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第一时间赶来,“怎么回事?”

“我朋友晕倒了,赶快喊救护车!”严艺手边东西一推,绕过桌子来到苏凉末身侧。

“末末,你醒醒,你怎么了啊?”

服务员正在拨打电话,严艺吓得手足无措,她翻出被苏凉末压在身下的包,从里面找到她的手机,点开通讯录,里面的通话记录大半都是占东擎。

她想也不想的手指拨通苏凉末的最近通话,严艺将手机放到耳边,急得一颗心随时都要跳出来。

占东擎刚到湖东,茶几上的手机振动,他看了眼是苏凉末,并未接。

宋阁将这两天遇到的麻烦说给他听,占东擎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好不容易停歇后,又再次彻亮。

宋阁住了口,抬起头看他眼。

占东擎眼眸扫来,“停下来做什么?”

严艺打不通电话,又往下看,紧挨着占东擎的是宋阁的电话,她伸手拨通,宋阁接到苏凉末的电话时,就觉得不对劲,“擎少?”

占东擎也缓过神来,苏凉末平日里从来不会主动找宋阁,难不成出了什么事?“接。”

话音刚落,宋阁的手指早已点了接听键。

严艺的哭声透过电话清晰传来,“救命啊,末末晕倒了,出事了…”

“你说清楚,”宋阁脸色不由往下沉,“她出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突然就倒在这一动不动。”

“你们在哪?”

“购物广场旁边的阳光小店。”

宋阁余光瞥到占东擎飞快出去的身影,他赶紧挂上电话,占东擎的车比救护车快了一步,严艺站在店里正哭,占东擎赶来时一眼就看到聚拢的人群,他三两步上前,看热闹的人太多,他伸手一把一个推开,“滚!”

苏凉末躺在沙发内,脸色煞白,占东擎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前一刻她还惹他生气,这会却滚倒在边上动都不能动,他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揽到怀里,“凉末?”

她脑袋软软地靠向他肩膀,占东擎伸手探向她嘴角,看到了并不明显的白色泡沫。

应该是中毒。

严艺捂着嘴哭,压根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占东擎看了眼桌上的食物,宋阁就跟在他身后,“这儿的人一个都不准出去,我先送她去医院。”

“是。”

旁边看热闹的人纷纷开口,“凭什么不让我们走,你谁啊?”

“就是。”

门外,好几名男人涌进来,宋阁让他们守住门口。

占东擎抱起苏凉末,经过严艺身边时看她眼,“宋阁,把她带回去。”

“你们要带我去哪?”严艺哪里见过这样的仗势,宋阁上前扣紧她胳膊,“走吧。”

苏凉末两条手臂无力地垂在身外,占东擎看到她这幅样子,俊脸上的强硬硬是被击了个粉碎,露出藏匿不住的慌张。

68心伤,他的不闻不问

苏凉末不知道自己经过了怎样的抢救,她只觉得死也不过如此,难受的全身像废掉般,隐约有人将长长的管子插进她胃部,仪器检测声在她耳边经久回荡,她脑子里嗡嗡的难受,真想死过去拉倒。

可她有爸爸,有妈妈,有弟弟。

苏凉末完全靠着最后的意志力在强撑。

占东擎坐在抢救室外的椅子上,宋阁表现得比他还急,不住在门口张望。占东擎眼睛盯着前面刷成白色的墙壁,他嘴唇抿紧,除去脸色的冷凝外看不出旁的异样。

宋阁接个电话,大步往占东擎这边走来,“擎少,跟苏小姐一起的人被软禁了,但问不出有用的信息,只说是突然晕倒的。”

占东擎头微微向上仰,“继续问。”

“是。”

“等等,”占东擎又开口,“先不要动她,等凉末醒后确定了她们的关系再说。”

“好。”

宋阁背身又去打电话,占东擎绷紧的双肩还是没法放松,他眉间拂过一抹担忧,但仅仅是瞬间,便掩藏的很好。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里面的护士行色匆匆,占东擎起身,“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

