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不叫我?”我也跟着皱起眉毛,这人,还真是一刻都不消停。估计郁黎攸和郁香凝那儿也是实在没辙了才过来找我们,不然以他们对郁岚井的了解,断不敢一大清早就过来捋这虎须。

“叫什么?”郁岚井一哼,接着冷声说道,“我过去,穴一点,直接往下灌水灌药,后来穴解开了,他往床边一趴,刚要吐,我就说‘再吐,这辈子都甭想见你’,那小子直接老实了。”

我不禁轻笑出声,天下间,能制得住郁黎皖的,还真非他这个做堂兄的莫属了!郁岚井见我笑,面上更加郁猝两分,一边低声抱怨:“本来就是。昨晚喂他吃次药,还真给喂出瘾来了!”说着,他凑的更近些,轻吻我的脸颊,“你都没喂我吃过药呢…便宜了那小子!”

裹在被子里的手用力推他的胸膛,我狠狠白他一眼:“瞎说什么呢!吃药是好事吗?这你也比!”

郁岚井深深叹了一口气,眨了眨狭长凤眸:“我这都让他给气糊涂了…”我被他那懊恼的语气逗得再次“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这人,从昨日进了皇宫就一直闹别扭,昨晚跟我撒了半天娇,今天又起的早,被那人闹得说话都不经大脑了。

我咯咯笑着靠在他肩头,他有些无奈的轻轻抚我的发:“不再睡会儿了?”见我轻轻摇头,他扶着我的身子,一边起身去拿床头的衣服,“那赶紧穿衣服,这么呆着最容易着凉了。”我笑笑睨他一眼,看上去是个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怎么最近越来越唠叨,都快成老妈子了!

好不容易把自己从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里□,一边背过身去,解开前襟的带子。这条真丝裙子也是在屿麟国的“羽裳”买的,穿在身上光滑柔软而不沾身,还泛着淡淡的珍珠般的光泽,颜色也挺适我的心思。我这几天晚上都穿着它睡觉,既舒服又自在。本来,过去生活在现代的时候,即便冬天我都习惯穿睡裙的。到了这里好长一段时间都穿里衣和薄裤,即便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都觉得不太得劲儿。

郁岚井从后面帮我褪下裙子,又拿起兜儿,手臂环着我身子,将我半揽在怀里,将头发都挽到一边肩上,动作温柔又熟练的帮我穿上。属于他的温热气息喷洒在我的肩颈处,悠悠荡荡的松柏冷香萦绕鼻端。我唇角微弯,半垂眼眸,他的手指偶尔触碰到我的后背,正灵巧的系着带子。

起初我身子更不好的时候,早上总是睡不醒,他见我困得连眼都睁不开,就总是一边轻轻唤我的名字让我清醒些,一边帮我换衣服。久而久之,他倒也服侍出经验来了,后来即便我人醒了,他也总是执拗着为我穿肚兜儿系带子,我推拒着不让,他就一脸严肃认真的教育我,每日做生意赚银子很辛苦的,不可以剥夺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乐趣…

又套上一件薄薄的里衣,他拿过那件藕荷色长裙,我手一挡,偏头瞪他:“不穿这个颜色。”我知道他心里还记着昨日刚到的时候,郁香凝穿紫衣给我难堪的事,不过我倒是没太往心里去。本来,出了鸾凤国,紫色就是寻常百姓可以穿戴的颜色,郁香凝拿衣物颜色做文章,却怕是压根没想到,到了我这,根本就不算个事!

我在鸾凤国内以紫衣显贵于一般人,说到底,本就是十分霸道的一件事。本来嘛,金色衣物向来只有女皇可以穿着,可寻常人家尚且可以买金钗金镯子带。到了我这,全鸾凤国上下除了我,不仅紫色衣物绝不可以上身,且正如郁香凝所言,连带块紫色帕子都不行!我自问从来没有问鼎天下受万民朝拜的野心,对这种只可一人为之的所谓“特殊待遇”,自然也就不感冒了。

郁岚井微微一愣,我半转过身子搂上他的颈子,勾唇一笑:“难道在你心里,我只有穿上紫衣,才有鸾凤国小王爷的风范姿仪?”

他缓缓漾出一朵魅惑人心的笑,将我搂的更近了些:“倒是为夫浅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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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半卧在花梨木制的贵妃榻上,啜了口新沏出来的绿茶,嚼着香甜润口的蜜渍樱桃,半眯着眼看着屋外耀眼的蓝天晴日,听苏落一边倒茶,一边念叨这“潭幽玛玉”有多么难得多么稀罕。钟离和郁岚井都静静坐在一边,饮着茶,看着我越吃越陶醉,最后干脆把茶盏一撂,抱着那盘子红红紫紫的蜜饯美的凤眸半弯,嘴都合不拢了。郁岚井弯起嘴角轻轻摇头,望着我的浅褐色的眼眸里水光融融:“有那么好吃吗?”

我连连点头,一手捧着脸颊嚼的那叫一个起劲儿,话都顾不上说了。真的好好吃哦!想不到屿麟国的蜜饯腌渍的真是一绝!不仅样子精致,而且酸甜适口保糖保汁,最重要的是,一点渣子都没有,嚼一颗在嘴里,香甜浓郁的味道久久不散。

钟离见我这般模样,也不禁嘴角微弯。郁岚井干脆把茶盏一放,起身坐到我身边,看了看我手上的盘子,又似笑非笑的抬眸看我:“哪种最好吃,给我拿一个尝尝。”

我笑得甜甜的,拈起一颗金丝蜜枣送到他嘴边,这个最好吃了,又甜又糯,入口酥松,还特别有嚼劲儿。他嘴轻轻一张,将枣子含入口中,一双狭长凤眸直直望着我,唇畔的笑意更浓,微挑的眼角因那笑意而带出几分勾人心魂的魅意。我因他那笑微微失神的工夫,只觉指尖一痒,就见他探出舌轻轻舔了舔我的指尖上的蜜渍,眸中闪动着别有深意的幽光。我手一颤,连忙往回收,这人怎么这么没个正经!钟离和苏落还在一边呢…正开口要说他,就听一道娇柔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轻快的语调里带了浓浓调侃:“一年不见,想不到郁大哥也这么懂情知趣解风情了!”

