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翼轸仔细一看,果然戴婵儿面露憔悴之意,一头乌发也略有散乱,自从认识她以来,包括上次被黑衣人掠走,也从未见过戴婵儿有这般狼狈。张翼轸不免有些愧色,嘿嘿一笑,说道:“我只当是婵儿派他人前来,不成想却是你亲自前来……为何不派一得力干将陪我前往?”

戴婵儿莞尔一笑,理正头发,说道:“翼轸有事,岂可随意派上一人陪同?以翼轸这般少年才俊,道门菁英,也只有我这无喜公主才有身份日夜相伴左右,是也不是?”

张翼轸自是知道戴婵儿伶牙俐齿,说话轻佻却不着痕迹,明是调笑,暗中却是掩藏真实目的。不过既然戴婵儿并不说破,只要有人陪他尾随罗远公和灵动前向祖洲即可,至于陪同之人是谁,也并不重要。是以张翼轸只是淡然一笑,说道:“婵儿说笑了。那翼轸就恭敬不如从命,一路辛苦婵儿了。”

躲在暗处之人听了戴婵儿“无喜公主”四个字一出口,忽然全身一震,顿时呆立当场,心中柔肠百结,一时只觉脑中轰响,几乎站立不稳。

“是了,那倾颖是龙宫公主,这戴婵儿又是无喜公主,翼轸他……竟有如此福份,赢得两位神人公主的垂青,我也该为他感到高兴才是!可是,为什么翼轸中意的那个人不是我?神人天生高贵,而我等凡人莫非就只能仰视不成?不,我虽只是普通的山村女子,但有朝一日我也能修至无上大道,成就飞仙乃至天仙,将这些神人统统踩在脚下!”

想到此处,暗中之人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摇晃几下站稳身子,便要悄然起身离开此地。却听远处戴婵儿咯咯一笑,又说出一番话来。

“翼轸,你手中的金羽在道力催动之下,我自可感应得知,但若无特殊呼应,我也并不知是谁在唤我。现在世间魔门现身,只怕被他们得了金羽骗我现身,所以以后你若唤我,用道力催动金羽时,一长一短一长,是为暗号,可是记好了?”

张翼轸点头应答:“婵儿所言极是,如今魔门现世,怕是将会掀起风浪。那天媪子上次捉拿你和戴戠,不知无天山可将此事查个清楚?”

一提此事,戴婵儿俏脸立时笼罩一层冰霜,冷冷一笑,说道:“哼,这魔门别的本事没有,偷偷摸摸躲藏不出的本领倒是不小,不过我无天山能人无数,倒也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如此胆大包天敢对无天山下手,若是这般轻易放过他们,平白折了无天山的威名!”

“如此说来,婵儿此番陪我出海,岂非危险万分?”

“嘻嘻,能和翼轸日夜相伴,便是被魔人再次捉去,婵儿也心甘情愿!”

“呃……这般说来,翼轸倒是荣幸之极了!”

“咯咯,你知道我的心意便好,莫要辜负我的深情厚意!”

张翼轸默然一笑,也不点破戴婵儿的小小聪明,毕竟此去东海七万里,一路要戴婵儿施法隐身飞空。

少年也是心中明白,戴婵儿此行相陪,绝非她口中所说这般简单。不过一路尾随两大地仙,莫说魔门不会巧之又巧地发觉,就算得知,也不敢在两大地仙面前现身,对戴婵儿和他下手。恐怕这也是戴婵儿不怕魔人途中埋伏的依仗。

至于戴婵儿亲自陪他前向东海的真实目的,张翼轸自然也并不十分清楚。只是他一心只想前往东海祖洲试上一试,不管戴婵儿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只要不妨碍他找到祖洲即可,想必神人许诺,还是不会轻易爽约。

二人你来我往,看似打情骂俏,实则各怀心机。但在外人听来,却如郎情妾意一般刺耳,更如两个想要私奔的少年男女情意绵绵的情话。那躲在暗处之人不成想迟疑一下没走,却听到了这番对话,当真如晴天霹雳,只觉面红耳赤,又恨得咬牙切齿。

“却原来二人的关系已经这般亲近,想不到那高高在上的神女在他面前也是儿女情长,翼轸……当真这般有男儿魅力不成?”

“上次他赠我的金羽,竟是这神女的羽毛,哼,说不得当时就是情愫暗生,才特意留下羽毛相赠!如此,我还精心保留这金羽又有何用?”

这般想着,就想从身上取出金羽扔掉。忽又想起刚才戴婵儿对张翼轸所说的传讯之法,想了一想,犹豫片刻,又将金羽放回收好。

抬头一看,眼见远处山上人群簇拥着灵动和罗远公已经下山而来,暗处之人忙整理一下被树枝挂得有些杂乱的衣衫,小心翼翼地从暗处绕到人群背后。等她悄然汇入群之中之后,再向山下望去,张翼轸和戴婵儿所在之处已经空无一人,想必隐藏了形迹。

正心思杂乱,暗自悲伤之时,忽然听到成华瑞惊喜地叫道:“红枕,你去了哪里?叫我一顿好找!来,一起送上仙启程。方才真明掌门传令下来,上仙一走,清虚宫一众人等也即刻动身返回。”

强忍心中的凄凉和失意,红枕点点头,却也不说什么,只是茫然地随着人群向前涌动。灵动和罗远公一出山门便驾云升空,众人摆手间,二人已云雾渺渺,消失在天边。又想起张翼轸和那戴婵儿此去东海几万里,更是与她相见无期,也不知二人远去东海所为何事?莫非是做那神仙伴侣,朝游东海,暮宿仙山,当真羡煞凡人!

