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

第二卷 金错刀 第七章 - ~智斗清虚宫~

什么?

莫说戴风,便是在一旁的老龙倾东也大吃一惊。和亲乃是事关两族大计的大事,为了催成和亲两族耗费了无数精力,怎能说退就退?

戴风也是脸色大变,心中愠怒,正在发作,转念一想,若是救不了戴戠和戴婵儿,和亲一事也是无从谈起。眼下救人才是重中之重,即便现在答应,以后形势所逼,重新和亲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便又点头应允,说道:“好,我且答应你退婚!若是以后和亲一事龙宫再次重提,便与我无关,你可清楚?”

倾颍点头,虽见戴风话中留有活口,但金王金口一开,也绝无反悔可能,略一沉吟,随即将戴婵儿路遇黑衣人一事细细说出。

戴风越听越心情沉重,眉头紧锁,听完之后冲倾东一拱手,说道:“既然人间修道之士敢向金翅鸟下手,必然留有后手,此事不可耽误,我速去那人间三大道观问个明白。龙王,既然他们敢捉我金翅鸟,你这龙子龙孙在修道之士眼中也是全身是宝,怕是也打了你们的主意。事不宜迟,我先行一步,告辞!”

戴风说走就走,当即转身飞天而去。戴风一走,倾颍便泪如雨下,向倾东哭诉戴戠的恶行。倾东一边安慰倾颍,一边暗道戴风表面是提醒龙宫戒备,实则是给龙宫提个醒,若是那龙子龙孙突然少了几个,别都怪罪他们金翅鸟身上。又想到倾颍气愤之下竟和戴风约定了退婚,看来,天下又要风起云涌了。

不过,若是真的乱了,金翅鸟也未必讨了好去,虽然他们神通广大,但毕竟只偏安于无天山一隅,人丁远不如龙族兴旺,更何况乱中取利乃是他倾东的拿手好戏。倾东想到此处,满脸皱纹舒展开来,刚想暗中一笑,忽又想起刚刚死去的女儿倾渭,不由又悲从中来,唏嘘一番,老泪纵横。

按下倾颍和倾东如何处理倾渭后事不提,且说那戴风和戴蛸子一起御风来到中土,正好路遇一名道士。戴蛸子二话不说抓来就审问一番,自是没有结果,却从道士口中得知三大道观的掌门都聚集在王屋山清虚宫议事,二人当即赶到王屋山。

戴风和戴蛸子从天而降,自然惹得三大掌门既惊又喜,忙飞空前去迎接,以为神人来降自有祥瑞。不料却被戴蛸子质问戴戠和戴婵儿下落,三大掌门面面相觑,自是不知其中缘由。戴蛸子哪里相信三人的说法,认为凡人虽然修为低下,但却狡诈多变,向来不说真话,二话不说举起金爪便打。

三大掌门虽对神人天生敬畏,但也不至于挨打也不还手,当即飞剑迎敌。戴蛸子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一连激斗了三天三夜不分胜负,戴风情急之下,也不顾身份悍然出手,合二人之力只半个时辰便将三大掌门击落尘埃,且皆受了不轻的内伤。

三大掌门见神人悍不讲理,气愤之下,纠集各自带来镇压一天柱的二代弟子齐结大阵迎敌。

正是不久前三大掌门齐聚此地镇压振动愈加频繁的一天柱,三人合力之下竟然压制不了,无奈只好各自传讯给各派的二代弟子前来助阵,这也是当日张翼轸刚下华山之时惊见天上飞剑而去的,正是极真观的二代弟子奉命前向清虚宫。而灵空也不辞而别,正是得了灵动的传讯,才急急离开。

三大道观的二代弟子精英齐聚清虚宫,终于将一天柱的冲击之力完全压制,正要离开之时,戴风和戴蛸子正好赶来。

三大掌门见神人毫不讲理,不给他们任何辩解的机会,受伤之下,便召集所有二代弟子施展道家无上两仪大阵。数十名二代弟子道力深厚,联合在一起威力非同小可,施展起来气冲斗牛,倒让戴风和戴蛸子一时束手束脚,竟无计可施。

自然以戴风和戴蛸子的神通,便是将这些人全部杀了,也不在话下。但不料众人联手结成大阵,戴风和戴蛸子全力相拼之下,竟是丝毫讨不了好去,不由心中大惊。戴蛸子情急之下,便要传讯给无天山,只须十数名金支鸟下山,便可将此处的修道之士一举歼灭。

戴风却是不许,这修道之士上应天道,其中更有得天机之人,若是杀了必大违天和,被天帝得知,其罪不小。况且三大道观毕竟是屹立世间数万年,天庭之中的飞仙和天仙不知哪一个是他们哪一代的祖师。若杀了这些人,被他们在天庭的祖师得知,飞仙和天仙之怒,戴风和戴蛸子自知不敌,所以戴风便施展风聚术,将整个王屋山都封闭起来,所有人等不得出入,看这些道士能耗到何时。

谁知这些道士倒也硬气,竟是和二人周旋了一月有余。戴风认定戴戠兄妹必被道门之人所擒,所以才不惜一切在此争斗,期间也抓了几名二代弟子详加拷问,却无一得知。戴风也不是没有想过魔门中人,但此时天帝势力正隆,天魔近年来臣服天帝,向来恭顺得很,从未见有异动。天魔归心,人间的地魔和人魔自然更无形成气候的可能,所以戴风只粗略一想便未深思,依然想要逼迫三大掌门服输。

三大掌门由最初对神人的敬仰到现在的对抗,三人也不是没有过低头服输的想法。但戴蛸子蛮横之极,丝毫不讲理,只一口咬定戴戠和戴婵儿被道门掳去,让三大掌门速速交人,任凭三人如何解释都被戴蛸子斥为诡辩。三人一商议,如果认输便等同于默认了掳走金翅鸟的少主和公主,这般大罪可是担当不起,宁可与他们周旋到底,即便死伤惨重,也不可折了名声和气节,更不可担当莫须有的罪名。所以双方互不信任,一直争斗不休。

时日一久,戴风耐心已失,便一脸怒容地降落到清虚宫中,提出要和三大掌门面谈。若谈妥交人还则罢了,如若不然,戴风也有意杀一儆百,就算惹上了飞仙或是天仙,也要杀一个掌门立威!

