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空一愣,片刻之中喜笑颜开,拍拍张翼轸的肩膀,哈哈一笑说道:“翼轸,有你此言,不枉师傅忙活一场!好教九灵老儿得知,我灵空烧菜手艺不比他差,而且还胜在真心实意之上。”

话题一转,灵空又问道:“翼轸,近来道法进展如何?”

难得灵空问起道法修为,张翼轸想了一想,暗中一试道力,只觉体内道力运转流畅,只是龙息潜藏其中,颇有一些难以控制之处,便如实答道:“好教师傅得知,我这一身道力,应已入境。只是道力之中蕴含有倾颖所留的龙息,总有一丝涩滞之感,不知如何处理?”

灵空先前对倾颖特意留龙息于张翼轸体内一事也记在心上,当下伸手一探,抓住张翼轸手腕试探一番,略一沉吟,说道:“龙女龙息乃是灵力,地仙以下无法炼化,是以此事为师也无力帮你。不过……嘿嘿,我三元宫已有地仙,怕是不久便有人主动前来助你一臂之力,我这个便宜师傅又可偷懒一次了!”

说着,灵空竟是得意地大笑不停,似乎占了天大的便宜一般。张翼轸却暗暗期待,心道若是将龙息彻底炼化为已所用,只怕功力应是大为增长,不知会到什么境界?到时若是自己再勤加修行,或许不久便可御剑飞空。

张翼轸心中宽慰,不由多喝了几杯。喝得三四分醉意之时,回头一看,却见画儿正一人静静地坐在花草丛中,痴痴地望着天边云朵,一言不发地出神。

张翼轸心中奇道,以画儿这般孩童性格,怎的也有这般安静时候?而且见她双眼痴迷,一时沉思,孩童的天性全然不见,竟像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画儿心性纯净,怎会又有心事?莫非她记起了往事不成?

第二卷 金错刀 第十七章 - ~谁家仙子舞清影~

一时心血来潮,张翼轸喊道:“画儿,你为何发愣?可是想起了什么?”

画儿一怔,便如受惊的小鸟一般突然醒来,愣了一下才对张翼轸笑吟吟道:“主人师兄,画儿只是忽然觉得天地悠悠,世事沧桑,仿佛已经在这世间留恋了千年,只是总是感觉远远近近,想不分明,所以一时出神。”

“不过既然忘记,何必再想,徒增烦恼!主人师兄,画儿见你和师叔相对喝酒,无乐助兴,不如画儿抚琴一曲,好教主人师兄下酒!”

“好!”张翼轸兴趣所致,一时也不计较画儿的“主人师兄”听起来是如何别扭,也更未在意画儿话中的感慨哪里是初生之人所能感悟得出!正要抚掌,转眼间又想到这小妙境之上哪里有琴可弹?

正懊恼间,忽见画儿将身一跃便飞到空中,只轻轻一伸手向远处一招!

只见不知几何远的云海之中,突然从中飞出一缕云雾。云雾如白绫飞空,如被人牵线一般飞到画儿手中。画儿将云雾置于双手之上,双手左右分开,只见她运手如飞,眨眼间一具白云所成的闪耀七彩光华的古琴便出现在手中。

画儿双手捧琴,缓缓从空中飞落,然后盘腿坐于花间,素手纤纤弹动琴弦。

只听“铮”的一声……只一声琴响,四周便刹那间安静下来,一时风声、鸟声和水声全部远去不闻,只余一缕清音恍如天际飘来,渺渺间回响于天地之间,远时如在天边遥不可闻,近又如在耳边喃喃低语。

张翼轸呆痴一般,任凭杯中酒洒落地上。灵空更是愣愣地将一杯酒全部端进了脖间恍然不觉。二人犹如石化,呆若木鸡地远望静坐花间的画儿双手纷飞如蝶抚琴弹曲。

铮铮淙淙,宛如天籁齐鸣,又如春回大地,春风拂过山涧带来鸟语花香的消息。一双手,一张琴,竟能演奏出如此空灵、浩渺恍如天乐的妙音,直让张翼轸如坠云端,不知今日何日,不知此时何时,如痴如醉,如呆如傻。

不知几时,一只鸟儿从远处飞来,盘旋在画儿上方,引吭高歌,婉转啼鸣。紧接着,两只、三只,无数只鸟儿不知从何处飞来,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鸟儿有的盘旋在空中,有的落在画儿身边,都翩翩起舞,或歌声清脆激昂,或婉转徘徊。更有几只白鹤和孔雀在空中四下飞舞,将远处的云雾引来,围绕画儿云起雾升。仙乐飘飘,云雾缭绕,宛若仙境。

“叮……”

余音袅袅,众鸟散尽,云开雾散,画儿两手一合,手中云琴再次化为一片白云,然后消散而去,只余一缕清音回荡山间,便如昨夜遗梦遥不可追。

直到画儿笑嘻嘻地来到近前,调皮地皱了一下鼻子,说道:“主人师兄,不知画儿所奏的曲子可否听得?”

岂止听得,简直就是此曲只应天上有,凡夫俗子又有几人有此福缘得闻如此天乐?

