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信了,来不及求证,来不及去别的医院复查,来不及回到家里跟丈夫商量,只因在医院接到通说是丈夫打来的电话,里面的男人坚定地说他不要这个孩子。

占家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占家也算是豪门望族,男人说丢不起这个脸,况且一个有可能成为畸形的孩子以后如何有权利去争夺当家人的位子?

那个妇科医生在旁边一直劝,说越早拿掉越好,莫清当时是心灰意冷。

等她躺到手术台上的时候,脑子还是懵的,在那样的家里,怀上一个孩子意味着什么,不用多说。

莫清回想到那一幕,至今还是不寒而栗,她走到酒柜跟前倒了杯酒后一饮而尽,她想借此让自己好受些。

可她的双唇都在哆嗦,当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几乎令她昏厥,后来听便听到妇科医生的大喊大叫声,而等到从昏迷中醒来,得到的噩耗更加令她差点绝望至死。

医生说,她这辈子都没法再生孩子了。

她的子宫已经严重受创,在她昏迷的时候动手术被拿掉了。

莫清手里的杯子狠狠砸向地面,弹回来的碎渣子碰到了她的腿,疼痛开始划裂般地蔓延。

她差点分不清现实和回忆的区别了。

莫清开始发笑,脸色狰狞,情绪也歇斯底里,这辈子,她连孩子都没有了她还能指望什么?再多的权势再多的金钱,也没有一个能倾心对她的亲生骨肉。

所以她活着的唯一理由就是摧毁,摧毁所有的一切!

现在要等的就是苏凉末走进医院,一旦她躺到手术台上,不止她现在的孩子没有了,以后,她做母亲的权利也会被完全剥夺。

莫清迫不及待地想要等着看,占东擎以为打通了军火线就能同她重新抗衡,却没想到她早已给他准备了一份重礼。

“哈哈哈——”

莫清不由狂笑,到时候占东擎的脸,定是五彩纷呈的,会是怎样呢?

伤心?愤怒?后悔?

会不会痛不欲生到想死?

会!

一定会!

莫清没法压抑着这笑,楼底下的佣人和唐可听了,一阵阵冷汗直从后背爬上来。

“夫人不会是又见鬼了吧?”

“你别瞎说,不是有从郝先生那里请来的神佛吗?”

佣人议论归议论,却是谁也不敢上楼的。

莫清拉开门走出去,飞雪夹裹着寒冷扑面似要令人窒息般,她这会只想着时间能快点过去,或者,苏凉末动手术的时候,她应该在场。

她想象着那样的场景,给苏凉末弄个半身麻醉,等苏凉末动不了的时候她再进去,就站在她边上看着手术,估计苏凉末非疯掉不可吧?

莫清已经兴奋的整晚都睡不着觉了。

苏凉末今晚特意将苏泽留在房里一起睡,这个时间,苏泽早已沉睡入了梦乡,苏凉末开了盏床头灯睡不着。

这个孩子,她不打。

冷静下来之后,脑子瞬间空白后的疑虑和坚定也在一点点回来,占东擎说不要孩子是么,他如果真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就应该让他陪着她去打。

苏凉末本想去别的医院复查看看,可占东擎那样坚定的态度,让她连复查的必要都没有了。

似乎,不论是否健全,他都不想要这个孩子。

苏凉末想到之前男人缠着她腻着她说想要个孩子,前后的态度差异让她在昨天那样混沌的情形之下更加措手不及,她疲倦地翻个身,将苏泽搂在怀里后渐渐睡去。

翌日,苏凉末在家睡了半天,开车先去娱乐城处理些事情,没想到竟在娱乐城里碰到唐可。

以前娱乐城白天是不营业的,现在改为两班制,白天生意虽然不若晚上那样火爆,但收入也是可观的。

苏凉末让服务员给唐可上了酒,“怎么大白天的过来玩?”

“待在家里也没意思。”唐可将开好的酒分别倒入两个杯子内,其中一杯推到苏凉末手边。

苏凉末摆下手,“我不喝酒。”

“为什么?”