我循声望去,只见暖融融的日光里,一位身穿鹅黄色拖地云型千水裙的女子笑吟吟站在门边,见我望她,朝我暖暖一笑,一边莲步轻移朝着我走过来:“想必这位就是鸾凤国来的宣王爷了。果然如传言所说,样貌出众,气质不凡。”

我把果盘往一边小桌上一搁,一边起身站了起来,唇畔噙着浅浅的笑:“歆儿姑娘?”见她目露惊讶,粉粉的唇瓣微张,我笑容扩大,一边上前牵起她一只手,拉着她到一边的木椅上坐了,“果然如传言所说,人美嘴甜温婉可人,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想亲近。”

谭歆儿一愣,接着有些无奈的微微一笑,看向仍坐在榻上拿起我的茶盏闲闲饮茶的郁岚井:“怪不得陛下说,郁大哥你眼光不错,找了个跟你恁地登对的女子。”

一边苏落已经沏好一杯新茶,搁在一边的高几上,脆声说道:“谭小姐,请饮茶。”

谭歆儿微笑道谢,先将苏落细细打量一番,又瞧了眼一直静静坐在一边饮茶的钟离。细长黛眉不自觉的轻轻皱起,又很快展平,复又露出先前那般轻快神色,接着偏头看向我:“屿麟天候不比鸾凤温暖,宣王爷可还还待的习惯?”

果然是大家闺秀皇室风范,无论是心底里存着什么心思,一开始都要闲话家常一阵子,总要将气氛烘托的格外亲切友好,方才会切入正题。不过我这人冷淡惯了,向来不喜欢走这套路,也没甚耐心陪不相干的人兜圈子,唇角微勾与她对视,我淡淡开口:“路上走得慢,倒也习惯了。”

谭歆儿点点头,又微笑着问道:“宫里的菜可还入的了口?听闻宣王爷对茶酒吃食很有些讲究,昨晚御膳房的菜品羹汤,都是按照咱们屿麟国的风俗做的,也不知道王爷吃不吃的惯。”

这人还未入门,说起话来倒是很有未来皇后的架子。配昨日那只超级无敌自大狂,很好很强大!我点头,依旧不多言:“尚好。”

谭歆儿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笑得更亲切和善些:“宣王爷昨日才到,还没有来得及好好逛逛这皇宫吧?不如由歆儿做向导,带王爷四处转转可好?”

郁岚井轻笑两声,把茶盏一放:“一年不见歆儿妹子,如今这一颗心还真是都偏向皇兄了。”郁岚井语调似是漫不经心,可话中深意自然是有心之人一听便知的。

谭歆儿不禁脸色一变,面上也显出几分局促之意来。郁岚井唇角一勾,状似调侃缓缓说道:“三日后就是歆儿妹子与皇兄的大喜之日,不是说婚前三日未婚夫妻间不宜见面的吗?歆儿妹子就不怕冲了喜气?皇兄也真是的,就说太舍不得你,有些讲究总要顾及,大婚么,要紧的就是讨个吉利,不是吗?”

本来从谭歆儿一进来,言语间就流露出淡淡挑衅,刚才话未说两句就要把我往外拉,我自然明白她这是想避开郁岚井他们私下跟我讲几句话。至于说什么,从她未来屿麟国母、郁黎皖准嫂嫂的身份,言语神情中流露出的淡淡敌意,以及初进来时对苏落和钟离的暗暗打量,不难猜到,这是为人说项来了。

毕竟,从早上郁岚井去一趟南熏阁回来,我们这已经消停一上午了。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决不可能是郁岚井一趟就把他们给唬住了。且不说郁黎霄过了昨日到底是何心思,光郁黎攸和郁香凝就都不是善罢甘休轻易就老实的主,这半天没来,指不定怎么闹心呢!谭歆儿的来访,看似顺理成章,却明显是有人授意。我不禁暗自有些好笑,这俩孩子也够能折腾的,把未来国母都支来帮忙讨人,就一心想他们四哥如愿,这一家子人,关系倒亲近融洽的紧。

郁岚井从昨晚就一直心里不爽,今天一早又被两个孩子缠着起了个大早,对郁黎霄本就有怨气在的,觉得这些人没完没了,一心算计着把我往郁黎皖那儿拐。谭歆儿一出现,他面上神色未变,可我看得出,他心里早不乐意了。待谭歆儿一开口说要带我出去转转,他一直压着脾气直接上来了,也不管人家是他未来嫂子又是国母身份,说出的话刺耳的厉害,直说的谭歆儿目光闪烁一脸尴尬,坐在那儿半天接不出来一句话。

我把茶盏往前一推,勾起一边嘴角朝她眨眨眼:“未来堂嫂,请用茶。”我此言一出,谭歆儿连忙点头,一边朝我略带感激的微微一笑。我见她拿起茶盏,唇边的笑意更深,我这话,可不单单是给她找个台阶下;更是让她明白,我是以郁岚井未来妻子的身份,尊称她一声“堂嫂”的。她饮下这杯茶,就是承了我和郁岚井的情,有些事,以后可就不方便管了。

偏头望向郁岚井,就见他也勾起一边嘴角,望着我的狭长凤眸半弯,一脸“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聪明”的无奈神色。我挑眉,轻轻耸肩,没办法,本来也不是什么善茬儿,又经你这腹黑奸商一熏陶,我也直接往祸水级别发展了。