她红枕哪里有如此福份和飞天之能?更无无喜公主这般尊贵身份,这般一想,红枕更是黯然神伤,便连几时跟随成华瑞又返回三元宫都不得而知。

既然灵动随上仙罗远公已经驾云而去,一众人等送到山下便各自拱手御剑飞去,不多时委羽山下已是人去山空,空留山路蜿蜒,飞鸟沓沓。

清无和真明二位掌门又各率弟子返回山上,与灵性等人交谈一番,说到天下魔门以后举动,三位掌门一致同意同仇敌忾,若是一方受到魔门攻击,另两方即刻派得力弟子前去助阵。如此又密谈多时,三位掌门才一齐步出三元殿。

就在三位掌门关门议事之际,画儿却在三元宫中到处乱蹿,遍寻张翼轸而不得,急得不得了。红枕见状,有心告知画儿张翼轸乃是随戴婵儿远赴东海,转念一想却又按下这个念头,心道若是告诉画儿此事,万一画儿情急之下飞天追去,路上有个闪失,翼轸定会怪罪到她身上。

是以红枕看到画儿急得团团转,只是无奈地摇头。好在不多时灵空道长和九灵道长不知从何处冒出,也不知说了几句什么,画儿便眉开眼笑地跟随二人离去。见此情景,多少让红枕心中稍安。

成华瑞见红枕神色恹恹,言谈间落落寡欢,心知她是因为张翼轸之事。这般一想,忽然意识到怎的不知翼轸跑到了何处?他和红枕即将回清虚宫,也不见翼轸出来送行!

“红枕,翼轸去了何处,眼见就要离开,也不见他来与我们话别!”成华瑞说出了心中疑问。

红枕惚然间勉强笑了笑,说道:“不管他,若他有心自来送别,若是无心也强求不得。”

成华瑞见红枕脸上神情不定,时而柔弱时而坚定,也不好多问什么,只好点头,默然无语。一想此去清虚宫,一年半载怕是再难与张翼轸见面,或许红枕情愫就此消解也未可知。

终于等到几位掌门一一话别,红枕仍和师傅天灵同乘一剑,和清无掌门以及成华瑞一众清虚宫弟子约十数人,御剑飞离委羽山。

飞空不久,约一个时辰,纵是天灵道力深厚,毕竟多带了一人,渐渐落后于众人。略一商议,天灵便让众人不必等他,可以先行。清无也觉得不必因为一人而拖累大家,便点头应允。

成华瑞却以照顾红枕为由非要留下,本来天灵阴着脸色一口回绝,成华瑞却以魔门最近并不安分多一人多一份力量为由,坚持留下。最后还是清无发话,说成华瑞留下也好,天灵这才不好再说什么。

待众人远去,天灵仍是黑着脸,冷冷地对成华瑞说:“休要打红枕主意!红枕天纵奇才,乃是清虚宫数百年来成就飞仙的最大希望,我断然不会让她因情而误了修道,成华瑞,你且死了这心,我绝不会让你如愿!”

成华瑞被天灵道破心事,且如此不留情面,一时无比尴尬,却又碍于天灵的长辈身份,不好分辩什么,只好低头不语。

红枕不忍看成华瑞这般受屈,便替他圆场:“师傅,华瑞师兄也是好意,毕竟最近有魔门出动,还是小心为上。”

天灵对红枕的态度却是大不相同,脸色恢复平静,点头说道:“既然红枕开口,成华瑞你紧随其后即可。不过为师须得叮嘱几句,红枕你天赋异禀,乃是修道奇才,且不可因为男女之情而误了修道之大事,切记,切记!”

红枕一脸黯然,低头小声说道:“师傅,红枕记下了,日后定当精进道法,再无他想。”

天灵对红枕所说很是满意,转身却又瞪了成华瑞一眼,说道:“华瑞,你可是也记下了?”

成华瑞连忙点头,说道:“谨尊师叔教诲!华瑞确实心仪红枕不假,不过红枕志向远大,我自知不如,也定当奋进修道,若能和红枕同晋飞仙,到时再做那神仙眷属,如此天灵师叔可是允许?”

天灵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成华瑞……就凭你也想成就飞仙,哈哈,莫要自欺欺人了。以我看来,若以你的资质,能修至人仙境界,我天灵便是叫你一声师傅也无不可!”说远,天灵犹自大笑不止,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成华瑞再是惧于天灵的权威和身份,也一时气愤难平,浑身气血翻腾,站在飞剑之上竟左右摇晃不定,显然压抑着极大的怒火,正在开口驳斥天灵一番,突然,站在天灵身后的红枕犹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一拉,竟是从飞剑上面一个旋转便直直地朝地上跌去!

这飞剑凌空于半空之中,离地面尚有数百丈之高,红枕又无飞天之能,这一跌下,必然是粉身碎骨!

第二卷 金错刀 第四十五章 - ~再相逢,误生平~

红枕甫一跌落,天灵立时便有所发觉,倏忽停住身形,对成华瑞厉声说道:“小心左右,恐怕有变!”说完不等成华瑞答话,箭一般俯身下冲,前去搭救红枕。

成华瑞逢此巨变,自然不再计较和天灵的争辩,立即全身道力运转,将一身修为提至极限,也紧追天灵其后,飞速降落。

降落之处却是一处孤伶伶的山顶,山顶之上悬崖峭壁,寸草不生。天灵一人呆立当场,四下搜寻,一脸凝重,却不见红枕。成华瑞心知不妙,刚一落地,便持剑在手,问道:“师叔,红枕她……?”

