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一派胡言!”

仙子似乎颇为生气,声音竟有一丝颤抖:“从未见过九天仙女,为何不知九天仙女也不是生性贤德之女?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胡思乱想罢了。再者说了,你虽口口声声说是倾颖如何,却又为何瞒她和戴婵儿前往东海,明明不将倾颖放在心上,如今却又花言巧语,念及倾颖之好,倒也是虚伪之极。”

“你究竟何人,如何将我的事情打探得一清二楚?”张翼轸怦然心惊,讶然问道。

“我乃九天仙女,凡间之事,只须掐指一算便可历历在心,哪里需要刻意打探?张翼轸,你且如实说来。”

“说的也是,我瞒着倾颖约戴婵儿前往东海,倒也并非信不过倾颖,只是担心倾颖所虑甚多,定会拦我前往。而戴婵儿生性大胆,虽性格有些乖张,却也终究懂得照顾大局,且她赠我金错刀,护送我前往,也算兑现承诺。倾颖向来对我相助颇多,而我于她却并无恩惠,又怎会开口相求,让她以身试险?是以此番前往东海,戴婵儿身受重伤下落不明,已然令我追悔莫及。”

“如此说来,倒还是倾颖在你心目之中,更胜戴婵儿几分了?”

“倾颖于我有恩,戴婵儿本是与我有仇,如今却因我而生死不明,于我也是有义,恩义相比,如何区分高下短长?既然仙子身为九天仙女,理应比我更明事理辨天机,且讲与我听,翼轸自当受教。”

“这个么……”此问倒是犀利,一时令眼前的仙子沉吟不语。似乎在斟酌词句,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

“若是非要争个高下出来,先前你为救倾颖打了戴婵儿一棍,戴婵儿虽是心存愤恨,一心要致你于死地,倒也情有可原。只是几次三番,那戴婵儿终究没有杀你出气,虽是行径颇有不端之处,毕竟并无铸成大错。而倾颖护你周全不过是知恩图报,本是天经地义之事,算不得数。且此次戴婵儿陪你前向东海,尽管有金错刀之诺,然最终拼了性命也未逃走,显是有情有义之女子,两相对比之下,却也是戴婵儿情义更为深重一些。”

张翼轸听了却默然不语,心中暗暗思忖良久,忽然问道:“仙子所言极是,翼轸有一事不明,还请仙子示下!”

一番谈话下来,那九天仙女似乎忘记了惩罚一事,心思恍惚,若有所思。听张翼轸相问,一时竟也不再矜持,急忙答道:“但说无妨!”

“婵儿之事全因我而起,如今无天山又将此事怪罪到龙宫身上,只怕此事断难轻易收场。翼轸自知罪过在身,是以决定返回中土处理一应事宜之后,便即刻前往东海之东,哪怕是遍寻四海,也要寻得婵儿行踪,不论生死,总归要给无天山一个交待,不知仙子对翼轸如此想法可有示下?”仙子听了微一点头,赞许说道:“男儿理当重义守诺,戴婵儿虽是刁蛮,喜怒不定。但若细想起来,在大事之上却也从未负你。若是你不尽力去寻找戴婵儿下落,莫说世人看轻了你,便是我九天仙女,也会上禀天帝,削你福份,罚你……罚你一生孤苦!”

这个惩罚多少有些儿戏了吧?张翼轸悄然一笑,向前一步,柔声说道:“九天仙境虽是仙家气象,毕竟高居青天之上,寂寞广寒,不知仙子能否忍受空寂?既然下得凡尘,不如随翼轸前往四海遨游,逍遥世间,岂不快哉?”

此话只一出口,仙子蓦然惊得浑身颤抖,后退一步,厉声说道:“张翼轸,你当真不要命了,连九天仙女也敢戏弄?你可知若是仙子我雷霆一怒,只在动念之间,便可将你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张翼轸却一脸笑意不减,并无丝毫怕意,说道:“九天仙境,何如人间美景?仙子倒也不必空发雷霆之怒,须知翼轸此番经历风波,历尽磨难曲折,得以不死,心中早就不惧生死之事,倒也不必动辄恐吓在下!”

