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潘恒只轻轻向前迈出一步,清无三人立时只觉周身为之一滞,如同跌入一座万年冰窖,冰冷无比!只是奇怪的是,身体并不觉出多么寒冷难耐,反而触手发烫,而意念之中却是阴冷无比,同时全身道力却立时运转不畅,且神识恍惚,难以自制。

莫非这便是传闻中的阴阳诀?一念生,一念死,前念恍惚,后念遗忘,正是魔门之人最为高深的法诀之一。一经施展,身中阴阳诀之人轻则变得疯癫,重则神识恍惚间离体而出,当即身死,死后便连魂魄也也难逃阴阳诀的控制,永久游荡于阴阳之间,不得超生,端的是令人防不胜防的邪魔法术。

清无想到此节不禁惊恐失色。以他如今修为,即便身死,拼了一身修为留得少许记忆再轮回转世,还可重新修道。若是中了阴阳诀,永世徘徊于阴阳之间,苦痛无边,万劫难出。最是令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是以清无意识到眼前仙气缭绕的潘恒不动声色间施展的竟是魔门无上大法,尚未想到为何飞仙却会魔门法术,便被阴阳诀当即吓出一身冷汗。

饶是清无修道多年,道心稳固,但一想及比起魂飞魄散更让人万劫不复的是身陷阴阳之间,永无出头之日,也不禁魂飞天外,只一失神,便觉神思恍惚间,神识便欲离体而出。

一旦神识出体,肉身即死。肉身一死,魂魄便生,却只能游荡于阴阳交界之处,永世做孤魂野鬼,怎不让人心惊胆战!

天华和天有二人虽是未曾听闻此等魔门法术,却也心知其中的古怪之处,体热心冷,神识不清,恐怕阴邪无比。只是道力凝滞,神识难清,生不起丝毫抵抗之意和反抗之力,都僵持片刻,便觉心神沉沦,眼见神识勉强挣扎几下,就要离体而出。

三人只是勉力对视一眼,想要开口说话也是不能,便觉眼前一黑,无边的黑暗向神识袭来,双眼一闭,就要陷入沉沦之中。

正在此刻万分紧急之际,忽见天际之处闪过一道红光。这红光快过闪电,倏忽而来,围绕三人须臾间转了一圈,三人顿觉神识归体,浑身热气已消,心中冷意已去,神清气爽,恢复清明。

再定睛一看,那红光站立三人前方数丈之外,已然化成人形,头戴蓑笠身披蓑衣,一身渔夫打扮,看不清面容,看其背影也是陌生得很,显是从未见过。

潘恒却是吃惊不小!

眼见眨眼间便要将清虚宫三大高手除去,只差呼吸之间,不料突生变故,半路杀出此等高人。方才见其飞空之快捷,又在瞬息之间破去他的阴阳诀,再加上红光及体,显是来人修为至少是飞仙境界!

这清虚宫怎会潜藏飞仙?潘恒大为不解,寻常飞仙修为通天,上感天庭,若不飞升,天庭必定派人来接,是以飞仙不可久居世间。除非另有法术隐藏修为,不过如此一来,飞仙只可隐形匿迹,不可显露飞仙之仙气,才可躲过上天的感应。

潘恒自是身怀魔门神通,是以也不怕上天感应,只是眼前此人即是飞仙,却敢以肆意施展仙气,定是也身怀异宝。当下潘恒不敢怠慢,立时将全身修为提升极致,冷眼看着眼前之人。

此人身形并不高大,又戴了一顶巨大的蓑笠,全身隐藏在蓑衣之中,看不分明模样,显是故意隐藏身形。不过潘恒却不觉可笑,飞仙境界可随意变幻容貌,但来人仍是如此打扮,恐怕并非故弄玄虚,或是平常身份就是一名普通渔夫。

来人只是静立潘恒对面,也不回头,沉闷的声音对身后的清无等人说道:“清无,速领弟子返回清虚宫,此处有我应付即可。”声音坚决有力,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

清无等人恢复清明,都又唤起飞剑,自知飞仙对决,以三人修为全无半分助力,只有远离此地省得被飞仙的余威涉及,是以三人也不客气,朝来人揖一礼,转身御剑而去。

三人一走,来人低头半晌不语,以神识扫过潘恒。

潘恒也不护体,任由他试探已身修为,因为潘恒刚才只一接触便知此人神识强大,修为甚至在他之上,若是抵抗只怕也是徒劳。

来人试探完毕,愣了片刻,若有所思,突然惊问:“魔心仙体,好厉害!飞仙境界也转而入魔,怕是快到了天魔境界……不对,尚未经过天劫,还算不得天魔!潘恒?这个名字倒是陌生得很,看你修为,进入飞仙之境年头也不算太久。”

顿了一顿,来人又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不想死的话,就快快逃走,清虚宫之地,以后不要再来,否则你升不到天魔便会形神俱灭!”

来人说话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潘恒自知不敌,倒也聪明,当下也不失了礼数,施了一礼,转身便走,想了一想,又回头问道:“虽是我情知你放我离开,只是不想和我争斗而被天庭察觉世间有隐匿的飞仙,不过我还是好奇得很,阁下这般大度放我离开,不怕我晋身天魔之后,再来寻你报仇不成?”