天灵看也未看成华瑞,四周看了一圈,慢慢地将目光紧紧盯在前面十丈之处的虚空之中,右手持剑,左手捏了一个手势,只一弹,一缕宛如流火的点点荧光疾飞而去,“哧”的一声停在十丈之处的半空之中,紧接着砰然散开,犹如烟花散落,煞是好看。

流火点点,流光溢彩,只闪烁了片刻,就在虚空之中慢慢现出两个人影出来。其中一人却是一名老态龙钟的老妪,手拄拐杖,看上去倒是慈眉善目。老妪右手抓着一根金黄耀眼的绳子,绳子一端严严实实地捆着一人,正是红枕!

“好一个天灵道长,这一手流光一点却也不凡,竟是破了我的隐天遁地大法,看你年纪轻轻,却有如此修为,倒让老身佩服,嘿嘿!”

一照面便被人叫破名字道出法术,天灵怦然心惊,强压心中惊骇,问道:“你是何人?为何突然出手缚走我的徒儿?”

天灵和成华瑞自是不认识眼前此人,若是张翼轸在此定会失声叫出:天媪子!

成华瑞毕竟经验不足,见只是一名行将就木的老妪,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也不等天灵发话,心念一动,飞剑倏乎间逼到老妪眼前一尺之处,剑芒吞吐不定,慑人心魄。

“你这老妪,快快放了我的师妹,否则飞剑无情,取你性命不过眨眼之间!”

“嘿嘿嘿嘿……”老妪闻言大笑不止,笑声犹如漏气的风箱,吱吱哑哑甚是难听。

“你这小道士年纪不大,口气和胆子倒是不小,就是脑子愚笨了一些。成华瑞,你那天灵师叔虽是为人刻薄刁钻,但在审时度势之上,却是比你强上许多。你师妹在我手中,还拿飞剑恐吓我,莫说你那飞剑吓不住老身,就是能够伤得老身一二,你不怕你的师妹举手间便被我捏死么?”

说着,老妪轻轻一抖手中的黄金绳,顿时红枕面露痛苦之色,冷汗直流,一脸苍白,眼中满是痛楚恐惧之色,却偏偏说不出话来。

天灵忽然叹了一口气,喝道:“华瑞,不可鲁莽,撤剑!那老妪手中的绳子乃是捆仙索,以红枕的修为,只要她一动念便可魂飞魄散!”

“既然你清楚我等是谁,必然是特意在此拦截,想必定有所图。且说来听听,我清虚宫也并非小道小观,阁下所需所求定会满足,哼!”

听了天灵软硬兼施的话,天媪子微微一笑,不慌不忙拿出一把蛇形宝剑,负剑于背后,说道:“实不相瞒,老身名天媪子,千年前以贪心入魔,对了,这魔乃是你们道门的说法,若是以我们自身看来,其实也和你等修道之士一般无二。不过只是你们自称正统,灭人欲存天理以求大道,而我等则是贪求不断,情欲不绝,杀心不灭,以此证得大道,就被你等斥之为魔。咳咳,魔道之争说来话长,老身活了一千多年一大把年纪,还是不忘和道门中人争辩一番,可见还是落了下乘。”

“好,不说这些,但说今日之事。老身拿上那红枕丫头,其实是为了兑现承诺,是因为老身答应一人,一定会帮她擒下红枕,让她亲手杀之。当然,要杀的人中也包括天灵道长你,至于成华瑞那个小道士,咳咳,算他自认倒霉,主动前来送死,也怪不得别人!”

天媪子说到此处,忽然脸露阴狠之色,一道血红从脸上一闪而过,不由得又咳嗽几声,才说道:“都怪那个张翼轸,若不是那小子节外生枝,平白抢了我的天罗网和波旬圈,老身也不必今日这般费力,只需一网便将你们全部打尽,一一斩杀即可。这捆仙索比起天罗网虽是威力更大,却一次只能捆住一人,如此一来,老身还要多费一些力气才能将你们全部杀死!张翼轸也恁是可恶,老身日后必杀之而后快。”

成华瑞听闻之下忽然想起,此次掌门大典,张翼轸却也说过路遇天媪子之事,没想到此魔中了青丘一杖,如今看上去虽是尚未痊愈,却也并无大碍。

只是不知她口中所说要杀死红枕之人到底是谁?

天灵见天媪子罗嗦间讲个不停,迟迟不见动手,正疑惑间,忽然感觉周身一紧,再四下定睛一看,暗叫不好,不知何时周身十丈方圆之内被一股无形的白雾笼罩,这白雾,飘而不散,风吹不动,形如一张大网,密密实实将众人围在正中。

天灵虽为人偏执,但也确实道法深厚且见多识广,一见之下不由怦然心惊,此网正是传闻中地仙难逃的雾灵网!

雾灵网一经形成便消声匿形,如同隔绝了天地,寻常地仙路过此处也无法发觉。雾灵网中自成乾坤,地仙一经被罩,也断然不敢穿透可以腐蚀肉体消融道力的白雾。不过雾灵网虽是威力非凡,但布置成形颇为麻烦,至少需要二人在九个方位依次摆放魔瓶。此魔瓶之中盛有白雾,九个魔瓶互相呼应间,吞吐白雾方可形成雾灵网。

据传此白雾乃是取自九幽之地的黄泉之水炼化而成,再混合以弱水之精,端的是阴毒无比,腐体噬魂,地仙也闻之色变!

如此看来,天媪子此番为了困住几人倒是花费了不少功夫,只是为何还不见另外布置雾灵网的二人现身?