“好教金王得知,我等道门之子全是修习无为之法,上应天道,怎会做掳走戴家兄妹之事?便是普通凡人也轻易不敢杀生。金王贵为神人,对我等凡人大打出手,丝毫不给我等辩驳的机会,只以武力逼迫,这等行径有失神人身份!”说话的是一位体态微胖、肤色稍黑、个子中等的老道,正是清虚宫掌门清无,不卑不亢地看着戴风。

“金王无凭无据只凭猜测便将王屋山封闭起来,还打伤我门下无数弟子,若是教天帝得知此事,不知金王如何开脱?哼……”说话此人身材高大,卓尔不群,正是极真观掌门真明。

二位掌门均是一脸怒气,对戴风和戴蛸子怒目而视,唯有三元宫掌门灵动静坐不语,脸上似笑非笑,倒象没有丝毫气愤,冷眼旁观场中情景,心中却是暗暗拿定了主意!

第二卷 金错刀 第八章 - ~灵动妙算~

相比之下,这灵动是三大掌门之中身材最为瘦小的,与清无和真明站在一起,便似小了一号一般,犹如一个瘦小干枯的老头,三人之中最为不起眼。灵动见一时冷场,思忖片刻,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金王,我道门三大掌门均被你围困于此,而且二代精英弟子也俱在清虚宫之中,都是为那一天柱而来。从时间上推测,道门精英聚集此地之时,贵公子和小姐尚未被擒,所以若金王非要认为是我道门中人所为,怕是那下手之人修为和法力不在我等之下,这倒让我等也心生疑虑,不知何时这天下道门之中竟隐藏着这般不世高人,而我等却丝毫不知?此为其一。”

“其二,若真是我等暗中设计擒住贵公子和小姐,必定安排门中高手看管,如今道门精英全部聚集于此,而且这清虚宫内外怕是已被金王用神通全部搜寻一遍,定是没有藏匿戴氏兄妹。眼下三元宫和极真观门户大开,我等断不会这般大意,掳走贵公子和小姐之后,都聚于此处等金王上门寻仇,而把三元宫和极真观拱手不管,这不符常理。”

“其三,我若是那贼人,掳走贵公子和小姐,定会隐藏于常人之中,茫茫人海之中才最为安全。若我是金王,也定然不会此处耽误时间,必定前向渭水附近细细查看一番,寻找蛛丝马迹,或许可以从中得出一丝线索也未可知。在此处大费周章,只怕时间越久,对令公子和小姐便越是不利!”

灵动说完,也不理会戴风和戴蛸子如何反应,竟是端坐椅子之上,闭目养神起来。

“呃……”戴风一听之下,顿时沉吟不语。

灵动所说确有道理,在此僵持一月有余,他也施展神通将清虚宫上下搜索一遍,确实没有戴戠兄妹的踪迹,连一丝气息也没有。如今这些道士死活不承认掳人一事,总不能将他们全杀了,眼下虽不能就此一定判定戴戠兄妹非道门所为,但至少看来与三大道观关系不大。既然再僵持下去也无结果,确实不如离去,到渭水附近查询一番。

戴风主意既定,便冲戴蛸子一点头。

戴蛸子和戴风心意相通,知他去意已定,当即站起,厉声说道:“尔等道士,暂且饶你们这次,等金王和我前去渭水河查清真相再行定夺。若与你们道门有关,嘿嘿,我无天山上几千名儿郎一声令下,半日之时便可荡平天下道观!尔等好自为之,告辞!”

待戴风和戴蛸子一走,三大掌门又商议一番,暂时定下各回其观约束门下不得擅自下山,再四处飞剑传书给天下其他各小道观,问询戴戠兄妹一事。

三人又感慨几句,深感天下道观二代弟子精英太少,若是二代弟子如今可当大任,也不会被戴风和戴蛸子二人便将天下道门精英围困于此长达一个多月之久。

“灵动师兄,我听闻门下弟子所说,那张翼轸只是拜了灵空为师,而你并未将他正式收录三元宫道士,可有此事?既然并未正式入三元宫,若是灵动师兄不嫌,我真平师妹也有意收张翼轸为弟子!”

真明掌门忽然想起此事,声音洪亮,一脸期待之意问道。

“张翼轸?便是那个演说木石化形之说感得天降异象的少年么?真明师弟一说我倒想到,其实这少年与我清虚宫颇有渊源。清虚宫三代弟子成华瑞下山之时,正好路过那少年的村庄,与他交好。若说到收录为弟子,我清虚宫倒是最为合适不过,想必那少年也愿意与成华瑞一起修道,况且他的同乡红枕姑娘现在我弟子天灵门下为徒。”

清无掌门也从前些时日赶来助阵一天柱的真平等人口中听说了此事,一听张翼轸竟是尚未被正式收录到三元宫,似这般可以感得天降祥瑞的少年自然不可多得,也心生收录门墙之意。

“呵呵,呵呵……”灵动一听之下竟是大笑不止,笑得格外开心,笑得真明和清无面面相觑,不知这灵动为何这般高兴。

“二位师弟,就不要跟师兄争抢了!早在我那师弟灵空来到清虚宫之时,嗯,大概一个多月之前,我便飞剑传书三元宫将张翼轸正式收录为三元宫二代弟子,现在早就登录在册了。哈哈,二位师弟,你们晚了一步,不,何止一步,便从灵空师弟收张翼轸为徒之时,那少年就已经铁板钉钉是我三元宫的弟子了!再说,若我当时不是早有预料,又岂肯只让灵空和张翼轸二人前往极真观论道?……”