来人声音低沉,却有一股不动如山的自信,说道:“我本不是世间人,不应管世间之事,但碰巧遇上,这清虚宫又与我颇有些渊源,是以不得不管。至于为何我不杀你,你心中自有分寸,不用我多说。莫以为你自九幽之火锤炼千年,一身万物不伤。伤不了你,封闭你的神识也非难事。你若成就天魔,到时心境全然不同,到时若还心存杀我之念,且来试试便知。”

潘恒默然,心知此人境界之高,以他目前之修为和心境,还远不能与之相比,一时大为沮丧,以为被镇压千年,自九幽之火的锤炼之中炼就一副万物难毁的肉身,一出世间便可荡平天下道门,重振世间魔门雄风。不料刚一露面,竟是遇到这般千载难逢的不世高人,不得不令潘恒心生挫败之感。

好在潘恒被压千年,心性也磨炼得非同一般,也不知想通了什么,竟是哈哈一笑,冲来人扬了扬手,一转身便平空消失在虚空之中。

来人低头片刻,似乎在想些什么,忽然转过身来,冲天媪子三人藏身之处说道:

“尔等三人躲藏多时,还想躲到何时?莫非要等我请尔等出来不成!”

第三卷 如梦令 第十九章 - ~天地散人~

天媪子自施放白雾完毕,便趁众人忙乱之际,又照旧放出雾灵网,将三人隐身其中,安心居于网中,旁观一天柱之处上演的一应情景。

红枕虽是心急如焚,却被天媪子所制,自身难保,只好悲愤之下,眼睁睁看着同门弟子惨死潘恒手中。等清无掌门现身,情况危急之时,连凝婉华也不禁一时为之屏息不忍。天媪子却是冷眼旁观二人,一脸漠然。

待突生异变,身着蓑衣之人现身,潘恒未加理会天媪子便自行离去,天媪子便情知不妙,正心存侥幸准备乘人不备暗中溜走之际,不成想却已被来人看破藏身之处。

蓑衣人话音一落,天媪子还未来及做法收回雾灵网,只见一道红光如电般射在雾灵网上,平常地仙一见也不敢沾染一丝的雾灵网被红光一照,犹如滚水泼雪,竟是瞬间消融一尽,便连用来喷吐雾灵网的几个魔瓶也悉数“砰”的一声,全然纷碎如雨!

天媪子历经千辛万苦收集并加以炼制的白雾,以及来之不易的魔瓶,竟被来人一声不吭便毁于一旦,怎不痛心疾首?只是此刻天媪子婉惜的念头只是一闪即逝,因为她突然发觉,全身上下被一股莫名之力笼罩其中,莫说逃走,便是动一下手指也是不能。

自重新踏入世间以来,天媪子第一次心悸难安,心生无力抗争之感!

只是形势由不得天媪子再作他想,三人眼前一暗,蓑衣人从远处空中一步迈出,只是平常的一步,抬脚之时人在空中,脚一落下却已然现身于三人眼前。如此神乎其神的飞空神通,腾云驾雾与之相比犹如天地之别。

蓑衣人停在三人一丈之外,微微抬头,掩藏在蓑笠之下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轻轻扫过,待看到红枕之时,不禁微微一愣,然后摇头说道:“可惜了……”

接着,自言自语说道:“如今道门中人,修仙之心却是如此不坚定。不成仙偏要入魔,真当这魔比仙好修么?”

红枕见蓑衣人这般作态,心中莫名生气,张口想要指责一番,却发觉全身被禁锢当场,不由对蓑人怒目而视。蓑衣人察觉到红枕的怒意,心意一动便解除了红枕的禁制。

红枕得以解困,也不客气。当即说道。

“你明明身为仙人,却任由魔人逃走,莫非不怕他日后为害世间,残害道门中人?身为上仙,理应替天行道,这老妖婆杀害我师傅天灵道长和清虚宫弟子成华瑞,还请上仙出手除去,以免她以后再为非作歹!”

蓑衣人听了却不为所动,说道:“替天行道?天道无言,既生仙又生魔。同为天道所生,天道尚且允许,我不过天道众生之一,何必多此一举,随意害人性命?所谓替天行道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话罢了。”

“你……你怎能这样?”

红枕却是一时气极,也不顾忌蓑衣人神通广大,竟是手指蓑衣人,厉声说道:“亏前辈还身为上仙,却不分是非。说出这般混乱不堪的话来!自古正邪势不两立,仙魔更是不共戴天。上仙空有通天之能,却不维护世间昌明,斩妖屠魔,算是哪门子上仙?”

被红枕厉声指责一番,蓑衣人也不恼,缓慢地说道:“有仙便有魔,仙魔本是一体,如何杀尽?我不居上天,不飞升天庭而久居人间,便不是上仙。我本非仙非魔一散人,只保清虚宫不受覆顶之灾即可,至于其他,天帝和天仙尚且不管不问,我这一天地散人,何必横插一杠自寻烦恼?不过……”

说着,转身看了天媪子一眼,冷笑一声,“你这老魔放出潘恒,虽也是你的机缘,但遇到了我,不小小惩戒一下,一众死去的清虚宫弟子难以心安,折你三十年功力也不算为过!”

随着蓑衣人话音一落,天媪子只觉胸口一闷,犹如被人伸手之间硬生生从体内抽走无数魔力一般,顿时神识一紧,经脉一空,立时感到精神萎靡不振。

天媪子惊恐万分,这蓑衣人无须口诀不捏手势,甚至身形动也未动,只凭动念便可将她减损三十年功力,这份修为,即便是她鼎盛之时,也不是他的一招之敌。

蓑衣人一转身,不再理会三人,一脚踏入空中,自顾自说道:“唉,既然自称天地散人,一朝有事还是难免动心露面,失败!天下事天下人管,你这化外之人,何必多此一举!这仙也是你,魔也是你,天也是你,地也是你,非要分个清清楚楚,何苦来哉!”