天灵心思念转间已知此番恐怕在劫难逃,当下也是飞剑在手,对成华瑞说道:“华瑞,此乃雾灵网,巨毒无比,不可穿过。不过天媪子煞费苦心布置这雾灵网将我等困住,可见她自知并非我的对手。这雾灵网还需二人才可成形,想那二人法力也不过尔尔,所以才费尽心机以雾灵网将我等困死。华瑞,稍后不可力敌,一切听我吩咐。”

面临大敌,成华瑞自知无论法力还是对敌经验都远不如天灵,当即点头。

天媪子听了天灵所言,竟是微叹了一口气,说道:“若不是上次被青丘老儿的绿玉杖所伤,我天媪子出面,还用得着如此费力布下这个雾灵网么?以你二人的修为,老身不出片刻便可将你二人擒下。只是青丘老儿的绿玉杖不成想也有如此威力,害得老身休养了一月有余还未大好!这青丘也是该杀之人……”

“天媪子,你还不动手罗嗦什么,莫非还有什么诡计不成?”却是天灵冷冷打断天媪子说话,剑光闪动,直直指向天媪子。

天媪子老脸不动声色,说道:“莫急,哪里有人这般急着要死的?老身是在等我的宝贝徒儿,老身有言在先,天灵老儿一定要由她亲手杀死……”天媪子停了片刻,眼中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也难怪,毕竟是初次布置这雾灵网,难免会耽误一时片刻的,无妨,老身倒也不急,与这些道门中人说说话,聊聊天,然后再一一杀死他们,也是一件乐事。”

天媪子声音刚落,她身后的雾灵网黑光一闪,两团人形模样的黑气穿透雾灵网来到她的身后。这两团黑气一高一矮,看身形却似一名女子和一个孩童。

黑气来到天媪子身旁,一左一右站好。刚一站好,只见天媪子身后蛇形宝剑黑光一闪,人形黑气身上的黑气如被牵引,陡然间汇聚成一缕拇指粗细的黑烟,被蛇剑如蛟龙吞水一般悉数吸入剑身之中。

黑气一去,二人现出身形,正是一男一女。那男子乃是一名八九岁童子,长得粉嫩无比,可爱喜人。而那女子貌美如花,眉宇间却流露出一丝戾气,一经现身便目露凶光,狠狠地盯着天灵和成华瑞不放。

这女子当真也是风华无双,若不是她只有一条左臂的话!

“凝婉华!”

天灵和成华瑞齐齐惊叫出声。

凝婉华一见天灵和成华瑞,阴森森地一笑,说道:“不错,是我!人生无处不相逢,师傅、华瑞师兄,别来无恙否?恐怕以师傅你这般高人也想不到,凝婉华会转投魔门,而且还会暗中精心设计,在途中将你们拦下……今日我就是要先杀红枕,再杀天灵老儿,最后杀了成华瑞这个蠢物!”

天灵冷笑连连,说道:“孽徒,师傅当初留你一命,不成想你竟以杀心入魔,看来当时就该一剑取你人头,省得你为害人间。你无非妒嫉为师偏爱红枕,心中忿恨不平还则罢了,竟敢暗中想要加害红枕,取你一臂乃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再说了,虽说你的资质也是不错,但比起红枕的天生偏执心窍,在修习道法之上,还是差之甚远。”

“天生偏执心窍?”

正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天媪子一听此言,忽然睁开微眯的双眼,眼中精光闪动,一脸的兴奋与期待死死地盯着红枕。看了半晌,蓦然哈哈大笑起来。

“妙……当真是天助我也!”

第二卷 金错刀 第四十六章 - ~云霞缎,生死绝~

凝婉华一脸惊愕地看着天媪子,不知她何故突然发笑。抬头一看,却见天灵好整以暇地站立原地不动,脸上似笑非笑,竟无半丝惧色。

凝婉华想起自己今日处境全因红枕而起,又见天灵对此并无丝毫悔意,不由心中火起,反手一扬,持剑在手,一剑便要取红枕项上人头。

“不可!”成华瑞正要飞身向前,却被天灵一把拦住。成华瑞大惑不解,正要开口相问,却听“叮”的一声,凝婉华的飞剑被天媪子拐杖生生挡住!

“且慢!婉华,这红枕杀不得,暂且留下,我自有安排!”

“可是,师傅,你当时答应我的,只要你拦下红枕和天灵二人,我便将一天柱的秘密告诉你。为何现在红枕又杀不得?”

“嗯?”天媪子一脸怒色,脸上黑气闪动,一挥手却将凝婉华飞剑打落一旁,漠然说道。

“我说不杀便是不杀,要你多嘴!那一天柱的秘密,即便你不告诉我,我无非多费些时日也可得知。可是这红枕么,嘿嘿,天生偏执心窍之人,你当这世间能有几个?如你一般资质者,虽是上乘,但世间也是数不胜数,你还当真我把你当宝不成?不过么,今日老身费了这些周折,本想收你这个徒弟,再得一天柱的秘密,随手杀几个道门中人,也算大功一件。不成想这天道浩渺,无意间竟让我捡了一件至宝,谁说天道不公,这天道当真还是大公无私!”

天媪子一时兴奋异常,竟是高兴得仰天大笑,丝毫不理会凝婉华满脸的惊愕和不满之色。

成华瑞却是越听越心情沉重,颇是不满地看了天灵一眼,责怪天灵不该将红枕的天生偏执心窍之秘张口说出,听天媪子的口气,不知道又会打红枕什么主意?

天媪子笑完,手一抖,竟是将红枕身上的捆仙索松开。红枕一愣,刚想迈步就跑,却觉身体酸软,一下倒在地上,站立不起。

天媪子收起捆仙索,和颜悦色地说道:“红枕,你被捆仙索所缚,身上道力被捆仙索禁锢,一时三刻动弹不得,莫要逞强,就在原地休息片刻,也切莫动那逃跑的心思,我可保你性命无忧。”

红枕恶狠狠地瞪了天媪子一眼,理也未理。天媪子也不以为忤,哈哈一笑,转身对天灵说道。

“天灵老儿,你的心思我也明白,特意透露红枕是天生偏执心窍,无非是引我惜才不舍得杀她。不错,老身确实爱惜红枕,断断不会杀死这般天下难寻的偏执之人。若是红枕入我魔门,做了我的弟子,不出数年,老身的一身绝学便会全数传授给她,到时我魔门得此不遇奇才,定会横扫天下道门,如此一来,老身倒还要多谢你天灵道长的赠徒之谊。”

成华瑞这才明白为何天灵突然说出红枕之秘,定是天灵自知今日断无生还之理,是以不惜让红枕以身入魔,以求保她一命。想通此处,成华瑞心中悲痛难抑,红枕入魔他难以接受,但若在红枕被杀和一个活着的魔门红枕之间做出选择,他又能如何?