他太阳穴的青筋绷起,又重重坐回去。

宋阁挂掉电话站在走廊的另一头,占东擎双手交扣,指关节抵在眉宇中间,不再如身形般颀长的影子被压缩成一团投射到光可鉴人的地砖上,他看得出来,占东擎是在担心。

经过半个下午的抢救时间,苏凉末才被转入病房。

在她体内检测出了某种有毒化合物的成分,果然是中毒。

占东擎站立在窗前,心到这会还在剧烈跳动,这种化合物毒性很强,如果苏凉末发作时没人在边上,可能这会已经死了。

她躺在病床内,黑色的长发全部铺在脑后,一张脸越发衬得拔尖,苏凉末尽管昏迷着都能觉得难受,到了后半夜,她意识开始恢复,胸腔内的五脏六腑像是被火灼伤坏死,每个呼吸间都想吐,她吃力地睁开眼,看到窗前定着抹人影。

苏凉末喉咙干哑,张张嘴,想要开口。

占东擎听到动静,转过身走到她床边。

苏凉末察觉到自己还活着,从她觉得不对劲时她就害怕了,她盯着占东擎隐在昏暗灯光下的脸,苏凉末泪水淌出来,她伸手想要拉他,却见男人站在那似乎无动于衷。

她的手落回去,看向占东擎的眼睛吃惊而茫然。

“你中毒了,喝过的瓶子和你胃里都检测出有毒化合物,幸亏发现及时。”

“怎么会这样?”苏凉末吃力地回忆起当时情景,“我就喝了瓶可乐,还是密封的。”

“监控调取出来,当时有两个女人就坐在你们后面的位子,应该是她们下的药。”占东擎盯着苏凉末白如纸的脸,并未说一句关心的话,苏凉末摇下头,“可我没得罪过任何人。”

脑子里忽然想到沈心黎当日地挑衅,而她手底下正好养了批专门杀人的女人。

苏凉末神情开始激动,“肯定是沈心黎,一定是她。”

占东擎却是反口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她上次就警告过我…”

“她说要对付你,不一定会真的杀你,这点就算到哪你都说不通。”占东擎语气前所未有的冷淡,苏凉末静下心来,这才看清楚男人脸上的淡漠和疏离,她想他是为流简的事不痛快,可她这会半死不活的…

苏凉末难以抑制地难受,“就是她做的,我敢确定。”

“你难道到她跟前也说这样的话,你算什么,你说确定别人就要听?”

苏凉末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头一下晕得更厉害,“东擎?”

“现在没有证据,你捡回的这条命算你命大。”

“我受的罪就要白受吗?”苏凉末压迫着嗓音低喊。

“是。”

“可你明明知道是她。”苏凉末不信,聪明如他,他会想不到。

“我不知道,”占东擎却是矢口否定,“那两人并不是沈心黎的手下,也没人见她们怎么给你下的药,我就算相信你的直觉,我也不能把沈心黎怎样。”

苏凉末身体的不适远远抵不过心里渐生起的寒意和失望,她在占东擎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担忧及关切,苏凉末鼻尖酸涩,忍着难受说道,“沈心黎说,就算你知道她有天在你背后搞得小动作,你也不会拿她怎样是吗?”

占东擎没有回答,但眼里的冷淡已经告诉她答案。

苏凉末氤氲出的潮湿朦胧了眼眶,忽然就想哭,“可你对她没有感情的,不是吗?”

“我没说过我对她有没有感情。”占东擎语气不愠不火,苏凉末看在眼里,忽然有种难堪,男人说这句话时面无神色,那样子就好像在说,他更没有跟她说过,他对她是有感情的。

她噤声不语,累得厉害。

占东擎推开她的腿,在离她一壁之隔的床沿坐定,“你为什么不怀疑是你的朋友给你下毒?”

“严艺?”苏凉末这才想起,“她怎么了,没事吧?”