话音渐小,身形渐淡,终于不多时便在空中消失不见。蓑衣人甫一消失,天媪子和凝婉华立时恢复了清明。

天媪子一脸沮丧,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道:“红枕,枉我一路之上对你百般照顾,你却时刻心存杀我之念。不过也好,你心劫不度,也难以成就,我不怪你。”

红枕并未在意天媪子,呆呆望着蓑衣人消失之处,心思潮动,一时不知想些什么,竟是痴了。

倒是凝婉华若有所动,想到方才红枕开口便让蓑衣人杀死天媪子,却没有提及将她一并杀了,她凝视红枕背影,一时心中倒生出少许感激之意。

天媪子受此大挫,心情不佳,好在总算如愿将潘恒放出,心中稍安。一想到蓑衣人之修为只怕已到飞仙顶峰,不由大感头疼,不过幸好那人自称散人,想必隐匿世间已久,也不愿暴露修为惊动天庭,又想到不过折损了三十年修为,回去可让潘恒助她恢复,如此等等比较一番,心思稍稍恢复平静。

按下三人如何再从通天秘道返回不提。再说清无三人依蓑衣人所言返回清虚宫,刚刚坐稳还未来得及商议一应事宜,却听门外数名弟子高喊:“快快禀报掌门,成华瑞师兄回来了!”

什么?清无听闻之下竟是“呼”地站起!

经过一番巨大事变之后,清无平素稳重如山的脾性竟隐隐有所改变,一动一静之间,更是圆融有余。张驰有度。乍闻失踪数月的成华瑞突然现身,虽只是一名普通的三代弟子,却也让清无道心猛然激荡如风,一时不争气地狂跳如鼓。

正要起身出外一观,只听门外一阵破空之声,紧接着只见一个人影一闪,跌跌撞撞闯入大殿之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禀掌门,我等三人中途被魔人天媪子所拦截,天灵师叔生死未明。红枕师妹被天媪子所擒,不知下落!”

眼前此人衣襟褴褛,一脸憔悴,浑身狼狈不堪,正是数月不见的成华瑞!

虽是天有和天华素来与天灵交往不多,相互之间也并无多少交情,但毕竟师出同门,一听之下,也被成华瑞的消息震惊当场。

天灵三人当初晚了三天未归之时,清虚宫之人已然猜测可能有变。虽是偶有想到可能遭遇魔人暗算,却也并未确切认定必是魔门所为。甚至也有人推测或许只是三人另有他事,一时路上耽误也未可知。天灵身为二代弟子,若是自作主张,带领红枕和成华瑞二人前往世间游历一番,也实属正常。

且以天灵之禀性,不回复掌门,不回讯清虚宫的飞剑传书也在情理之中!

一向平静千年的世间突然魔门现世。道门中人也并无多少危机之感。一是毕竟魔门的手段和神通。现今的修道之士不得而知。二是魔门现世之后,只与神人有过冲突,尚未和道门中人有过直接交集,是以修道之士都以为魔门只为炼宝,只会找神人麻烦,不敢捋道门虎须,不由心生懈怠。是以在天灵三人晚归半月之内,清虚宫只是四处飞剑传书,问询天下其他道门中人,虽是一无所获,却也并未迫切不安。

直至三人数月不见踪迹之后,清虚宫才慌乱起来,不由都猜测恐怕三人是凶多吉少。如此才开始一众齐心,认定乃是魔人所为,同时四下派人外出寻找,便连一向淡定并不如何看重成华瑞的天清也心急起来,担心他这个如今前景大好的弟子千万不要出事才好,当即自告奋勇主动外出找寻。

眼下的情景却是,外出的人均未返回,成华瑞却一人回转,同时带回一个惊天的消息,直令清无一众人等惊骇万分,不敢相信魔门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悍然向天下三大道观之人的清虚宫出手,难道魔门真的不怕与天下道门为敌么?

震惊过后,清无忙向前一步,亲自将成华瑞搀起,轻声劝慰:“华瑞,看你这般情景,只怕也是受伤不轻,暂且先回去养伤,其他事宜稍后再提不迟!”

成华瑞虽是身心疲惫不堪,却哪里能静心休养,当即说道:“好教掌门得知,华瑞此番经历一言难尽,这便说与掌门与二位师叔得知,也好让掌门定夺如何营救红枕,找寻天灵师叔下落。”

清无见成华瑞一脸坚毅之色,情知若不让他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怕他断断不会先行休息,只好点头应允。

成华瑞站立不稳,强自喝了一口茶水,压制心中的悲愤之气和疲乏之意,见清无掌门和两位师叔一脸关切的目光,又想到天灵师叔生死攸关之时,拼命替他挡下巨毒无比的白雾,以白雾之威只怕天灵师叔如今已经尸骨无存,再念及自己醒后遭遇的种种难遇难信之事,不由悲从中来,热泪长流,悲怆之下,也顾不上长辈在场,以袖试泪,哽咽着说出一段令清无等人瞠目结舌的非凡经历来。

第三卷 如梦令 第二十章 - ~莫名谷~

成华瑞先是从他和天灵、红枕路遇天媪子,被天媪子设计困于雾灵网中说起,一直说到天灵冒死突困成功,却被白雾侵袭,身坠万丈悬崖,而他也被天灵一掌击晕,所幸伏在一棵树上,才免遭摔死之苦。

成华瑞伏身树上,手中紧握半截云霞缎,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被山风悠悠吹醒。惊醒之后,成华瑞头痛欲裂,仍是强自稳定心神,略一动念,发觉道力还算运转流畅,心中稍安。

稍一定神,顿时想起先前发生的一系列重大变故,想起天灵其人虽是偏执不正,但穿透雾灵网之际,替他挡下白雾附体之苦的却也正是偏激刻薄的天灵道长!是以成华瑞不免唏嘘半晌,其后又调息片刻,神识外放,却是感应不到飞剑所在。

成华瑞不由苦笑,这大树生在峭壁之上,正是上下没有着落之处,若无飞剑御空,如何回到地面之上,更遑论下得悬崖之下寻找天灵师叔的下落了。

成华瑞苦思一番,一筹莫展,此处离悬崖之上只怕有数百丈之高。若是徒手攀爬,成华瑞自知凭他的身手恐怕难以支撑到崖顶,更何况此处悬崖石壁光洁如镜,根本无处可依,便连手脚并用向上攀登也是不能。

再看崖底,云雾弥漫,一眼望去云雾只怕也在数百丈之外,尚不知云雾之下还有多深。

成华瑞长叹一声。只当拼死之下逃过一劫,不料却落到这般境界,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难道只能呆在树上等死不成?