这一切都是卑鄙无耻的凝婉华一手造成的,成华瑞怒火攻心,眼见凝婉华一脸恨意地站在红枕身旁,犹自愤愤不平,心中更是无比鄙夷。当下不管不顾地放出飞剑,疾飞如电地朝凝婉华刺去。

凝婉华正心中愤恨难安,见成华瑞主动挑衅,冷哼一声,也迎剑向前,和成华瑞战在一起。

成华瑞本来道力不如凝婉华,但凝婉华被天灵斩落一臂,元气大伤,是以二人战得旗鼓相当,不分上下。不多时凝婉华毕竟身心俱伤,渐有不支,想起若是以前全盛之时,怎会被成华瑞这般清虚宫中中等资质的弟子逼得手忙脚乱,心中更是痛恨天灵。

凝婉华一咬牙,虚晃一剑,一转身,扬手间便祭出了自己久负盛名的云霞缎。

云霞缎相传乃是清虚宫前辈高人取早晨初升云霞,日夜以凝练之法锻炼,历经百年光阴始得一丈长短宽约一尺的云霞缎。这云霞缎以手摸之犹如绸缎,拿在手中轻若无物,一旦以道力催动,施展起来但见漫天红霞,令人头晕目眩,无法自持。若是再被云霞缎包裹其中,这看似柔若无物的云霞之精,却有碾碎肉身摧毁飞剑的威力!

云霞缎一经施展,成华瑞只觉眼前层层叠叠全是漫天云霞,虚实不定,飞剑一剑斩去,往往落到空处。即便有一次斩实落在云霞缎上,却被云霞缎的柔韧之性化解,让他不禁心生无力之感。早就听说云霞缎乃是清虚宫三宝之一,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可惜,如今的云霞缎却是用来绞杀清虚宫的弟子!

这云霞缎飞舞不断,不出多时,成华瑞身处其中,只觉耀眼光华,犹如旭日初升,光芒万丈,令人目不能视!片刻间成华瑞只觉前后无路,左右无门,上无天下无地,竟被这云霞缎包裹得严严实实。而这云霞缎封出所有出路,就慢慢收缩。成华瑞一不小心衣袖被云霞缎拂过,竟是红光一闪,一大片衣袖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惊吓得成华瑞出了一身冷汗!

云霞缎散发的红光越来越盛,威力也越来越惊人。隐隐间成华瑞发现,手中飞剑在红光映射之下,竟也变得沉重无比,仿佛这红光犹如水流一般,有如实质一般的力量阻止飞剑舞动。想不到这云霞缎竟是这般神奇,成华瑞长叹一声,他体内道力受云霞缎的压迫,已经不能运转自如,自知支撑不了多久,可惜自己竟丧命于清虚宫的法宝之下。想当初天灵道长溺爱凝婉华之时,毫不犹豫将云霞缎送与她,怎会想到有朝一日她会用来对付清虚宫的弟子!

再说天灵一见成华瑞飞剑斩向凝婉华,也不多话,也持剑斩向天媪子。天灵的飞剑名为幻灵,却也有虚幻不定的神通。一剑斩出,明明只冲天媪子斩出一剑,却见剑光纵横间,似乎有无数把剑同时闪耀光华,齐齐斩向天媪子和她旁边的童子。

那童子自从现身之后,一直静默不语,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场中情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天灵岂敢轻视魔头身边之人,虽不知道这童子的真实身份,却并未将他当成小孩,是以一剑斩出,亦真亦假间分别斩向二人。

天媪子本是站在红枕面前,护着红枕,天灵飞剑斩来,不躲不闪,任由天灵飞剑袭来。眼见飞剑便要堪堪临近天媪子胸前,只听“叮当”两声,幻灵剑的真剑和幻剑分别斩在两个拳头大小的铁锤之上!

正是那童子手持两把形状怪异犹如人脚的铁锤,一左一右挡住了天灵的幻灵剑。

虽是看上去不过八九岁光景的童子,但力气之大出乎想象。天灵自是知道他的幻灵剑一剑全力斩出,便是成华瑞也难以招架,这童子却是轻松自若地举锤挡下,还笑呵呵地说道:“这位道长,打架恁是没趣,不如我们一起玩耍如何?何必打打杀杀,不如一起说话聊天,要不,你给我讲故事也好,好不好?”

童子说话稚声稚气,惹人生怜,天灵只觉脑中一阵迷糊,忽觉身心疲惫,世间之间便再无兴趣,真不如就如童子所说,放下一切,说话聊天或是睡觉也好,总比勉强支撑身心俱累得好。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天灵毕竟比起张翼轸道力深厚许多,只一瞬间道力一激,便头脑清醒如初,嘿嘿一笑,说道:“好一个夺魄之音,险些着了你的道!莫非你便是那喜食人肝的魍魉?不过魍魉形状如同三岁小儿,你看上有八九岁大小,怕是祸害了不少人的性命。今日遇到我,饶你不得!”