灵动说完,抚须微笑,一副老谋深算老神在在的模样,看得站在下首的灵空酒糟鼻连连耸动,摇摇头,一副颇不以为然的神情。

两位掌门一时泄气,心道这灵动老道莫非真会未卜先知?也只好各自恭喜灵动慧眼识珠,收录如此根器的一个弟子,日后当会光耀三元宫。只是这三位掌门若是得知张翼轸当日的天降异象乃是倾颍暗中帮他作弊,不知又做何感想。

耳边听得两位掌门言不由衷地恭维,灵动心思却另有所思,隐隐有一丝期待。这少年在华山凝霞崖上的木石化形之说,莫非真是渺渺天机之中的一丝明示,好让他借此化去六十年前的一件憾事。

不提三大道观如何处理善后事宜,且说戴风和戴蛸子飞天赶向渭水。路过三元宫之时,戴蛸子忽然想到那灵动掌门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自在模样,心中颇为不满,便大袖一挥,平空刮起巨风,将整个三元宫刮得天昏地暗,差一点儿就把主殿都吹到天上去。戴风唯恐节外生枝,见戴蛸子巨风也将三元宫上下吹得一片狼籍,便大手一挥止住了巨风,和戴蛸子飞速赶向渭水河。

戴风和戴蛸子刚刚赶到渭水,还未等下去查看,戴风忽然间心神一动,静心一查,感应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从远处传来。静立片刻,戴风哈哈一笑,说道:

“戴戠兄妹安然无事,正要赶回无天山!戴蛸子,你我火速返回,或许正好可以与他兄妹二人一路同行!”

第二卷 金错刀 第九章 - ~声风剑~

话说张翼轸惊见两只鸟儿一飞冲天,这才猛然想起怪不得总觉鸟儿有些眼熟,原来竟是金翅鸟!只是比起当日在林中所见的金翅鸟小了许多,一时倒没有怎么在意。

还是落入了大与小的俗见,张翼轸暗暗摇头,如金翅鸟这般神鸟,自是可大可小,毕竟自己还是道法修为不够,总难以逃脱大小相对的知见。再想灵空所言他在蚁穴之中迷路了三天三夜,寻思一番还是无法理解其中境界,只好不再去想。

只是这两只金翅鸟莫不是戴婵儿和戴戠吧?

张翼轸猜测一二,又摇头否认,世间哪里有这般巧事?这天下的金翅鸟又并非只有戴戠兄妹两只,何况他们兄妹早就离开渭水不知去了何处,又怎会跑到那天媪子的鸟笼之中?这般古怪之事少年想不通也懒得再想,翻看了一会儿书籍,眼见天色已晚,便打坐入定,修习道力。待到月上中天之时,少年又在月下若有若无的秋风之中练习了几遍剑法,这才在秋虫的呢喃声中悄然入睡。

次日一早,张翼轸还未起床,便被门外九灵的笑声惊醒。

“翼轸,快看我给你带来什么宝贝了……”

推门一看,九灵兴高采烈地站在屋外,手中拿着一把三尺多长、黑如木炭的宝剑。说是宝剑只是说它的样子被打造成宝剑模样,若不是那剑柄剑身还做得有模有样,张翼轸便会以为九灵一大早便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又送他一根烧火棍!

再看九灵脸上手上和身上全是黑灰,犹如刚从灶火之中打了个滚,说不出来的滑稽和狼狈。张翼轸张大了嘴巴,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九灵一把拉住,将黑剑交到他手中。

“快来试试这把木髓剑,可是花了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才打造得这般精致!此剑取自强木和声风木之精髓,在数万年的炉火中反复煅烧,经天下万火之精华日夜不息地薰染,再经我这般妙手精心打造才有现在这把举世无双的木髓剑。”

张翼轸握剑在手,感觉轻若无物,质地触手生暖,便和木炭的感觉一般无二。九灵竟说这把黑乎乎的剑举世无比?倒也确实举世无双,谁的宝剑不是精光闪闪,只有这把天下独一无二的宝剑黑如木炭,称之为木炭剑倒更名符其实。

“九灵道长,若是你没有飞剑也不必非要拿一根木炭前来哄我!实不相瞒,我师傅灵空所赠我的烧火棍也比这根木炭剑好上许多,最起码还可以用来打鸟。”张翼轸哭笑不得,便要将剑还给九灵。

九灵一听,竟是跳将起来,急赤白脸地说道:“翼轸,灵空那根棍子是地地道道的烧火棍,我这把宝剑可是货真价实的稀世宝物,你不要看它黑不溜秋就不以为然!这强木和声风木产自海外,世所罕见,且强木和声风木均是万年才成材。每一棵强木和声风木每一万年才会流出七滴木髓,这把宝剑所用木髓乃是上千棵强木和声风木一万年来所流的全部木髓精练而成!这木髓不畏世间万火,只能用万火之精华夜以继日不停地煅烧才将其炼化!正好我收你四十九颗定风珠心中过意不去,便将珍藏多年的木髓取出炼成宝剑送你,却被你无端污蔑为木炭,怎不让我老道心中凄凉无比,心灰意冷……”

说着,九灵竟挤出几滴眼泪,一脸悲凄。

张翼轸一见,哪里还敢再说这宝剑的半点不是,急忙舞动几下,硬着头皮赞道:“好剑,果然好剑!挥舞起来呼呼作响,真是一把难得的上好的天下无双的木炭……木髓剑!不知九灵道长此剑可有名字?”