稍一停顿,张翼轸见仙子又稳住身形,不再怒极,心中更是明了,便继续说道:“虽是我身负寻得亲生父母之重任,男儿生于天地间,自当以孝为先。亲生父母弃我不顾,若非迫不得已,便有天大的苦衷,翼轸自是不敢有丝毫怨言,然仙山方丈过于飘渺难寻,翼轸自当尽毕生之力寻求。但若是置太平村爹娘于不管,穷尽一生只知寻找亲生父母,又何谈对爹娘之孝道?”

“是以翼轸出得灭仙海,便暗下决心,必定先将爹娘安置妥当,让二老得以安养天年,次之也要征询画儿意见,若是她愿意追随,翼轸便领得画儿四海为家,也无不可。毕竟画儿乃是天地所生,在她心中,或许天地之间只有翼轸一个亲人,我怎能让画儿一人流落世间,万一被心怀叵测之人炼化,翼轸将何以堪?是以其后翼轸将此二事妥善处置,再将罗远公之恶行公告天下,便可远赴东海,寻得婵儿和灵动师伯下落,上穷碧落下黄泉,不死不休!”

听得眼前少年这番铿锵有力的话语,不知怎的,这位九天仙女周身朦胧之气蓦地一阵颤动,显是心神激荡之下,一时难以自抑,身外云雾隐有散去的迹象。好在过了片刻,终是压制了意动,又恢复了冷漠之意,问道:

“说得倒也慷慨激昂,只是不只为何方才出言不逊,冒犯天颜?念你初犯,饶你一次。只是听你所言,一应人等皆有安置,为何独独不见那倾颖……莫非遗忘了不成?”

张翼轸一脸遗憾之色,喟叹一声,说道:“倾颖本是龙宫公主,天之骄女,受四海水族仰慕,得龙王宠爱,更有兄长疼爱幼弟敬重,人伦亲情,身份高贵,一应俱全,是以即便没有翼轸相伴,倒也丝毫不见欠缺。更何况翼轸此去寻找婵儿,不知会有多少凶险,不知会到何等险恶之地,更不知会得遇何方高人,只怕是九死一生,随时有丧命之忧,如何敢让倾颖这般天生贵胄以身试险?若万一有个闪失,翼轸当真便成了千古罪人了。”

话一说完,但见仙子冷哼一声,出言相讥:“张翼轸,你如此想法初听之下倒也来得感人,不过也是你一厢情愿的推测罢了。那倾颖与你交往以来,虽说初时是感你相救之恩,但其后种种事情,她又何曾在你面前以龙宫公主身份自居?伴你小妙境上云起雾升,教你驾云之术,明为传授法术,实为暗中护你周全,唯恐戴戠前往寻你麻烦。你又何曾体谅她一片深情厚义?况且自你失踪之后,倾颖寝食不安,不辞辛劳隔两三日便前向中土打听你的消息,这番苦心,这般情义,岂是你一句人伦亲情便可将她弃之不顾,只管一人前往未知凶恶之地,再害她形影憔悴日夜消瘦么?”

张翼轸却是摇摇头,不无惋惜地说道:“我又能如何?莫非非要劝倾颖跟随我前往寻找戴婵儿?即便我有此心意,却也不能这般自私,况且我与倾颖之间相交以来,淡然如水,更是谈不上生死相托。再者即便倾颖答应,龙宫一众也断然不许,且不可以翼轸一已之私,陷众人于担惊受怕之中,如此不仁不义之事,翼轸断断做不出来。”

此言一出,眼前仙子忽然间身形颤动不停,心情激荡之下,竟是向前一步迈出,手指张翼轸,声音颤抖地说道:“好一个张翼轸,好一个巧言令色的张翼轸,好一个深明大义的张翼轸,如此说来,那倾颖先前为你所做的一切,只当是自作多情,只算是自作自受,只能是任由风吹雨打去,再也无法落到实处,再也无人可以体谅她的一番良苦用心么?”

张翼轸听了蓦然心神大动,平生首次心生无边温存,竟是一时意乱情迷,向前一步不管不顾地猛然抓住仙子双手,痴迷之下,声音微微带有一丝醉意:

“倾颖,你还要假装到几时?”