二十三章 宛转心伤(中)

凌波阁内,身着粉裙的宫婢粉面半垂,进进出出,一道道精致菜肴被小心放置在铺着杏黄色桌布的圆桌上。郁黎霄坐在我对面位置,浅浅笑着说道:“今日这晚宴,算是为井弟和宣王爷接风洗尘,另外,这次真多亏了宣王爷,黎皖的病才能好的这么快。朕这个做人兄长的,在这跟宣王爷道声谢。”

我唇角微勾,轻轻颔首:“陛下太客气了。”

郁黎霄摆摆手,一边似笑非笑的睨了坐在我右手边的郁黎皖一眼,“我这弟弟性子倔的很,之前那几天烧的半条命都去了,谁劝吃药都不听。宣王爷一来,只一个晚上,喂了碗药,这烧就退了。果然是…哈哈!”

郁黎皖一身红裳,漆黑如瀑长发用一只螺型红玉簪子整齐束在脑后,一丝碎发都没有落下来,一张俊脸轮廓分明,更显出几分苍白消瘦。郁黎霄话说到一半,就被他狠狠瞪了一眼,郁黎霄摸摸鼻子,哈哈笑了两声,就把原本要说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我坐在他和郁岚井中间,面上神色如常,可心下忐忑,早乱成一团麻,自己也理不出个所以然。郁岚井一如往常坐在我左手边位置,那边依次坐了钟离和苏落,再过去是郁香凝、郁黎霄和郁黎攸。如此这般这样安排座位,钟离面上早就冷若寒冰,苏落一双大眼总是紧张兮兮的在我和郁黎皖之间扫来扫去,一边郁岚井身上那股寒意更让我从一坐下来就一直惴惴难安。

这郁家的人是都太没有眼力劲儿直接忽略他们堂兄的超低压气场,还是为了郁黎皖一人,兄弟姐妹几个干脆都豁出去了,也不在乎郁岚井是否会发飙了?我心里正乱七八糟的琢磨着,就怕郁岚井一个忍不住直接掀桌子揍人。另一边郁黎皖拿起茶壶为我倒了一杯菊花茶,略带沙哑的嗓音里满是温柔:“凌儿,喝点茶吧。去年秋天新晒出来的西都白菊,味道清香绵长,很好喝的。”

我眉心微蹙,缓缓转过头瞧他,唇边勉强抿出淡淡笑意:“谢谢四皇子。”

郁黎皖眼神一黯,仍没什么血色的唇轻轻抿着,端起茶盏递到我面前。我轻轻点头,伸手接过,触到杯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手一哆嗦,像被烫到一样飞快抽回。郁黎皖浓眉紧紧皱着,褐色眼眸里闪耀着浓烈的痛苦,唇畔那抹笑尽是苦涩。我有些无措的望着他,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他将茶盏轻轻放在我面前桌上,眼眸半垂,浓翘的眼睫颤的厉害,哑声说了句:“对不起。”我心里一颤,刚才的举措,的确是太伤人了。可我真不是有意的,昨晚去探望他时,他烧的厉害,人也糊涂着,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我颇感无奈之下,把注意力都放在想办法喂他吃药这件事上,也没工夫想别的。

可今日,他烧退了,虽然身体尚且虚弱,腿还伤着,可人是清醒了。他就这么坐在我身边,我能很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凝视的目光,他的一举一动。脑海里总不自觉想起那晚的种种,还有昨晚他握着我手时一边掉泪,一边不住道歉,声音里满是懊悔,沙哑着嗓子对着我说喜欢。

现在到底对他是什么感觉,是害怕、反感、还是原谅、同情,抑或还有些别的什么,我自己也分辨不清。刚刚触碰到他手指那一瞬,我还来不及细想,身体就先一步作出反应。手飞快抽回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眼中来不及掩饰的浓烈苦意,心中有些不忍,可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才好。

正皱着眉微微怔楞的工夫,苏落已经起身端着一碗汤递了过来:“王爷,先喝点汤,暖暖肠胃。”

我抬眸,正望进他一双明显透着担心的水漾大眼,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郁岚井伸手接过,将我面前的茶盏往边上一推,将汤碗放到我面前,一边拿起汤匙,递到我手中:“宣儿,喝汤。”

我握住手中的汤匙,有些无措的望着他。他凤眸半弯,轻轻捏我的脸颊:“这日头刚落你就困了?快吃饭,吃完了咱们就回去,今晚早些睡。”

我唇角微弯,轻轻点了下头,知道他是故意拿话逗我,暗示我不要想太多,只安心吃饭就好。端起汤碗,一手执着小勺,我静静喝着,熬足整整一个下午的鸡汤应该很美味,可我却不太喝的出这其中的味道。桌上的气氛一时有些怪异,每个人都静静拿起筷子,静静夹菜,可菜夹到自己碗中,也都那么搁着。除了我之外,几乎没人正经吃东西。

郁黎皖舀了一朵“香菇酿”送到我碗里,我夹米饭的手一顿,轻轻咬唇,接着微微偏头打量起这朵裹了红红白白不少馅料的小香菇,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哦…郁黎皖弯起嘴角,褐色的眼眸里笑意满盈:“里面主要是虾肉和豆腐,味道挺清淡的,你应该会喜欢,尝尝吧。”

我微微笑着看了他一眼,夹起香菇咬了一半,含入口中细细嚼着,豆腐嫩嫩的,虾肉很鲜很香,最外面当作成器的香菇很鲜,口感紧实饱满,而且整道菜的确比较口淡,很合我的口味。我把剩下半只香菇也送入口中,一边嚼着,一边又送了口米饭进嘴里,很香口很好吃…

郁岚井见我吃的比先前来劲不少,人也精神了些,一边伸手抚了抚我颊边的发,为我往耳后掖了掖,一边轻声说道:“慢点吃,还要吗?”

