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简仍旧揽着她,漫不经心地在玩,在没有上次的兴致,对她很是冷淡。

周正看眼时间,“走吧,你嫂子还在酒店。”

“正哥,你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流简收回手,也是意兴阑珊的。

“总有天你也会跟我一样的。”周正笑着拍了拍流简的肩膀,苏宛听到周正的这句话,心里某根弦似乎被拨动,在流简起身要走的时候,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拽住他的袖口,“你刚才说的话…”

她咬咬唇,流简转过头,“还算数。”

苏宛跟着起身,流简再细看她的五官,似乎跟苏凉末有些像,他眉头紧锁,真是见鬼了,是不是看谁都像?上次被她摆了一道,到现在都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晚,苏宛就辞了那边的兼职,这样半途辞职照例是不允的,但相孝堂的流简亲自出面,又有哪个敢驳他的面子?

青湖路这边,韩增和宋阁经常会过来,苏泽人虽然小,但小心眼多,什么都记得,尤其是第一次见面被韩增吓得哇哇大哭,以后见到他韩增也没给过他好脸色,他心里都是记下的。

保姆将宋阁的茶递到他手边,韩增最近转性,说要学着优雅,所以保姆给他泡杯咖啡。

他跟宋阁正在谈事,苏泽偷偷摸摸从房间探出个脑袋,观察着客厅的情况。

“我不同意你的话,这种事就该快刀斩乱麻…”韩增端起咖啡杯,杯沿凑近唇口,“噗——”

他未来得及吞咽进去的半口全部吐出来,宋阁赶紧让开身,“真他妈要命,你就不会慢点喝?”

韩增伸出舌头,“妈的,这里面放的什么东西?”

保姆见他动怒,战战兢兢过来,“跟昨天泡的一样啊,我没有乱放东西。”

“还说没有!”韩增腾地站起身,“盐,醋,还有花椒粉…你他妈活腻了是不是?”

保姆吓得使劲摆手,“我不敢,真没有。”

砰。苏泽见韩增气势汹汹的,赶紧拍上门。

韩增目光扫过去,也是,一个保姆哪里有这胆子,肯定是那混小子。

宋阁见他骂骂咧咧的,忙扯住他的袖子,“算了,一小孩子,屁都不懂。”

“算什么算,老子忍很久了!”韩增挥开宋阁的手大步往苏泽的房间而去,门被反锁上了,韩增让保姆取来钥匙,要不就强行踹开,保姆生怕误伤到里面的苏泽,赶紧把门打开。

韩增推开她进入房间,将躲在窗边的苏泽一把举在肩上扛出去。

宋阁见他来真的,忙从沙发上起身阻止,“你犯得着跟个小孩子较真?”

苏泽双手握成拳头打韩增的脸,“坏蛋坏蛋。”

韩增一咬牙就要把他往下丢,边上的保姆吓得腿软,“别,擎少吩咐了要好好照顾他,可别…”

苏泽身体在他头顶摇摇晃晃的,这才扯开嗓门使劲哭,“姐姐,姐姐!”

苏凉末踏进客厅,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差点吓得魂飞魄散,丢了包直接跑过去,“把苏泽放下来!”

韩增将她推了把,“我早看你们姐弟俩不顺眼了,还成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滚开。”

苏凉末手指向他,“你给我把苏泽放下来!”

宋阁抓着韩增的肩膀,“别犯糊涂,待会老大可就回来了。”

“你看不出来吗,老大被这女人迷得神魂颠倒,迟早有天要出事。”

苏凉末趁他不注意,冲过去往他臂膀狠狠咬一口,韩增疼地倒抽口冷气,甩手将苏泽往下丢,亏得宋阁伸手接住。

他一把扣住苏凉末的后颈将她拉开,“敢咬我!”