第三卷 如梦令 第三十九章 - ~倾颖情思,少年似水柔情~

九天仙女猝不及防之下被张翼轸抓住双手,竟是不躲不避,浑身光华流转间,朦胧之气一去,顿时现出真身,正是一脸憔悴之色浑身疲惫之意的倾颖!只见她双眸微红,脸颊消瘦,却已不是当日初见之下玉腮香凝,巧笑若兮,美目盼兮的绝美女子形象。

倾颖周身云气一消,张翼轸顿觉眼前情景大变,九天仙境瞬间消失一变,眼前一亮,定睛一看,却原来还是置身于龙宫之中水晶宫之内,除了他和倾颖之外,倾东、倾长和倾蜃正一脸笑意地站在一旁观看奇Qisuu.сom书,而他和倾颖,离众人不过数丈之遥。

猛然间被张翼轸识过幻景,正凝神观看的倾东顿时老脸微红,他只当倾蜃的“海市蜃楼”之术神鬼莫测,只怕张翼轸一时三刻也无法识破,不成想这少年倒也机警,竟是突然之间抓住了倾颖双手。倾颖心神不定之间,身为“海市蜃楼”的阵眼所在,她一时恍惚,幻阵便告破灭。

“海市蜃楼”一破,倾东等人围观情景便尽落张翼轸眼中,这老龙脸皮再厚,也自知难堪,急忙咳嗽一声,一拉还在呆愣观看的倾长一把,说道:“倾长,记得我与你还有要事相商,速随我前往议事厅议事!”

倾长正看得入神,被倾东一拉,尚未回过神来,张口便说:“父王,你不是早就说过,今日无事相议只看热闹么?”

“咳咳……”老龙被倾长这个呆大头一说更是无地自容,咳嗽两声见倾长还未醒悟,当下再也无颜驻足停留,哼了一声拂袖而去。这时倾长才猛然回过味来,低头一看倾蜃正仰脸看他,笑着点头,心道坏了。这下丢人丢大发了,急忙拉起倾蜃,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便急急离去。

张翼轸心知肚明,却不理会倾东等人的窘态,犹自拉住倾颖之手不放,轻声说道:“倾颖,是我不好,倒是让你受了惊吓。你这般消瘦,可是思念翼轸所致?”

倾颖本有千言万语想要对这个薄衫少年诉说,更有无尽委屈和担心要倾诉。不料被他识破“海市蜃楼”之后,又被他当众大胆捉住双手,竟是心如鹿撞,一时嚅嚅难言。如此呆立了半晌,只觉泪水在眼中打了几个转,却又消失于无形,忽而“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翼轸,你倒是胆大包天,竟连九天仙女也敢调戏,当真是不要命了?”

倾颖这一笑,如雪后初晴,恹恹之色顿消,云鬓花颜犹如丽日春花,艳丽照人。直看得张翼轸一时痴呆,脱口而出:“倾颖,我所言不差,你当真比起九天仙女毫不逊色!这一笑,可称得上艳绝天下!”

倾颖百般思念千般煎熬,都被张翼轸这一句夸奖抛到了九宵云外,随即心情大好,莞尔一笑,说道:“翼轸,你是如何发觉是我假冒的九天仙女?”

张翼轸不慌不忙说道:“其实从我突然之间置身海上便心生怀疑,倾蜃的幻景之术虽是奇妙,不过毕竟是小儿心性,在真假转化之间还不太圆润,颇是生硬,是以当我初见九天仙境,又听得倾蜃急急要见九天仙女,便已猜到。”

倾颖听得娇羞不已,说道:“好你个张翼轸,你明明知道有假,却还假装不知,我还是以为你在出言调戏九天仙女之时才初生疑心,原来却早就心知肚明,却还装作蒙在鼓里,倒是将我骗得好苦!”

张翼轸愧然而笑,答道:“也不怪我,你和倾蜃联手捉弄于我,我不过装装样子,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何过之有?”

倾颖却又突然脸色一暗,神色顿时黯然,低低的声音说道:“一报还一报,是了,翼轸,为何陪你前往东海之人不是我?为何为你负伤令你念念不忘的人不是我?为何那骄纵任性的戴婵儿能做出这般大义之事?”

张翼轸听闻女儿家心事毕露,一腔柔情尽情挥洒,也是心中柔情顿生,不由叹道:“倾颖你这又是何苦?你和婵儿对翼轸都有恩有义,并无远近之分。”

“真的?”倾颖眼睛一亮,随即说道,“如此说来,你是同意我陪你前向东海偏远之处寻找戴婵儿下落了?”