张翼轸如梦方醒,一脸激动,连连点头夸道:“画儿琴艺举世无双,翼轸今日得闻,实乃三生有幸。”

画儿却叹息一声,不将张翼轸的夸奖放在心上,转瞬间神色黯淡下来。

“可惜画儿现在功力低微,不能离开画卷百丈方圆,否则定要凌空飞到九宵之上,看那浩渺天际的尽头,到底有没有画儿刚才忽然想到的一处亭台楼阁。奇怪得很,画儿只一弹琴,便觉神思渺渺,只觉便要乘风而去,想到画儿就要远离主人师兄,心情悲伤无限……”

“不过或许只是画儿的胡思乱想罢了,莫说画儿能飞到九天,便是能飞过山涧采摘一些新鲜水果,也是高兴得很……”

“呃……”张翼轸只应了一声,心中忽有所感,还未说话,只听得“嗖”的一声,灵空已然御剑飞空,疾如闪电般飞向山涧对面。速度之快,张翼轸生平仅见,不由得暗暗赞叹,师傅的飞剑之能原来也不逊于真平!

画儿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去的灵空,不解地问道:“灵空师叔莫非嫌我的琴声难听,惊吓逃跑了?”

这个画儿,有些事情无师自通,且高深莫测,有些事情却一无所知,犹如孩童,当真让张翼轸琢磨不透,如此插曲一出,刚才心中灵光一闪又消失不见,他只好摇摇头,略过不想,耐心地解释道:“灵空师叔是为你采摘水果去了……”

“我没有让他帮我采摘水果,他为什么这么热情?他是好人么?”

“……想是灵空师傅为你的琴声所倾倒,同时疼爱你这个师侄,所以才一听你想吃水果,便御剑而去!”

“御剑?可是飞空为什么要踩着一把剑?我飞天为什么不需要剑?”

“这个……我也不知,只是大凡修道之士都与飞剑心意相通,所以才凭剑而飞。画儿不需要御剑,也许是画儿乃是天地造化所成,所以与凡人大不相同。”

“也对喽,画儿飞天时空无所依,想飞便飞了。可是主人师兄,你为什么不会飞天?”

张翼轸不免脸红,嚅嚅道:“我无飞剑可用!”

“那主人师兄不如学我,无飞剑可用,那便御空!”画儿一本正经地说道。

御空?

张翼轸心念一闪,空无所依,何御之有?只是所闻所见修道之人凡是地仙以下,若要飞天皆御剑而行,从未想过虚空本来空空如也,如何御空飞行?虽是见到倾颍飞天驾云,而戴婵儿御风而行,张翼轸自认为倾颍和戴婵儿乃是天生神人,自有神异之处,却不曾想这其中有何不同和可取之处?

云也好,风也罢,其实与飞剑相似,都是可以凭借用来飞天,但虚空渺渺不可得,又如何可以凭借呢?

不过画儿一说倒是提醒了张翼轸,他如今无飞剑可用,为何不学学倾颍和戴婵儿,试一试驾云或御风呢?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一处关键之处,却一闪而过,又觉飞鸿沓沓了不可得,正要再细细思索一番,身旁人影一闪,却是灵空手提大把水果御剑而回。

灵空一脸堆笑,将水果全数递到画儿手中,说道:“画儿,你的琴声只怕比天庭的天乐还要美妙几分,人间不可多得。若是以后师叔我想听乐曲,可要弹与我听……来,吃水果,我已在山涧清水中洗过,新鲜无比。”

画儿也不客气,将葡萄、苹果悉数收下,蹦蹦跳跳地跑到一旁,一脸贪婪和甜蜜地吃起水果来,竟连一句话也未和灵空说。灵空自是不计较这些,将张翼轸拉到一边,小声说道:“若是我日后有求于画儿,你可要让她助我一臂之力,莫要让我丢了面子。”

张翼轸不解:“师傅会有何事有求于画儿?”

灵空神秘地一笑,摇头说道:“天机不可泄露!”说完,哈哈笑了一通,然后挥手扬长而去。

张翼轸见画儿独坐一旁,吃得满嘴汁汤,不觉莞尔。不经意瞧见画儿右手手腕之上有一道红绳,红绳之上系着一个指甲大小的竹篮。莲藕一般的手腕衬托娇艳的红绳相得益彰,引人遐思。愣了片刻,张翼轸猛然想起画卷之上的画儿手中是拎着一个竹篮的,原来化形之后,竹篮便成了首饰系在了画儿手腕之上,倒也十分合适。

虽说小妙境竹舍简陋,但二人均安贫乐道,每日喝茶看书,倒也悠然自得。画儿生性喜欢琴棋书画,偏偏张翼轸却不喜下棋,画儿便一人写写画画,却也自得其乐。张翼轸更是乐得清闲,每每画儿写字或作画时,耳边便少了“为什么”的吵闹,正好让他自行参详当日心中偶想的御风或驾云之术,却一连想了数日,隐隐觉得有所得之时却又悄然不见,令张翼轸好不苦恼。

倒是两三日间,三元宫派来一些打杂道士,伐竹打桩,又在小妙境中建造了一座会客厅和一座客房。虽不大,但相比以前只有一座竹屋之时气派了太多,也更增加了不少生机。

这一夜秋风渐凉,张翼轸打坐一番便早早睡下。道力近来却是精进不少,除了正常的经脉之外,体内隐隐形成一张密密麻麻的道力网,网络之间的通道也日渐粗壮起来。每次运功,多出的道力都用来补充道力网的壮大了,正常经脉却无丝毫变化。

睡到半夜,张翼轸忽然被叮叮咚咚的琴声惊醒,从床上一跃而起,心中讶然:深更半夜,画儿怎的有如此雅兴,夜半抚琴?忙推门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朦胧的月光之下,画儿盘坐花间,正素手如飞抚琴。在她前面不远处,在长可过膝的草间,有一女子身姿曼妙,正如翩翩蝴蝶踏草而舞。时而脚踏草尖,一掠而过。时而一飞冲天,矫若惊鸿。身姿绰约,恍如仙子。正是“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张翼轸张大了嘴巴:谁家仙子舞清影?