我点头,又夹了一口米饭,就见郁岚井和郁黎皖两双筷子同时伸到那盘“香菇酿”边上,两人先是一顿,接着又同时夹上那朵最大最饱满的香菇,两人目光相遇,郁岚井狭长凤眸微微眯起,郁黎皖深邃的桃花眼眸光略沉,谁也不松筷子。我一见这情形又不对了,连忙拍着郁岚井的手臂轻声说道:“井,我要吃那个。”说着,指了指离我较远的那盘百合鱼片。

郁岚井侧眸看我一眼,红唇轻抿,眸中隐隐闪耀着不悦,我朝他轻轻摇头,搁在他小臂上的手暗示性的抚了抚。他看了一眼面色沉郁的郁黎皖,筷子一松,起身为我去夹鱼片。郁黎皖夹起那朵命途多舛险遭车裂的香菇,送到我碗里,褐色的眼眸里透着淡淡笑意:“凌儿。”

对面郁黎霄一直端着酒,不动声色静静看着。一边的郁黎攸却早沉不住气了,墨玉般的眸子略带嘲讽的看向我,轻笑着调侃:“宣王爷吃道菜,倒是不一般的架子!一个名满天下的西都第一公子,一个堂堂屿麟国四皇子,只为了给你夹朵小小香菇,这眼瞅着都要血溅凌波阁了!”

郁香凝大眼一瞪,手执一双象牙箸,隔着郁黎霄敲他的碗:“黎攸哥哥你别乱说话,吃饭!”

郁黎攸不服气的一撇嘴,刚要开口争辩,坐在两人中间的郁黎霄侧眸,没有任何表情,只淡淡瞟了他一眼。郁黎攸恨恨一撩筷子,拿起酒盏灌酒,直接消音。

郁岚井端着钟离递过来的小碟子,上面盛着两人刚刚从那一盘鱼片中挑出来的刺最少的几片,翩然落座,一边把碟子递到我面前。我夹起一片,伸指抽出几根很明显的骨刺,又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先朝钟离甜甜一笑,接着又偏头看向郁岚井:“你怎么都不吃?”

他轻抚我背后的发,唇角轻扬,浅褐色的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你吃好就好。我等着待会儿回去吃蜜饯。”说着又凑近我耳边,轻声说道:“还要你今早喂的那种。”

温热的气息拂过我耳廓,言语间,如云朵般柔软的唇瓣轻轻触碰我的耳垂,我耳根一酥,脖子一缩,连忙拉开些距离瞪他,脸颊微热,一边小声埋怨:“瞎说什么呀!”他刚刚虽然已经压低声音,可这一桌子人,都很有些功夫底子,除了苏落和郁香凝,怕是个个都听得一清二楚!

果然,一直悠哉饮酒的郁黎霄低低笑出了声:“我怎么记得井弟你从来不喜欢吃蜜饯的,小时候母后一见你就喜欢往你嘴里塞些金橘梅子什么的蜜饯,你每次都一溜烟跑个没影!有一次你动作慢了些,不得已含了一颗,待走到没人地方,你立马吐了个一干二净,一副吞了老鼠药的表情,还灌了一下午的苦茶…哈哈哈…”

郁黎霄说到最后大笑出声,郁香凝“扑哧”一声就笑出了声,另一边的郁黎攸笑得眸子都弯了,郁黎皖也勾起嘴角,笑笑瞟了郁岚井一眼。郁岚井也不生气,镇定自若的饮了口酒,一边微微笑道:“都过去快二十年了,那时吃着甜腻的蜜饯果子,今日再尝,倒觉得甜度适口。也不知道是东西变了,还是人变了。”

笑声渐歇。郁黎霄静静望着郁岚井,与郁黎皖肖似的桃花眼里有什么情绪在挣扎着,神色难辨。接着,又看向坐在我另一边的郁黎皖,褐色的眼眸里透着无奈和心疼。半晌,他低低叹了口气:“罢了!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自己选的路,自己好好走。”接着又定定望向我:“你们的事,我不再管,也管不了。只希望宣王爷勿要辜负有人一片痴心,毕竟,至宝易得,真情难寻。朕还有些折子要看,就先回了。”

除了郁黎皖腿脚不便,其他人纷纷起身,郁黎霄摆摆手:“不必客气了,你们慢吃。”

各自在自己位子落座,郁香凝悄悄打量我半晌,见我抬头看她,她连忙抿出一朵甜甜的笑:“宣王爷,我和黎攸哥哥还有些事情要做。毕竟过两日皇帝哥哥就大婚了,这宫里宫外的还有不少要准备的。你们慢吃,我们先走一步啊!”一边说着,急匆匆站起身,拉起紧皱着眉一脸不悦的郁黎攸就往外走。郁黎攸起先还挣扎两下,郁香凝一边跟他使眼色,一边凑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郁黎攸挑眉看她,两人又嘀嘀咕咕了几句,匆匆跟我们道别,就一溜烟没影了。

我被他们这么一搅,也没什么胃口,而且他们三人先后找个借口都溜了,留下我们几人在这吃饭叫什么事啊!那三人本来就对郁黎皖有很大敌意,钟离一晚上冷冰冰不言语,苏落揣着小心肝儿在一边忐忑不安,郁岚井从昨日进了宫直到现在,一提起郁黎皖这个人就没个好脸色,刚才夹香菇的时候,两人目光一对上,真是差点就掀桌子动手的架势!我这呢,他们三个不高兴、不放心、不爽,我本来就跟着难受,再加上我自己也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面对郁黎皖,这心里老是不利生,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感觉,可总跟硌着点什么似的,浑身不自在。把我们五个人留一桌上吃饭,这简直就是活受罪啊!

