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本来就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苏凉末不想跟她争辩,占东擎亲眼看着一个女人进了自己父亲的房间却无动于衷,于情于理都说不通,还是,有别的原因?

苏凉末没有深究,“你走吧,钱的事你最好还是找占东擎说。”

沈心黎见她软硬不吃,便站了起来,“我还是劝告你一句,跟着占东擎的日子多捞点钱,只有钱才是最安全的。”

说完,便转身离开。

沈心黎经过茶水间,看到刚才的秘书在复印文件,见她经过,那秘书笑意盈盈过去,“心姐。”

“忙着呢?”

“没,看你在办公室我就没好进去,刚准备把文件给苏小姐送去。”

沈心黎瞅了眼,“什么文件?”

“出货单,对方公司给的原稿,我生怕弄丢,所以来茶水间都随身揣着。”秘书知道沈心黎来头不小,平时见面也都客客气气的,“心姐,我给您泡杯咖啡吧?”

“好啊,谢谢。”

秘书去柜子里拿咖啡,沈心黎走到复印机前,她把文件夹打开,抽出里面的资料放进碎纸机内,动作一气呵成。

秘书泡好咖啡从隔间出来,“心姐…”

张望四周,却哪里还有沈心黎的影子。

占东擎来到公司,他基本不出现在这,因为目标性太大,生怕被警方给盯上。

办公室外面,秘书战战兢兢地张望,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占东擎,“你…你找谁?”

占东擎指指里面的人。

“不好意思…”

占东擎已经径自往里走,秘书想要阻止,可想到自己闯的祸,愣是没敢挪步。

公司的人也并不知道占东擎就是幕后老板。

苏凉末垂着头,外套搭在椅背上,白衬衣的袖口挽至肘部,手边堆着满满的碎纸,苏凉末神色认真,正把好不容易找出来的碎片黏贴到纸上。

占东擎走近,苏凉末颊侧的一缕头发掉下来,他伸手将它拨开。

苏凉末受惊似的退开身,抬头看到占东擎站在桌前。

“在忙什么?”

苏凉末视线落向前,看到办公室门外探头探脑的秘书,“有份文件莫名其妙进了碎纸机。”

“谁做的?”占东擎听出话里的端倪,苏凉末头疼地轻按太阳穴,“我正在努力修复。”

好几页的文件,全被碎成一公分左右宽的长条,就算不眠不休,一个星期都别想完成。

占东擎捻起其中的一团,苏凉末急得去拉他的手,“我整理好半天的,别给我弄乱了。”

“对方什么时候要?”

苏凉末小脸沮丧,将碎纸片从占东擎掌心内取出,“后天。”

占东擎看到她黏贴好的部分,找了大半天也只整理出文件的抬头,“那你死都赶不上,丢了吧。”

苏凉末双手抓着头发,占东擎长腿朝她的办公桌上一坐,“谁这么玩你呢?”

“还能有谁?”当时茶水间就秘书和沈心黎,那秘书就算看不顺眼她,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工作开玩笑。

苏凉末从那团纸屑中仔细找,“今天沈心黎来过,说要拿独苑上个月的红利,我让她自己过去找你。”

占东擎按住她的手,“回去吧,别弄了。”

“不行,到时候不好交代。”

“我帮你,明天早晨之前肯定给你弄好。”

苏凉末哪里能信,占东擎取过边上的文件袋,将碎纸屑往里装,苏凉末见坐在这也没办法,只得拿着外套跟出去。

秘书见二人出来,忙贴墙壁站着。

苏凉末一看时间也不早了,“下班吧,文件方面我会想办法。”

“对不起。”

“没事。”难道还能把她辞掉不成?

两人走出公司,苏凉末小脸紧绷,占东擎取过外套要给她穿上。

“我自己来。”外面冷,她穿着单薄的衬衣,这会被夜风一吹,冷的小脸更加煞白,占东擎将文件袋夹在腋下,伸手替她将长发从领口内拨出来,苏凉末穿好衣服,“走吧。”

占东擎自然地去牵她的手,苏凉末想避开,男人越发用劲将她的手裹在掌心内。

她并不习惯这样,哪怕他们今天早上还从同一张床上醒来,苏凉末并肩跟占东擎朝他停在门口的车走去,公司外面有高大的梧桐树掩映着落晚的月色,苏凉末上了车,并没有注意到停在不远处的另一辆车。

卫则从方才就注意到了两人,他没想到,苏凉末已经能这样自若的让占东擎牵着她的手,她旁边的那个位子,原本是应该属于他的。

卫则握住方向盘的手不由圈紧,他爱苏凉末,也爱自己的这份职业,他没想过两者会起冲突。

占东擎的车子发动后开出去,卫则也紧紧跟上,他们的方向是朝着青湖路而去,每跟一条路,卫则的心就越一分沉痛,前面的地盘他进不去,他只得把车停在路边,眼看载着苏凉末的车消失在视眼里。

