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传来沈心黎汽车发动的声音。

苏凉末眼里渐生出恨意,占东擎紧贴着她的脸颊,将她这点变化收入眼中,苏凉末看到沈心黎开着敞篷跑车,艳丽的裙角张扬地刺入她潭底,她不死心,想要最后尝试,“阳光小店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服务区是监控死角,所以下毒的到底是谁,没法说。”

苏凉末转过身,面对面同占东擎站着,“我住院的时候沈心黎来了,我敢断定是她。”

占东擎眉间蹙起不耐,脸色很明显的往下沉,他扶着苏凉末腰际的手松开,“你总不能让我因为你的一句断定,就要了沈心黎的命吧?”

“可你做事什么时候讲过分寸,为什么对她就要这样?”

“凉末,你怎么回事?”占东擎转身走向沙发,“我说过这件事怪不到沈心黎头上。”

她心里涌起无尽的委屈,苏凉末咬紧唇肉,将一口气往下咽。

除去提到沈心黎外,占东擎对她还跟往常一样,出院后就吩咐保姆给她营养跟上,可苏凉末的心却始终温暖不起来。

她晚上还是会做噩梦,比她杀人时还要厉害,她经常梦到被人追杀,不死不休。

苏凉末没在占东擎跟前再提一句沈心黎,哪怕他不在的时候,沈心黎会经常挑衅,她能忍的全都忍了。

她面对占东擎心里始终有根刺,身体可以慢慢恢复,心却没法做到无动于衷。

苏凉末在家养了足足一个月,不想成天胡思乱想,她去码头打发时间,占东擎也知道她心情不好,只是嘴上没说,但他暗暗给了苏凉末一个契机,就看她能不能把握。

占东擎带苏凉末去机场,远远就看到一伙人迎面出来,中间围着个身穿黑色套装的中年妇人,占东擎拉起苏凉末的手迎上前,旁边的人自动将路让开,“妈。”

莫清点下头,把手伸向占东擎,“这位是?”

“苏凉末。”

苏凉末朝莫清打招呼,“伯母,您好。”

莫清上下打量了苏凉末,抿着嘴角的笑没说话,跟占东擎并肩往前走。

到了车前,苏凉末坐进副驾驶座,莫清则挨着占东擎坐在后面,她目光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这母子俩并没有苏凉末现象中的那样热络,车子一路开进墓园,占东擎随莫清下车,苏凉末想了想,尽管没人喊她,她还是跟了过去。

午后的墓园内显得燥热难耐,保镖都守在五十步开外,占东擎和莫清站在占松年的墓前,莫清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也看不出怎样悲伤,苏凉末抬头,莫清的头发很好,在脑后盘成髻,乌黑浓密并不见一根白发。

占松年的墓碑上没有照片,占东擎蹲下身给他上香,莫清自始至终都挺着脊背,似乎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爸,杀害你的人我正在找,一旦找到,我会提着他的命到你墓碑前来。”

莫清一句话没说,直到转身离开。

回到青湖路,保姆知道莫清今天回来,从一大早就开始忙活。

占东擎有事外出,苏凉末本想上楼,莫清将她唤到了沙发跟前。

“你是做什么的?”

苏凉末小心应对,“我现在在公司里管财务。”

莫清睨着身边的人,实在对苏凉末没有丝毫的印象,“家里人呢?”

“我爸死了,我妈去了国外散心。”

莫清端起茶杯,占东擎肯留在这的女人想来是不一样的,她并没多问,毕竟这次回国只是上坟的。

“伯母,您的房间前两天就让人收拾好了。”

“不用的,”莫清嘴角堆起笑,“我不常住,马上会回美国。”

“国外空气好,散散心是不错。”莫清只在御洲逗留几天,苏凉末心思飞出去,她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占东擎跟她说过,沈心黎好几次都差点死在莫清手里。

苏凉末陪着莫清说会话,莫清的态度不愠不火,毕竟只当她是占东擎的玩伴,陪陪上床也就罢了,没心思对她深入了解。

“伯母,东擎在酒店订了位子,今晚替您洗尘。”

“那好,我上去先休息会。”

说完,莫清起身上楼。

苏凉末深知沈心黎一直在伺机对她下手,她如果没法避开,就没法保证自己的命还能像上次那样大。

苏凉末走进厨房,看到保姆正在忙碌,“今晚我们出去吃,对了,你打个电话给心姐,就说擎少晚8点约她在湘逸酒店谈事,还有,别告诉她伯母回来的事,我们分两个包厢,到时候省得伯母见到她不高兴。”

“好的,我这就去打。”

保姆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苏凉末走出厨房,看到占东擎从外面出来,她赶紧迎上前挽住他的手臂,避开保姆去打电话的身影,“上去休息会吧,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早。”

69智除沈心黎

到了点,苏凉末和占东擎下楼时,莫清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内。

占东擎说了句走吧,便携着苏凉末出去。

到达湘逸酒店,苏凉末坐在占东擎左手边,她看见莫清放下包往洗手间走去,苏凉末推开椅子,“我出去下。”

占东擎点点头,只字未说,他看向苏凉末跟着莫清的身影,嘴角不着痕迹挑了下。

莫清站在盥洗台前洗手,苏凉末走进包厢内独立的洗手间,门没关,她脸上堆起笑,装作不经意攀谈,“伯母,要是心姐知道你回来,肯定很高兴。”

莫清眉宇间渐漾不悦,却放缓了口气道,“沈心黎吗?”