思忖良久,成华瑞仍是无计可施。好在此树长得甚是巨大,枝繁叶茂,足足有十丈方圆。无奈之下,只好耐得性子在树上寻得一处粗大的树干盘膝坐下,调息运功,打坐休养。

只是思及天灵师叔生死不知,红枕下落不明,成华瑞如何安得下心。况且此处山风猎猎,颇有些威力,吹得他晃动不止。勉强静坐了片刻,成华瑞又暗叹一声,长身而起,来回在树干之上踱步,越走越是心烦意乱,脑中不停闪现天灵坠崖之际脸色大变,不知何故突然出手伤他。莫非白雾不但可以腐蚀,还可损伤神识不成?

又或是白雾入体,控制了天灵道长的心智,才会让他敌我不分,出手伤人?不过先前在雾灵网中听天灵师叔所言,这白雾似乎并无操纵他人神识之能,何以中了白雾之后,天灵师叔性情大变,犹如变了一个人一般?

莫非天灵师叔修习某种法术,与白雾相生相克,所以才有此变故?

成华瑞想通此节,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他初入清虚宫之时,天灵道长虽是生性偏激,但也并无现今这般偏执,即便红枕是天纵奇才,也不至于冷落凝婉华一众弟子,视精心培育多年的弟子如同无物,这番行径,也不符合道法的平等待物之义。

成华瑞由此及彼,联想到其中干系,竟是一时冷汗直流,暗暗心惊:天灵道长这番转化,难道其中有莫大的隐情不成?

一时失神,成华瑞脚下一滑,险些跌落悬崖,惊醒过来,忙又自责一番。在如此生死两难之地,竟还有闲心推测天灵师叔的是非,况且他为掩护自己而身受重创,自己却在此处对他腹诽,当真是忘恩负义之辈。

成华瑞暗骂自己一通,眼见天色将晚,山风更凉,更觉肚中饥饿难耐。恐怕醒来之前已然昏迷了几日,如今醒来之后走动再加上思索更是耗费体力,如此看来,不待几日,若无人搭救,便会在此处冻饿而死。

只好再次无奈地坐下,夜幕降临,山风及体全身生寒,好在道力未失,成华瑞运转道力抵御寒冷,倒也坚持得过去,只是腹中饥饿难忍,再看身下此树,树叶宽大犹如扇子,虽是叫不上名字,不过若是实在饿得急了,说不得也要以树叶充饥。

勉强坚持了一夜,成华瑞饥寒交迫之下,道力也有些难以为继之感,心道惨了,只怕再有两三天就会葬身于此,莫非真的无计可施?

忽然间灵光一闪,伸手从身上取出一物,正是只余半截的云霞缎。成华瑞心知云霞缎仍是清虚三宝之一,虽被毁去一半,余下一段若是使用得当,用来飞到悬崖之上,应是不在话下。只是云霞缎自有口诀催动,成华瑞却丝毫不知如何使用!

徒有宝物在手,却无使用口诀,成华瑞欲哭无泪。想了半晌,这才想起自从上次和张翼轸得遇青城子演示幻术之时,他被灵空抢白一番,回到清虚宫之后,成华瑞背着师傅,偷偷到藏书楼暗中查看了不少清虚宫典籍,也想学得一两手幻术,以备日后助兴之用。

不过幻术却没有学到,倒是查看了不少奇巧之术,还有一些不知有何用处的口诀。成华瑞自知口诀须得和宝物相互配合才可有用,空有口诀若无宝物,不过如同一句废话一般。是以当时成华瑞并未放在心上,只随意翻看一遍,并未刻意去记。

现在想来,倒是追悔莫及,说不得这口诀里面就有云霞缎的使用之法!只是后悔无用,成华瑞便闭目养神,细细回想当时所翻看的口诀,看看能记起几分。

好在成华瑞倒也生性博闻强记,细心回想之下,依稀能记起七八分,当下也不迟疑,一一念出口诀,同时辅以道力,试图能够碰碰运气,或许正好有可用的口诀也未可知。只是将所有记忆之中的口诀一一试出,竟无一个可用之法,云霞缎依然如故,纹丝不动。

成华瑞不免灰心丧气,前思后想一番,终于认定绝无可能忆起口诀,也便不再浪费精力,仔细端详起手中的云霞缎来。

云霞缎依然灿如云霞。虽是只剩一半,除去毁坏之处看上颇有些残缺污秽之外,其余部分流光溢彩,被日光一映,格外艳丽惊人。

如此绝美的宝物竟被毁坏,成华瑞将云霞缎紧握手中,心中惋惜无比。更是痛恨天媪子的阴毒凶狠,以及凝婉华的无耻背叛,同时念及红枕被天媪子所擒,也不知会有何等下场?听天媪子所言,却是有意要收红枕为徒,让红枕入得魔门。若依红枕性子,只怕宁死不从。

或成魔或身死,两者都不是成华瑞所想要的结果,只是他又能做得了什么?

红枕,莫非她的命运也和这云霞缎一般,必定残缺不全么?

成华瑞心生感念,一时无比感慨,心中万分痛心。蓦然间,他感到手中的云霞缎传来微微热意,低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云霞缎竟是隐隐发出丝丝霞光!