九灵一听喜笑颜开,眼泪瞬间无影无踪,笑嘻嘻地说道:“此剑既然送你,便由你来命名为好。不过最好不要带‘木’字,省得被敌人看出此剑的属性。”

张翼轸心道,任谁一眼都会看出这是一把黑木炭,除非对方非瞎即傻,但见九灵一脸热切,也不能辜负他的一片好意,便想了一想,说道:“不如就叫‘声风剑’,挥之有声,呼呼风动!”

九灵拍手称好,连连称赞张翼轸的剑名颇有气势,非要张翼轸用声风剑演练一遍“天云”剑法。张翼轸见九灵又蹦又跳犹如孩童,只好摇摇头,一招一势将“天云”剑法施展出来。

虽然声风剑在外观上和普通宝剑一般无二,比起无影棍来更适合演练剑法,但张翼轸却总觉得如同挥动一根木炭,并无宝剑的轻灵和飘逸,激得空气呼呼作响,听起来还是和挥舞一根烧火棍一样的声音。

九灵又将飞剑之法传授给张翼轸,尽管听起来许多地方不解其意,张翼轸还是强行记在心间,以便日后参悟。飞剑乃是修道之人修为至渐境稳固之后,道力外溢,与宝剑产生感应,久而久之宝剑通灵便可以自行飞空,转化为飞剑。飞剑飞行日久,便可载人升空,人剑一体,御剑飞空,瞬息千里。

飞剑之法讲了小半日,看着躺在一边黑如木炭的声风剑,张翼轸暗暗苦笑,这剑如何才能通灵,一块木头而已,莫说御剑飞行了,怕是它自己都飞不起来。一念及此,又想到先前见过成华瑞的飞剑,乃是可收入体内的寸长小剑,精湛闪烁,远非这块又黑又大的木炭可比。

“九灵道长,我见别人飞剑只有寸许大小,且可收入体内,随时唤出变成三尺青锋,我这声风剑不知可否也能炼化成这般运用自如的飞剑?”张翼轸情知这木炭剑定是废物一根,但九灵却信口开河说是需要万年成材数年煅烧,便有意给九灵出个难题,看他如何作答。

“此剑绝非寻常飞剑可比,上天入地,斩龙弑仙,无所不能。莫说变化为寸许大小收入体内,便是化为无形无质时刻围绕你左右也不在话下……自然,咳咳,这一切全靠机缘,若是你福至心灵,道力通天彻地感得声风剑认你为主,你便可一剑在手,剑指四方!”

“若是没有机缘,道力不济呢?”

“呃……这个么,这个也不太好说,只怕它就会这般模样,任你挥来舞去,只可听听那呼呼风声!”

“哦,这么说来,就当它是一根木炭好了!”

二人撇过声风剑不提,又喝茶谈论了半晌道门轶事。张翼轸听九灵讲起强木虽是木头却坚硬似铁重逾千钧,虽名为木头,却入水即沉,不过偏偏可以浮在连鹅毛都不浮的弱水之上,又不会被连金银石头都被消融的弱水所腐蚀,端的是天地所生的异宝。

声风木类似普通树木,但却天生具有听风辨声测雨之能。一根声风木在手,方圆百里之内若有天气变化,下雨则木枝渗水,刮风则木枝呜呜鸣响,也是世所罕见的宝树。强木和声风木中土不生,远在海外,且数量极少。强木和声风木每万年都会滴七滴木髓,此木髓入土即化为乌有,必须用上好玉器才可接之。木髓色如浓墨,除了入土即化之外,万物不伤,更是不惧万火。

“幸亏我有万火之火才可将木髓炼化。这万火之火得之不易,乃是聚天下所有炉火、灶火、天火和地火之精华聚成一缕火焰才能将木髓融化,也只有九灵我有这等本事,哈哈,若是那灵空就算有木髓在手,也与一块木炭无异!”

九灵眉飞色舞夸张一番,说得张翼轸又拿起声风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了半晌,也看不丝毫出奇之处,黑如木炭,触之如木炭,除了徒有一把宝剑的模样之外,既无剑意又无剑气。终于在反复看了三遍之后,张翼轸下定了决心:不管九灵再如此吹嘘,只当他只是为了好让此剑可以与那四十九颗定风珠相提并论,好让他不觉得换了此剑有多吃亏!

九灵见张翼轸听得半信半疑,便有心再多解释解释,好让他知道声风剑是如何珍贵如何来之不易,不让他疑心自己是敷衍了事,糊弄于他。正想再说说这木髓如何稀少如何采集困难,忽然心有所感,便急忙站起,侧耳一听,脸色一变。

“翼轸,嘿嘿,你那师傅灵空回来了,我先避上一避……并非是我怕他,你们师徒分别日久,定有事情要说!若是灵空问起,就说我九灵道长随时恭候他找我切磋切磋,哈,我去也!”竟是不等张翼轸有所表示,转身三步两步走入竹林,一闪便不见了。

第二卷 金错刀 第十章 - ~灵空有忧~

张翼轸不禁默然而笑,高人就是高人,来去无踪,去留无意。回身刚刚将声风剑放到一边,忽听传来破空之声,抬头一看,只见一位道人脚踏飞剑正凌空而立!道袍被山风一吹猎猎作响,须发飘逸,飘然若仙。若不是他一张胖脸之上长了一个惹人注目的酒糟鼻,张翼轸还一时真以为是哪位不世高人又突然现身于此。

来人正是他多日不见的便宜师傅灵空!