第二卷 金错刀 第十九章 - ~倾颖之心意朦胧~

张翼轸痴痴地看着小妙境的夜色之中,一女子花间抚琴,一女子草上起舞,影影绰绰犹如梦境。

不过他心中却是清楚得很,眼前的一切断然不是梦中所现,而是真切地发生在眼前,因为那女子已然有所发觉,蓦地停下了舞姿,脚下不停,如流云一般滑到张翼轸面前,巧目笑兮凌云立兮,不是倾颍又是哪个?

二人相视竟良久无语,似乎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望着眼前许久不见的女子虽是云鬓花颜,却略显憔悴,终于还是少年开口说道:

“倾颍,你怎的消瘦了?”

倾颍听了,竟是鼻子一酸,似乎心中的委屈和劳累终于有了可以发泄和依靠之处,眼泪不争气地簌簌落下。月下秋虫呢喃,琴声悠悠,倾颍轻声低泣,不成想再次重逢却是这般情景。

张翼轸却手脚不知所措,见倾颍落泪,只是手忙脚乱地站在她的眼前,也不知安慰几句。

倾颍哭了片刻,见面前的呆子一脸慌乱也不劝她一劝,不由得心中好气,一把拉过张翼轸的胳膊说道:“恁的小气,人家哭鼻子,也不借肩膀用用!”说着,不管不顾地将头靠在张翼轸肩膀之上,任凭泪水打湿他的衣衫。

张翼轸只觉一股清香扑鼻,龙女的少女体香与天生龙香混杂在一起,让这位不解风情的少年脑中轰然巨响,浑身僵硬,一时嘴不能言手不能抬脚不能动,犹如石化一般任凭倾颍将螓首轻轻压在肩上,心中狂跳不止,只有一个念头在心中不停回响:

倾颍她……受了什么委屈?

正当这少年不知如何应对之时,耳边听得一声嬉笑,却是画儿来到了近前,也学着倾颍样子将头压在张翼轸的左肩,嘻哈说道:“也不好玩么?为什么倾颍姐姐靠了半天也不离开主人师兄,叫画儿一阵好等!”

倾颍脸红如酡,如受惊的小鸟一般跳开,嗔怪地看了张翼轸一眼。

张翼轸讪讪笑道:“画儿,莫要胡闹……你怎么和倾颍一起在月下抚琴而舞?”

画儿急急抢白,似乎唯恐倾颍抢先说出,着急的样子惹人生怜。

“倾颍姐姐驾云而来,一到小妙境我就有所察觉,忙出外查看。见是这般绝美的姐姐,就问她是谁,前来何事。姐姐见我也很惊讶,问我张翼轸是否在此居住。我就问姐姐,主人师兄是不是也是姐姐的主人师兄。姐姐不知道我的意思,没办法,我只好勉为其难地为她解释半天,她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姐姐好笨哟,连主人师兄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不过姐姐驾云的姿势真的好看,我就跟她学了半天也没办法让云朵听我的话,真的气人!不过画儿虽然不会驾云可是会弹琴,连主人师兄也夸我琴声绝妙。姐姐就让我弹琴给她听,我想画儿不能给主人师兄丢脸面,就尽心弹琴。琴声一响,姐姐就在月下起舞。姐姐的舞姿美妙绝伦,可惜画儿太笨学不来……然后,主人师兄你就醒了……”

张翼轸听了暗叫惭愧,没想到倾颍来了这么久他才发觉,若是坏人潜入小妙境,别说他保护画儿,恐怕连自身也难保。

张翼轸自然不知,画儿乃是天地造化所生,对于周围环境的变化感应之灵敏即便地仙境界恐怕也不敢相比,此种天生之能不可以常理论之。

“实在是画儿的琴声无比美妙,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闻乐起舞。空对如此美乐,若我不以舞助之,只怕愧对这般天上地下难值难闻的无比乐曲……翼轸,我倒要恭喜你有如此佳人相伴,怕是早就忘记倾颍是谁了吧?”

张翼轸被倾颍打趣,正期期艾艾不好应对之时,画儿插话道:“主人师兄,佳人是谁?倾颍姐姐生得这么好看,你为什么要忘了她?”