苏凉末用高跟鞋鞋跟往他脚背用劲踩,韩增痛呼出声,趁他松手之际苏凉末转身照着他腹部就是一脚,还别说,真挺疼。

韩增毕竟是训练有素,要不是脚疼哪里能让苏凉末得逞,他捂着肚子上前擒住苏凉末肩膀,将她上半身使劲往下压,“真不明白老大看中你什么,不就是一双眼睛吗,再惹我我就把你眼睛挖出来。”

他照着苏凉末后膝盖一脚,她腿软往下跪,韩增按住她肩膀再使力,苏凉末听到自己的前额砰地砸在坚硬的地砖上。

苏泽哭得越发凶,“姐姐。”

宋阁去拉韩增,他却像是头倔驴似的不肯松手,直到一阵威戾的声音传进来,“住手!”

不用抬头都能知道是谁,韩增见占东擎大步走来,只得放开苏凉末。

前额磕的那一下令苏凉末半晌回不过神,眼冒金星,痛得眼睛睁不开,手臂被人搀扶住,她顺着对方的力站起来。

占东擎拨开她的手一看,额前肿起个大包,红的充血,他双手捧住苏凉末的脸,神色已经很难看,一双如墨的眸子暗聚汹涌,“怎么回事?”

韩增张张嘴,却发现这个理由相当弱,“那小孩往我咖啡里放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这样?”占东擎口气冷冽,他收回手,周边的空气仿佛陡然凝滞一般,韩增才要开口,腹部猛地受了一脚,与这比起来苏凉末方才的简直就是花拳绣腿,他接连倒退几步,腿碰到沙发,高大的身子往里栽。

苏凉末睁开眼帘,看到韩增又站起来,占东擎踱步上前,由于背对着她,看不清他脸上这会的神色。苏泽跑过去抱住苏凉末的腿,“姐姐,你疼不疼?”

韩增眼睛瞟过来,狠狠瞪着苏凉末,占东擎这一脚是用足劲的,他身体略微弯曲,“我不服!”

“哪里不服?”

韩增伸手按住腹部,“我就是不服。”

占东擎视线瞥向茶几,那半杯咖啡还在,他比韩增要高出半个头,凌冽的气势压得韩增几乎不敢直视,他拿起咖啡杯,手腕翻转间剩余的半杯咖啡泼到了韩增脸上。紧接着,脑门传来剧痛,杯子在韩增的前额碎开了花,汩汩鲜血顺势往下淌。

苏凉末大惊,她没想到占东擎会出这样的手。

韩增这会才真的知道害怕,他甚至都没敢伸手去捂伤口,占东擎说出的话淬了毒,字字剜心,句句割肉,“我还没死呢,我的人,我的女人你就敢下这样的手?”

韩增没敢回嘴,也深知占东擎的性子,“老大,她以前还想杀你。”

“别他妈找借口,刚才的事我问你错没错!”占东擎手几乎要指到韩增眼前,一个大男人硬是被逼得满脸汗,韩增不想承认,因为他觉得自己没错。

宋阁走到他身边要劝,占东擎一个眼神扫去,“让他自己说。”

血已经顺着脸颊淌到颈子,咖啡杯碎裂后有些还扎进了肉里,韩增面部肌肉颤抖,倒不是因为疼,以前多少血雨腥风都过来了,“我错了。”

“回去。”占东擎丢下两字,宋阁见他杵着,一把逮过他往外拉。

到了外头直接开骂,“你平时不长脑子就算了,现在老大捧着她,你还敢上赶着去挨打,你傻啊你!什么时候见有女人能安安稳稳睡在他床上的?”

韩增单手捂住额头,气鼓鼓的大步向外冲。

苏泽被吓得直哭,苏凉末安慰也不顶用,占东擎走过去揉着他的脑袋,“上次不是看中玩具店的冲锋枪吗,我明天给你带回来。”

苏泽哽咽着,实在委屈啊。

“再哭一声可就没了。”

他用袖子擦着脸,继而破涕为笑,“还要配子弹的那种。”

“行。”占东擎朝边上的保姆吩咐,“带他进屋洗澡。”

“是是。”

他走过去揽住苏凉末的肩,保姆又取来药箱,占东擎把她颊侧的头发拨开,“痛吗?”