“师傅,你回来了!原来你也会御剑,我还以为你只会嘴上说说罢了,却没想到你竟有这般本事!”张翼轸见到灵空心生亲切,见他御剑飞空羡慕不已,却又被他假装正经的模样逗得暗笑,不禁开口便小小地假装恭维他一下。

“哧……”灵空从飞剑上一跃而下,身子一转飞剑便收入体内,得意地轻笑一声,一本正经地迈着四方步走在前面。

“我灵空乃是神仙下凡,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小小御剑之术自然不在话下,翼轸,你恁的小看为师了,若是日后看到为师移山填海、上天入地……”

“师傅……”张翼轸忙打断灵空的信口开河,怕他一时收不住说到天黑,问道,“此去清虚宫为何耽误这么久?莫非有大事发生?”

灵空点点头,一脸肃然地望向天边,摇头叹息道:“一言难尽,待我稍后详细说给你听,眼下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我需要先问个清楚……”

灵空一副得道高人的形象立时转变为一副市侩嘴脸,脸上的严谨消失不见,嬉皮笑脸地一把拉住张翼轸的手,眼中全是贪婪的目光,低低的声音说道,“翼轸,那百两黄金,你帮为师收好了吧?”

灵空变脸之快,前后反差之大,让张翼轸惊得瞠目结舌之余又不免觉得好笑,似这般飞来飞去的高人,竟会贪恋这世间的黄白之物,区区百两黄金也念念不忘,倒也真让人啼笑皆非。

见灵空心急火燎的样子,张翼轸只好无奈地一指无烦居说道。

“百两黄金分文不少都在屋内……”

话音未落,灵空“嗖”的一声便快如闪电般闪进无烦居,片刻之后里面传来了满意的哈哈大笑声。门打开,灵空抱着黄金乐开了花,伸手招呼张翼轸过去,将两锭黄金约有二十两交到他手中,说道:“此次无本生意主要是我做成的,当然,身为徒弟你也出了不少力气,本该只得十两。不过看在你敦守本份又将金子不远千里背回的份上,再奖你十两,一共二十两黄金!怎么样,师傅出手还算大方吧?”

张翼轸的心思不在这几十两黄金上面,正要推辞,灵空脸色一沉,说道:“莫非嫌师傅小气?翼轸,为人不可太贪心,难道你想五五分成?此次你出力虽然不小,但毕竟救人之时以我为主!不过……若你不满意,等我再详细算算你我出力各是多少……”

“师傅,徒儿哪里敢和师傅讨要奖赏,这百两黄金你全数拿走便是!”张翼轸急忙打断灵空,怕他再翻来覆去地说上半天。

“我只是担心你和掌门在清虚宫竟是一月有余,不知其间发生了什么大事?另外不知师傅在清虚宫可否见到红枕和成华瑞二人?”张翼轸想起那个寡言却又自有主意的同村少女红枕,也不知她在清虚宫过得可好。还有那个意气风发的年少道士成华瑞,现在应该道法和修为都精进了许多吧。

灵空眼睛一转,见张翼轸一脸诚恳之色,便嘻嘻一笑说道:“翼轸,你切莫认为师傅小气,好歹你也是为师我唯一的徒弟,不过咱们是亲兄弟明算账,按出力的多少各得应得的数量,以示公正,你莫要心中有怨……那红枕和成华瑞我都见过了,二人都甚是想念你,代我向你问好。红枕拜入清虚宫天灵道长为师,为清虚宫三代弟子,若是日后见你,还要称你一声师叔!”

“此去清虚宫,也确实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张翼轸听灵空胡乱排辈,刚说了师徒情份,转眼又以兄弟辈份论之,当真是一塌糊涂,知道灵空为人一向如此,便不再和他争执黄金一事,省得他没完没了。听到红枕一切安好,心中稍安,刚要再问询她的道法修为如何,却听灵空说道清虚宫的惊天大事,不禁一愣,忙细心听灵空说些什么。

灵空便将清虚宫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若是论起说书讲故事,灵空自称第二,天下自称第一的人恐怕没有。大体上灵空口若悬河连比带划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只不过其中稍微夸大其词地多了一些杜撰的情节,比如说灵空一人独战戴风和戴蛸子二人,将二人打得节节败退,最终二人才不得不主动提出和道门握手言和。如此这般说了两个时辰,才将这月余之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最后灵空一脸满足和得意地拍拍张翼轸的肩膀夸耀道。

“翼轸,你我初识之时我便说是神仙下凡,你偏偏不信。此次华山论道,你小小年纪便一举扬名中土道门,若不是师傅我神机妙算,以无上大法推算出你有这般天人之资,又哪里会有这凝霞崖上的木石化形的惊人之说!有你这般聪慧的徒弟,师傅也是脸上有光得很,嘿嘿嘿嘿!”

张翼轸自是顾不上理会灵空表面夸他实则自夸的夸夸其谈,心中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照灵空所说,不难推测鸟笼之中的两只金翅鸟果然就是那戴戠和戴婵儿!不成想,中土三大道门的命运竟系于他手中两只不起眼的鸟儿身上,而他竟浑然不觉!

一念及此,张翼轸不禁惊吓出一身冷汗。

灵空没有注意到张翼轸的异常,目光一扫,脸色顿时大变,手指张翼轸背后问道:“翼轸,这块黑木炭你从何得来?”

什么黑木炭?

张翼轸一时心神恍惚,回头一看,灵空目光所指之处赫然便是九灵所赠的声风剑!张翼轸未及多想,随口答道:“这是九灵道长赠我的声风剑!”

“声风剑?”灵空的脸色前所未有地沉重起来!