张翼轸却是摇头说道:“即便我不忍回你好意,只怕东海龙王也不会应允……”

“翼轸哥哥,父王已经答应了!”却是倾蜃的声音突然响起,惊了张翼轸一跳,四下一看,只见不远处一株胭红如血的珊瑚之上,忽然现出倾蜃顽皮的笑脸。

张翼轸哑然失笑,这倾蜃果然调皮,明明刚才是走了,却又化身为珊瑚躲在一旁偷听,真是一个可爱的小鬼头。正要开口逗他几句,不料倾蜃以为张翼轸责怪他偷听,不打自招,急急说道。

“刚才的九天仙境是姐姐的主意,可不是蜃儿故意使坏哟,是姐姐气不过,说要吓你一吓,骗你一骗,你要算账就找姐姐,可别欺负蜃儿,蜃儿很乖的。”

一句话说得倾颖面红如酡,娇叱道:“蜃儿你敢……看等下姐姐怎么收拾你!”

倾蜃欢呼一声,化成九天仙境形状,疾飞而逃,倾颖假装要追,张翼轸却是说道:“倾颖,翼轸先前东海之行,失踪一年多来,一直让倾颖为我担惊受怕,我心中有愧,感念倾颖之情,这便给你赔不是了!”说着,竟是朝倾颖长揖一礼。

倾颖身子一怔,顿时呆住,愣了片刻,忽然眼泪哗哗落下,哭得犹如雨打桃花,更如阳春细雨纷飞,轻拂人面别有一股幽怨与哀伤。张翼轸情知她心中委屈,也不说话,只是缓缓将她揽入怀中,任由倾颖哭个不停。

哭了半晌,倾颖渐渐止住了哭泣,忽又展颜一笑,说道:“翼轸,我担忧伤心倒没什么,只是你一年多来不知经历了何等波折,倾颖不能伴你左右。便觉心中空空荡荡,不能解君之忧,何展悦君之颜?翼轸,你且说说,这些时日。你到底经受了何样的磨难和不幸?你……可是受了苦了?”

一语未了,倾颖眼眶又红。泪水又纷纷滚落,哽咽说道:“倾颖还是不够坚强,本就想好不在你面前流泪哭泣,惹你心伤地!只是一见到你。便就想到不知翼轸受了何等折磨?若被坏人捉去日夜拷打怎么办?若被恶人杀死只留倾颖一人又该如何是好?翼轸,莫怪倾颖胡思乱想,只是人家自记事以来。从未为一个人这般伤心难受日夜难安过!”

张翼轸再是懵懂少年,也是心知少女心思,已然一颗芳心暗系,不由心中暗叹,终究还是惹上了倾颖的少女情思,虽是他已成就地仙之身,这与倾颖毕竟还是仙神有别,若是难免情深总落空。又如何对得起倾颖一腔柔情满腹心情?

当下略一思忖。略去了未名天死绝地的一应事情,谎称先借宝物之威过得灭仙海,流落到了一处没有人烟的荒岛,偶有机缘借随身携带的经书悟得一些法术,休养好身体,又凭宝物之威出得灭仙海,正好遇到倾长与戴蛸子对战一一说出,末了,张翼轸有意让倾颖缓解心伤,故意逗她说道:“你是否一直躲在后面,故意避而不见,最后又想我不行,才又和倾蜃合计之下,想出这般一个古怪法子来戏弄我一番?”

倾颖听了张翼轸一番经历,总觉过于简略,似有遗漏之处,却见张翼轸说得言之凿凿的样子,也不好追问些什么,又被他问起窘事,当即一笑,说道。

“我倒也没有躲在后面避而不出,确实也是刚刚从中土回来,正好在后面遇到倾蜃,他说今日龙宫有贵客,父王竟让上了清虚茶。我本不关心是何方神圣,不料倾蜃却说来人是个少年,名叫张翼轸。我大惊之下忙问倾蜃那少年长什么模样,倾蜃说……”

说到此处,倾颖忽而抿嘴一笑,一脸俏皮之意,瞥了张翼轸一眼,才继续说。

“倾蜃居然说你长得黑如木炭,丑如夜叉,矮如木桩,我正要训斥倾蜃胡闹骗人,蜃儿却又嘻嘻一笑,说你生得犹如倾洛和倾长合二为一,我一听之下当即呆立当场,有倾洛之秀气合倾长之稳重,不正是那个淡然随意的少年张翼轸么?”

