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泽醒来时难以置信地看向四周,他明明跟姐姐一起睡的,怎么会跑自己房间来了?

他穿上拖鞋来到苏凉末的房间,伸手拧了拧门把,门是反锁着的。

“姐,姐姐,你还在睡觉吗?”

苏凉末睡得迷迷糊糊的,答了句,“苏泽,别吵。”

“姐姐,我怎么会在自己房间,我难道梦游了吗?”

小陈阿姨从厨房出来,“苏泽,你昨晚一直睡在自己房间啊。”

“啊?”苏泽懵了,“可我记得…”

“你睡着以后,是我把你抱回来的。”

“噢。”苏泽就这样被糊弄过去,他走进客厅,忽然看到玄关处一双男人的皮鞋,“小陈阿姨你骗人,这鞋子是谁的?”

“厄,可能有客人来吧。”

苏泽穿着拖鞋再次冲向苏凉末的房间,“姐姐。”

占东擎不悦地扬起眉角,手臂还缠着自家女人,“你弟弟好吵,跟个闹钟似的吵不完。”

“嘘,别出声,要被苏泽知道是你,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

“闹?”占东擎不以为意,“我睡自家老婆,他凭什么闹。”

“他不还是个孩子吗?”

“姐姐——是不是坏蛋在里面?”

占东擎推开被子要下床,苏凉末赶紧抱住他精壮的腰身,“干什么去?”

“我去把他丢远点。”

苏泽明显听到里面有男人的说话声,“小陈阿姨,不是有钥匙吗?你把门打开吧。”

厄,这不少儿不宜吗?

“钥匙被你姐姐拿走了,我也不知道放在哪。”

苏凉末跟着起身,伸手去捂占东擎的嘴,“待会他就上学了,谁让你昨晚住在这的。”

占东擎手臂往她腰际一搂,“要想我闭嘴也行,你吻我我就说不出话了。”

说着,便将她往床上压去,苏凉末用手在他胸口轻捶下,“当心我的肚子。”

占东擎惊蛰般弹开身,“差点忘记,肚里面还有我的小宝贝在。”

两人跟偷情似地躲在房间,占东擎洗漱好出来,那小家伙还不依不饶的,“反正他迟早要知道,干脆说清楚就是了。”

“说肯定要说,但也不能现在,你看看你在我房里的样子,他只会更加认定你是坏人。”

最后,还是小陈阿姨有办法,她将苏泽拉到边上,“再不吃早饭就要迟到了,不是说苏泽这学期可能评三好生吗?迟到了可不好。”

苏泽一听,赶紧一溜烟去了洗手间刷牙。

临走时,苏凉末的房门还紧闭着。

苏泽看到小陈阿姨开门,他跟在后面,又看了看占东擎的那双鞋子,小孩子再能捣乱,做出来的事都是令人啼笑皆非的,他走前提着占东擎的鞋子,趁着小陈阿姨不注意,将它们丢在了楼梯间的门背后。

当然,这一举动也不会难倒占东擎,顶多穿着拖鞋去楼上找一双就是。

一路上,苏凉末难免紧张,占东擎将她的手握紧后包裹在掌心内,“别怕。”

“是不是所有怀孕的女人都会和我一样,天天担心这担心那。”

占东擎笑着调整下坐姿,“你已经有个当妈妈的样子了。”

两人来到占东擎事先安排好的医院里,由于报告是谐和医院开出来的,所以医生又做了遍细致的检查。

苏凉末紧张地看着对面的医生一张张翻阅检查单,占东擎这会也开不出玩笑来,心情同样是紧张而期待。

医生目光从报告上收回,看到两人渴切而期盼的目光,他清了清嗓子,“一切正常,发育得也挺好。”

苏凉末一口气总算往外松,占东擎接过检查单子,上面很多他都看不懂,“没事,没事就好。”

苏凉末望着旁边的男人,他目光专注,神情难得的温和,棱角分明的犀利五官都被这个消息给柔和了不少,苏凉末眼里的笑意不由加深,她想,就算医生给出的答案是不如意的,她都不会再像前几天那般惊慌失措,因为这会,她身边有了个能让她足够倚靠的男人。

他顶天立地,他一手便能遮去洒在她头顶的所有阴霾。

这样的感觉,真好!

苏凉末跟着占东擎走出医院,前面就是台阶,占东擎先行下去,伸出手掌递向苏凉末,“来。”

苏凉末将手放入他温暖掌心内,“肚子还没现形你就这样。”

“放心,等以后肚子大了,我天天抱着你。”

她跟着占东擎跨下台阶,到了车前,占东擎手搭在车顶,“那个医生,我不会再让她有好日子过,至于唐可和莫清,这帐也要跟她们好好算算。”

“这次泰国一行,很顺利吧。”

“是,”占东擎眉角含笑,“还有御洲的那些人,该招揽回来的也该慢慢动手了。”

正说着,占东擎兜里的电话响了。

他拿出来后看眼,“是我大伯那边打来的。”

“快接吧。”

“喂?”占东擎一听,“真的?”