正琢磨着如何开口说道别的话呢,郁黎皖端起一边宫人新沏的一壶茶,将我刚刚一口未动的菊花茶倒入一边的空碗,又重新倒好一杯,推到我面前。我偏头看他神色,就见他先是朝我微微一笑,复又看向一边沉着脸饮酒的郁岚井:“堂兄,两位,可否让我跟凌儿单独讲几句话?”

苏落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艳红小嘴儿微张,一脸惊恐的瞪着郁黎皖,脆声嚷道:“不可以!”

钟离撂下筷子,一双深邃鹰眸冷冷望向我身边的人,薄唇轻启,只说了两个字:“不行。”

郁岚井一口饮尽杯中酒,狭长凤眸微微眯着,绝美的唇抿出有些讽刺的笑:“你觉得你还有这个资格吗?”

郁黎皖深吸一口气,饱满的唇微微有些颤抖,深邃的桃花眼染了淡淡湿意,褐色的眼眸亮晶晶的,仿佛晨间草尖儿上的清露:“我知道,当初是我做错了事,伤害了凌儿,也辜负了你们对我的信任。只是,有些话,我想面对面跟凌儿讲清楚,请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见三人都沉默不语,郁黎皖有些急切的补充道:“你们若是不放心,可以就站在外室,我不关门…”

我轻轻叹了口气,也罢!不跟他把事情一次讲清,我们这几人,谁心里都不会好过。我看向他们三人,微微一笑:“我也有些话要跟四皇子讲,你们就暂且到外室稍候,待会儿谈完了咱们就走。”

二十四章 宛转心伤(下)

在我几番眼神示意三人相视踌躇半晌后,几人终于先后起身出了屋子。不过三人连外室都不待去,直接在门边依次排排站,静静听着屋里动静。

两人沉默半晌,我一手执着茶杯,许久也不喝上一口。最后郁黎皖悠悠一笑,哑声说道:“你知道吗?从很久以前,我就一直想叫你一声凌儿。”

我眉心微蹙,偏头看他,等他继续往下说。郁黎皖唇角轻扬,一双桃花眼笑得半弯,一边抬手指了指窗外:“知道窗外那座湖的名字吗?从我记事起,母后第一次告诉我的时候,我就一直牢牢记得这湖的名字。‘凌仙湖’。很好听吧?从小到大,一有什么烦心事,我就喜欢来这湖边呆着。有时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有时躺在凌波阁的屋顶上,有时就站在一段距离外,遥遥望着。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湖很美。每次望见这湖水,就觉得心里一片宁静,说不出的满足自在。”

我轻轻啜了口清香的白菊茶,望着窗外静谧夜色,静静听他说话。郁黎皖把玩着手中酒盏,一边低低笑出了声:“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没觉得你有多美,只心里纳闷的很,不过是个尚有几分姿色的女子,性子冷,说话又毒,心思也深沉,怎么会让一向眼光甚高的堂兄那般倾心…”

“我那时只一心想撮合你和堂兄。不管怎么说,我们兄弟几个交情一向不错。我若能把事情办好,一来遂了他的心愿,二来也完成皇兄交给我的任务。再加上女皇陛下那里也一直在为你们俩使劲儿,我当时还觉得,这回的任务既轻松又好玩,还能不时看到堂兄吃瘪的样子,日子别提多爽快了!”我微微一笑,以我对这人的了解,这倒百分百是他会想的事。

郁黎皖见我笑了,唇畔的笑益加苦涩,攥着酒盏的手握的更紧了写:“所以人都说,自作孽,不可活。我当初想的太简单,日子过的太逍遥,却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后悔的恨不得…”郁黎皖深吸一口气,“后悔的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都不解恨!”

我被他有些狠厉的声音惊得心中一跳,努力抿出一丝笑,轻声说道:“不要这么说。当日我出事,主要还是我自己一时大意,着了蓝思的道,不能全怪你。”

郁黎皖连连摇头,望着我的褐色眼眸里尽是懊恼心伤:“不,都是我自己,会有今天的局面,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你昏迷不醒那些日子,有一晚,我坐在你身边,望着你睡的沉静的脸,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泪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以手覆眼,哑声笑着:“待我察觉自己掉泪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完了。”

“我知道,我错了。从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后悔了。”郁黎皖放下覆住自己双眼的手,偏头看向我,一双桃花眼因为泪水的浸润显得格外清亮,眼白却泛着淡淡红意:“我错在,不知道自己一早就对你动了心。我后悔,在自己辨不清自己心意的时候,竟然像个白痴一样去撮合你和别的男人。”

我再怎么勉强自己,也抿不出一丝笑意,只愣愣望着郁黎皖一字一句的对我诉说他的心迹,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匆忙别过脸,却来不及掩饰已经滑出眼角的泪滴。我像是哑了,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只呆呆坐在那里,不知道下一秒,自己该有些什么动作,该说些什么话。

郁黎皖端起酒盏饮了一大口,一直苍白着的嘴唇因着酒液的浸润而略微带出一些血色:“快过年时,皇兄连连送了几封信到凤都,急召我回西都。我回到皇宫后,每日都来凌仙湖边,有时一坐就是一个下午。有一个晚上,我望着已经结冰的湖面,突然就想明白了。原来那么早那么早以前,老天爷就告诉我,我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子。凌仙湖,凌仙湖,凌波仙子一样的女子,如奚凌宣一样的女子。我怎么会这么笨,直到那么久以后才明白呢?”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哑,最后便成了喃喃低语自说自话。我静静望着眼前的人,本来潇洒倜傥到有些不羁的男子,现在断着一条腿,面色苍白身形消瘦,一脸黯然颓废。喉头微微有些哽咽,我轻轻抚上他的肩头:“郁黎皖。”

他偏头看我,眼神中仍带了一丝陷于沉思中的迷惘,哑声问道:“凌儿,我晚了很多,错了好久,我还有机会吗?”他抬手握住我搁在他肩头的手,轻轻握着,像是怕吓到我,缓缓覆在他心口位置:“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这次,再也不胡乱说话闹你,再也不故意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也不欺负他们其中任何人,我还有机会吗?”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笑得格外灿烂,眼中的痛意却更深沉:“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哪怕,哪怕最后只能做朋友,给我一次机会。别讨厌我,别不理我,可以吗?”

