和衣架子无异,无论穿哪一身都像模像样。

他双腿互叠着坐在床上,从她的记忆中翻阅,很少能见到他这摸样。

不过是无趣的新闻联播的复播,他却看得认真,让她疑心是不是自己没有懂得其中的乐趣。

“三少,需要我提醒你,你该检讨你的审美了。”

顾丞东这下转过头,又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我也觉得。”

再后知后觉,她也清楚,他是揶揄自己。

也不和他计较,“什么这么好看?”

“演戏。”将手中的遥控器摇晃几下,“不觉得这些人的演技精湛绝伦?”

“不觉得。这些人,无论演技如何,也不需我们这种凡人评判。”脱下外衣,钻进被子里,“你今天似乎特别无聊。”

“这你也能看出来?”换了个台,“也难怪你瞧不上别人的演戏,演戏高超的人通常都瞧不上别人。”

杨锦凝盯着坐在被子上的男人,“请你移开。”

“我又没在说你,你生哪门子气?”顾丞东不紧不慢的起身,让她将被子扯过去,“不过今天确实见识了什么叫做演技,只是不知道顾夫人对你丈夫我的配合打多少分?”

“顾丞东,你不觉得你现在来和我算账太晚了些吗?”

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者她曾经历过什么,她不信他一无所知。

“算账,你确定你没使用错词?”

她直接躺下,不想和他玩这些哑谜。

已经够了。

顾丞东关上电视,将她丢在一边的外套捡起来放在一边,“我现在是不是该庆幸,我的妻子三更半夜的出去,至少没有披着一件男人的衣服回来?”

5第五页:曾经温暖

杨锦凝被压在男人身下,她仿若在狂风暴雨中前行的一叶扁舟,随风不停摇摆,没有方向,没有目标,也没有任何焦点,身上的男人是唯一的竹蒿,只能不顾一切的将他抓牢。即使抱着他依旧要经历猛烈的风和涌来的海水,可她没有半点选择。她在这场疾风暴雨中起起伏伏,朦朦胧胧,无半点真实感,她仿佛醒着,又仿佛睡着,一切都是梦中的场景。

在她大脑做不出任何反应下,他紧贴着她的身体,终于释放般排山倒海般的激烈交汇。而她则像是他手中拿着线的风筝,随着他放线拉进拉远,除了感官的触觉,身体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但那真实的满足感,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灼热的燃烧,像是毁灭前的最后挣扎,抵抗不了,于是配合着一切动作,忘记自己的初衷,忘记一切情绪,让一切全都在这场大火中烧为灰烬,什么都不剩下。

她以为自己会哭,却发现从始到终,自己紧紧咬着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看来你很清楚,隔壁住着谁。”

她松开自己的牙齿,放任自己喘息,不打算和他有任何的争吵,不过很明显这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灯光灼灼,不用想就知道映进男人眼眸中的自己多么狼狈不堪,她迷离的双眼睨着他,“顾丞东,我讨厌死你了。”

即使当初她嫁给她,新婚当日便给她下马威,彻夜不归,她独守空房之余还得为为他圆谎,她也不曾对他恼恨。

在他多年的好友群无意中透露出的信息,她也能猜到一二,他心中定有着心系之人,为着这一场双方都不甘愿的婚姻,他也牺牲掉了自己珍惜的女人。

她甚至很理解,他对她这般淡然,想必和那女子还有着往来。

她这个挂牌的妻子,其实随时都可以撤退,玩不起他们这种游戏,可以选择置身事外。

而如今,他这般行为,将她的自尊踩下,让她不能容忍。

“我很好奇。”顾丞东半点不介意自己的身体被人随意打量,一只手勾着她的下巴,慢慢摸上去,“你这样的背景,怎么打动爷爷的?或者,别有隐情?”

他所知的信息不多,却也够了,关于她的人生轨迹多少也能推测加现实画出完全。

“你可以去问爷爷。”她没有心情为他解答。

他放开她,“睡吧,我可不想让人以为我是在欺负良家妇女。”

灯熄灭,身边的床也陷下来。

一条命,换一生荣华富贵。

十七岁的杨锦凝能深刻体会到这句话,她的母亲舍身救下杨立海的唯一儿子杨一森,她失去了唯一的一个亲人,上帝补偿给了她三个亲人。

知道母亲失去的消息,她正在学校上体育课,老规矩的教学,集合,由体育老师说几句话,然后自由活动。当有人通知她,母亲出事了,车祸,抢救无效,她迅速赶去医院。看到的也只是母亲素净的脸,嘴角微微上扬,很安稳,很平和。

躺在白布下的女人,似乎不是死掉了,而是从此去了天堂,天堂里有她想要的一切。

她成了彻头彻尾的孤儿,无父无母。

杨立海和左秦方是这时出现在她身边,他们解释了缘由。她的母亲在大街上救下了他们唯一的孩子,从而使他们的儿子安全,可她的母亲为那场车祸付出了代价。从知道母亲过世到看到母亲的尸体,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她却像经历过了这世间的百态人生,所有的一切都堵在胸口,发泄不出,她想哭,却怎么也掉不下眼泪。