“是啊,她前段日子还说您一个人在国外享清福不回来,我想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立马赶来。”

“沈心黎现在在做什么?”

苏凉末将纸巾递给莫清,“好像管着一幢吧,再在帮里拿些分红。”

莫清接过手,眼里波澜不惊,说话三分带着试探,“你跟她关系很好?”

“哪能呢,”苏凉末自嘲地耸肩,“心姐才看不上我,再说东擎身边的人都听她…”

“什么?”莫清手里动作顿住,“她还管着东擎身边的人?”

苏凉末朝四周张望下,她压低声音,“据说是她以前的关系还在,那些保镖也都听她的,还有件事…”苏凉末似有为难,“其实分红倒正常,但我怕这样下去哪天会对东擎不利。”

莫清的眉头越皱越紧,她靠向洗手台,等着苏凉末将话说下去。

“我偶尔有次听宋阁和东擎说话,好像是说心姐胃口越来越大,还私自动了东擎的货,后来尽管追了回来,可没有证据指明是她干的,也就只得作罢,心姐手里的一幢势力也在逐步扩大,前段日子杀了不少在御洲有名的人,警方咬得紧,为此找过东擎不少麻烦。”

苏凉末往里添把火,这借刀杀人的想法也是从占东擎那里学来的。

自从进了他的世界,他就是她最好的老师。

“还有这种事?”莫清出国后,也就没把沈心黎放在心上,她不过是占松年玩过的一个女人,想来没什么隐患,没想到她野心太大,居然把念头动到占东擎身上。

苏凉末点下头,脸色明显往下垮,“伯母,我能问您件事吗?”

莫清见她欲言又止,“说吧。”

“心姐跟东擎是不是有过一段?”

莫清脸都青了,“怎么会这样问?”

“她喜欢东擎,这点我能看得出来。”

莫清冷哼声,“就凭她,也配!”

“她跟我说过,等她能跟东擎比肩的时候,她就有资格了。”

被老子玩玩了,还看中儿子?莫清不是不知道沈心黎的心思,她将纸巾丢出去,满含深意的目光投向苏凉末,莫清毕竟也不是一般的妇人,哪些话该听哪些话不该听心里有数,她没有说穿,“走吧,别让东擎等。”

“好。”苏凉末莞尔,乖巧地跟在莫清身后。

两人回到包厢,服务员已经上完菜,刚动筷不久,就听到门口传来声音。

沈心黎扬高的音调透过门板穿进去,“是擎少让我来的,你什么东西敢拦着我?”

“心姐,您真的不能进。”

一个巴掌的干脆声清清楚楚,苏凉末放下筷子,这沈心黎还真是争气,“我告诉你,在御洲还真没有我进不去的地方!”

这样嚣张的话传到莫清耳朵里,她早已胃口全无,“让她进来吧。”

守在里头的人将门打开,沈心黎穿着艳丽,一条枚红色镶钻短裙只勾勒住她的臀部,在门完全敞开之际,她一眼就看到坐着的莫清。

沈心黎难掩吃惊,下意识想走,可到了这会不打声招呼是不行的,莫清见她站着,朝她招招手,“愣在门口做什么,不是没你进不来的地方吗?”

沈心黎硬着头皮迈起步子,“我没想到夫人回来了。”

服务员上前,给她拉开椅子。

沈心黎不得不坐下,她端起服务员给她倒满的酒杯,才坐定又站了起来,“夫人,我敬您,这次不打算走了吧?”

莫清并未端杯,就让沈心黎这么尴尬地站在原地,“留在这做什么?有些人眼不见为净。”

沈心黎把手里的酒一口闷,又只得坐回去。

莫清盯着对面的人,“才多久不见,魄力倒是越来越大了。”

沈心黎没敢应声,可被莫清这样说,脸色难免会难看。

她抬起眼帘看向对面的占东擎,既然这是给莫清接风的,怎么可能会叫上她?沈心黎恍然大悟,一双眼睛带着阴狠射向苏凉末。

苏凉末朝她耸耸肩,站起身来,“心姐,我敬您,东擎生意上的事多亏您。”

莫清是决不允许有人插进来一脚的,苏凉末这话就是把她往火坑推,沈心黎握紧手里的酒杯,又急又气,却又难拂她的美意,只得同她碰了下,“应该的。”

苏凉末坐回去,莫清跟占东擎挨得近,不知正在说什么,沈心黎对莫清向来是有忌惮的,这个女人早期也是黑道鼎鼎有名的人物,若论心狠手辣一点不输占松年,且不按常理出牌,沈心黎吃过几次暗亏。可她心里又不甘心,好歹她混到今天的地步,且不说鸡蛋碰石头,至少不该再这么唯唯诺诺的。

想到这,沈心黎不由挺起身来。

这顿饭确实吃的没滋没味,胃口最好的要数苏凉末。

沈心黎见她悠然自得,当然不爽,“夫人,凉末跟着东擎可有段日子了,您觉得她怎么样?”