魍魉被天灵揭破身份,勃然大怒,脸色由白嫩变成黑红,巨丑无比,张牙舞爪挥舞着双锤恶狠狠朝天灵打来。天灵成名已久,岂会怕这等小鬼头?一转身从怀中取出一物,口中念念有词,一扬手贴在幻灵剑之上,一闪便隐没不见。

幻灵剑除去剑身之上多了一道细细的红线之外,并无变化,魍魉哪里知道厉害,又蹦又跳挥动双锤乱砸一通。天灵躲闪几下,忽然一个转身,幻灵剑滴溜溜打了个转,忽地飞到半空,自上而下直直朝魍魉的头顶刺去。

这一刺快如闪电,幻灵剑尚在空中,剑尖之上便突然之间喷出一尺多长的红色光华,吞吐间便已到了魍魉头上三尺,魍魉刚想举锤去挡,却听到天媪子一声尖叫:“冷佐,不可硬敌,此乃天火符!”

天媪子方才一直暗中戒备,一边留意红枕,又一边留心场中动静。成华瑞和凝婉华对敌,成华瑞败北应无悬念。天灵和魍魉交手,魍魉必不是天灵对手。是以天媪子正准备抛出捆仙索将天灵拿下,却发现天灵似乎早有预料,竟是以天火符配合幻灵剑,催出幻灵天火,一举湮灭魍魉。

此魍魉名冷佐,天媪子甚是喜爱,从三岁小儿大小养至今日八九岁大小,倒也付出不少心血。一来冷佐确实也是天媪子难得的助力,二来他形如孩童,与人打交道时能博人喜爱,平时也常假装童子,满足天媪子的一丝慈爱之心。

本来天媪子倒没想到冷佐会出手迎敌,正想以捆仙索出手拿下天灵,不料冷佐却抢先一步出手。天媪子也没阻拦,却也因为她旧伤未愈,再加上方才以捆仙索缚住红枕也耗费了不少魔力。这捆仙索乃是仙人法宝,凡人若要催动,耗费魔力也好道力也罢,却也非常巨大,是以方才天媪子故意拖延时间罗嗦不停,一是她也是生性喜好与道门争辩高低,颇为不服道门一向自诩为正统,同时也是认定天灵二人必死无疑,是以也不怕将事实说出,二来也是意在恢复魔力。

冷佐身为魍魉,乃是水生之鬼,天性怕火。是故天灵以天火符隐入剑身,以剑气催动而出,天火之威加上剑气之力,只怕一击之下,冷佐必定魂飞魄散。天媪子大惊之下,顾不上许多,挥手间捆仙索疾飞而出,却是捆住了冷佐。

捆仙索快如鬼魅,一捆一收,只是须臾之间便救下了冷佐!

天媪子之所以没有捆缚天灵,自是知道以天灵的道力,捆仙索即便缚住全身,也能坚持片刻。片刻之功,也能毙冷佐于剑下。所以天媪子不求杀人,只求救人。

冷佐被天媪子绑回,躲过必杀之剑。天灵见状却是哈哈一笑,一脸坚毅决绝之色,一扬手,幻灵剑剑身猛然红光大盛,隐含其中的天火被天灵全力催动,眼见就要激爆而出。

天媪子大骇,幻灵剑若是爆体,天火四溢,沾身即死!但幻灵剑乃是天灵内息培育之剑,通灵多年,与天灵心意相通,剑体一爆,天灵也会身受重伤,不死即残。这天灵老儿,竟也这么决绝,使出这般同归于尽的手段来!

只是,他不怕红枕也被天火当场烧死么?

第二卷 金错刀 第四十七章 - ~妙心机,却道天不灵~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不容天媪子再作他想,一伸手将蛇剑举在面前,同时催动全身魔力。一时蛇剑黑气大盛,黑气缭绕盘旋,犹如实质般竟是形成了一个黑色圆盘,堪堪将天媪子、红枕和冷佐三人挡住。

天灵左右手交叉于胸中,接连变化了数个手势,猛然间一张口,吐出一口黑色的鲜血来,嘴角却露出狰狞的笑容,说道:“区区一把魔剑就想挡住我取自炎洲的天火,你当这天火这般轻易应付么?嘿嘿,天媪子,今日有你无我!”

天灵体内道力飞快流失,已然接近枯竭的边缘,却仍不肯罢休,一双眼睛血红如墨,状若疯狂。天灵如此不惜两败俱伤,实则是因他此次被天媪子暗算,被凝婉华背叛,心中认定此乃平生的奇耻大辱,一时难接受这般屈辱,所以才以死明志。

天灵此人生性高傲,天生偏执心窍,自视过高,生平不肯认输,却因人情世故之上处理不当,不为清虚宫众人理解,不为世人所容,是以天灵在王屋山独居一处,在一天柱附近建造一处宅院,生平只收女弟子,认定男人非但生性心胸狭窄,且妒贤嫉能,远不如女子天生柔顺,可顺应天意,得求天道。天灵自诩为天纵奇才,却修道数十年始终徘徊在人仙境界,也是因他禀性过于执念,偏执成狂所致。

好在天灵为人虽是傲气,却也并非是那逞匹夫之勇之人,虽是情知此番被凝婉华出卖,被天媪子中途伏击,必定难逃一死,但红枕和成华瑞不该因他和凝婉华之间仇恨而受到牵连。眼下成华瑞被凝婉华所困,虽是凶险万分,只怕也能坚持一时三刻。

红枕被天媪子所困,以目前形势来看,他决无救出红枕的可能,所以先前才不惜透露红枕天生偏执心窍之秘,想以此打动天媪子,让她保红枕一命。只因这天生偏执心窍,不管修仙还是修魔,均是上上之选!

幻灵剑爆体在即,天灵只觉体内道力只余一丝之力,猛然间将身一跃,右手向前一伸,口中飞快念出一句口诀,喝了一声:“收!”