母亲的葬礼,是在杨家的帮助下完成。没有亲人,她独自守在棺木前,坐着一页一页的撕着钱纸,一片一片,落在地上,堆成一大堆火。夜深十分,她一边烧着纸,一边去察看母亲的仪容。母亲那么安详,只是在睡觉一般,只要她安静的等着,就能等着母亲醒来。

她不眠不休,直到将母亲的遗体送到火葬场,在母亲被推进巨大的火炉前。她也在幻想着,母亲就此醒来,她上前去扶着母亲回家,告诉众人,那只是一场误会。

可母亲没有如她的愿醒来,母亲的遗体被轻轻一推,就进入那火炉。

再也没有幻想的可能。

她靠在墙上,被工作人员拉出去,她呆呆的站在外面。有好些家人都在外面,拉着亲人的遗体来这里,他们的头上披着麻布,手臂上挂着孝字。

而她,只有自己,守着这唯一的亲人。

从此之后,她便要无依无靠了。

母亲的葬礼很简单,没有请道士,只有她一个人,安静的将母亲的骨头装进箱子中,拿到墓地掩埋。

那一切,她亲身经历的一切,让她不敢相信,她不愿意相信,只剩下自己。

她还是去学校上课,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老是想着,也许在某个清晨,自己睁开眼睛,就能听到母亲在叫自己的名字。

“凝子,凝子…”只有母亲会这样叫自己的名字,只有她。

她在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叫自己的名字,连梦里都没有。

杨立海和左秦方每天都会来安慰她,左秦方摸着她的头,“我希望你成为我的女儿,一直都想要一个女儿,你愿意满足我的愿望吗?”

左秦方的笑很温暖,像母亲看自己的眼神,那是她记忆中最温暖的片段。

十七岁的她,失去了自己母亲,得到了三个亲人,从而有了父亲,有了母亲,还有…一个哥哥。

她不适应,爸爸妈妈几个字,总是吐不出口,他们也并不勉强,只让她慢慢适应,叫不出口也没有关系,叔叔阿姨也行。

她来到杨家,不言不语,但每天却如往常的去上学,放学归来。

左秦方带她走过好几次回别墅的路,她每一次都走向回和母亲居住的屋子,到了之后,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又回返。

每一天如此,恍恍惚惚,却又生活在真实的现实中。

在她装作若无其事里,班上竟然没有一个同学发现她的不正常,也没有人知道她遭遇了变故,假装安宁,假装什么都不成改变,甚至假装她自己不是在假装。

那是一个很安静的午后,她缓慢的踱着脚步回来。

半期后,老师让同学们喊家长去学校,要开家长会,她并没有通知任何人。左秦方和杨立海也不知她会这么早回来,并没有在家中。

阳光正好,树影参差。

她背着书包再一次走错了路,回到从前的那一个小屋,伫立在门口,良久看着。

而在她身边,阳光下,她的影子边多了一道影子。

她侧着身子,看到手依旧打着石膏的少年站在自己身边。

“我告诉过你我的名字,杨一森,你还记得吧?”

她只是看着他。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那整个下午,他们都坐在那破屋前,她还是没有主动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他也没有再勉强。他们的影子,被阳光折射成一团,分不清彼此。

夕阳下,穿着白色衬衣的少年看着少女,“你哭吧,哭了就好了。”

那是母亲死后,她第一次哭泣,第一次真的明白,母亲真的永远离开了自己。

“我是杨一森,我可以将肩膀借给你。”

“锦凝。”没有姓,“借你的肩膀…”

如果要打一个欠条,她永远也没有机会还清那一个肩膀的恩情。

6第六页:假装安宁

杨锦凝和顾丞东并未在杨家待多久,杨立海和左秦方都知道顾丞东平日繁忙,不好多作挽留。杨立海也只是拉着顾丞东下几局象棋,一边下还要一边诋毁自己的儿子女儿都不肯陪自己,还是女婿好。一家人待在一起,也算安乐,如果只愿意相信眼睛看见的东西。

自晚上和顾丞东闹过不快后,杨锦凝在他面前便极少主动开口,除非必要,否则绝对不开口。

车已经开出了很长一段距离,顾丞东才盯一眼观后镜,后面的人仗着空间比较大,正肆无忌惮随意乱躺,“刚才爸悄悄给了我一样东西,你不好奇他给了我什么?”

杨锦凝原本没准备搭理他丝毫,低头的瞬间发现他完全可以从观后镜观察自己的动作,这事实让她颇为懊恼。坐在后座上,将他当成司机,而她是主人,完全可以在心里泄愤,虽然这想法幼稚又滑稽,可只要能让自己痛快就算好。看来自己又失策了,坐在他身边,他想看自己的表情,还要侧身,而自己还可以转过头拒绝他打量。

她并不将自己这幼稚可笑的行为当做是对他无声的抗拒。

“三少要什么没有,给你东西…不是也白给?”她抬起头来,姿势也不着痕迹的端正起来。

“难道你没有听过礼轻人意重?”