“当时只有她离你最近。”

“不可能,”苏凉末知道,她哪怕说错半句话都有可能给严艺带来麻烦,“我喝的东西她没有碰过一口,从我进去到我毒发,她也没离开过一步,况且饮料是我自己点的。”

“都这样谨慎了,怎么还会着了别人的道?”

苏凉末看着男人仍旧距离遥远的脸,“防不胜防,况且要真想让我死。”

占东擎目光隐晦不明,苏凉末起身想拉住他的袖口,“跟我朋友没关系,她还怀着孕,家里肯定急死了,你帮我找人送她回去。”

她的手最终没能抓着点什么。

占东擎的手落在膝盖上,仿佛隔着她很远。

原来单单她伸手是不够的,她向前,则需要跨过去艰难的两步。

一阵窸窣声传来,抬眼时看到占东擎站在了床前,“你休息吧,请了特别看护,待会她会进来陪你。”

苏凉末没想到他要走,她睁着干涩的眼睛看他,占东擎把她的手机给她,“有事打电话给我。”

然后,就这么走出了病房,直到门被掩起,苏凉末才骤然回神,她拉起被子盖住脸,眼泪一时没忍住淌下来,病房内静谧无声,他走出去的脚步声被放至最大。苏凉末哭出声,她觉得难受,她差点就死了,可这时候却没人能陪在身边,爸爸妈妈逃出国外至今没有消息,她起先不觉得孤独,因为有占东擎在。苏凉末躲在被窝里不敢出去,她怕独自面对寂寞,她干呕出声,胃里始终在翻涌,可就算她现在死在了这,也没人会知道。

看护走进来,听到被子里的哭声,也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看点滴瓶,确定没事后自顾坐在旁边休息。

占东擎沉闷的步子踩过走廊,耳朵里只有脚步的回音。

他并未停顿,只是在走出医院的瞬间,抬起头看了看13楼的住院部。

苏凉末直到第二天,人还是未缓过来,早上一口没吃,只想吐,医生说是正常反应,这种化合物对胃部侵害很大,需要住院调理。

她躺在病床上看向窗外,病房内有中央空调,调成舒适的恒温,可她怀念在外面被阳光照拂的感觉,13层很高,望出去只能看到蓝天白云,连一片盎然的绿色都没法瞧见。

门口有脚步声传来,是嘀嗒的高跟鞋声,肯定不是看护。

苏凉末别过头,看到沈心黎似笑非笑已经走到她床边,苏凉末望向四周,可哪里还有看护的影子。

沈心黎上前按住苏凉末欲要起来的肩膀,“都病成这样了,躺着吧,跟我客气什么啊。”

苏凉末被她按回去,头晕目眩,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沈心黎化了个淡妆,她抬头看向点滴瓶,“据说是被下毒了,挺难受吧。”

“你用不着假惺惺的。”

“瞧你,我是真的在关心你。”沈心黎靠上前些,眼睛张望四侧,“东擎也是的,门口连个保镖都没有,这病房也不留些人,你说想害你的人要是再来动手,你可怎么办呢?”

苏凉末双手撑在两侧,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就像是打了全身麻醉,沈心黎看见她被子底下的动作,“别浪费力气了,我是来好心探望你。”

苏凉末手臂一软,不得不靠回去。

她剧烈地喘息,上气不接下气。

“这么严重啊,不过你命挺大的,再晚一点可就什么都没了。”沈心黎从包里掏出支烟,完全不把禁烟标志放在眼里,她点上后弯腰,呛人的烟圈吐到苏凉末脸上,她放低声音,靠得这么近,苏凉末能看清楚沈心黎眼里的幸灾乐祸,“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吧,就算东擎知道了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那又怎样?你被下毒,他也没有怀疑我,当然,这件事本来就跟我无关,所以,别把自己太当一回事。”

她几乎把手里的烟戳到苏凉末脸上,眼里的不屑显而易见,苏凉末咬紧牙关,要把一口牙齿要咬碎。

沈心黎挺起身,目光落向点滴瓶,她伸手握在手里,拿着烟的手凑近过去,烟头几乎要触到点滴管,“据说进了空气就会死?”