只见漫天飞舞的云霞缎应声变化,立时变回原形,红光一闪便被天灵收到右手,却原来是一块手帕大小的红色绸缎!

云霞缎一收在手,天灵也不迟疑,大喝一声:“爆!”猛然间咬破舌尖,拼了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全身道力,将跟随他数十年爱如性命的幻灵剑混以天火符强爆开来。

“轰”的一声,幻灵剑剑身粉身碎骨爆裂成片,夹杂其中的天火四处飞溢,色泽暗红,看上去其貌不扬,却是威力无比,只一接触天媪子蛇剑的黑色屏障,便嗞嗞作响,不出片刻竟将天媪子的黑色圆盘消融吞噬大半。

天媪子脸色大变,脸上黑青之色相间,瞬间便又苍老了不少,却仍然紧咬牙关死死顶住天火的侵袭。

幻灵剑一爆,天灵如受重创,一张口又吐出一大口鲜血,却是凄惨地一笑,一转身厉声对成华瑞说道:“还不快将孽徒斩于剑下!”

凝婉华被天灵收回云霞缎,立时优势尽失,成华瑞寻得机会,连出三剑,一剑刺中凝婉华左腿,一剑刺中腹部,一剑刺中肩膀。凝婉华惨叫一声,萎顿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成华瑞本想乘机将凝婉华斩于剑下,却一时想起她也不过一时糊涂,被天灵逼迫至此,罪不该死。

这一迟疑,耳边听到天灵的断喝,心中一狠,这一剑便朝凝婉华的心口刺去。

几人被围在十丈方圆的雾灵网中,天灵在自爆幻灵剑时,也特意小心控制了天火不四处扩散,以免伤及自身。但天火产自炎洲万年不息的火山之中,自有灵性,见物便烧,不死不休。是以大部分天火攻击天媪子外,一小部分却是四处纷飞,转眼间便飞到天灵、成华瑞和凝婉华面前,跳跃间,直直向三人扑来。

天灵原以为天火还得片刻才能来到近前,不成想却是反扑如此之快,不由暗叹一声,却是无法亲眼见到孽徒丧命,也是憾事。不过天灵倒是当机立断之人,也不等成华瑞一剑刺实,伸手将成华瑞一把抓起,一扬手祭出云霞缎,大喝一声:“疾!”。

云霞缎须臾间涨大,大如棉被,将二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天灵已是强弩之末,拼了最后一丝道力催动云霞缎,疾飞而出,竟是腾空飞起,带着二人,硬生生地穿过了雾灵网!

虽说云霞缎乃是清虚前辈高人花费上百年时间煅造而成,端的是一件天材地宝,但这雾灵网也是魔门久负盛名的巨毒之物,便是飞仙若无法宝护身,轻易也不敢硬闯。毕竟那黄泉之水和弱水之精也非寻常之物,威力非凡。所以云霞缎这般世间法宝只一接触雾灵网,如雪入沸汤,眨眼之间竟被消融大半!

本来天灵和成华瑞二人一前一后,雾灵网消融之力将云霞缎毁去大半,立时侵进云霞缎之内,便要附体到身在前面的成华瑞身上。天灵见状,情急之下猛一转身,竟是和成华瑞换了个位置,用自己身体帮成华瑞挡住了蚀骨巨毒。

云霞缎也非凡品,虽被雾灵网消融大半,也是红光一闪,以自身威力生生将侵入的白雾化去多数,只余一缕指甲大小的轻烟落在天灵后背之上。但就是这般大小的白雾一经附体便如附骨之蛆,只听“噗”的一声轻响,白雾一闪即没,竟是隐入天灵体内不见!

只一瞬间,天灵脸上顿现紫黑之色,巨痛之下,脸庞陡然变形,浑然不似常人模样。以天灵这般宗师般的修为,被白雾侵蚀入体,竟是痛得身子一挺,全身僵硬,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人在云霞缎中,半空之上,便直挺挺地向下跌去。

云霞缎失去天灵道力操纵,顿时失去神通,变回一片残破的手帕大小,被成华瑞一把抓在手中。二人冲出雾灵网,本来飞在空中,如今失去云霞缎的支撑,二人便直直朝地面跌落。成华瑞定睛一看,二人跌落之处,正是万丈悬崖。

成华瑞道力未失,匆忙间飞剑一闪,便稳稳站立飞剑之上,俯身下冲,就想将天灵救下。眼见就要伸手间将天灵抓在手中,不料异变突起,天灵全身蓦然黑气缭绕,双目犹如白雾,咧嘴一笑,突然伸手一掌击出,实实打在成华瑞胸膛之上。成华瑞猝不及防之下,被天灵一掌击得倒飞出去,一口鲜血飞出,竟是晕死过去。

天灵一击得手,目光中闪过迷茫之色,不及反应,身形急速下跌,转眼间便消失在万丈悬崖的迷雾之中。

再说成华瑞被天灵击伤,倒飞数百丈远,“砰”的一声撞在一棵大树之上,被一根粗壮的枝桠拦住,才不至于跌落悬崖,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而成华瑞的飞剑失去控制,也“嗖”的一声直直坠落到悬崖之中。倒是那半截云霞缎却仍被成华瑞死死地攥在手中,被山风一吹,红得耀眼,远远望去,倒是十分诡异!

按下成华瑞和天灵生死不提,但说这雾灵网内,却也是凶险万分,险象环生。

那天媪子死死撑住天火侵袭,却已是魔力不济,气喘吁吁。按说这天媪子倒也并非如此不堪,实在是一是旧伤未好,二是幻灵剑爆体,一震之威令天媪子心神激荡,失了先机。两相威压之下,再加上天火之力,天媪子支撑了小半会儿,只觉气血翻滚,心道不好,眼见这天火余势还颇具威力,蛇剑之内的黑气却将要告磬!