第二卷 金错刀 第十一章 - ~高人行径~

“名字倒是不错,不过这块黑木炭却是不配这么响亮的名字!声风剑,倒还不如叫黑木炭来得真实!哼……九灵老儿,比烧火输在我手中,却是趁我不在打起我徒儿的主意来了!”灵空竟是一脸不满,连哼了几声,脸上的愤愤不平之色愈加浓重。

“我且问你,翼轸,那九灵老儿可曾说我坏话?是否说我烧火烧菜皆不如他?是了,他定是还烧菜给你吃了,这老儿,用心当诛!千万莫听九灵老儿胡言乱语,他那点本事不及我万一,无非比我更会花言巧语罢了。翼轸,九灵老儿所言你切莫当真,这个老儿最会乱说一通,全无半点可信之处。这块黑木炭,你寻个机会还给他就是了,剑不剑棍不棍的,哪里比得上我送你的神棍威猛无比!”

“还有,他骂我的话,你全反着听就是!说说看,他都说我什么坏话,我一定去找他骂还回来。”

张翼轸哑然失笑,这灵空和九灵果然有九分相似,都是将对方说得非常不堪,又都唯恐对方说自己坏话,不知为何这二人这般不对,莫非二人有过重大嫌隙?

又看到灵空郑重其事、气愤不平的样子,张翼轸又不好说些什么,只好低头不语。

灵空见张翼轸心不在焉的样子,只当他被九灵蛊惑太深,心中更加痛恨九灵的所作所为,忽又想起一件事,一时又得意地笑了起来,深为他当时路过括苍山时所作的决定感到英明无比。

“翼轸,师傅知道你年少离家,自是思念父母,是以此次我从王屋山返回之时路过括苍山,专程到太平村中看望了你的父母……”灵空故意停顿下来,见张翼轸果然双目放光,忽地站起一脸的激动和期待,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父母一切安好,你的书信他们已然收到,让你切勿挂念家中,尽管放心修道,以便早日修为有成,好去那方丈寻你亲生父母。你的一切情况师傅都详细告知他们,他们也甚是欣慰。另外师傅见我徒儿的父母自然不会空手,只是当时身上并未多带银两,只留下十两银子略表心意!”

灵空悠然自得地说完,非常满意地看了一眼感动得双眼含泪、口角嚅嚅无法言语的少年一眼,扔下一句话一转身便潇洒地扬长而去。

“待我去会会那九灵老儿……”

灵空走后半晌,这初次远离家乡的少年才从无法自抑的思乡情深之中恢复过来,心中对灵空所做深为感激。虽说灵空行骗人间,品行颇有不端之处,但平素行事倒也是一位性情中人,竟是特意记得去太平村看望他的爹娘,让他心中淡淡生暖,对灵空的感观又好了许多。觉得除了醒目的酒糟鼻之外,灵空的胖脸倒也不再给人感觉全是贪婪和市侩了,竟有了些许可爱与温馨。

张翼轸将金子放好,心道等回家之时交与爹娘,也好让他们少受些劳累。目光又落到声风剑之上,暗叫不好,这才想起刚才心情激荡之下,竟是将鸟笼囚禁戴戠和戴婵儿之事忘记告诉灵空了!

话说灵空从小妙境出来,心中颇为满意刚才的小小手段,心道如此一来,九灵老儿的一番苦心怕是白费了,张翼轸定会与他心意相近。只是一想到九灵老儿竟趁他不在,煞费苦心地拉拢张翼轸,使出这般釜底抽薪的无赖之法,灵空就气忿难消。

灵空脚下不停,不消多时便来到三元宫的后院,穿过厢房和休息长廊,径直推开热气腾腾的“五脏阁”的大门,一眼便瞧见一位头戴白巾身穿围裙的老道正坐在地上烧火。灵空悄悄走过去,来到老道身后,伸手递过去一根木柴。

“炉火太旺,压压火,免得烧出的饭菜过熟,烂则无味!”

老道接过木柴一看,随手扔了回来,也不回头训斥道,“笨手笨脚!这般长的木柴当烧火棍还差不多,怎可用来烧火?干活不要偷懒,只图省事把柴劈得不合乎长短。须知这烧火乃是天下最难掌握的技巧,火大火小全由木柴而定,你怎的又不听我话,胡乱应付一通……”

“九灵老儿,我这木柴也比你那黑木炭好上百倍!咄,你这老儿恁的无赖,趁我不在拿根黑木炭哄骗我徒儿,是何居心?”灵空接过木柴,冷不防朝老道头上敲了一记。

老道头上吃疼,跳到一边,也不恼,哈哈一笑:“灵空老儿,你说话要凭良心,我教他剑法送他声风剑,哪里哄骗翼轸了?倒是你,连哄带骗将他带上山,不就是为了收个便宜徒弟好让你回到三元宫,你用心不正却来指责我,脸皮倒是厚得可以,哼哼!”

这烧火老道,竟是被张翼轸认为是不世高人的九灵道长!

“声风剑?我看是地地道道的黑木炭,比起我的神棍差了十万八千里!你倒说说,你挑拨我和翼轸的师徒关系,又私自教他剑法,岂不知翼轸乃是我的弟子,莫非存了与我抢夺弟子的不轨之心?”

“你那神棍?哈哈,让人笑掉大牙!也不知你是从哪里捡到的烧火棍,也敢枉称神棍,也不怕被人耻笑?不过这神棍之称倒是符合你的行径,四处行骗,自称神仙……再说翼轸和我一见如故,我随意教他一些剑法也是情理之事,要你罗嗦!”

灵空气得一把将九灵拽出五脏阁,来到僻静之处,说道:“九灵,你莫要耍赖,要讲道理!不就是你下棋输我,烧了一辈子火还不如我这个半路烧火的冒牌烧火道士烧得好,再加上我七年时间又烧菜超过你许多,你便愤愤不平,心生忿恨,所以就去抢我唯一的徒弟,好让翼轸对你心生好感,借机胜我一次?”