再细心感应之下,成华瑞惊喜地发现,他的心意和云霞缎之间隐约有一丝相通之处,虽是微弱,却依然能够感受到云霞缎之上传来了一缕几不可察的悲伤和婉惜之意,正是暗合他刚才悲怆苍凉的心境。

静心一想,成华瑞豁然开朗。云霞缎一直追随凝婉华,受凝婉华被逐出师门的悲凉心绪影响,其后又被天灵所夺,继而被天灵拼死求生、凄凉冷绝的念头所带动,再加上自身被毁,是以这自有灵性的宝物竟也自生怨念荒凉之意,正好和他方才地绝望之心心意相通!

若能心意相通,便可催动云霞缎载他飞空!

想通此处,成华瑞忙按捺住心中的喜悦之意,再次将心境沉入到悲伤和无助之中,一想到天灵和红枕的际遇便心生忿恨不平,同时暗中运转道力,果然,手中的云霞缎倏忽间放射出万道霞光,猛然涨大到一丈大小,迎风起舞,便欲乘风而去。

成华瑞不敢怠慢,忙不停运转道力,心念一动,云霞缎犹如一片云霞一般将成华瑞稳稳托起,疾驰如电,心念之下,眨眼间便飞到悬崖之上!

终于脱离险境,成华瑞心意一转便收回云霞缎,心中却无半点喜悦。举目四望,此处乃是一处山峰绝顶,四下并无下山之路。成华瑞只好再次放出云霞缎,又山顶之上试练十数次,终于得以可以随心所欲操控云霞缎,这才放心脚踏云霞缎下得山来,寻到一处无人之处,又小心收回云霞缎。

走不多时来到一处城镇,伸手一摸,幸好身上还有几两碎银子,又寻得一家客栈住下,简单吃饱肚子,匆忙洗漱几下,关紧房门,运功半晌,其后又不断操练云霞缎,直到熟练得如同御剑一般,这才稍微放心,急忙出门,走到一无人之处,又脚踏云霞缎升空而去。

成华瑞心中挂牵天灵的生死,不过他心知道力浅薄,又初次运用云霞缎,是以才稍稍耽误些时候,恢复体力并操练熟悉才敢再次飞空来到绝顶悬崖之处。

再次来到上次坠崖之处,成华瑞稳定心神,细心追忆一下天灵坠崖之处,又依据悬崖之上的那棵大树,估算片刻,测得大概方位,这才放出云霞缎纵身飞下悬崖。

下坠不久,云霞缎便载着成华瑞一头没入云雾之中。成华瑞虽是心中担忧这谷中云雾有毒,却也顾不上许多,只是屏住了呼吸。过了片刻,只觉云雾之中水气弥漫,隐有香气传来,并无丝毫异状,这才放下心来。

不多时穿过谷底的云雾,来到悬崖之底。定睛一看,映入成华瑞眼中的却是另一番景象:只见谷底一派鸟语花香,不见太阳,却是光亮照人,四下十分亮堂,更有花草四处随意生长,随风摇曳,清风徐徐,芳香醉人!

这是一个什么所在?成华瑞大吃一惊,降落到地上,四处查看一番,哪里有半点天灵的影子?成华瑞心中不解,明明天灵穿透云雾跌落到了此处,怎地丝毫不见影踪?况且此处虽是一派繁荣之景,却静得吓人,除了鸟鸣风声之外,便再无一丝人声。

成华瑞心中忐忑,却又不想就此离去,或许能在别处找到天灵师叔,万一他伤重等候救治,误了时候可就是他的罪过了。这般想着,成华瑞四下寻找,比划一番,便沿着狭长的谷底一路向左寻找。

只是走了半天,越走越觉此地颇多怪异之处,不仅仅是一派繁荣之象却静得怕人,且虽是光亮喜人,照在身上,却并无半分暖意,似乎这阳光,姑且称之为阳光并无丝毫热力。

成华瑞又向前走了小半个时辰,依然一无所获,便心生去意。天灵即便跌落,就算翻滚也断然不会来到此处,且此谷虽是狭长,却宽不过数丈,一眼望去,数百丈内尽收眼底,是以再搜寻下去也并无多大意义。

或许天灵伤势不重,落地之后恢复少许便自行离去。成华瑞这般一想,安慰自己一番,便要放出云霞缎飞空而去,忽然又想到先前他的飞剑也掉落此间,何不感应一下,毕竟相随多年的飞剑,丢了可惜。

成华瑞凝神感应,心中一动,竟是感应到了飞剑正在他百丈之内,但飞剑不在左边不在右边,更不在天上,却是在他脚下百丈左右!

脚下乃是厚厚的泥土,飞剑怎会没入土中?成华瑞大惑不解,正迷惑时,忽觉脚下一软,身子一歪,竟是全身陷入土中!

成华瑞顿时大惊!

心念一动,便欲放出云霞缎腾空而去,却赫然发觉,云霞缎竟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阻绝了与他的感应。而身边泥土如若无物,如同空气一般不着丝毫力气,成华瑞无处借力,又无法唤出云霞缎,只能任由身子迅速下落!

这一跌落,竟如跌入万丈悬崖一般,虽是身在泥土之中,却如同置身空中,仍觉耳边呼呼风声,眼前却是漆黑一边。也不知下坠了多久,以成华瑞估算至少也要一两个时辰,心中不敢相信世间还有如此深不可测的地洞,只怕上千里也是有了。

如此一想,成华瑞心中大骇,这般掉个不停,莫非要掉到传说中的阴曹地府不成?

第三卷 如梦令 第二十一章 - ~洞中天~

也不知会跌落到一个何等古怪的深渊?难道就此丧命不成?