黑气用完,天媪子心知这蛇剑虽是利器,在天火面前却是不堪一击!

眼睁睁看着天灵和成华瑞身裹云霞缎逃出雾灵网,天媪子也顾不上管他们死活,耳边却又听到一声惨叫,却是凝婉华被一朵星光大小的天火附在右腿之上,瞬间右腿便被天火烧得灰飞烟灭,眼见天火还顺腿而上,便要将凝婉华整个身体吞没。

凝婉华牙关紧咬,一狠心,手起剑落将右腿齐根斩断,又痛得大叫一声,来不及止血便晕死过去。

天媪子并不关心凝婉华死活,眼睛一转,身后的红枕和冷佐都一脸恐惧之色,畏缩在地上,吓得不敢移动半步。天媪子暗叹一声,看来若想要活命,必须要下狠心了。

只一迟疑,黑气在和天火的相持中消耗殆尽,扑哧一声,天火一个火星跳到蛇剑之上,一闪而过,便将蛇剑剑尖化去一寸长短。天媪子骇然,这蛇剑乃是至宝,万万损坏不得。当下再不犹豫,反手一剑,直直刺穿了冷佐的身体!

冷佐一脸的难以置信,低头去看将他身体对穿的蛇剑,声音沙哑地问道:“婆婆,我……我可是你最疼爱的孙子,你……却杀我?”

天媪子脸色愧然,说道:“莫怪婆婆,冷佐,非婆婆杀你,乃是那天灵杀你。你若不死,这天火不死不休,这里的人无一幸免……你且去吧!”说着,拼了最后一丝魔力,将体内残余了一缕黑气注入冷佐体内。

瞬间冷佐身体黑光大盛,而他的外貌不再是童子模样,现出了魍魉原形,丑陋无比。魍魉一现真身,天火立时有所感应,顿时汇聚一处,毫不迟疑便扑入魍魉体内。魍魉乃是水生之鬼,水气甚旺,和天火一经接触,哧哧之间热气蒸腾,再加上魍魉的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令人毛骨悚然。

冷佐这个深为天媪子所爱的魍魉之王,确实蕴含了充沛的水气,在被天火烧得魂飞魄散之后,也终于将最后一缕天火扑灭,一时到处云气弥漫,其中充盈着腥臭之气,不堪入鼻。

天媪子神色黯淡,脸色苍白如纸,呆立片刻,一回头发现红枕神情呆滞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想到她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才得到这个天生偏执心窍之人,不免心中对红枕更是付予重望。

只一挥手,红枕便嘤咛一声,晕倒在地。

略一思忖,天媪子步履踉跄又来到凝婉华面前,伸手将手中拐杖上端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团蠕动的红色粘稠之物敷在凝婉华的断腿之上。红物一经敷上,立即止血。紧接着,又如活物一般开始生长,过不多时,凝婉华的断腿之处竟又重新长出一条腿来。只是这腿的颜色鲜红如血,甚是吓人。

想了一想,天媪子叹了一口气,冷佐已去,凝婉华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助力,又就小心地取出一点红物,涂于凝婉华的断臂之处。又过片刻,一条通红的胳膊又重新长成。

新腿新臂生成,天媪子又出手如风帮凝婉华止血,几处剑伤都不在要害,并无大碍。

天媪子显然很是珍惜这血红之物,看了又看,才小心地将拐杖合上,颤微微地盘腿坐下,就地闭目养神,调息起来。天媪子倒也不怕有人偷袭,这雾灵网尚未撤去,寻常人等绝无神通发现此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媪子猛然睁开眼睛,脸色恢复不多,神情却是闪过得意之色,自言自语道:“老身虽是败了,却没有输。天灵老儿你虽然逃了,却是输了。不错,你以天火和本命飞剑逼我出手杀死冷佐,是赌我怜惜红枕之才,宁舍魍魉也不舍红枕,而你也可借机用云霞缎逃走。老身不得不说,你赌对了!可以说,这一手你算计得万无一失。只是老身没想到你一个正道人士,心狠手辣和老谋深算竟让我这个魔门中人自叹不如,嘿嘿,也不得不让人佩服你的果断坚决!”

“不过天灵老儿,不管你是死是活,你终究还是输了。世人入魔,或以贪入魔,以杀入魔,以情入魔,你以为红枕不贪不杀不恋,所以便无入魔的机缘。哼,你哪里知道,这红枕不但成魔机缘已到,且还是难遇难求的大魔之相!”

第二卷 金错刀 第四十八章 - ~赴东海,传说仙人行~

按下天媪子等人如何收场不提,但说掌门大典完毕之后,张翼轸和戴婵儿在委羽山山脚下正在交谈,忽见灵动和罗远公等人下山,戴婵儿也不迟疑,风匿术一经施展,立时将二人身形隐去,若非飞仙以神识感应,一般地仙断难发现。

待灵动和罗远公驾云升空,戴婵儿随即施展风行术,悄无声息地远远跟在二人身后。毕竟那罗远公是成道千年的地仙,且也不得而知他身上是否有那探形寻匿的法宝,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张翼轸见东海之行成行,按捺住心中的兴奋与不安,一言不发地直视前方的灵动和罗远公,生怕戴婵儿一不留神便跟丢了。行了小半个时辰,戴婵儿再看张翼轸还是一副傻呆呆目不转睛的模样,“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翼轸,莫说这二人本来飞得不快,便是二人全力驾云,也没有我们金翅鸟的风行术迅疾。要知道,金翅鸟天生善飞,飞行之快比之飞仙也不相上下。二人乃是地仙,怎能将我戴婵儿甩下,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