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凉末脑子里的想法一旦窜出来,便无法浇熄。

“凉末?”流简喊了声。

她回过神看他,流简的目光顺着苏凉末往上,“怎么了?”

她一语不发,忽然听到三楼传来瑞的声音,“凉末,有人跑了!”

流简将她拉到一边,“快到楼上去,我到监控室去趟,那些人手里还有枪,当心点。”

“好。”

苏凉末看了眼地上的血渍,赌场里面这么多人,她知道想要瞒过去肯定很难。

苏凉末并未离开底楼,一旦有人出去,势必会给赌场引来麻烦,如果今天能用钱解决的事,也就称不上是事。

李丹去找人,苏凉末则站在底楼的厅内,旁边的保镖自发守在她边上,生怕有人浑水摸鱼。

占东擎还倚在原来的位子。

流简很快从监控室出来,见苏凉末还在楼下,他大步过去拉了下她的手臂,“不是让你上楼吗?”

“有线索吗?”

“开枪的人应该是在二楼,别的地方都找过了,没有可疑,只有二楼没装监控。”流简气喘吁吁,跑得很急,拽住苏凉末的手不由收拢,他伸手指了指四周,“你傻,站在这给人做靶子是不是?”

“逃掉的人找到了吗?”

“李丹带人去了,再说有监控,跑不出五指山去。”

苏凉末掩下心里的躁动,“流简,你先去监控室盯着,我上三楼去安抚下客人的情绪,我让瑞把底楼的客人都留在三楼西厢,原本三楼的客人应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先应付着吧,如果传到外面去,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嗯。”苏凉末点下头,看着流简重新向三楼的监控室而去。

她提着手里的枪,大步往二楼而去,苏凉末按开电梯门,来到二楼后远远看到占东擎站在那,她强忍着怒火中烧,三两步走去,韩增见到她,面无神色喊了声,“擎少。”

占东擎别过脸来,苏凉末迎头一句话劈向他,“目的达到了?”

占东擎眉角藏在墨发中,“什么意思?”

“待会可能连警方都会惊动,占东擎,在场的人除了你还有谁能干出这样的事?”苏凉末尽力隐忍着,但话语还是落得很重,带着愤愤不平地指责,韩增眉毛都竖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我们干的?”

“这儿没你的事!别插嘴!”

被苏凉末一顿抢白,韩增本来就嘴笨,半晌回不了一个字。

苏凉末抬起的小脸直面占东擎,“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况且你目的不纯,当别人都看不出来是么?占东擎,你有你的野心,我们有我们的生存方式,那么在你没有吞掉我们之前,能不能请你高抬贵手?”

占东擎沉静的眸子内藏不住一丝愤怒,“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凡是坏事或者对流简不利的事,就都得是我做下的?”

“即便冤枉了你,多一件和少一件你也不会放在心上吧?”

韩增忍不住又要插嘴,“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我和擎少是一直站在这,但我们谁也没动手,我还想着要不要下去帮你,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啊。”

“开枪的人就在二楼,二楼全是休息区,能有几个人?”苏凉末吃定这件事和占东擎有关,“况且,在相孝堂的地盘上除了你还有谁敢?”

韩增气得咬咬牙,“跟你说不通。”

“跟你才说不通。”苏凉末一句话呛回去。

占东擎冷毅的嘴角越发抿成一道线,“行,你说是我就是我,我就站在这,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我是不能把你怎样,”苏凉末目光穿过男人颊侧落向大厅中央的那滩血渍,有服务员正准备清理干净,“这种背后朝人开枪的事,擎少也乐得去做。”

占东擎瞅着苏凉末片刻,本想就此离开,可最后还是不甘心地问了句,“你为什么不怀疑别人?”

苏凉末环顾四周,“还请擎少在休息室多留一会,因为如果一旦惊动警方的话,你也脱不掉干系。”

“你别太过分!”韩增真被气得不轻。

苏凉末收起枪,打算去三楼看看。

占东擎眉峰处藏匿起的怒意若隐若现,“苏凉末,谁给你胆子敢怀疑到我身上?”