苏凉末目光垂落向腹部,“不为什么,酒本来也不是好东西。”

“是啊,像你这样无忧无虑的是用不着,”唐可端着酒杯,身体往后靠,“还有一种,孕妇也不能喝酒。”

唐可仔细端详着苏凉末的神色,却见她并没有丝毫的不自然,好像是在说着一件事不关己的话题。

莫清已经等不及了,这件事又必须在占东擎赶回来之前处理掉。

“说起怀孕,凉末,你想过生孩子吗?”

苏凉末一顿,“没有。”

“那就对了,东擎,不,我是说以前的东擎,他就最讨厌孩子,再说在道上混的,一旦有了孩子就是累赘,孩子会成为他们这种人的软肋,会成为别人挟持的对象…”

苏凉末打断她的话,“那为什么占松年当初会要占东擎呢?”

“这,这我就不清楚了,”唐可面色微有变化,“不过,东擎小时候也被人挟持过,是占松年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救回来的。”

“是么,”苏凉末莞尔,“救得回来就说明不是问题。”

唐可越听越不对劲,这口气怎么听着是她要留下这孩子呢?

“凉末,女人嘛,最后还是要靠男人的,所以要不要孩子,自然也是男人说了算。”

苏凉末端起茶几上的酒杯,食指指尖顺着杯口滑动,却是一口没喝,她抬眼,潭底晶莹剔透,黑亮的眸子似乎要将对面的人影给吸附进去,“唐可,你今天说的话真奇怪。”

唐可勉强牵动下嘴角,“是,是吗,我是为你好,也是把你当朋友,有些话就这样说出来了。”

“是,你说的是没错,要不要孩子还是要取决于男人。”

唐可没有在娱乐城逗留多久,苏凉末看她的眼神就像是X光似的,不止要在她身上打洞,还要将她的那一点点小心思全部揪出来。

唐可走了没多久,苏凉末又接到个电话。

“喂,是苏小姐吗?”

“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谐和医院的杜主任啊。”

苏凉末的心这会平静到不能再平静,她听到自己的口气不再像昨天那样无措,只能任人牵着走,“杜主任,有事吗?”

那边明显怔了怔。

“你手术的事考虑好了吗?”

“一定要做吗?”

“我这是为你负责,你看?”

苏凉末看眼时间,“那你现在有空吗?”

“有有有,你要是今天来的话,我现在就能让人安排手术室。”

“好,”苏凉末的语气波澜不惊,“那就麻烦杜医生了。”

挂断电话,苏凉末盯着自己握住手机的指尖不由发笑,在这个看病都难的社会,医生何时变得这样尽心尽责过了?还亲自打电话督催着拿掉孩子?

不过也难怪,毕竟时间紧迫,她们能抓着的也只有苏凉末反应不过来的那么一点点时间,错过了,也就等于满盘皆输。

杜主任看向对面的莫清,“她答应了,马上就会过来。”

莫清脸上的笑这才洋溢开,“事成之后,市中心的房子我会让人过户到你儿子名下。”

“谢谢夫人。”

两人在主任办公室里等,一直等到傍晚,还是不见苏凉末的影子。

杜主任也有些坐不住了,莫清带来的人都守在外面,这会就等着苏凉末。

“夫人,要不我再打个电话催催她?”

莫清烦躁地挥下手。

苏凉末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后发出嗡嗡的响声,她充耳不闻,旁边看着动画片的苏泽注意力仍然在屏幕上,“姐姐,电话。”

苏凉末翻阅手里的杂志,等到第二通拨来时,她伸手接起。

“喂?”

“苏小姐,你怎么还没来,再不抓紧的话给你安排好的麻醉师可要下班了。”

“噢,那就让他们下班吧。”

杜主任小心翼翼看眼对面的莫清,“苏小姐,您这话什么意思啊?”

“我的孩子挺好的,我不打算拿掉,杜主任,您帮我转告一声,自己没有孩子就别打别人的主意,缺德事情做得太多,小心晚上遇见鬼,还有,您还是个妇产科医生,想必在你手里枉死的冤魂也很多吧?”