成华瑞心有不甘,满以为逃出了生天,不成想却在这莫名其妙的谷底无意中身陷泥土之中,当真是怪事连连,霉运不断。正一时感叹之时,忽觉眼前一亮,同时感到下坠之势一缓,紧接着一个大小如井底的洞底猛然出现在眼前。

成华瑞感觉周身已经不见了泥土,却有一道有若水流一般的托力将他迅速跌落的身体托出。成华瑞只觉身如落叶随意缓缓飘落,忙纵身一个翻转间,便稳稳地落在地上。

目光所及之处,乃是一个圆洞洞底,方圆十丈大小。落脚之处泥土松软如棉,一脚踏上感觉如坠云端,舒服无比。再看四周,花团锦簇,有无数闪亮的小虫在花间飞来飞去,一派繁忙景象。

成华瑞大为惊奇,怎的在厚重的泥土之下,竟有如此一处安逸美妙的所在?这番景象,不像是传说中阴森无比的阴间!

再看身上却是并无半点泥土,成华瑞不由抬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只见头顶之上,不足十丈之外,一个圆圆的洞口赫然敞开,洞口之上,青天白日,光亮喜人,哪里有半点黑暗和一丝泥土,这……怎么可能?

刚才一连跌落了不下两个时辰才到的此地,且一直身处泥土之内黑暗之中,怎的这一眼望去。洞口敞亮不说,距落脚之处竟不过十丈左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真是生平所仅见的怪异之事!

成华瑞正疑虑不解之时,忽然心念一动,一阵嗡鸣过后,青吟剑赫然出现在眼前。只见剑身湛然如碧,光洁照人,并无丝毫损坏。成华瑞大喜,急忙身子微动,将青吟剑收入体内。

定睛一看,前方数丈之外的洞壁之上,却有一个人立大小的洞口,无数闪亮小虫从中飞进飞出。应是通往了何处。

略一思忖,有了飞剑在身,成华瑞便决定入内一观,如此诡异莫名之处,既然无意之中来到此地,不一探究竟,岂非白来。当下不也迟疑,一步便迈入洞口之内。

此洞倒不太长,只走了片刻便到了尽头。成华瑞一步迈出洞口,不由震惊当场,一时瞠目结舌,屏住了呼吸。

眼前一眼望不到边际。田野、河流、山川和村庄一应俱有,更有鸡犬之声此起彼伏,轻风徐来,夹杂着一丝莫名的香气,令人顿觉神清气爽,诸般烦恼一扫而光。成华瑞深吸一口空气,强忍心中的惊讶和不安,心道,人言别有洞天,诚不我欺,此处位于地下却有如此宽广之天地,当真是洞天福地也。

按捺住内心的狂乱和惊诧,成华瑞举步向前走去。行走间只觉此处弥漫着一股祥和之气,令人心境平和,心生宁静。空中有一状若火球的巨大光华放射光亮,虽是映得眼前一片明亮,却不如太阳耀眼炎热,光线照在身上,只觉淡然如风,并无丝毫热力。

走不多久,成华瑞来到一处村庄。村庄不过十几户人家,散落于各处,其间点缀着无数陌生的花草,偶而花草间还会跳跃而出孔雀和白鹤,却不怕人,淡而无事地看上成华瑞几眼,便悠然自得地踱到一旁或散步或飞翔。

成华瑞看得咂咂称奇,见村口之处有一棵粗有数丈的大树,树冠遮阴蔽日,只怕有亩许大小。树下端坐二人,皆是须发俱白鹤发童颜的老者。二人一胖一瘦,相对而坐,却是正在下棋。

成华瑞趋步向前,施了一礼,说道:“两位老人家请了,在下乃是修道之士,偶然来到此地,不知此处是什么所在?”

两位老者闻言同时放下手中棋子,扭头一看成华瑞,不由大惊失色,猛然站起,一脸惊讶说道:“修道之士?咦,怪事,你是凡人,如何到得此处?”

成华瑞见二人道风仙骨,犹如神仙中人,顿时心生好感,当下也不隐瞒,便将自己来到谷底寻找飞剑却无意中跌落下来,然后又从洞口来到此地说了一遍,自然其中省去了先前天灵之事,只说是无意中飞剑掉落悬崖。

两位老者听完却呵呵一笑,也不怀疑,挥手让成华瑞坐下,其中瘦老者说道:“此间乃是九仙宝室的所辖的十大洞天之一的青冥洞天,方圆三千里。十大洞天均位于地下三千里之深,日月所不能照,是以十大洞天各有一日,名为伏晨之根。徒有其形其光,却无其热。”

成华瑞犹自迷惑不解,问道:“还未请教两位老人家尊姓大名?……我虽修为不高,但于道门典籍也多有涉猎,却不得而知这九仙宝室是第几天?怎的未见记载天界有此等所在?”

两位老者相视哈哈一笑,却是胖老者开口答道:“我二人乃是兄弟,老夫名陈良,兄长名陈言,不过你这小道士可称我二人为胖公和瘦公,呵呵。”

“九仙宝室不见道门记载也实属正常,毕竟修道之人上求天道,一生所修只为成就天仙!天仙之道,与我等所修虽有相通之处,却又截然不同,是以道门典籍之中未有九仙宝室的只言片语也不足为奇,实因九仙宝室所辖的十大洞天皆是鬼仙所居之地!”

鬼仙?

成华瑞一时骇然,修道以来,他只听闻人仙、地仙、飞仙乃至天仙,从未得知还有鬼仙一说,是以初闻此言,顿时一脸惊愕,不敢相信胖公所说。

见成华瑞此等表情,胖公和瘦公相视一笑,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态。倒是成华瑞愣了片刻,惊醒过来,愧然一笑,说道:“胖公瘦公勿怪,只因华瑞从未听闻鬼仙一说,是以一时惊呆……这鬼仙,应是由鬼而修,修有所成成就鬼仙,只是为何不见世间记载?”