苏凉末走出去的脚步又收回,她视线定向占东擎,看了片刻后拉开嘴角,“是,我忘记了,是我一时情急没考虑到您的身份。”

这样阴阳怪气的口吻,令占东擎整张脸都冷下去,苏凉末起身又要走,二楼本来人就不多,除了占东擎的保镖,也就几个人在外面。

男人抬起头,冷不丁看到有个人藏在走廊拐角一人多高的盆栽后面,手臂举起后,占东擎一眼看到对方手里握着的枪,他手掌飞快扣住苏凉末的肩胛将她拉到身后,苏凉末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目光睇见占东擎拔枪至开枪的动作一气呵成。再看向远处时,只见瘦高个逃脱的那名同伴就倒在走廊上。

从他枪里发射出来的子弹擦过她的耳际,真可谓险险堪堪,苏凉末倒吸口冷气,人还站在占东擎的身后。

这两声枪响,无异于令现场再度陷入混乱。

苏凉末掩起眸子内一闪而过的慌乱,占东擎已经把枪收回去,苏凉末看到李丹和瑞从不远处赶来。

瑞踢了踢那人的手臂,两人一前一后上前,“凉末,你没事吧?”

苏凉末摇摇头。

门外,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苏凉末面色一凝,还是有人报了警。

既然查到头上,流简不得不令人将门打开。

带队的居然是卫则,苏凉末和李丹几人都下了楼。

卫则令人勘察现场,尸体被人挪动过,现场虽然被破坏,但不少痕迹还是能还原。

二楼的另一具尸体由于时间关系还放在那。

卫则蹲下去看了眼,起身后望向苏凉末,“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当时这两人在赌场捣乱,我让人把他们送出去,可有人在他背后开了枪。”

流简很快来到现场。“监控我都交给警方了,但我先前查看过,没有任何线索。”

卫则抬头看向走廊,“这儿没有监控吧?”

“是的,只有二楼没有。”

“那范围就能缩小了,通过电梯监控查一查到过二楼的所有人,逐个排查。”卫则看向苏凉末,眼里流露出的关切很明显,“当时你在哪?”

“我就在大厅,人是在我不远处倒下去的。”

卫则明显神色一松,“不过还是要跟我回警局做个笔录。”

苏凉末点下头,卫则让手底下的人把在场的人都带回去。

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这个呢?看见是谁开枪的了吗?”

苏凉末噤声,流简不由朝她看眼,她目光往下垂,看到占东擎站在不远处的身影,苏凉末轻咬下唇肉,“他想朝我开枪,占东擎拉了我一把,也是他开的枪。”

韩增双眉倒竖起来,但在这样的场合下到底还是一句话没说。

卫则点下头,令法医继续留在现场。

去到警局后,苏凉末的待遇明显要比别人好不少,卫则亲自给她录口供,又给她泡了咖啡。

苏凉末看着对面低头翻阅资料的男人,“卫则,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挺陌生的?”

“凉末,那种地方不适合你。”

“我是找不到了适合我的地方,才选择了赌场。”

卫则合起手里的文件,“你也杀过人吧。”

苏凉末沉默,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看卫则,一个是警察,一个是嫌疑人,苏凉末也想到过,她和卫则迟早会有对上的这天。

校园时候的信任早已不复存在,苏凉末收起怅然,“我敢在你面前说我杀人吗?”她笑了笑,“卫则,别开玩笑,还是谈谈赌场今天的事吧。”

两年时间过去,卫则从苏凉末身上看到了圆滑和懂得周旋,她的这种变化他不知是可喜还是可惜。

“那两人先前同相孝堂有恩怨吗?”

“没有,赌场打开门做生意,从不做结仇的事。”

“那占东擎为什么会在赌场?”提到这个名字,卫则不由抬头看她眼。

苏凉末倒是显得很镇定,“二楼有个休息室是他的,当初赌场开业前他就和流简订好的。”

卫则旁边没人,记录也是他自己在做,“那流简呢,他有可能吗?”

“不会,”苏凉末说得肯定,“赌场是他的,再说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

卫则看她眼,“那你认为,谁最有可能?”

苏凉末张了张嘴,那个名字最终还是被吞咽回去,“不知道,这应该是你们警方的事。”

“占东擎呢,他是不是可能会开枪?他是最符合条件的,本来跟相孝堂就是竞争对手,又是在流简的地盘上,当时他也在二楼。”卫则一连串的逼问令苏凉末几乎回不过神,她抬头看他,“卫则,我没想到我也有被你这样逼问的一天。”

卫则怔了怔,继而苦笑道,“对不起,职业病了。”

苏凉末是第一个被放出去的,她跟着卫则来到外面,旁边其余几间的门都关着,“流简什么时候出来?”