“……”刚刚想好的说词被画儿的一搅乱又抛到了九霄云外。

已过了三更天,索性不如秉夜长谈。张翼轸便约倾颍到刚落成的会客厅一聚。

三人相围而坐,画儿正要点蜡烛,却见倾颍从袖中取出一颗夜明珠,向上一抛,便如皎月一般悬于众人头顶三尺之上,映得屋内一片亮堂。

就在这片青光莹莹的光亮下,就在画儿洗手煮茶的热气蒸腾中,就在眼前少年关切和注视目光中,伴随着窗外秋虫恍如梦境的呢哝,倾颍轻启朱唇,将她和少年分手之后的经历一一说出。

话说倾颍当日在东海之上遇到戴风和戴蛸子,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当场逼迫戴风亲口答应退婚的承诺之后,倾颍便和父王倾东回到海底龙宫,将倾渭尸身放置在水晶棺中,少不得又和母后、兄弟姐妹们痛哭一场。

其后几日,便是安葬倾渭等一应事宜。诸事完毕之后,渭水不可无主,在征得倾颍同意之后,倾东又发诏四海得知,渭水即日起归倾颍管辖。虽是中土小江小河,但天下之水均有暗流相通,是以必须令四海周知。

倾颍不可长住渭水,便又回渭水一趟,将渭水一应事宜交给归文成统领。归文成是东海龙宫辅佐倾东数千年的龟相归赛之子,为人稳重可靠,是不得可多的辅佐良才。日后渭水平常管理一应由归文成定夺,只有在兴云布雨之时倾颍赶到即可。

期间倾颍又回了一趟颍水,处理一些日常事项。只因母后哀伤过度,身体不适,倾颍又返回东海龙宫陪伴母后一些时日。

这一日,倾颍正和父王倾东在龙宫说话,忽然收到禀报说外面有人自称戴戠前来求见倾颍公主。

倾颍自是不想再见戴戠,倾东沉吟片刻却说:“颍儿,虽说你和那戴风达成退事之约,然而戴戠却是事主,见他一见将话说明也是应该。”

说完,倾东却是眨眨眼睛,一脸风趣地说道:“和亲一事,其实为父也并不十分赞成,只是北海倾北和南海倾南力主和亲,我也只好随声附和。颍儿这般坚决退婚,莫非另有心上人了不成?”

倾颍被父王羞得一跺脚,气呼呼地转身跑了,留下倾东一人暗笑不止,一个人在房间中踱来踱去,不时地摇头和点头,时而微笑,时而皱眉,也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且说倾颍来到海面之上,见戴戠一脸风尘,神色之间疲惫不堪地站在那里,正翘首以待。一见倾颍现身,戴戠急急向前,拱手说道:“倾颍,你真的这般讨厌我戴戠,非要退婚不可?”

倾颍以为戴戠前来兴师问罪,也不客气,冷冷说道:“我和金王已然谈妥,你身为人子,应该服从金王之命吧?”

不料戴戠却无丝毫威风,黯然点头,说道:“父王之命我岂敢不从!只是我确实仰慕倾颍公主,若是倾颍何时回心转意,只需让我得知,戴戠若能讨倾颍之欢心,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戴戠言之凿凿,倒也是肺腑之言。

倾颍却不为所动,脸如冰霜,当下便要转身离去,却见眼前金光一闪,正是戴戠拦住了去路。

倾颍大怒:“戴戠,莫非要用强不成?”

第二卷 金错刀 第二十章 - ~东海有事~

戴戠虽是金翅鸟中数一数二的猛将,却偏生在倾颍面前提不起威风,见倾颍动了真怒,忙赔罪道歉,然后将他和戴婵儿被黑风子设计捉拿,黑风子又将他们交给他的师傅天媪子,天媪子本来要带他们去一天柱取九幽之火将他们炼化,却路遇张翼轸和青丘,几人大战一场,他兄妹二人为张翼轸所救,以及其后种种事情详尽地说了一遍,只听得倾颍瞪大了一双美目,难以置信戴戠兄妹二人离开渭水之后竟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更为张翼轸有惊无险的经历担心不已。

“倾颍莫怪,我今日前来只是想告知你,凡间魔门重现世间,非但我等金翅鸟在他们眼中可炼化成如意珠,你等龙族对于魔门来说也是全身是宝,只怕也在他们的算计之中。以后行走世间,倾颍一切要小心从事!”

“要你来管!”倾颍一颗芳心听到张翼轸一人上路竟是这般险象环生,心中一时慌乱不定,想到渭水宫中的相扶相携,眼眶不知不觉湿润起来,恨不得立刻驾云前去小妙境与他相会。

听得戴戠在耳边的罗嗦,心中却更是忿恨。

“戴戠,你只须管好自己的事情即可,无须假装好人。你我从此便如同路人,请你自重。”

戴戠见倾颍一听到张翼轸的名字便神情紧张,关切之意跃然脸上,脸上一丝怒意和嫉妒一闪而过,又听倾颍说出如此决绝之言,心中更是无比烦恼,却又不好当面发作,哼了一声说道:“莫非倾颍真的喜欢那凡间小子张翼轸不成?哼,除非他真有莫大机缘能够成就飞仙之体,否则终有一日我会与他公平大战一场,胜者赢得倾颍芳心,败者死无葬身之地!不过我金翅鸟恩怨分明,张翼轸救我和婵儿一命,我自会先报恩后报仇。倾颍,戴戠对你之心,天地可鉴!”