“郁黎皖…”我有些艰涩的开口,“我,不讨厌你。”他蓦地展开一抹惊喜笑颜,我别过眼,看向窗外,“那晚的事,我们就当从未发生过。从今往后,你还是屿麟四皇子,是井的堂弟,我是鸾凤国小王爷,是你的堂嫂。”

握着我的手重重一颤,郁黎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有些颤抖的徐徐呼出:“堂,嫂。我这辈子,到死都不会这般称呼你。”我转头看他,他一边摇头垂眸,“别这样看我。我不会,永远都不会。”

我轻轻一笑,想要抽回自己被他握住半晌的手:“傻子。哪里有那么多永远。人这辈子其实很短的,你不要因为我这样一个人,耽误了自己后半辈子。”

他抬眸看我,唇角微弯:“没有你,我后半辈子才真废了。”

“郁黎皖——”我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劝他。

他轻轻笑出了声,一边朝我俏皮的眨了眨眼:“在。”

“你——”我一见他眨眼就浑身无力。正经话没说两句,他又恢复妖孽本性了!

“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虽然连名带姓叫的不那么亲切,可总比从前一直称呼我四皇子好多了!”郁黎皖弯起一双桃花眼,面上神情很是满足。

“我…”我根本没想到叫个名字也能让你想这么多好吧?

“凌儿不必苦恼。只要你不再怪我,不恼我不烦我不讨厌我,我就很满足了!”郁黎皖沙哑的嗓音带了一丝轻快,“只要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陪在你身边,我,我…”

“类似这样的机会,你这辈子想都别想!”郁岚井不知何时站到桌边,揽着我的腰将我紧紧搂在怀里,一边冷冷看向仍坐在那里的郁黎皖:“话也说差不多了,你现在腿都瘸了一条,还是早些回去好好歇着养伤吧!”

郁黎皖唇角一勾,半弯起一双桃花眼望着我:“凌儿,我不跟堂兄吵架动手,不刺激那个话不多却总是冷冰冰的侍卫,也不再欺负那只小兔子,你让我跟你一起走好不好?”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任何话,钟离和苏落也走进屋子站到我们身边,苏落瞪着一双水漾大眼,脆声嚷道:“不好!你从一开始就对王爷图谋不轨!”

郁黎皖一手撑着桌子,动作有些缓慢的站起来,另一只手臂向前牵我的手:“凌儿…”

郁岚井手一挥将他的手拂开,郁黎皖本就站的勉强,被他这么一挥直接朝一边倒去,我连忙伸手拉住他那只手臂,顺着他倒向一边的惯性也跟着往他身上倾。郁岚井揽在我腰间的手一紧,将我带了回去,另一边,钟离脚一踹一边的凳子,正好接住郁黎皖即将倒地的身子。郁岚井顺着我的手臂一路摸到我刚才拉着郁黎皖的那只手,紧紧握住,一边冷哼一声看着有些狼狈的坐在凳子上眉头紧皱的郁黎皖:“少给我来这套!腿不方便就老实坐着,别拿自己身上的伤博人同情!还有,以后虽然没什么可能再见面,但在屿麟这几天,别再让我听到你那么称呼宣儿。”

郁黎皖一直没吭声,可额头上已经冒了一层薄汗,苍白的唇也微微有些抖,我心下有些不忍,一边轻轻拍郁岚井紧锢着我腰身的手臂,一边半仰起头看他:“井,别这样。他腿还伤着,刚才怕是不小心碰到了。”

郁岚井狭长凤眸微微眯起,浅褐色的眼眸里透着浓浓不悦,缓缓松开手臂。我刚松一口气,想要上前看看郁黎皖的情况,却在下一瞬直接被他打横抱了起来,我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心里一激灵,连忙搂上他的颈项,一边心有余悸的瞪他:“井,你快放我下来。”

郁岚井看都不看我,抱着我就往屋外走,一边沉声吩咐在屋外候着的宫人:“四殿下身子不大爽利,还不快进去送他回屋歇着!”

一路郁岚井行的飞快,话也不说一句,我起先还挣扎着,埋怨他两句。后来见他面色愈沉,理都不理我,那样子是真动气了。我搂着他脖子的手微微收紧了些,心里也没了底。

进了岚意阁,他把我贵妃榻上一搁,转身走到一边的桌子上倒水。后面苏落和钟离也跟着进屋,还不待我开口说话,苏落就眨着一双大眼,一脸委屈的抱怨:“王爷,您怎么能这样!”

我本来因为郁岚井那模样就心慌的厉害,此时又听得苏落一脸哀怨脆声抱怨,不由一愣:“啊?我怎么了?”

苏落也拿起一只空杯子倒了些水,深深喝了一大口,伸出白嫩小手擦擦唇角,一边朝我走过来,一边嘟起艳红小嘴儿:“您怎么能,您怎么能主动伸手抚上那个四皇子的肩膀,还由着他握着您的手那么老半天!”

啊?我,我怎么没太注意?被苏落拉起一只手,我有些怔楞,细细回想那时情景,我只记得他那时一边说着,一边掉了眼泪,一时间,只觉得心头莫名一酸,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就,好像就…伸出手搭上他的肩膀,想安慰安慰他…

苏落见我不说话,握着我那只手在榻上坐下,一双水漾大眼隐隐泛着泪光:“凌宣,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四皇子了?”