“待我再想问个详细,倾蜃吐气成云,竟是模拟而出你的形象,我一见之下当即惊喜万分,果然是翼轸,果然是那个失踪一年令人恨不得爱不得的张翼轸!我惊喜之下便要急急出去见你,却被倾蜃拦住。不成想蜃儿小小年纪,竟说张翼轸令姐姐受尽委屈,如今安然返回,说不得也得令他吃些苦头才能让他见到姐姐……”

“我倒是于心不忍,不过倾蜃却是人小鬼大,心生一计,让他用海市蜃楼之术幻化而成九天仙境,我则假扮九天仙女,如是等等,便由他先行出来,引你进入幻境,这才有了方才我二人在九天仙境之中地一番对话。”

原来如此,张翼轸不免莞尔,这倾蜃当真是调皮得很,只怕那传说的海市蜃楼的美景都是这倾蜃吞吐云气而成,不过如此一来,他和倾颖在“九天仙境”之中倒也假借九天仙女之名,二人敞开心迹,却也将事情说得一清二楚。

正想要说些什么,忽见一团雾气急速逼近,来至眼前却是现出倾蜃真身,一脸气呼呼的表情,两手叉腰,不服气地说道:“姐姐……你出卖蜃儿!明明是你一心想气气翼轸哥哥,现在与翼轸哥哥重归于好,却又把过失全推到蜃儿身上,真真是气煞我也!”

说完,只见倾蜃闪身消失,紧接着,忽见一股其黑如墨其腥如血的黑水平空生成,幻化成一头碧眼金睛兽的模样,恶狠狠地朝倾颖扑去。

倾倾显是见多了倾蜃这些小伎俩,也不躲不闪,只是右手捏了个手势,灵便而轻巧地用纤纤素手弹出一朵水花出去。向前疾飞的水花与碧眼金睛兽空中相遇,却悄无声息地穿透了碧眼金睛兽的身体。

水花穿体而过,随即消散在空中。碧眼金睛兽却是余势不减,直直扑在倾颖身上。张翼轸唯恐有变,错身向前,却见倾颖微笑摇头间,一伸手,就将碧眼金睛兽抱在怀中,再一看,碧眼金睛兽已经变回倾蜃的模样,双目微闭,小脸安详而甜蜜,却是沉沉睡去!

倾颖轻唤一声,早有侍女向前将倾蜃抱走。待倾蜃被抱走之后,倾颖这才温柔一笑,说道:“蜃儿颇为调皮,有时闹得久了,我便做法让他睡上片刻,省得他闹个没完。父王为人宽厚有余,严厉不足,是以才导致几个孩儿个个不服管教,大哥倾长最得父王器重,只因他为人持重,可担当重任。至于我与倾洛以及蜃儿,倒是总惹父王担心。”

停了一停,倾颖目光如水,直直看向张翼轸,一副耍赖却又坚毅的神情说道:“先前你也听到蜃儿所说,父王也答应我随你左右……寻那戴婵儿,你这个狠心的少年郎,还有何话说?”

张翼轸初见倾颖这般女儿作态,霞飞双颊,柔情波动,双眼迷离,一时也大为意动,心中暖意大涨,豪气陡生,向前一步将倾颖拦在怀中,说道:“翼轸何德何能,既得倾颖垂青,岂有不加珍惜之理?待翼轸将一应事宜处理完毕,定带倾颖四海遨游,管他天上地下,风浪险阻,我二人自当携手前往,不离不弃!”

这番话说得激情澎湃,少年心声表露无疑,直让倾颖听在耳中,甜在心里,更觉浑身发烫,生平从未有过的无边柔情蜜意便要将她融化,全身酥软无力,直直地倒在张翼轸怀中。

这一刻,天地隐去不见,只余一对少年男女身影依偎。这一刻,天地悄然无声,只闻一对少年男女心声激荡。这一刻,时光停止不前,只有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誓言铭记心间!