说完,也不理会倾颍一脸怒容,飞空而去。

倾颍心知若是戴戠想杀张翼轸,以翼轸之修为,断断不是神通广大的戴戠的对手。

倾颍心中着急,忙返回龙宫,将戴戠之言告知父王,便要立即动身前往三元宫小妙境通知张翼轸小心戴戠和戴婵儿。

倾东背着双手,缓慢走了几圈,对一脸焦急的倾颍说道:“颍儿,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张翼轸刚刚救了戴戠之命,而且金翅鸟一族又被魔门视为可炼化的宝物,短时间内,戴风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人离开无天山。且戴风为人虽是纵容属下又极为护短,但尚有恩怨分明之心,现在也不会允许戴戠兄妹贸然杀害张翼轸,更何况如今情况,戴风恐怕还有求于中土道门。”

“魔门在凡间现身,此事非同小可,我稍后也会立即通知四海及中土水族,严防魔门之人的异动。需知凡间之事上应天庭,既然凡间魔门重现,怕是天魔有变。这天魔,可是让天帝都头疼的厉害角色!不过魔门既然未动我龙族,我等也不好主动挑起事端,也免落天魔口实。另天帝既然不诏令天下皆知,或有深意也未可知,更是不可轻举妄动,若是坏了天帝的计划,其罪甚大!”

“如我猜测不错的话,不出两三日,戴风必会正式派人前来送来婚书,正式解除婚约。同时还会提出与我龙宫联手共同对付魔门,而且戴风必定会大张旗鼓地前去三元宫送去贵重礼物,对张翼轸无意救下戴戠兄妹以示谢意。戴风此举一是拉拢中土道门,二是好教魔门得知,他戴风与中土道门虽非盟友,但也绝非敌人。既然戴风要演一出好戏,我龙宫不好暇以整静心观看,岂不对不起戴风的一番良苦用心?”

倾东说完,洋洋自得地哈哈一笑,似乎颇为他的聪明和推测而沾沾自喜。

倾颍却不理会父王的深谋远虑,她只担心张翼轸安危,焦急地说:“可是,万一戴戠发疯,以他的御风术飞到三元宫也用不了几个时辰,顺手杀了翼轸然后再返回无天山,戴风又能拿他如何?”

倾东眯起眼睛,微微一笑:“没有可是,你现在哪里都不许去!在戴风没有退还婚书之前,你仍然是戴家的媳妇。若是以戴家媳妇的身份去私会其他男子,正被戴戠撞个正着,那戴戠便有理由说是张翼轸勾引他的未婚妻,先前救他之恩便一笔勾消了,以后便随时可以找他公平一战。张翼轸哪里是戴戠的对手,所谓公平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倾颍还想争辩什么,倾东一挥手,一道匹练的光华蓦然从袖间飞出,围绕倾颍飞快转了一转。倾颍只觉眼前一暗,便沉沉睡去。

倾东吩咐侍女将倾颍扶回房间休息,这才咳嗽一声,说道:“倾洛,出来吧,你偷听半天了,别以为父王不知道!”

一位眉目纤秀,气质文雅而高贵的少年从门外闪身进来,一脸讪笑说道:“父王,孩儿哪里是在偷听,不过是前来复命早到了片刻!方才孩儿奉父王之命暗中观察戴戠,果然那厮等姐姐走后,暗中隐藏在云端等候,等了半晌不见姐姐出现这才悻悻而去。父王神机妙算,一猜就中。”

倾东笑骂道:“倾洛,你何时才能稳重持成?怎的还这般小儿心性,如此顽劣!”

被父王训斥,倾洛丝毫不恼,向前轻拍倾东后背,嬉皮笑脸地说道:“父王息怒,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你不能指望我们都如大哥倾长一般稳重宽广吧?再说孩儿毕竟还小,躲在门外偷听父王教训姐姐也是一件趣事,这龙宫虽然广大,也并无太多好玩之事,恁的无聊。”

倾洛说着,眼珠一转,话题又转到张翼轸身上:“父王,你不会真的允许姐姐去找那个凡间小子吧?我看姐姐芳心萌动,怕是真是喜欢上了那个凡人。”

倾东少有的一脸肃穆,沉思半晌方才缓缓说道:“仙凡有别,断难逾越,倾颖少女心性,偶有所动也是正常。不过若是真因那凡间小子动了凡心,却是万万不可。莫说天条,便是我也断然不会允许。此事需从长计议,倾颍性子刚烈,只可徐徐图之,不可用强。不过现在那张翼轸为戴戠所不容,又无意中得罪魔门中人,况且本身又道法低微,只怕命不久矣!是以也并无多少可担心之处,哈哈!”

倾洛嘿嘿一笑,说道:“如此甚好,我可不想有一个凡人姐夫,端的辱没了名声!实在不行,我便前去三元宫杀了那小了,省得多事!”

“哼!”

被倾东冷哼一声,瞪了一眼,倾洛急忙低下头,一脸讨好的表情说道:“父王,姐姐退了婚约,我和戴婵儿的婚约也一并退了吧。那戴婵儿行事乖张,为人暴虐、冷酷,我可不想娶她为妻,万一有一天她一发脾气将我吞下肚去,父王你可就少了一个疼你爱你的儿子!”