苏凉末点点头,他倾过去朝她伤口吹了吹,丝丝凉意浸入,苏凉末垂下的视线看到男人若隐若现的锁骨,他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罂粟,她明知他有毒,但还是因花蕊太过娇艳吸引而忍不住要深陷。

占东擎给她上药,指尖涂着药膏在她额前揉开,苏凉末痛得倒抽口冷气。

他收回动作,眼睛盯着她紧皱的小脸,“给你点甜头尝尝。”

说完,霸道的吻已然袭来,舌头不由分说撬开她的嘴,他贪恋她唇齿间的味道,总喜欢勾着她的舌头狠狠吸允,也不管她要窒息还是瘫软。

耳边传来一阵轻咳,苏凉末看到沈心黎就站在占东擎身后,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们。

她赶紧去拍占东擎的肩,他却不以为意,非得亲吻够后才松开她。

沈心黎不请自坐,“好兴致啊,在客厅就干上了。”

占东擎将她夹在耳后的头发放下来,遮住半边淤青,“你先上楼。”

苏凉末点点头,听到占东擎问道,“这么晚来干什么?”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苏凉末回到房间,在梳妆镜前看到肿起的脸,居然连眉毛都肿着。

也不知她跟韩增是不是上辈子有仇,彼此看对方都不对眼。

占东擎早几天就让她住进了他的房间,其实苏凉末知道,他晚上睡得并不好,应该还是在防她,却别扭的非要她住着。

他上楼时苏凉末正在看电视,见他洗好澡出来,苏凉末刻意将电视机音量调轻,占东擎只裹了条浴巾,水珠子还在精壮的胸膛上流淌,苏凉末斟酌再三,“我有事和你说。”

占东擎往床沿一坐,“什么事?”

“我爸现在肯定醒了,我妈又不敢联系我,我想去看看他行吗?”

占东擎脸一沉,这是他给苏凉末立下的规矩,这段日子来苏凉末一直想着爸妈的情况,见他不说话,苏凉末又道,“我就去一次。”

“不行。”丝毫没有商量的口气。

“为什么?”苏凉末腾地坐起身,“我爸肯定醒了,我见见他有什么不可以的?”

“就凭他的命是我救的,我说不行就不行。”

苏凉末实在想不通,“你这样跟软禁他们有什么区别?”

占东擎手里的毛巾挥出去,连带着床头柜上的一个杯子遭殃,“你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差点害得他死无全尸,你现在跟我讲软禁,要不是我,你现在就去墓地哭他的衣冠冢吧!”

苏凉末嘴唇哆嗦,没想到占东擎反应这么大,她喉咙口想骂的话硬是吞咽回去,苏凉末被子一卷背过身躺到床上,不再理睬他。

她气得胃疼,只不过想见见面而已,这还没开口让他帮忙让苏康离开呢!

苏凉末紧闭双眼,其实哪里能睡着,占东擎挨到她身边,光裸着的胸膛往她后背贴时她明显能感觉到寒冷,男人右手搂向她的腰,苏凉末又挣扎着避开。

占东擎伸手将她的被子掀掉,铁了心要抱着,苏凉末额头蹭到枕角又痛,几次三番后也就由着他。

她始终闭起眼睛,占东擎也没说话,这脾气闹着闹着,竟就这么睡过去了。

翌日醒来,苏凉末朦胧间一时也没想到昨晚的事,她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占东擎撑起的手臂,她脸往上抬,同他视线相触,苏凉末忙别开。

男人攫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扳回去,“闹什么?”

苏凉末拍掉他的手,想要起床,占东擎口气带着不耐,一把将她拽回怀里,“脾气越来越大,没好好管你是不是?”

“占东擎,”苏凉末半坐起身,“我想见我家人,为什么不行?”

占东擎的眉头不由锁紧,“跟你说过的话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我就是想见,我爸受那么重的伤,我不放心。”苏凉末执拗,占东擎看她额头的伤还很明显,难得地忍口气,“好了,这件事以后再说,你爸现在需要休养,况且警察那边盯得紧,别找麻烦了。”

不等她回答,他捧住她的脸凑过去在她伤口上亲吻,“这两天在家休息吧,别去公司了。”

苏凉末没再闹,等占东擎吃过早饭出去,她拿着包走出别墅叫了辆出租车。

到疗养院还早,推门进去,宋梓矜正在喂苏康喝粥,苏凉末激动地关上门,“爸。”