苏凉末看到他很快将电话合上,脸色难掩兴奋,“一些简单的话,我大伯已经能讲了,他让我们马上过去。”

165所有的真相

苏凉末跟占东擎二话不多说赶了过去。

到了那里,看到占松庭被扶着坐在沙发上,苏凉末跟在占东擎身边,两人几乎是齐步上前。

“大伯。”

苏凉末也跟着喊了声,“大伯。”

占松庭手指了指对面,占东擎拉起苏凉末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东擎。”

“大伯,医生说您恢复的不错,您别急,慢慢来,总有一天会好的。”

占松庭张了张嘴,话已经基本能说出口,“东擎,莫清她不是你亲生妈妈。”

“我知道。”占东擎面色波澜不惊,但存在心中的疑问借着这个机会自然要问出来,“大伯,您知道我妈在哪吗?”

占松庭朝他看了眼,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大伯,您尽管说。”

占松庭终究叹了一口气,“东擎,有些事情瞒到现在,恐怕你爸也不会让你知道。”

苏凉末感觉到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占东擎顺着接口,“是,我以为莫清从小对我忽冷忽热,只是因为我是爸爸的儿子,所以对我异常严苛,直到这次在泰国出事,我真没想到她藏了二十几年,一朝隐忍触发,竟然是要我的命。”

占松庭能动的几根手指握住沙发把手,“我没想到,当初的那件事让莫清恨我们也就算了,没想到会连你们父子都一起恨上。”

“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占松庭的目光好像到了这会才注意到占东擎身边的苏凉末,“她是?”

“上次您见过,她是我妻子,是我孩子的妈妈。”

占松庭脸色豁然一松,“那就好。”

“大伯,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根据我得到的线索,是爸把你秘密安排进疗养院的。”

苏凉末的目光落到占松庭脸上没有别开,他看上去真是不知该从哪说起,都等到今天了,占东擎自然也等得起。

“这一切,其实和我们占家的大家庭有关,”占松庭思前想后,有些时候既然迟早要揭开,还不如早点说的好。

“占家有两个儿子,一个是我,还有一个就是你爸了,我早你爸两年结婚,可婚后你伯母一直无子,老爷子怀疑是你伯母有意避孕,后来当众立下了遗嘱,两个儿子谁先让他抱到孙儿,他就将占家交给谁。”占松庭说到这,喘了几口气,一下还不适应讲这么多话。

“后来,也是很巧,莫清刚进门不久就怀孕了,但我们一个都不知道,接到电话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医院里面,被人上了麻醉,连孩子和子宫都摘除了。”

苏凉末一下震惊,整张脸也随之变得惨白,她现在怀孕了才知道一个孩子对于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而莫清被剥夺的不光是第一个孩子,还有做母亲的权利。

“当时松年也很痛苦,但他们感情好,你爸抱着莫清说他不在乎,他可以这辈子都不要孩子,她的情绪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但那次的事情对她打击很大,后来,老爷子命令人彻查这件事…”占松庭闭了闭眼睛,那真是一段晦涩而黑暗的回忆,“谁都没料到,指使人强行动手术,以及冒充你爸爸给莫清打电话让她拿掉孩子的事居然是你伯母安排的。”

如出一辙的做法,差一点就在苏凉末身上重演一遍。

她想到那个场面,不由惊悸,旁边的占东擎将她的手贴向自己的脸,以示安抚,苏凉末眸光对上男人的眼睛,她弯了弯嘴角,告诉他她没事。

“那后来呢?”占东擎不由问道。

“你伯母被老爷子赶了出去,并让她一辈子都不准再出现在御洲,我也因为这件事郁郁寡欢振作不起来。事情过了之后,有些现实却是不得不面对的,我那副样子,老爷子也不指望我,可是莫清已经不能生育。老爷子的身体越来越差,莫清的脾气从此以后就没好过,在家里对谁说话都尖酸刻薄,就连老爷子也是,她斥责老爷子偏袒,只是将你伯母赶出家门,却没要她的命,一两次,老爷子还能忍,后来有一次他当众发了火,说莫清连个孩子都生不出,凭什么在占家指手画脚…”

苏凉末的思绪不由飘出去老远,说到底,莫清也是个可怜女人,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没有权利把她的不幸也强加在别人身上。

“那我妈呢?”占东擎忍不住插嘴。

“你妈是老爷子亲自找的,我只见过几次,长得很漂亮,据服侍她的佣人说她脾气也好,老爷子让你爸跟莫清离婚,可是你爸不肯。老爷子也妥协了,但他说占家必须有后,你爸为了能留下莫清,再加上也渴望有个自己的孩子,心里再三挣扎之后,便同意了。”占松庭望着对面的占东擎,他神色恍惚出神,原来,他的亲生母亲只是个代孕的,也分不到占松年一点点的爱。

“但是这件事,遭到莫清的极力反对,她认为是松年始乱终弃,那时候开始便咒着要他死,说我们占家剥夺了她的一切,你爸对她心有愧疚,然后越来越纵容,直到你出生,老爷子一见是男孩高兴坏了,你的名字还是他亲自取的。”占松庭说了这么多,占东擎却还是没法从他嘴中得知自己亲生母亲目前的消息。