倾东脸色一沉,缓缓说道:“倾洛,你和戴婵儿的婚约依然有效,与倾颍婚约取消无关。这嫁女与娶媳断然不同,有戴婵儿嫁到我龙宫,谅那戴风日后行事会多有顾忌,到时戴婵儿身为我龙宫儿媳,若是行事不端,行为不庄,传将出去,丢人的是戴风,又不是我倾东。倾洛,此事无须多言,父王自有主张。”

三日后,果然戴风派戴庆送来戴戠和倾颍婚书。

这戴庆是戴风手下第一文臣,素来以足智多谋著称。戴庆先是将倾颍大大夸奖一番,又拿出许多珍宝作为当日倾颍说出黑衣人之事的报答,又说戴风甚为遗憾,没有福德作倾颍的公公,客套完毕,话题一转,说道:

“好教龙王得知,那魔门胆敢掳去金王一双子女,丧心病狂之下必有阴谋诡计,只怕也会对龙族不利。我家金王之意乃是要和龙族联手共御魔门,毕竟那魔门隐于暗处,若是他们各各击破,确实令我们防不胜防。”

倾东微笑点头,态度极为诚恳,说道:“还请转告金王,小女倾颍生性顽劣,不服管教,难入金王尊贵之家,是以退婚之事,并非老龙本意。只是小女自小娇纵,还望金王莫怪!这联手一事自然无须多言,定当全力协助金王对抗魔门,毕竟两族还是亲家,那无喜公主日后乃是我龙宫之媳,即便金王不开口,我等龙族也自是同仇敌忾、上下一心助金王一臂之力。”

戴庆连连道谢,心中却暗骂这老龙果然狡猾无比,说话滴水不漏,不嫁女儿了还要想娶别人女儿当儿媳。口口声声说是协助金王,言外之意却是让金王与魔门直接对抗,他们龙族躲在后面摇旗呐喊。四海之中,怪不得以东海为尊,这老龙果然老奸巨猾,不好对付。

戴庆心道无喜公主所托退婚一事看来再无可能,只怕回去之后又会被她大闹一通,无奈套话说尽,只好起身告辞。倾东也不强留,命倾洛出海相送。

倾洛愁眉苦脸地将戴庆送到海面,小心问道:“敢问戴大人,那无喜公主是否素来喜怒无常?”

戴庆一愣,随即哈哈一笑,说道:“无喜公主不过是喜欢玩耍罢了,小孩心性,并无大恶。不过她向来不喜欢龙族倒是真的,曾听人说,无喜公主最大的心愿便是一生吃够一百条龙!”说着,扔下吓得瞠目结舌的倾洛,带着一丝满足和得意飞天而去。

按下垂头丧气回到龙宫复命的倾洛不提,再说这小妙境上却是朝霞灿烂,百鸟齐鸣,一个绚丽、温情的秋日早晨便悄然来临。

倾颍收回夜明珠,望着眼前一脸淡然的少年,想到她在龙宫被父王禁锢了数日,才寻个机会急急逃出前来会他,告知他提防戴戠兄妹,不料他听了却是没有一丝反应,还如一往一般泰然处之,心无挂念,不觉心中来气。

“翼轸,你真不怕戴戠寻个机会将你杀了?”

第二卷 金错刀 第二十一章 - ~玉人传授驾云术~

“戴戠杀我不得!”

一脸淡然的少年忽然一脸坚毅之色,铿锵有力地说道,“那戴戠自持神人身份,我于他又有救命之恩,他又行事自以端正,在此魔门压迫之际,他绝不会亲自出面杀我。若是暗中派人杀我,又难解他心头之结,所以至少目前来说,戴戠没有杀我的时机。即便是戴戠一时发疯,非要出面杀我,我也有化解之法!”

“哦?说来听听……”倾颍大感兴趣,不知张翼轸有何良计。

“那戴戠想要杀我,无非是无端怀疑倾颍与他退婚全因我而起,想必他只是一时气愤难平,所以并未想通此中不通之处。试想,倾颍贵为龙宫公主,又身为神人,怎会因为我一个道力低微的凡间小子而与身为神人的他退婚,我张翼轸何德何能竟能让倾颍轻率决定终身大事?必定倾颍本来不喜欢他,有无张翼轸此人出现,这婚事必然会寻个机会退掉。若是我向戴戠讲通此节道理,想那戴戠也非愚笨之人,定会一想即通,心知此事与我无关,自会转身离去,不再为难于我。”

什么?

倾颍听了张翼轸这番高论,竟是气得呼地站起,脸色铁青,心中喟叹不止:原来这呆子心中全然没有她一分一毫,全然不知她这般担惊受怕是为了什么?一腔柔情却是扑到空处,怎不让倾颍柔肠百结,一时黯然无语,只觉天地一片灰色,颓然坐回座位,恹恹提不起兴致。

而那个倾颍口中的“呆子”也并非愚不可及,见倾颍脸色大变,然后又神色黯然地坐回座位,便开玩笑说道:“倾颍,莫非你真的中意我?不要戏弄我了,翼轸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山村少年,能和倾颍这般美若天仙的龙宫公主成为朋友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我已经朝拜天暮拜地,欢喜得不得了!若是倾颍你要哄我开心,不如教我那驾云之法,也比说你喜欢我来得实惠一些!”

“呸!”倾颍被张翼轸的戏谑之言说得双颊绯红,想到二人交往以来,淡淡之间确实也有一丝挂念与关心,若说这山村少年虽有几份惫懒,但更多是淡然随性,于人于事虽生性无争,却也了挂于心。

想通此处,心中豁然释怀,即便就是她中意他又有甚么,堂堂龙宫公主若想喜欢一个凡人,难道还非要经他同意才可?倾颍轻轻哼了一声,啐了张翼轸一口,说道。

“谁说我喜欢你了?臭美得很!我喜欢的人必定是那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天仙,他星目朗朗,剑眉如飞,长身而立,形影沉醉!你……还差得远呢。不过教你驾云之法倒是可以考虑一二,但你可有好处回报我这个便宜师傅么?”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双手托腮两眼转来转去的画儿忽然插嘴说道:“主人师兄,我教你驾云之法。画儿不贪心,不要主人师兄的半点好处!”