“奸商也懂情义二字怎么写?”她语气里的不满显露太多,发现他能随时看到自己的表情,或许他就是想将自己当猴耍,而自己又火急火燎的表演给他看。

不由得抿紧了嘴。

“看来你对我意见很大。”

“不敢,我还指望着三少对我怜惜几分,免我提前下堂,落得个悲惨境遇。”她微微自嘲。

“杨锦凝,你即使言不由衷的说话,也比一言不发的样子有趣得多。”

这次,她真不再再开口了。

她没兴致同他说话,他也不勉强,一路上接了几个电话,看他神色,大抵是出了什么事,抿着唇,认真看着前面的路…不过以杨锦凝心血来潮对他的探究,他这样子是在思索,看来有些棘手。

也不知是不是在证明她的猜测,下一个路口,他突然转了方向。

“你要带我去哪里?”

转了方向,自然不是回她的小别墅了,她还打算回去好好睡一觉,有他气息的地方,总担心自己会做噩梦。

“把你给卖了。”

她神色自若的睨他一眼,也不开口。

他难得的沉不住气,“不怕?”

“三少都落魄得需要卖妻了,我虽然不是什么深明大义之人,也懂得丈夫有难,自当相助,卖身救夫也不错。只希望三少别忘记了我的恩情,等我身死后,选一个好一点的墓地。”

顾丞东呵呵笑起来,这笑倒很真实,没有半分作假。

这次开车的时间比较长,或许是一路都没有睡意,显得时间过得缓慢了。等到两旁的梧桐向后倒去,她隐约有些知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了。高大的梧桐之后,是一丛一丛的黄色小花,一大片一大片簇拥在一起,花海不停倒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溪流,远山近水,远处碧墨色的山坡,近处绿油油的草,竟像技艺高超的画师笔下的淡墨图,由远至近颜色逐渐褪色。

如果不知道这条道路通向何方,还以为来到某个知名的旅游区。

这条路的尽头,便是顾丞东父母所住的地方。

顾叔军的确是一个享乐之人,将居住地选在如此雅致的地方,确实能防外界打扰,过着半隐居的生活。

更妙的是顾叔军所住的屋子,全是由竹子打造,离屋子不远就是一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能见其中游动的蝌蚪和曲折回转的石岩。

唯一显得格格不入的恐怕就是他们所在的这个车。

车开进来时,顾叔军和方空便已经听到声音,两人站在一起,笑着打量着他们,让杨锦凝有些不自然。

“你爷爷现在情况如何?”顾叔军开口询问儿子,眉眼中还是有些担心,只是顾家人多口杂,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人留在顾家,不过也让人烦,帮不上任何。

“还好。”顾丞东显然不想对这个问题过分深究。

顾叔军自然也能懂得,“难得见你带锦凝来这里,早就对你说了,在外面无论遇到了什么事,要知道自己还有父母,这里永远是你的港湾。”

杨锦凝也只好陪笑。

顾丞东的样子,真像要和顾叔军谈什么事,杨锦凝也不会不识趣的打扰,方空便陪在她身边。

她对方空的印象还不错,听说之前也是一个干练的白领,如今身上的气质也随着这里的环境改变,散发着浓浓的雅静之气。

屋子前有一小亭子,方空邀请她去坐坐。

方空拿着石桌子上的鱼食,往水里丢。这动作,这场景,让杨锦凝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坐在这里,好像时间都静止了。

“是不是觉得有些无趣?”方空拍拍自己的手,“我习惯了,所以没什么,你想必觉得很没趣。”

“也没有,难得有机会近处接触自然,挺新鲜。”

方空看一眼远处正讲话的那一对父子,“其实我挺意外,丞东竟然会带你来。”

她只好陪笑。

“别看丞东在商场混得水鱼似水,在都市生活中也掌控有余,他却是一个坐得住的人。他有时候一个人过来,能住上好几天。”方空打量着她的神色。

杨锦凝原本不是很懂,思索了几秒,才发现这位阿姨是在变相告诉她,顾丞东没有回家的很多时候,是在这里度过,这让她不由得多打量了方空几眼。

“这倒挺让人意外。”

“丞东这个人,骨子里挺拧。早几年的时候,他逼不得已做了件让他父亲不快的事,却怎么也不肯低头讲述原因,任凭他父亲咒骂。这性子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很多事情,他不解释,别人怎么可能知道。”方空握着杨锦凝的手,“你多担待一点他这脾气。”

杨锦凝陪笑,“你们的关系真好。”

这么婉转的提醒着她,让她多去理解。

这位阿姨不仅性子不错,也能做一桌好菜,要杨锦凝说,顾丞东的父亲不知多有福气,有人愿意放弃都市生活陪他一起到这山间听鸟鸣蛙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