“一切按着程序走,如果他没做过的话,很快就能出来。”

苏凉末跟在卫则身后,经过其中一个房间,看到上面有审讯室三个字。

透过隙开的百叶窗,苏凉末视线对上里面坐着的占东擎。

一张桌前好几名警员,而占东擎便那么形单影只地坐在他们对面的椅子内。

苍凉莹白的墙壁衬出男人周身的肃冷,其中有人重重拍了下桌子,占东擎眼帘轻掀,俊眸内闪过波澜,苏凉末看到此时的占东擎,不由想起蛟龙搁于浅滩的窘境,但再怎么样,也掩不住男人那一身戾气和魄力。

占东擎显然也看见了她。

卫则走回到她身前,“走吧,这种地方有什么好待的。”

苏凉末跟他离开,不由扯下嘴角,“这可是你天天打交道的地方。”

“凉末,我也倦了。”卫则忽然冒出这么句。

苏凉末没再接口,她走出警局后也未离开,流简是赌场负责人,所以肯定麻烦。

她倚着车门望向警局门口,韩增和宋阁带了占东擎的律师过来,在经过她跟前时,韩增朝她狠狠瞪了眼,“白眼狼!”

苏凉末听着只想笑,白眼狼?

很快,流简的手底下人也带了律师前来。

直到傍晚时分,流简才被放出来。

苏凉末远远看到流简伸个懒腰,满脸晦气的样子,占东擎几乎是跟他一起出来的。

流简朝手底下的人吩咐几句,然后大步走向苏凉末,来接占东擎的车子就停在苏凉末的车后,一行人浩浩荡荡都冲门口走来。

流简走过来,手臂自然地往她肩上搭,“为什么不先回去?”

“我要先走了,那多没意思。”

“倒也是。”

苏凉末自始至终没看眼占东擎,“怎么样了,麻烦吗?”

流简倚着车门,“一般般吧,毕竟也没证据说这件事和赌场有关,况且人家想动手,我们也不能替死人挑地方不是。”

苏凉末点点头,“那赌场方面呢?”

“停业,接下来几天得给你放假了。”

两人的对话声一字一语传到占东擎的耳朵里,韩增脾气火爆,想要上前,宋阁拉了下他的手臂,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问她为什么要对警方说那些话。”

宋阁朝他瞥眼,“我看你是吃饱了找骂。”

这边,司机已经给占东擎打开车门。

苏凉末抬起的视线急切而温润地落在流简脸上,她甚至连个余光都没给占东擎,“走吧,晚上好好吃一顿,心情都被整没了。”

流简应了声,弯腰坐进车内。

占东擎便这么眼睁睁看着车子从他的视线中逐渐驶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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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精彩预告:

109——疏离和视而不见,是最深的一根刺

109视而不见,是一根最深的刺

似乎,是要让占东擎渐渐习惯这种被抛弃被漠视的感觉。

宋阁杵在边上,“擎少,走吧,夫人知道了在家里很担心您。”

流简坐在副驾驶座上,苏凉末开车,他将车窗敞开后眯起一双慵懒的眸子,“凉末,我发现你对付占东擎越来越能找对方法了。”

“不知道你说什么。”苏凉末专注地盯向前方。

“其实你应该也能看出来吧,他看你的眼神…”

苏凉末打断流简的话,“我也是现在才知道,越是在乎,被人疏离和视而不见才越是像一根针似的扎在心头难受,我不是说占东擎有多在乎我,至少我觉得我应该这样做。”

“你这样子,倒是比用刀用枪的招呼在身上疼多了。”流简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他才不会痛,他没有心的。”

流简侧过头盯着苏凉末的脸,“你真觉得是他开的枪?”

“除了他还能有谁?”她目光透过内后视镜同流简对视,“难道是你?”

流简凑上前,“好好看看,我像吗?”

苏凉末将他的脸推开,“别闹了,开车呢。”

占东擎回到青湖路,恰好唐可今天住院,她可比宋阁娇惯得多,同样是枪伤,硬是住到现在才出院,可不想留下一点点的后遗症。

事先谁也没告诉她莫清回来了,所以当她在客厅中见到这位夫人时,吓了一大跳。

占东擎指着唐可,“唐心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