此言一出,倾颍为之语塞,无奈地看着画儿瞪着一双无邪的大眼睛,满眼都是期待之意,全无半点杂质。倾颍不由暗暗感叹,画儿这般天地造化的精灵,当真是思无邪行有道。

倾颍便以教张翼轸驾云之法之名住下。

小妙境先有无烦居,后有无忧斋,后又有掌门命人建造的客房和会客厅。客房和会客厅尚未命名,张翼轸便让画儿命名。

不料画儿歪头想了片刻,又摇头说:“画儿想不灵了,不想了。”

张翼轸见画儿憨态可拘的样子,一时莞尔,想到那客房专为客人准备,聚散无定,而会客厅乃是接待客人会面,论道也好,谈话也罢,思想无邪,言谈无忌,心中便有主意,说道:

“客房便叫无定阁,会客厅么……就叫无邪处,如何?”

张翼轸这个小妙境主人的命名得到了倾颍和画儿的一致叫好,尤其是倾颍,深为他的无为之名所折服。这四座竹屋虽然简陋,与龙宫相比判若云泥,但每座竹屋各有其用各得其名,且暗合天道。修道之人所求无非无烦无恼,所行无定所思无邪,张翼轸以此命名四座竹屋,莫非暗中道出心中所求?

不过接下来几日这位无烦无恼的妙境主人却大为狼狈,苦恼不堪。任凭倾颍如何传授驾云之法,张翼轸千呼万唤都无法在脚下汇聚一片云朵,更遑论画儿急得掉下了眼泪也说不出她如何凭空飞行,竟是恨不得将自己脑中所想拿出来交给主人师兄参详。

倾颍倒未如何,画儿的表现却让张翼轸心生愧疚,暗暗自责莫非他真的是笨不可及,为何倾颍明明告诉他其实天地之间到处充满云气,只要用心感受便可将微不可察的云气汇聚成云朵,他闭目半晌却无法感应到周身之外有丝毫潮湿的气息!

无奈,张翼轸好说歹说才将画儿哄得眉开眼笑,其后又找到倾颍,想了一想,说道:“倾颍,这天地之间浩浩荡荡遥无边际,我神识外放,却无法捕捉丝毫云气,莫非是我道力不济?”

倾颍教了数日见无丝毫进展,也心中纳闷,思索片刻,伸手在空中一抓,翻手间手中云雾弥漫,再一握手,云雾消散一空,摇头道:“没道理,虽我身为龙族,天生便可感应云气,但据父王所讲,这驾云之术原本也是上古之时最初由仙人传授我龙族的,而且翼轸你体内本有龙息,呼吸之间便可聚气成云的,莫非你体内另有玄机?”

一语惊醒梦中人,张翼轸这才想起体内另有温玉的清凉之意,忙将玉成之事说出。倾颍听了恍然大悟道:“清凉之意生风,龙息生云,两相抵消自然风过云散,片云不生。你且将清凉之意压下,只凭龙息呼应外界的云气!”

张翼轸依言而行,将意念沉入体内,心思闪念间,体内网状的道力网猛然一紧,便将体内无处不在的清凉之意悉数收入网中。其后不再理会道力网,只管催动经脉之中的道力。道力中的龙息被调动,数息之间已遍布全身,张翼轸直觉天地之间一片清明,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周围无处不在的微弱云气。

虽然微弱如丝,但胜在数量庞大,无所不在,就如充斥于天地之间的空气一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既然感应到了空中云气,张翼轸便默念倾颍先前传授的云水诀。连念了三遍身外仍然感觉不到任何潮湿之气,心道如此看来这肉体凡胎若想腾云驾雾,只怕非要等到修至地仙境界脱胎换骨之后才能挟云气而升腾,朝游北海暮苍梧。

只是为何感应了半天,周围就算没有云雾升腾,也应该有画儿叽叽喳喳的笑声,怎的突然之间这般安静?张翼轸睁眼一看,不由得骇了一跳:嗬……眼前白茫茫一片,如云如雾,如坠云山雾海,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云雾弥漫,无法分辨东西南北。

张翼轸心道倾颍怎的开这般玩笑,用云雾将他包裹起来,难道她和画儿要玩捉迷藏不成?张翼轸向前走了十几步,云雾丝毫不见减少,无奈只好高声喊叫:“倾颍,画儿,莫要捉弄我了,快快散去云雾……你们躲到哪里去了?”

话音刚落,眼前人影一闪,画儿一脸兴奋手舞足蹈地出现在张翼轸面前,娇艳如花的脸庞被云雾打湿,更如一枝梨花压海棠,娇美不可方物。

画儿顾不上头发上丝丝如缕的水珠,一把拉着张翼轸的手,惊喜溢于言表:“主人师兄,这十丈方圆的云雾都是从你身边生成的,你会呼云唤雾了!”