九灵一把甩开灵空的手,轻描淡写地说:“灵空,切莫言过其实。我九灵作为三元宫的厨房总管,无论烧火还是烧菜的水平举世公认天下无双,又岂是你这才烧了十几年的冒牌门外汉所能相比?下棋一道,你只会耍赖,若是不用你那乾坤袖吹乱棋局,我哪里会输你手中?”

“哦,你的言外之意便是现在就要和我一局定输赢了?”灵空斜着眼睛问。

“只怕你不敢应战!”九灵丝毫不让。

“好,你我这就去下棋,谁输了谁就弹谁脑奔儿!”

“一言为定!”九灵暗中摸摸身上的定风珠棋子,嘴角闪过一丝得意的笑。

委羽山中一处人迹罕至的巨石之上,有两人临风而坐。身边便是万丈悬崖,山风吹过,呼啸作响。二人须发被风吹动,远远望去,飘然若仙。若是走近一听,入耳的却是面红耳赤地争吵不休。二人为一颗棋子争来让去,吵闹得不可开交。

“怪事,九灵老儿用的是什么棋子,我的乾坤袖竟吹不动分毫。怪不得他敢与我对弈,原来早有准备。这老儿,越来越难对付了。”灵空连输了三盘之后,数次暗中鼓动乾坤袖想搅乱棋局,棋子却如铁铸一般纹丝不动,让灵空暗暗吃惊之余不由得大为头疼。

看着灵空一脸吃憋的表情,九灵老怀大慰,一张老脸笑开了花,不无促狭地看着灵空说:“如何?灵空老儿,这下无计可施了吧?说是一盘定输赢,这已经连输三盘了,还要再输几盘才肯甘败下风?”

灵空一脸通红,吃吃了半天才说:“今日我不在状态,来日再赢你不迟!”

“哈哈,好,随时奉陪……”

二人的声音忽然一低,一阵山风吹来,卷来一大片云气,将二人的身影裹在其中,看不分明。二人的声音也听不清楚,似乎还在交谈什么。

隐隐约约中还可听见张翼轸的名字,似乎还有什么“中土之秘”“海外之遥”以及“天庭之远”,如是等等,听上去半点也不象绝世高人的密语,倒如两个性情耿直的老儿在气恼斗嘴。

远处云涛翻动,身边风声阵阵,山色如黛,林深如海,直让人便欲乘风而去,不再留恋世间繁华。

第二卷 金错刀 第十二章 - ~心劫难渡六十年~

次日一早,张翼轸便被执事弟子请到主殿之上,由掌门灵动亲自主持仪式正式收录张翼轸为三元宫二代弟子。

按说若非掌门亲自收弟子,即使是“灵”字辈开门收徒,也不会劳动掌门大驾。此次收录张翼轸为二代弟子,灵动掌门竟是主动提出由他主持仪式,倒让灵空受宠若惊。更让灵空没有想到的是,除了一直在三元宫闭关的灵静参加仪式之外,外出云游不知所踪的灵性和灵悟竟也恰好于前些时日回来,正好可以参加他的收徒仪式。

如此一来,这“灵”字辈中最为不起眼的灵空收了一个便宜徒弟,却是聚齐了三元宫中全部“灵”字辈高人!这般盛况是近几十年来三元宫所没有的。

张翼轸在执掌礼仪的二代弟子光北的带领下,依次拜跪了太上老君和太清三天,然后又在灵空的引见下一一拜过诸位师伯,正式收录为三元宫弟子,道号“光音”。

灵性一身土衣,面相和打扮如普通老农一样。灵悟生得面宽嘴阔,如同北方壮汉。灵静文雅儒气,便如一位渊博的宿儒。在张翼轸看来,所有“灵”字辈高人之中,只有灵空最是其貌不扬,远不如这几位师伯有得道高人的风范,即便是老农一般的灵性师伯,一眼望去也是敦厚老实,给人以厚重和踏实之感。

仪式完毕之后,灵动让一众弟子散去,让所有“灵”字辈高人以及张翼轸步入主殿,关门议事。

众人分别落座,张翼轸在一众师伯面前,自然没有座位,站在下首,心中忐忑不安。面对三元宫修为和道法都高深莫测的几位高人,他感觉不到一丝威压。正是因为感觉不到诸位高人的气势,张翼轸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的境界,与常人无异,精气内敛,正是天人合一的无上境界。

灵动环视几位师弟一眼,淡然一笑,对站在下首的张翼轸说道:“翼轸,切莫拘束,我道门之中修为自然之法,无为之道,于礼节之上淡然处之。我等虽是你名义上的长辈,但在道法之上只有参悟高深,没有先后之论。所以你不必拘礼,更不必心中不安,今日将你留下,只为验证一件事情,此事与你那木石化形之说有关……”

说话间,灵动伸手从身后取出一卷画卷,在众人面前缓缓打开。画卷长约三尺,色泽淡青素雅。画面之上犹如一片雾气弥漫,青蒙之间全然看不分明。张翼轸心中纳闷,若说这个画卷倒也精致,质地似是丝绸制作而成,但画面之上却隐隐有一层迷雾浮于其上,看不清楚上面画些什么!

莫非这画卷也是一件法宝不成?

灵动晒然一笑,将画卷向空中一抛,画卷便似被一根细线牵引一般,凭空挂在了众人面前。

“其实这木石化形,早在六十年前,我和你的诸位师伯便曾经耳闻目睹!”

灵动此言一出,倒让张翼轸大吃一惊!却见灵空连同几位师伯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心道原来木石化形之说早就被道门高人所知,只是不知为何没有流传于世?