苏凉末将目光从后视镜内收回,卫则的车子,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哪怕路上开这种型号的车千千万万,她就是能认得出。苏凉末手肘支向车窗,压在额前的手指挡住了自己略显朦胧的视线,占东擎车开得很快,他弥漫着黑暗的眼梢透过内后视镜朝苏凉末看了下,仅仅是一下就别开。

苏凉末经历过这么多事后总算明白,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

还在大一的时候,她就已经跟卫则规划好了未来,毕业,工作,结婚,生孩子…

两家家境都不错,父母方面肯定不必担心,如果苏康不出事的话,她们说不定真的已经结婚了。

苏凉末唇角勾起抹苦笑,她强打精神拿起那个文件袋,现在还是想想怎么解决眼前的事,不切实际的那些早已是过往云烟。

吃过晚饭,苏凉末先上楼,韩增和宋阁有事找占东擎,应该会耽搁不少时间。

她回到房间,先把文件袋的纸屑倒出来,占东擎约摸一小时后才上楼,他去了自己的房间见没人,这才反应过来,又转身朝隔壁而去。

苏凉末趴在茶几上,一头长发披向双肩。他走近后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还在弄?”

“嗯。”她随口应付,头也不抬。

占东擎将纸屑重新塞回文件袋,“去给我倒杯水。”

苏凉末哪里有心思,“我还有事忙。”

“我这么帮你,倒杯水都不肯吗?”占东擎起身,伸手又把苏凉末给拽起来,他带她走向三楼的书房,将那些纸条逐一摊开,苏凉末也上前帮忙。

“只要用专门的扫描机将碎纸扫描下来,再由计算机顺着切割痕迹复原就行,就是需要点时间,不过一个晚上足够了。”

“真的?”

“倒水去。”

苏凉末转身就走,占东擎盯着她急切的背影不由发笑,这女人还真是现实。

倒了水回到书房,占东擎坐在椅子上,一盏台灯开得光亮,苏凉末把水杯放到他手边,男人示意她走到身侧,伸手揽过她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

苏凉末如坐针毡,看着男人修长的指尖在桌面不停摆动,她手掌撑起下颔,占东擎的脸贴过来,苏凉末忍不住开口,“我们这样算什么关系?”

“你觉得呢?”

“你说过我们的关系不是强取豪夺,是心甘情愿是吗?”

占东擎抬头,这句话他有印象,“我是这样说过。”

“那是不是等到有一天,我想走就能走?”苏凉末仔细端看男人的神色,占东擎手里动作顿住,细长的眼梢扫向她,话语里带有清冽,“你现在就能走。”

苏凉末又不傻,她避开占东擎的视线,“都说了是心甘情愿的,我现在还不想走。”

占东擎缓和了神色,眼里有明显的愉悦,可能连自己都没察觉,苏凉末暗自舒口气,她还真是能屈能伸,说话都不带打草稿的。

“今天下午急得一身汗,我先去洗个澡。”

占东擎在她腰际轻拍,“去吧。”

苏凉末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好后又看会电视,时间也不早了,她并没有去书房,能避开跟占东擎单独相处的时间,她都尽量避着。

电视机上显示的时间不知不觉过了凌晨,苏凉末想到占东擎毕竟是给她解决烂摊子,还是穿起拖鞋朝三楼走去。

书房的门敞开着,苏凉末一眼就看到占东擎坐在椅子上,半身朝一侧微微倾斜,她放轻脚步进去,看到他眼睛闭起睡着了。

面前的电脑正在进行自动比对,苏凉末手伸向桌上的纸屑,占东擎听到细微动静便睁开眼。

苏凉末一身睡衣,头发吹干后略显蓬松,“很晚了,睡觉吧。”

占东擎伸手示意她过去,让她坐到自己腿上,下巴枕在她颈间不停地磨蹭,弄得苏凉末一阵阵发痒,他平日里其实还算可以,不惹到他的底线,几乎看不到他暴虐成性的样子。

所以苏凉末尽量就避开,再说她也没有什么好去惹他的。

占东擎推着她起身,“走吧,睡觉去。”

苏凉末有瞬间恍惚,因为以前在家里爸爸总喜欢在客厅看电视看到很晚,她总能听到妈妈在喊,“走,睡觉去。”

好像这样亲热自在的语气,通常都是一家人后才会有。

翌日,苏凉末还不习惯床上多出个人,睡觉也要由着性子,她喜欢卷被子,睁开眼发现大床上就只有缩成毛毛虫似的自己,眼睛不经意瞥过床头柜,看到一份整理好的文件。

下楼也没见占东擎的身影,应该是出去了。

苏凉末吃好早饭赶往公司,没想到却在门口见到卫则的车。

就那么堂而皇之堵在大门口,她不得不下车。

卫则脸色憔悴,身着便衣,见到苏凉末二话不说上前,“我想跟你谈谈。”

“就在这说吧。”

卫则一把夺过苏凉末手里的文件,看到盖得是她的章以及公司公章,卫则面色铁青,“凉末,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我很清楚。”苏凉末愠怒,没想到卫则会公然抢她手里的东西。

卫则扬起那份文件,“你告诉我,这间公司是不是跟占东擎有关?”