苏凉末手使劲扯了下,鲜血往回涌,直冲到沈心黎手掌心内。

“你别怕啊,别人是看着我进来的,我又不傻,在这要你命我不是找死吗?”说完,她松开手。

沈心黎不用承认,苏凉末都能知道下毒的事就是她找人做的。

她现在一点没有反抗的能力,完全任人鱼肉。

看护从外面进来,沈心黎掐熄手里的烟,“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她打开皮包,从里面拿出一叠钱,“一个人住院倒是可怜,买点吃的用的吧。”

她将钱甩向床头柜,然后大步离开。

看护奇怪地看了眼,过去替苏凉末将钱收好。

她把手尽量放低,让血液倒流回去,疼得不止是手,还有心,还有她的自尊。

苏凉末住院快一个星期了,占东擎去的次数寥寥可数。

宋阁安排人将严艺早就给送回去,医院他也去过,得知苏凉末被人下的是剧毒,宋阁犹豫再三,还是趁着跟占东擎单独相处时开口,“擎少,这件事看来跟沈心黎脱不了关系,利用女人杀人不是她惯用的伎俩吗?只不过找的是生面孔,但她可真狠,公众场合就敢动手。”

“我知道。”占东擎轻描淡写道。

“那您为什么…”

占东擎意味深长看他眼,“如果苏凉末死了,沈心黎现在也不会站在你面前,早就被人大卸八块连尸体都找不着,可现在苏凉末没死,”男人顿了顿,眸色越渐深沉,“我不可能永远都替她出面,她把所有的事都想的太理所当然,她不想碰触的黑暗全都推给我,凭什么?没有谁天生是黑是白,这都是个需要适应的过程,她差点丧命,她怀恨在心,那好,自己的债自己去讨回来,她还想挣扎,还想保存最后的良知,那好,以后这样的事还会经常发生。在抢救台上生不如死的滋味想必她这辈子都忘不了,这就是她自己的懈怠,自己的于心不忍所造成的。她需要成长,我只能在她背后推她一把,不能在她跟前替她遮风挡雨。不然,她永远都会觉得出了事还有我,沈心黎不好对付,是她跟前的一块绊脚石,可她今后的路绝不仅仅只有一个沈心黎,她不设法自己将这石头搬开,她就趴在那永远别想起来。”

宋阁听完,半晌均是沉默。

他理解占东擎的做法,可真正要这样,唯一的办法就是心狠。

苏凉末出院这天是宋阁去接的,宋阁十几天没见到她,第一眼看到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苏凉末竟整整瘦了一圈。

他跟苏凉末前后脚走进客厅,沈心黎的娇笑声长了翅膀似的飞进耳朵里,见到两人,沈心黎越发笑得得意,“东擎,我早就跟你提过,你生意这么多让我分担些,现在多好,我保证不让你失望。”

苏凉末经过客厅,每一字每一语她都听得清楚,下毒的事他非但无动于衷,还给沈心黎生意做。

苏凉末走向楼梯,一步步往上走,却也一步步想得透彻。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弱肉蚕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沈心黎对付她,是吃准她没还手的余力,认定苏凉末只能吃哑巴亏。这次的事情之后,她不会善罢甘休,恐怕只会愈演愈烈。

占东擎护不了她,她只能自保。

回到卧室好好洗个澡,苏凉末套上条无袖长裙,紧身的莫代尔面料,胸口微微往下拉露出里面勾人的春光。

占东擎进来时见她站在窗前,他走过去从身后拥住她,“要不要休息会?”

语气这般亲昵,好像之前的疏离只是她的错觉。

苏凉末不适地耸起双肩,“在医院都躺怕了。”

“医生说没事了吧?”

“嗯,”苏凉末心不在焉应声,“没什么大事。”

她其实是心有余悸,目光近乎贪恋地望着外面的阳光,差一点,她就再也看不到了。

卫则被车撞时,她还不能深切感觉到这种恐惧,真的只有自己深切体会了才这样害怕,人都怕死,她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