她甩门的动作很大,屋里两人几乎同时抬头,苏凉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前,苏康精神还算好,看到她早饭也不吃了,“凉末。”

“爸。”她扑过去抱住苏康的脖子,一时激动不已,眼泪跟着掉出来。苏凉末下巴蹭着苏康的肩膀,出这么多事后才明白,最大的幸福不是住的别墅有多大,开得车子有多贵,而是自己爱的人都好好活着,每天睁开眼就能看到他们幸福地在各自忙碌。

宋梓矜想到之前的事,背过身擦起眼泪。

“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苏康轻拍女儿的背,“这脸怎么了?我们凉末可是最爱美的。”

“没事,不小心走路撞到的。”苏凉末抱着苏康还不肯放,“爸,我好想你。”

父女俩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苏康不比宋梓矜好糊弄,从他醒后心里就一直存着疑问,“凉末,是谁救得我?”

“您一点不记得了吗?”

“当时就记得我掉进海里,被人戴上氧气罩…”苏康的记忆并不完整,“后来被人拖到船上,应该是,那晚码头是有几条船停着的。”

苏凉末退开身,苏康仔细看着女儿的前额,“是不是占东擎?”

他话问得很直白,一点没有转弯抹角,苏凉末怔了怔,但还是直觉地摇头,苏康朝边上的宋梓矜道,“你去看看医生来了没,昨天说要给我检查,你问问安排到什么时候?”

“好。”宋梓矜起身往外走。

苏凉末避开苏康的视线,“爸,你身体还有哪不舒服吗?”

“我记得你之前跟我提过,说占东擎肯帮忙把我送到国外,凉末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他?不然的话还有谁能安排这种地方,又能避开警方的视线?”

事已至此,苏凉末瞒不过去,她只能点头,“是。”

“你住在哪个朋友家?”

苏康分明是一眼看穿了的,苏凉末无地自容,眼神压在手背上。

苏康也不忍心逼她,毕竟知道女儿这样都是因为自己,宋梓矜很快回来,气氛有些压抑,苏康靠着床头,“听你妈妈说,你和卫则在一起?”

宋梓矜还不知道他们两人的事,苏凉末语焉不详,这会让妈妈误会着也好,“爸,等你伤好了,我把你和妈赶紧送到国外去。”

宋梓矜看了眼老公,“好,在这整天提心吊胆的。”

“凉末,”苏康眼神坚定,似乎早就下了决心,“我是一定要离开的,但要避开所有人,包括这个疗养院里的人,明白吗?”

他的话再清楚不过,就是连占东擎都不能知道。

“为什么?”四周都是他的耳目,再说由占东擎出面,安排到国外的事还不是轻而易举,“爸,我不想再有上次的意外了。”

宋梓矜也在旁边劝,苏康却仍然坚持,“我不想别人再知道我的行踪,那样等于自己捧了个定时炸弹,凉末,等爸爸身体恢复好之后,你要想办法把我带出疗养院。”

“爸,你可以相信他。”

“不可能,”苏康叹口气,“你还小,这里面很多事你都不懂。”

苏凉末隐约觉察出苏康这样的态度可能并不完全是因为她现在跟着占东擎,但到底为什么这样,她还想不通。苏康的状况很好,已经在慢慢恢复,几人又聊了几句苏泽,苏凉末是偷偷跑出来的不能多待,离开病房时正好医生进来查房,她垂着头出去。

苏凉末左思右想,苏康这样坚持可能是不想她今后还被占东擎捏着,毕竟他掌握不了他的行踪,也就没法子再留着她。

走出疗养院,苏凉末尽量小心地打车回去。

她回到别墅后在玄关处换鞋,没想到占东擎这个时间点会在家,男人眼睛一直盯着大门的方向,苏凉末走进去,占东擎的视线盯得她全身发毛。

“你去哪了?”

苏凉末手握紧包带,“就出去走了走。”

“去了哪?”他深邃不见底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落在她身上,苏凉末强自掩饰,“你怎么了?”

占东擎双手按向眉宇间,令她招架不住的眼神也藏在阖起的眸子内,苏凉末没什么好心虚的,她只不过去趟疗养院,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