苏凉末隐约能猜出来,倘若人还在的话,不会到了这刻占松庭还在吞吞吐吐。

占松庭叹口气,靠着沙发休息了足有三分钟后这才继续开口,“有了你之后,莫清整个人似乎都变了,将你视如己出,也说要好好抚养你,你爸看到这一幕自然是欣慰的。我最后一次见到你妈,那时老爷子和你爸都不在家…”

占松庭的目光悠远落向某处,苏凉末想,有些事即便是藏在记忆深处肯定也是记忆犹新的,不然的话,占松庭不会隔了这么久还能如此清晰地说出来。

二十几年前。

占松庭刚喝完酒从外面回来,他摇晃着身体在客厅遇上莫清。

莫清见到他这幅样子,不由皱皱眉头,满脸的鄙夷,“就你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占松庭对她这些刻薄的话早就习惯了,他不以为意朝沙发走去,还未坐定,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我不走,我不走,我要见我的孩子。”

莫清脸色变了变,大步出去。

占松庭也跟在了后面。

他看到一个女人正被拖着往外走,她还在坐月子,身体虚弱得不行,占松庭冷静下来,酒也醒了大半,“住手,你们这是做什么?”

“大哥,有些事你还是别管得好,难道你认为这样的人要留在家里?”

“老爷子和松年没说要现在把她送走,莫清,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我自作主张?哼,当初是谁自作主张把我孩子拿掉的,要不是你们,我会有今天?你算什么东西!”

占松庭怔了怔,“那件事对不起,但是老爷子已经惩罚我们了。”

“惩罚?失去孩子的是我,跟你们男人有什么相干?松年也说不在乎,会继续爱我,可是你看看,他有了自己的儿子,凭什么,凭什么?”莫清歇斯底里,一手指向院子里的女人,“把她给我丢出去,丢出去!”

“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连松年你都恨上了?”

“别在这假惺惺的。”莫清三两步走到院子里去,那女人一脸的孱弱,看上去就不是她的对手,莫清走到她跟前,“赶紧滚,你放心,你的儿子我会好好待他。”

“求求你,我走可以,让我见见行吗?他出生到现在我只见了他一面…”

莫清使个眼色,两名身强力壮的园丁拖着她来到准备好的车子跟前,占松庭出声阻止,“全给我住手,你们一个个都疯了。”

两名园丁却是充耳不闻,将女人强行塞进车内。

车门拍上的瞬间,车子立马开了出去。

占松庭回头看了看莫清,“你要把她送去哪?”

“当然是她应该去的地方。”

这时的莫清在占松庭眼里已经疯狂了,她做事不计后果,眼里迸射出来的毒辣也是占松庭所陌生的,他伸手指了指莫清,“万一她出了什么事的话,老爷子都不会放过你。”

说完,便带着满身酒气去车库取了车之后追上前。

莫清眼神渐渐转冷,嘴里轻吐出句,“等你有命回来告状再说吧。”

占松庭一直记得他尽管喝了酒,人还是清醒的,他追着前面的那辆车,可司机把车开得很快,他踩着油门一直追,在经过某个弯道的时候,前面的车忽然踩了刹车,占松庭避闪不及,他使劲打着方向盘,在他撞上巨石昏迷之前,他清楚地记得车子只是擦过了对方的车身,并没有严重的碰撞。

可是,等他醒来之后,才知道事情竟然不是这样的。

他躺在一家隐蔽的医院内,那时已经经过了抢救,他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占松年。

“松年。”

占松年听到他醒了,三两步来到他床前,“大哥。”

“我怎么了?”

“你出了车祸。”

占松庭这才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和半边身子都动不了,“那她呢?”

男人自然也知道他说的是谁,“死了,在这场车祸中,死了。”

“不可能,前面的车明明已经踩了刹车停在路边,我也没撞到那车,怎么会死了呢?”

“大哥,你别太难受,”占松年盯着病床上的他,“没人怪你,所以,你也不用自责。”

占松庭激动地想要起身,可发现自己完全没法动,“我呢,我怎么样?”

“你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尽管命抢救回来了,可医生说下半辈子必须倚靠轮椅度日。”

“什么?”占松庭张望四周,“爸呢,爸呢,我要见他!”

他挣扎想要起来,占松年双手按着他的肩膀,“爸以为你死了,这会还躺在医院里面,大哥,我会秘密给你安排个疗养院,连莫清都不知道,你在那里安心养病,你这次酒驾撞死了人,外面盯得也紧,我会向外宣布你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哈哈哈——”占松庭混沌的脑子这才得以清醒,“酒驾?还有莫清都不知道的地方,松年,你是知道的对不对?害死东擎妈妈的不是我,是莫清,还有我变成这样,也是因为她!”

“哥,”占松年握住他肩膀的手狠狠用力,“你就当替嫂子还债吧。”

“你!”占松庭忽然便失去了说话的力气,“真好,你就这样爱她?”

“是,我只想要一个儿子,现在儿子有了,我的妻子这辈子就只有莫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