“说起来,其实这乃是一件难堪之事……我等将此秘密保守了六十年,如今已然人生暮年,纵然天道在望,然终归是心中憾事,若不寻个机缘化解,心劫不去,修为之上再难寸进一步。是以今日共会于此,翼轸,你且将你的木石化形之说从何得来详细说来,咳咳,若是你真的无师自通感天地造化而自心生悟,也无妨明言,我等老朽也深信不疑……”

灵动表面上说是深信不疑,却微微动容,显然内心也对张翼轸可自行悟出木石化形难以生信。

张翼轸并未注意到灵动的异样,目光被画卷牢牢吸引,直觉此画卷非同一般,那弥漫其上的青蒙之光中隐隐有一股清净、温润的气息,虽是微弱,但张翼轸时刻与玉成的气息相通,对这般天地灵气的感应异常灵敏,所以心中颇为意动。

听掌门吩咐,张翼轸自是不敢隐瞒,将他在小妙境中如何得遇倾颍和戴婵儿,二人又如何假冒竹仙和杏仙,倾颍如何将木石化形之说讲与他听,倾颍、戴婵儿又如何在华山凝霞崖暗中相助他演说木石化形之说,玉成又如何主动现身相投,其后他又去得渭水河,回三元宫路上又路遇天媪子和青丘,偶得被困于鸟笼的戴戠和戴婵儿,等等,一并详细和盘说出。

有意无意间,张翼轸却是省略和九灵道长交往一事,或许他认为九灵道长与木石化形之说并无关联,是故略过不提。

张翼轸说完,在场所有人等全部瞠目结舌,肃然而立,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六岁的少年,心中均是无比惊骇:几人之中最不争气的灵空为了返回三元宫,随意骗来的一个弟子,竟然有这般匪夷所思的际遇,当真是大道无边,天机浩渺而不可测!

灵动更是心思雷动,原以为稳固如山的道心竟也隐有激荡之意,不禁暗道惭愧!修习道法近百年,却被眼前的少年一番际遇牵动心境,多年没有寸进的化境修为在心神喜悦的冲击之下,竟是悄然有些松动,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这也难怪灵动听闻龙女和金翅鸟这些传说中的神人陆续现身会这般激动和欣喜!

世间修道之人何止万千,但千年以来,除非大根器之人外,一众修道之士全凭坚守羽化登仙的信念而勤修道业,莫说有幸亲睹仙人,便连传说中的龙王和金翅鸟也无几人得见。是以连灵动这位道门三大掌门之一,自六十年前步入化境修为,一甲子以来修为再无丝毫进展,再加上心劫难去,灵动原本深信不疑的成仙之念竟也生出丝丝疑虑。

清虚宫一战,金翅鸟现身,灵动大喜之余忽然心有所悟,由张翼轸在华山凝霞崖的木石化形之说想到六十年前之事,两下一相照应,灵动豁然开朗,心道莫非此番遭遇当真是一个难得的契机不成?当即拿定主意,飞剑传讯将四处云游的灵性和灵悟召回,要在回三元宫之后借正式收录张翼轸之名将此间事情一一查个清楚。

自然,当时灵动并不清楚张翼轸是如何得知木石化形之说,但他既然敢在极真观一众弟子面前侃侃而谈,自是心有所悟,况且天降异象相助,或许真是少年得道也未可知。

不料一听之下,却是张翼轸懵懂之间全然相信他人之言,而且在被逼无奈之下演说木石化形之说,灵动大失所望。难道这少年只是随口复述他人之言,并无自身感悟与相应的机缘?

灵动呆立半天,忽又想到六十年前他一身修为晋身化境,曾亲见木石化形却不相信,而这少年初入道门一听之下竟无丝毫怀疑,其中隐含的天道又岂是他能所揣测一二?

一念想通,灵动忽然长叹一声,颓然坐回本位,说道:“罢罢罢!虽说张翼轸只是少不经事,轻信龙女之说,但我辈凡人,本来就是刚强难化,顽固自大,不信非亲眼所见之事。信为道德功源母,又何尝不是翼轸自身心性随意,禀性通达道法随意之境,才得那天潢贵胄的龙女之助!我等虽不敢妄加猜测天意,但翼轸以假当真偶得木石化形之天机,想必其中也有机缘……翼轸,你且将玉成真身让我等一观!”

张翼轸自不迟疑,当即从腰间解下温玉,交与灵动手中。说来也怪,这温玉一离张翼轸之手,便立时色泽黯然,其中再无隐隐流动的光华闪现,直如一块普通美玉一般。

灵动岂能察觉不到其中异象,将温玉递给灵性、灵悟和灵静、灵空一观之后,又交回张翼轸之手,嘿然一笑:“温玉有灵,若遇无缘之人便会自晦其形。翼轸,好自珍惜此玉,我见此玉冲淡中和,甚合我道门清净之法,于你道法修为之上,日后必有帮助。”

接着,灵动话题一转,用手一指飘浮于空中的画卷。

“翼轸,你看这画卷可有奇异之处?”

第二卷 金错刀 第十三章 - ~谁谓伤心画不成~

张翼轸正对画卷大感兴趣,听掌门一说,当下近前一步,好仔细看清画卷青光弥漫之下有何奇异。刚迈出一步,只觉一股沛然的灵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顿时遍体清凉轻盈,无比舒适。腰间的温玉也突生异变,将一道纯粹浩荡的天地悠悠的古意传来,与画卷之上的清凉之意两相呼应,一呼一吸间,两股力量在体内异常融洽,犹如清风明月一般无比和美。

“呃……”张翼轸心念一闪,说道,“回掌门,翼轸只觉此画卷灵气逼人,似有生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