杜主任吓得差点将手机丢掉。

莫清一张脸僵硬铁青,方才杜主任和苏凉末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杜主任还想为了那套房子努力争取,毕竟那是准备给儿子的婚房,“苏小姐,你胡说什么呢,我是真的为你好。”

“嘟嘟嘟——”

杜主任走回办公桌前,莫清干等了半天,但这是医院,她也不好发作,杜主任见她一脸的愤怒,“夫人?”

“为什么?”

这样没头没脑的问话,杜主任一时之间也答不出来。

“为什么她会不信?为什么我就没有那么好的命?难道我就活该断子绝孙?”

杜主任听着,脸色都变了,却不敢插话。

莫清手掌撑向前额,当年如果她也跟苏凉末一样,坚定一些,或者找个别的医院去复查下,她的孩子就不会被活生生拿掉。

莫清抬起眼帘,见杜主任正瞅着自己,“怎么,觉得我心狠手辣,觉得我该死?”

“不不。”

“呵,随你们怎么想都好。”莫清站起身,她还是想不通,凭什么同样的劫数,苏凉末就能躲得过去?

苏凉末已经确定这件事情跟莫清有关,这两天她都没敢出小区,生怕莫清在占东擎回来之前还会用别的招数来对付她和孩子。

这天傍晚,占东擎的电话总算打来了。

苏凉末难掩激动,但想到先前的事,还是没有将话完全说透。

“凉末,这几天都在那边,手机也没法开,你还好吧?”

苏凉末试探着开口,“你好歹中途也告诉我声,哪怕打一个电话都好。”

“对不起,进去后手机信号就被完全屏蔽了。”

苏凉末彻底松口气,在占东擎还在道歉的间隙说道,“东擎,我怀孕了。”

男人那边怔住了,苏凉末等着他的回答,半晌后才听到占东擎扬高的激动的音调,“真,真的?”

“真的。”

苏凉末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

“我明天就回来了,你等着我。”

“等着你干嘛,”苏凉末走到窗前,语带笑意,“你在那边注意安全,有些事回来后再说。”

“凉末,你说说,怀孕有感觉吗?会动吗?”

“这才一个多月,怎么可能会动。”苏凉末手掌落向腹部,“就是感觉难受,吃不进东西。”

“肯定很难熬吧?”

“还好。”这会,甜蜜早已钻入苏凉末的心间,再多的难受自然也是值得的。

占东擎依依不舍挂断电话,那件事苏凉末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依着男人的性子非要暴跳如雷不可。

晚上,她照例和苏泽睡在大床上。

这一觉自然也是香甜的,朦胧间好像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还有被子被掀开的感觉,苏凉末睁开眼帘,看到个高大的背影抱着苏泽正往外面走,等他再次回到房间将门反锁后,苏凉末已经坐直起身,待男人走近上前,她也看清楚对方的脸。

“你…”

占东擎掀开被子钻进去,“我到楼上见你没在,就猜你回来了。”

“不是要明天才回来吗?”

“想老婆孩子了,”占东擎伸手将苏凉末搂进怀里,“几天没抱,想得我哪里都疼。”

苏凉末任由他拥着,他微凉的手指钻进苏凉末衣摆,贴着她光滑平坦的小腹,苏凉末透过睡衣按着他的手,“东擎,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

“前两天我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说我的孩子不好。”

“不可能!”

苏凉末余下来的话吞咽回去,“为什么不可能?”

“我和你的孩子怎么会不好?哪个庸医说的,让我把她牙都拔光了。”

“就你说的。”

占东擎回了句,“怎么可能。”

“就是你说的。”苏凉末将那件事娓娓向占东擎道来,占东擎听完后,半晌沉默,伸手将苏凉末揽在胸前,“你傻,我怎么可能说出那样的话?就算他真的可能不健全,我也不会让你那样伤心难受,你怀了他,身心都还要受这种煎熬,那以后的苦,必然我都会替你挡着,所以,再也不要胡思乱想。”

苏凉末伸手抱紧跟前的男人,有些话肉麻她说不出口,但有老公在身边就是好。

“莫清这个女人是越来越嚣张了,凉末,这段日子你哪也别去,安心在家,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我。”

“东擎,我一直有些害怕,明天我们还是再去趟医院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