第二卷 金错刀 第二十二章 - ~美人赠我金错刀~

什么?张翼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真的成功了?真的在身边汇聚了十丈方圆的云雾?一时心情激荡之下,也顾不上理会画儿的用词是否妥当,急急分开云雾,便要寻到倾颍问个清楚。

倾颍却笑意盈盈从云雾之中现身,对一脸置疑的少年说道:“聚气成云并非范围越广越好,若是心意所到之处,云雾随心变化才是初入门径。翼轸,以你这般散乱成十丈方圆,只能说你初步掌握了感应云气之法,至于腾云驾雾,还差之甚远。”

静心一想,张翼轸便明白个中缘由,龙息虽在体内道力之中,但终究不是自身所生,且与道力各成一系,须得分神才可唤出龙息。若是将龙息炼化完全融于道力之中,呼吸之间道力运转,龙息随行,到时呼云唤雾,恐怕只是意念一动便可成功。

饶是如此,虽不入倾颍法眼,但在张翼轸看来却已经是天大的进步了,画儿也是不住口地称赞主人师兄云雾隐身法端的厉害,方圆十丈一片茫然,让人看不清道路。尽管画儿的恭维不伦不类,初次聚气成云的少年还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意,正要再兴致勃勃地演示一番,忽然间听到远方传来急促有力的钟声:

当!当!当!

钟声短促而绵长,张翼轸知道这是三元宫的聚事钟。此钟一响,所有弟子必须在半个时辰内赶到三元殿。莫非有大事发生?张翼轸不敢怠慢,如今他和画儿也算是名符其实的二代弟子,钟声一响,便向倾颍告罪一声,转身和画儿便急奔三元殿而去。

这些日子张翼轸修习道法只是稍有进展,画儿却是进展神速,毕竟是天地造化之体,不几日便不再受画卷的限制,可以随意离开。无论多远,画儿均是一飞即至,速度之快让张翼轸为之咂舌。不过画儿尚未完全脱离画卷,若是有人在画儿修为大成之前毁去画卷,画儿也会随之烟消云散。

见二人匆忙离去,倾颍略一迟疑,暗自笑了一笑,忽地凭空隐去了身形,化成一道水气紧随在张翼轸和画儿身后。张翼轸只顾急急赶路,丝毫没有察觉身后有人悄然紧跟。

还未赶到三元殿,远远便听到空中天乐齐鸣。再走几步,眼前豁然一亮,三元殿之上,半空之中,七彩光华闪动。只见七彩光华其间,无数金甲神人凌空而立,手持各式仪仗!鹅毛宫扇在前,彩旗队在后,日旗月旗,各放五彩光芒。更有一众乐师盘旋四周,鼓乐吹笙,当真是光彩耀眼,威势逼人!

当前二人,一人威武勇猛,高大不凡。一人婀娜多姿,千娇百媚。此二人空中一站,直让人自惭形秽,感慨世间竟有如此仪表非凡的少年男女!

张翼轸自然认得这二人正是戴戠和戴婵儿!

未等张翼轸猜测二人来意,戴戠和戴婵儿已然降落到率众恭候在三元殿前的灵动面前。

戴戠一脸恭敬,拱手先施一礼,朗声说道:“谨致三元宫灵动掌门,戴戠奉无天山金王戴风之命,特来送上薄礼一份,以答谢灵动掌门在清虚宫指点之义。另备强木若干,以赔当日在清虚宫无意冒犯之过!”戴戠说完,也不待灵动答话,挥手向后示意。

又有一人从空中降落,手持礼单,开始唱礼。每唱一声,一众三元宫弟子都会传来无比惊讶的感叹声,便有一人从空中降落到地上,将手中礼物放到众人面前。

随着三元殿门口的礼物越聚越多,一众弟子都再也无法自持,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若不是各自师傅都站在前面,恐怕早就有人恨不得御剑向前打开礼物看上一眼,看看是不是真的是传说的“九转金丹”“玉生液”“切玉刀”等等宝物真实地出现在眼前!

灵动一直微笑不语,眼看着戴戠指挥众人将小山一般的礼物堆满场中,竟是毫不推辞,也未做丝毫表示。直到两位金甲神人吃力地抬着一块三尺见方的强木,轰然一声放到他的面前之时,灵动微眯的双眼才忽然睁开,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和喜悦。

强木,一寸之长便重逾千钧,遇水则沉,但若是有人站立强木之上,或是将强木绑上巨石,却又浮于水面,更为奇特的是,世间独有强木可以浮在鹅毛不浮的弱水之上!

对于只可腾云驾雾不能虚空飞行的地仙来讲,遇到弱水便无法汇聚成云雾,所以地仙弱水不渡。但若得一根手指大小的强木之助,便是三千里弱水也可踏波而行。

这强木生长极慢,万年成材,且数量稀少,戴风出手便是一米见方,端的是大方得很!

灵动老脸微微动容,拱手说道:“戴少主,三元宫承蒙金王厚爱,得此厚礼,实在是汗颜得很。不知金王有何指教,只要上应天道,三元宫上下定会义不容辞,维护世间清明。”

戴戠见灵动只对强木多看了一眼,其他礼物并未放在心上,心道果然父王明察,这三元宫掌门也非泛泛之辈,寻常宝物却也难入眼中,只有这强木还得他微微动心,须得小心应付才是,忙谦下地一笑,说道:“不敢!家父再三吩咐,三元宫隐隐为中土道门领袖,让我在灵动掌门面前执晚辈之礼。眼下凡间魔门蠢蠢欲动,身为中土道门三大道观之一,三元宫定会首当其冲为魔门所不容。无天山愿与三元宫携手,共同清剿人神共愤的魔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