瘦公也不说话,右手一扬,忽而一阵清脆的啼鸣从天而降。转眼间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鸟扑楞楞落在瘦公身侧。此鸟周身五彩绚丽,尾长一丈开外,其形如鹤,其颈如蛇,其背如龟,鸣如箫笙,音如钟鼓。

成华瑞虽未亲眼见过这般传说的神鸟,却是从无数道门典籍之中见过记录,是以一见之下便惊叫出声:

“五彩鸟!”

“不错,正是五彩鸟!五彩鸟其名有三,一曰皇鸟;一曰鸾鸟;一曰凤鸟。不过此鸟乃是神鸟,长居天庭,世所罕见,眼下恐怕世间再无此鸟现身。我这只也是千年以前不幸自天庭殒落了一只,正好在阴间与我相遇,便随我修习鬼仙之道,终有所成,由九幽之地飞升至这青冥洞天!”

说完,瘦公轻挥右手,五彩鸟鸣叫一声,振翅飞空,只刚刚飞数丈之高,却“噗”的一声在空中化作一股轻烟,消失不见。

成华瑞一愣,尚未细想,却又见远处天边忽然闪现一股轻烟,正是五彩鸟又现身而出,两处相距甚远,如此迅捷,比起御剑快了不下百倍有余。

成华瑞还未开口相问,瘦公呵呵一笑,说道:“鬼仙者,由鬼而修,是以并无肉体,无法炼化天地元气,修不出真阳之体,自然不可成就天仙大道。不过阴间阴寒之气也是天道所化,精而炼之,也可得阴气,进而轻体长生,成就鬼仙之道。鬼仙与天仙,一阴一阳,所以鬼仙居于地下洞天,天仙住于天上天庭,皆可长生久视。所不同之处,鬼仙所居之处比之天仙所居,相差甚远,不但狭小,且远不如天庭之清净浩渺,空广无边。”

“不过鬼仙虽不如天仙可居天庭,但比起飞仙和地仙,也各有长处。鬼仙因无肉体,是以飞行迅捷,飞仙不及,且变化万千,比之天仙也不遑多让。与地仙相比,更是不但寿元无极,且法术神通,地仙难望项背。不过鬼仙之道,极难成就,只因鬼道众生虽多,却大多浑浑噩噩,莫说修行,能有一时三刻的神智清明就已是不错,更何况凝神静思,修习鬼仙之法!”

成华瑞听得瘦公侃侃而谈,讲出这般世间不知之秘,一时也是连连点头,心中暗道,天道果然浩渺莫测,不成想那阴间昏暗阴寒之地,竟也有鬼得悟天机,逆天而行,从而成就鬼仙大道,当真也是鬼中翘楚,令人敬佩,当即肃然起敬,说道:“胖公和瘦公自阴间得天地玄机,成就大道,比起凡人在世间修行要艰难万倍,让华瑞万分钦佩!”

胖公嘿嘿一笑,一张胖脸笑容可掬,倒也显得和蔼可亲,插话说道:“九仙宝室十大洞天,虽是也是无比宽广,只因鬼仙甚少,是以虽是一派繁荣景象,实则鬼仙稀少,便是这青冥洞天,方圆三千里,鬼仙总共不过千人,倒让我等感叹鬼仙之道实在式微,不足以与天仙之道抗衡。既然华瑞真心敬佩我等……”

说着,胖公脸色一变,冷冷一笑,阴冷说道:“那就不如留下,由我灭去你的肉体,再以地府业水洗去你的心垢,以你目前的修为,变成鬼后,再修习我等的鬼仙之法,不出数年便可成就鬼仙大道,你说可好?”

一伸手,胖公便一把将成华瑞右手抓住。成华瑞只觉一股无法抵抗的阴寒之力沿臂而上,顿时半边身子麻木冰凉,道力一滞,立时无法动弹分毫!

第三卷 如梦令 第二十二章 - ~鬼仙之道~

大惊之下,成华瑞拼力挣脱,奈何全身道力犹如被凝固一番,丝毫不受控制。情急之下心念一动,祭出飞剑,直直朝胖公的手臂斩落。

胖公却不躲闪,依然紧紧抓住成华瑞,脸上冷笑不减。飞剑瞬间便将胖公的手臂一斩为二,却如抽刀断水,飞剑一闪而过,胖公手臂却完好如初,不见丝毫损伤。

瘦公见状,不由哈哈一笑,说道:“华瑞小友,你的修为尚浅,怎可斩伤鬼仙的无形无质之仙体?你若随我等修习鬼仙之道,我可保你不出三年,便可以与地仙一决高下,不出七年,飞仙也无奈你何,这般好事,你还犹豫什么?”

成华瑞只觉阴气片刻之间便流转全身,只冻得浑身发抖,道力尽失,却偏偏又格外清醒,只得牙关紧咬,坚决说道:“我本生人,为何非要逼我做鬼?既是凡人,都会贪恋,怎可轻易舍弃?再说华瑞自有师门,更有父母,若是擅自不禀告师傅和父母便死去做鬼,去修鬼仙,是为不忠不孝,此等事情,华瑞万万做不出来!”