“啊?”我回过神,终于勉强回忆起他刚才所说的情景是怎么一回事。苏落见我只“啊”了一声,更急了,一行清泪“唰”的落了下来:“呜…王爷,你,你果真喜欢上他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问的是什么,手忙脚乱的为他擦泪,一边语不成句的解释:“没有啊!你,你别乱想…哎…这,这都哪跟哪啊!你…苏落别哭…”我越说他哭的越厉害,话没说两句我头先晕了,他这思路是怎么顺过去的啊!我只是抚了人家一下肩膀,好像的确是由着他握了一会儿手,可经他这么一问,我都要回忆半天才想起当时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就得出我喜欢上郁黎皖的结论了?

一边轻轻抚着苏落的后背,迭声安慰他别哭了,一边抬头看另外那两人。先看向钟离,本来想跟他求救来着,想说他跟苏落交情一直不错,这赶紧帮忙安慰他几句,谁知道钟离直直望着我,漆黑的眼眸泛着淡淡水光,那忧郁的小眼神直接秒杀了我!

我再次眼前一黑,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怎么我跟郁黎皖谈了一盏茶工夫,这三人就都跟世界末日似的变了个模样!苏落哭的稀里哗啦的,怎么哄都哄不好。钟离站在一边也委屈的跟什么似的,一双深邃鹰眸欲说还休,看着我的眼神好像我负心薄性的抛下一大家子要包袱款款跟小情人跑路了!最可怕的就是郁岚井,从刚才在凌波阁开始到现在就一句话都没说过,狭长凤眸微微眯着,唇畔噙着有些危险的笑,就那么一直盯着我瞧。

我被他们三个整的一个头两个大,晕头转向半晌终于缓过来劲儿了,长叹一口气,轻声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没有喜欢他,也没有要跟他怎么样。他刚才说的话你们站在门边,都听得一清二楚,那种情况下,我只是心中不忍,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想安慰安慰他,其它的,什么意思都没有。”这么说,总算清楚了吧?

谁知我这么一说,苏落顿时哭的更大声了,一颗小脑袋狠狠扎进我怀里,白嫩小手搁在我的肩头捶啊捶:“呜呜呜…王爷您对他心有不忍,您还想安慰他,您,您…呜呜呜…”

钟离眸中深深忧郁直接转为浓浓受伤,淡紫色的薄唇轻启:“凌宣…”轻轻一声低唤,却含了无限委屈埋怨。

我顿时无力,又见郁岚井唇畔笑意更深,浅褐色的眼眸里寒光闪烁,那样子好像想直接一把掐死我。我被他看的背后一寒,实在没辙了,只能使出最后一招。我轻轻咬着唇,一双眼无辜又无措的看着他,眼睛慢慢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面上透出几许委屈,几许哀求:“井…”

郁岚井勾唇,冷冷一笑:“干嘛?”

我缩缩脖子,扁嘴瞅他:“我错了,你别气了。”所谓擒贼先擒王,先把最难搞定的解决了,剩下那两个肯定也迎刃而解!

“哦?那你说说,都错哪了?”郁岚井有些漫不经心的挑眉,懒懒问道。可我听得出,其实他声线绷得很紧,接下来这句话我可一定要说好!说的对了,适他心思了,他老人家这气就渐渐消了,那两只应该也就不这么折腾我了。若是说错了,我激灵灵打了个颤,估计今晚我就交代在这了。见不见得到明日红火火的朝阳,两说鸟…

苏落哭势渐缓,轻轻从我怀里抬头,抽着哭的红通通的小鼻子,一双被泪水浸润的无比明澈的大眼可怜巴巴的望着我。钟离一双漆黑的眼眸也直直望着我,三个人六只眼,跟探照灯似的一同扫向我,那或幽怨或探求或深沉的目光,晃的我一阵眼晕心慌,我咽了咽口水,有些艰难的开口:“那个,首先,我不该伸出手去扶他的肩。”好像最早指责的就是这条吧?从头开始检讨,总没错的。

苏落用力点头,钟离目光渐柔,郁岚井食指在木椅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那神情那动作,很明显是让我接着说。我小心肝而“噗通噗通”跳得那个急啊,生怕一句话说错了这三只又要把我好一顿削。心里头慌的厉害,面上仍要作出八分恳切检讨两分无辜委屈的样子:“然后,我不应该让他那么一直握着我的手。”

苏落接着点头,一双大眼眨巴眨巴的望着我,面上幽怨神色渐缓。钟离轻轻点头,郁岚井勾起一边嘴角,仨人示意我继续往下说。我脑子飞速运转,心下颇感纠结,刚刚好像就说了我这两点,也没说别的啊!怎么看他们这意思,后面还有呢?我苦苦思索片刻,又不能停顿太长时间,以免三人觉得我不够诚恳,对自己的错误认识的不够深刻,我试探着接着说道:“还有,就是我不应该同情他腿伤的厉害,伸手拉他?”按照他们那个思路,只要是我跟郁黎皖有身体接触的行为都是不对滴,错的大大滴,因此,貌似我最后一次碰他,就是那时候郁岚井一拂开他的手臂,他没站稳我下意识拉他的时候吧?

苏落在我怀里轻轻蹭了蹭,面上露出甜甜的笑,那样子是对我刚才说的话很满意。我又抬眸看向另外那两人,钟离的眼神也不那么忧郁了,郁岚井面色稍霁,却在下一刻皱起了眉。我看的眼角一抽,吓得小心脏瞬间停止跳动,眼睁睁看着他起身,一步步朝我走来。这,这,这是怎么个意思?我又哪错了?