莫清聪明的把话打回去,“这是东擎自己的事,连我这个做妈的都管不着。”

沈心黎闻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只得闭了口。

莫清意兴阑珊的,午后甚至茶都没喝口就走了。

几人坐进车内,沈心黎出来相送,一直到占东擎的车驶远她才敢挺起身,莫清目光从后视镜收回,“她怎么会来?真是扫兴。”

占东擎眼光扫过前面的苏凉末,嘴上却道,“应该是凑巧。”

“东擎,你就放任沈心黎在你身边?”

苏凉末竖起双耳,莫清口气不悦,“你明知道我看不得她。”

“妈,最后的时间毕竟是她陪着爸过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莫清身子挺起,苏凉末看到她眉宇间的愤怒,“你未免太放纵她了,况且她跟你爸的关系你不是不知道,你背地里居然还赞成?”

占东擎的脸色也不好看,苏凉末别回目光,装作看向窗外。

“你自己做过什么你心里最清楚,”占东擎冰冷无味的话在狭仄的空间内转了个圈后送入苏凉末耳内,“要不是先有了你的事,他会找沈心黎?”

始终没听到莫清的说话声,苏凉末眼睛小心翼翼看向后视镜,莫清闭了口,脸色形容不出的难看。

车子一路回到青湖路,莫清率先下车后进入别墅,苏凉末跟在占东擎身侧,她隐约能觉察出气氛的不对劲,但这种事她也没法问,只能沉默不语。

莫清在御洲只留了三天,已经订了明天飞去美国的机票,她让占东擎晚上在酒店订餐,还刻意吩咐将沈心黎叫上。

莫清亲自开了口,沈心黎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赴约。

当晚占东擎没空,是苏凉末陪着莫清去的。

沈心黎小心翼翼将莫清送出包厢,“夫人,我去结账。”

“这些事用不着你,走吧,坐我的车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开了车…”

沈心黎的话被抛在身后,见莫清跟苏凉末已经走到车前,沈心黎只能跟上。

苏凉末还是坐在副驾驶座内,一路上几人均未开口,在驶到一半时,莫清让司机停车,“我想起跟凉末还有事,你就在这下吧。”

沈心黎张望四周,是个僻静的风景区,一路上空旷难得见到人,莫清发了话,司机下车将门敞开。

沈心黎尽管满肚子怒气也只能下去。

车子缓缓前行,苏凉末透过后视镜看到沈心黎的身影孤零零站在那,她从包里掏出手机似乎要打电话,苏凉末已经猜到莫清的想法,不然不可能将沈心黎一个人丢在这。

她视线再望向莫清,见莫清似是倦了,靠着椅背在闭目养神。

沈心黎拨通电话,她知道要出事,依着莫清的性子那是时刻想置她于死地,这中间肯定是苏凉末在挑事,她慌得不行,找了人过来接她,可十几分钟过去,连辆车影都不见。

她调头往相反的方向走,身后忽然传来阵刹车声,沈心黎手伸进包内,拿到藏在里面的一把手枪。

她转过身,看到几名男人逼近而来,沈心黎不由害怕,为首的人走到她跟前,“夫人让我送你句话。”

果然是莫清。

沈心黎握紧包里的枪。

“别以为翅膀长硬了,夫人尽管不在御洲,但只要一句话照样能要你的命,怪只怪你太贪婪,还有,也别抱希望等你的人,有夫人在,没人敢帮你。”说完,男人掏出枪瞄准沈心黎。

苏凉末回到别墅后径自走进房间,她怔怔地坐在阳台的藤椅内。

她敢确定,她的双手这次又将沾上血了。

这似乎也是她唯一的机会,苏凉末不想死,她抬头看向繁星点点的夜空,眸子里闪过被点亮的悲怆,这看似是她不得不走的人,实际上她明白,前面是一个巨大的深潭,而她正在一步步泥足深陷。

杀人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占东擎为她敞开了一条道,而她站在路口,前行还是后退,后面都有双手在推着她。

苏凉末不知道在阳台待了多久,院子里传来汽车鸣笛声,她没有起身,直到占东擎从卧室里出来,“怎么站在这,还不睡觉?”

“睡不着。”

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定,拥着她的肩膀。“又不用提心吊胆什么,对了,刚才医院那边打来电话,沈心黎身中三枪,就在你们从酒店回来的时候。”

“是吗?”苏凉末有心理准备,听到这话还是心一惊,“现在怎么样了?”

“够呛,可能抢救不过来。”占东擎搭起腿,脸色轻松,上半身慵懒地向后靠。

苏凉末看他眼,觉得他前后态度反差很大,“你为什么不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