瘦公听了,却是长叹一声,说道:“华瑞,并非我二人非要逼迫于你,实乃鬼仙一道太过衰微,而你无意之中闯入青冥洞天,恐怕其中有莫大的机缘。且我二人观你资质,也是上乘之选,若能随我等修习鬼仙之道,定当进境神速,到时鬼仙有成,每七年也可重返世间七七四十九日,到时再与师门和父母说清其中隐情,想必他们也不会怪罪于你。”

成华瑞自是不听,强自苦撑,阴寒入体,冻得浑身打颤。断断继继说道:“我断然不会答应……也并非我对鬼仙有成见,乃是……毕竟华瑞世间还有诸事未了,怎可现在舍弃肉身,转修鬼仙……万万不可……还请两位前辈放过在下,自当感激不尽……”

二人见成华瑞如此强硬不屈,相视一眼,忽然叹气一声。胖公松手放开成华瑞,正容说道:“小友,方才多有得罪,勿怪。实在我二人求才心切,一时心急才出此下策。”

胖公阴气一退。成华瑞立时道力运转全身,驱走阴寒。见二人前倨后恭。虽是方才行为不端,心中颇为不喜,却也心知自己眼下绝非二人之敌,也只好虚与委蛇,当下勉强一笑,说道:“无妨,无妨!华瑞也是心中惶然,体谅两位前辈的迫切之意。只是天道无言。鬼仙之途若暗合天机,也不愁他日不盛。”

二人连连点头。成华瑞见此,正要开口提出就此离去,不料瘦公晒然一笑,说道:“华瑞小友,此间数百年来不见有新晋鬼仙飞临,更无生人来此,今日你能误入此处,定有玄机,不如就在此间盘恒数日,也好由我二人略表地主之谊,陪同你在这青冥洞天游玩一番。”

胖公急急点头,肃然说道:“就是,就是!青冥洞天甚是宽广,景致倒也优美,更有世间难见之景,小友,你莫要辜负我二人的一片拳拳待客之心!”

这哪里是真心留客,分明是要将他软禁于此,成华瑞有心拒绝,却见二人一笑一冷,心道这胖瘦二公倒会演戏,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让他左右不是。一人先是哄骗,若是哄骗不成,另一人再以武力逼迫,成华瑞暗暗苦笑,如此,他若是一口回绝,只怕那胖公转眼间便又翻脸!

只好略一点头,勉强一笑,说道:“那华瑞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成华瑞只当二人说陪他游玩只是戏话,不料胖瘦二公却一左一右,日日陪伴他身边,从不稍离,陪他游遍青冥洞天。这青冥洞天景致却也不同凡响,虽是天地之间充斥的本是阴寒之气,但毕竟也算仙境,阴寒之内蕴含仙家的祥和之意,倒也不觉阴冷刺骨,反而遍体生爽,犹如初春之日。

还有那悬于高空的伏晨之根倒也怪异,日夜之间并不变化位置,只是白日就光照大地,夜晚就黯淡无光,犹如明月,倒也让成华瑞看了惊奇不已。

青冥洞天之内城镇倒也不少,只是鬼仙确实十分稀少,走上半天也难得遇到一人。成华瑞在此无法御剑飞空,胖瘦二公也颇有闲情雅致,步行相伴,日夜不离左右,让成华瑞哭笑不得的同时,又根本无法寻得任何机会逃离此处,心中担忧天灵的生死和红枕的下落,却又不得而出,不免郁郁寡欢,便连无边美景也无心欣赏,更何况这些景致美则美矣,名字却让人实在不敢恭维。明是碧波荡漾的清清小河,却叫黄泉河。河上有一座雕栏玉砌的美玉小桥,竟叫奈何桥。更让成华瑞汗颜的是,青冥洞天之中最大的城镇,高大巍峨,华美庄严,城门之上却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枉死城!

这一日,三人来到一座并不高大的小山之上,幸好此山的名字并不阴森,名叫不周山,虽是有些不伦不类,好在胜过刀山火海一类。

三人来到山顶,极目四望,整个青冥洞天尽收眼底,天地苍茫之处,云雾弥漫,只见山川河岳层层叠叠,村镇次第建在河岸或是山间,无处不飞花,无处不闪亮,凭心而论,如此景致确实远胜世间无数,让人一眼望去,便心生舒适顺畅之意,只觉世间万事不过尔尔,莫如放下俗念,在此洞天福地长居,参天地之造化,悟鬼仙之大道,岂不妙哉?

成华瑞一时心生感念,突然间对重返世间意兴阑珊,也觉即便回去了不过如此,就算找到了天灵寻得了红枕又能如何?若是天灵身死,红枕入魔,找到与找不到,又有何不同?

这般一想,成华瑞心中隐隐觉得,或许就在此间修行鬼仙,也不失为上上之选,总好过再回到世间,四处奔波,再有拖累,万事艰难,不如抛弃,以鬼入仙,想必比起日日带着这副有如累赘的臭皮囊要好上百倍?

此念一起,成华瑞心中竟是抑制不住想要立时开口相求,便要拜胖瘦二公为师,由二人带他进入鬼仙大道。还未张口,忽听胖公在耳边轻声说道:“华瑞小友,莫要再犹豫不决,其实世人并不知鬼仙好处,且无典籍记载,只以为鬼仙一途是如何昏暗不定,却不知同样是无上大道,何来高下之分?以鬼入仙,只是不可久居天庭,不可长留世间,除此之外,一样可以长生久视,可以遨游九仙室宝十大洞天!”

等等,成华瑞怦然而惊,不可久居天庭,不可长留世间?其实和做鬼也没有多少区别。而遨游十大洞天,却还是位于地下,比起宽阔无垠的四海,比起浩无边际的天庭,比起可以上天入地的天仙来说,这鬼仙,还是局限得很!

这一惊醒,成华瑞才发觉身旁的瘦公面色有异,双眼迷离地看着他,不由明白过来,原来这二人是想借这青冥洞天的阴柔之意化解他心中的反抗意志,再加以二人适时地迷神和言谈暗示,方才就差点着了道,上了二人的当。

又转念一想,二人这般煞费苦心地劝导自己,为何不干脆将他杀死,到时他已灭,即便不修鬼仙也是不能,为何非要如此大费周章?莫非这其中有他所不知晓的隐情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