“你还在查他的事?”

“当然,我说过迟早有天要让他栽在我手里,”卫则性格本来就拧,“你知道吗?那个被他扔在警察局门口的女警现在还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御州并不是占东擎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地方。凉末,离开他,他使了什么手段非要将你留在他身边,你告诉我?”

苏凉末拿回她的文件,她永远不可能和卫则说,苏康的事已经吃亏过一次,还差点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你这样很危险,我不想你哪天被陷进去,我会让人盯着这家公司,万一有出错,担风险的是你知不知道?”卫则神色急迫,他是真的为苏凉末好。

她这会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许久之后,当一切都发生翻天覆地变化,苏凉末猝然想起卫则今天的这番话,竟是如遭雷击。

“卫则,那天我身上的窃听器是你放的对吗?”明知道答案,苏凉末还是问了。

卫则稍怔,很难面对苏凉末这样的直白,没有质问的口气,却疏离到令他心酸,“是。”

“你笃定这样闯进来占东擎不会把我怎样是吗?所以你在最后才那样问我,可是卫则,你明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你还是自欺欺人说了没事,对吗?”

卫则被她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印象中苏凉末性子温和,很少有咄咄逼人的时候。

可他却还是该死地点了头,他恨不得拧掉自己的脑袋,“是。”

“卫则,如果我爸爸还活着,你一样会抓他,对吗?”

她的问题字字砸进他心坎里面,又快又准,毫不给她招架能力。

“凉末,我来找你只是因为担心你,我不想你陷得太深,占东擎的任何事你都不要管,我不想我哪天要面对的是你。”

“卫则,我不会,”苏凉末说得肯定,“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话已至此,卫则也只能让行,她的三个连番发问已经让他无法面对她,苏凉末也不上车了,越过他身侧往里走。

“对不起。”卫则朝着她的背影道。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你也看到了,他确实没把我怎样。”苏凉末故作轻松,这样的口气也令卫则最后的一点希望都湮灭,他们六年的感情,校园的恋爱到底经不起现实的考验。

卫则看着苏凉末逐渐消失在眼里的背影,他无法挽留,只得无力地坐回车内。

流简并不好赌,但偶尔也会陪人去玩几把。

坐在赌桌上他漫不经心的在下注,旁边的周正手气好,“昨天B超做出来是个儿子,看我今天立马大翻本。”

苏宛身着旗袍走进赌场,她神情恹恹,已经不再抱有希望,眼睛抬起却看到个身影,她只以为是眼花,眨了眨眼睛,果然是流简。

苏宛按捺不住激动,主动要求去那一桌作陪。

流简玩着牌,一时间没发现身边多出个人,周正搂着个年轻的女人,侧过头去和流简说话,目光不由落到苏宛身上,“看看你,有美人陪在身边也不知道珍惜。”

流简这才注意到苏宛,他看了眼,似乎有些面熟。

苏宛心脏而紧张而剧烈跳动,周边的嘈杂声已经听不到,他们毕竟有过一次,还是畅快淋漓的,苏宛脸色溢出潮红,却听得流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宛。”

苏宛。流简嘴里默念,第一时间就想到苏凉末,想到在码头的那次。

周正又恰好提起,“对了,上次听说你在码头遇到麻烦?怎么搞得灰头灰脸回来了?”

“没事,不小心眯了会。”流简语焉不详,伸手揽住苏宛的腰。

周正在旁边劝,“要不找个女人吧,留在身边,别总出去转,你前段日子玩得也太过火了。”

流简低头瞅了眼苏宛,“你在这一晚上多少钱?”

苏宛结合两人的话,哪能不懂,未等她开口,流简又自顾道,“跟着我吧,每个月给你的钱不会少,我先送你一套房子怎么样?”

这进展快得令苏宛完全招架不住,周正在旁笑,自顾玩牌。

“我,我在这兼职不是因为钱,我还在读研究生。”

“呦,还是个学生呢。”周正插句话,却又自嘲地摇摇头,流简一听,也无所谓,“行,你不同意我也不勉强。”

反正也就是缺个女人,正好身边有,就想收了。

苏宛陪在身边没再开口,她家境不算差,小康水平总是有的,再说流简提得要求跟包养有什么两样?她从未往这方面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