郁岚井走到我身边,轻轻拍了拍苏落肩头,后者乖乖从我怀里起身,大大的眼里满是恋恋不舍。郁岚井弯腰将我抱起,一边沉声说道:“都歇着吧,明个早起,去我府上住两天。到大婚那日从那边直接来皇宫就行了。”

二十五章 为君绸缪(上)

一路被他抱着回到二楼的卧房,又被他放在床上,我轻轻咬唇,心下仍有些忐忑,一直静静观察着他的神色。他仍旧一语不发,也不怎么看我,走到一边,背对着我,开始脱衣服。一直脱到只剩一条白色丝裤,又伸手解开自己的发,将墨玉簪子往边上桌子上一撂,转身走到屏风后头,泡澡。

我们刚回来那会儿,屋子里的宫人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些。待我们各自回屋时候,清清幽幽的熏香燃着,桌上摆着一壶热水,洗漱用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我轻轻咬唇,他这人平日里醋劲儿就比那两人加一块儿都大,刚才钟离和苏落都急成那样了,他心里指不定怎么有气呢!我刚才那一番解释,其实只是面上过去了,他这人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

怎么办…我咬唇锁眉,缓缓解下自己的衣衫,通常遇到这种事,还是要哄一哄的吧?裙子,单衣,薄薄的裤子,一件一件脱下来,又仔细叠好放在一边。一想到待会儿要主动示好哄他高兴,胃里就像有一群蝴蝶扇动翅膀,直搅动的我呼吸紧促,热气一阵阵直熏脸颊。上身只穿一件兜儿,下面穿着丝薄的亵裤,我光着脚迈着小步,一手揪扯着披散在身畔的发,一步一步朝屏风后头挪去。

他侧面对着我,靠在浴桶一侧,一只手臂搭在浴桶外头,狭长凤眸轻轻闭着,嫣红的唇弯出淡淡的弧。蜜色的肌肤在昏黄的光线中闪着如玉般润泽的光,光滑紧致的胸膛上跃动着银白色的水光,精致的锁骨处沾了几缕湿的发丝,弯弯绕绕一直垂到胸膛,浸入水里。我看的一阵心跳如鼓,连忙垂下眼,快步走到他背后,唇越咬越紧,一只手颤颤扶上他一边肩膀,温热光滑的皮肤跟我指尖的冰凉形成鲜明对比,我手一颤,又连忙抬起,他怕是觉得很冰吧。

他依旧一动不动,我站在他身后,也瞧不见他的表情,心下一时有些懊恼。他到底要我怎样嘛!我,我都做的这么明显了,衣服都脱成这样了,他,他也不睁眼瞧一瞧,主动碰他他也不理。我唇咬的都快出血了,脸上烧的厉害,心上那根弦越绷越紧,扯的我就要喘不过气来。我抿唇,深吸一口气,眼一闭,伸出双臂从后面搂上他的颈子,出口的声音娇娇的,还带了几分委屈:“井哥哥…”

他身子一转,在浴桶中站了起来,我还没来的及看清他的表情,就直接就被他一把捞进浴桶。水花四溅,我“呀”的叫了一声,下一秒,兜儿直接被他扯了去,亵裤也被他在水下直接剥掉了,他一手紧锢着我的腰,一手托起我下巴,霸道的占领我的唇。我身子一软倒在他怀里,一边急急喘着,一边轻轻呜出了声。郁岚井松开我的唇,又沿着我的脖子一路狠狠烙吻,大手抚在我身上的力道也有些重,我搁在他胸膛的手轻轻推着:“轻点儿…”

他头向下埋,同时将我托高了些,湿热的吻让我神志渐渐迷乱,只知道将他拥的紧些,更紧些。恍惚间,只觉他在我心口处轻轻咬了一口,换来我低低呜咽一声,再开口时,嗓子已经染上醉人的哑:“这颗心,还要再装几个人?”

我连忙睁眼瞧他,身子顺着他的身体下滑了些,急急开口解释:“没有!我心里,除了你和钟离,我心里再没有其他人!苏落他,你知道的,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郁岚井浅褐色的眸蒙上淡淡水汽,就那么定定望着我,我一看他那眼神就心疼的要命,连忙吻上他的唇,声音里隐隐带了哭意:“别这样,你知道,我,我已经爱你多过他,你再让我说旁的话,我实在是…井,别难受,我,我看你这样,我,我…”

郁岚井以吻堵住我下面说不出口的话,含弄着我的唇瓣半晌,他低低叹了口气:“那小子,怕是这辈子都要缠着你不放了…”

我见他眉心越蹙越紧,一边手抚上他的眉心,一边在他怀里轻轻蹭着:“你别气了。过两天你皇兄大婚一过,咱们就回鸾凤。待事情都解决了,咱们一路往南走,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住下来。他找不见咱们,时间一长,也就死心了。”

郁岚井唇畔的笑有些苦,面上神色阴晴不定,对我的话不置可否。我最不愿意看到他露出这般神色,暗自叹了口气,手探到他掌握在我腰侧的手,轻轻握着,身子稍稍退后。他因着我的动作从思绪中回神,挑起一边眉毛,浅褐色的眸透出淡淡惊讶。我轻轻咬唇,拉着他的手覆上自己胸口,水下,一条腿借着浮力缓缓勾上他腰际,轻轻蹭着:“井…”

他呼吸一滞,搁在我背后的手将我狠狠往他怀里一揉,低头吻上我的唇:“小丫头!”任他越吻越深,我和他身子紧紧贴着,感觉到他那里很快起了反应,心跳的有些急,唇角却微微勾起。我宁可他一整晚缠着我不放,由着他折腾的我全身酸疼,也不愿看他面露忧色心有不快。

他托着我的腰将我举高了些,一边再次吻上我心口位置,有些含糊的低低唤我:“宣儿,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