二人正心驰神往之际,猛然间传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整个龙宫摇晃不停,犹如山崩地裂一般!

倾颖顿时大惊失色,脱口而出:“不好,定是那无天山之人发疯,要将整个龙宫掀翻!”

第三卷 如梦令 第四十章 - ~初定东海,束发流光飞舞~

怎么回事?

龙宫东摇西晃,犹如惊天巨浪之中的一叶扁舟,随时便有覆灭之险。张翼轸也是站立不稳,一手拉住倾颖,急急问道。

“金翅鸟竟有如此之威?”

说话间,只见老龙倾东和倾长从后殿慌慌张张跑出来,边跑边怒气冲冲地说道:“兀那戴风,真的非要将我龙宫赶尽杀绝不成?若非要如此,我龙宫儿郎也非贪生怕死之辈,说不得也要拼个你死我活。倾长,速速传令所有龙宫兵将,出海迎敌!”

倾长急匆匆领命而去,却见龙宫的摇晃愈加厉害,只觉只怕在呼吸之间,整个龙宫便会塌陷。张翼轸正张望时,忽听“轰隆”“轰隆”的倒塌声不绝于耳,急忙出得水晶宫一看,只见不远处许多不大的宫殿都陆续成片成片地倒塌,不少水族不及跑出,被砸在下面,惨叫声此起彼伏。

倾颖也是怒容满面,被张翼轸护着,稍稍站定身形,答道:“若是金王发威,现出金翅鸟真身,不下万丈大小,双翅一合一分之间,便可将东海之水一分为二,整个海底也可暴露无遗,东海龙宫也会被这一扇之威分崩离析,不过以现今的威势来看,只怕尚不是金王所为,否则以戴风之威,现今早就海水分开,龙宫也已倒塌殆尽了。”

张翼轸骇然而惊,不成想金翅鸟的御风之术若是运用到了极致,却也是移山填海之威。原先他暗中挥落戴蛸子,只怕也是一时得巧,乘其不备而轻易得手。毕竟他的控风之术远不如风伯得心应手。这般一想,张翼轸心中不免有些担忧,若是两方真的拼死一战,只怕死伤不在少数。

正琢磨应对之策时,忽见身边海水急速向两侧分开,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只见一道阳光从天而降,直直照在水晶宫之上。这深达不知几万丈的海水,竟被一股通天彻地之力从中一分为二。生生将海水分开数十丈之宽,且风声激荡狂风怒吼之间,仍在不停地向外扩展!

只怕不出半个时辰,这潜藏在海底不知几万年的水晶宫将要第一次大白于阳光之下,暴露于青天白日之中!

海水不停向两旁翻滚。海水褪过之处,一片狼籍,许多未成气候地鱼虾被狂风一激。冲到海水之外,暴露于空地之上,当即身亡。非但如此,翻滚之间犹如滚烫开水一般的海水所过之处,夹杂着呼啸旋转的狂风,将水晶宫也好一众宫殿也罢,都吹得东倒西歪。水晶宫还稍好一些,其余大小宫殿。海水过后再被狂风一激。顿时如风卷残云,倒塌一片。

紧接着,风势猛然加大,水晶宫已然大半裸露于海水之外,风势一大,失去海水的依托,更是摇摇欲坠,眼见只怕不出一时三刻,整个东海龙宫便会毁于一旦。

张翼轸情知此事虽有金翅鸟与龙宫旧怨在内,但其中大半还是因他约戴婵儿前往东海之事而起,当即也不迟疑,便要飞身升空,与无天山一众解释清楚,若是言语不和,即便打斗起来也要一马当先才是。

正要心念一动脚上生云之时,张翼轸忽然心神一动,手中的无影棍蓦然传来一丝感应,虽是微弱,张翼轸却感觉无影棍突然之间棍身发热,低头一看,无影棍竟是自行散发出朦朦荧光,且微微颤动,隐隐有脱手而之势。

熟知无影棍的张翼轸却是明白,无影棍此时所生的感应却不是战意,虽是微弱不明,他无法清楚得知是何种状况,却也心知无影棍绝不会无感而发,定是与眼前的大风之威和地动山摇有关。

果不其然,无影棍闪耀片刻,猛然之间光芒大盛。张翼轸福至心灵,心念一动,灵力运转间,探入到无影棍其内,感应到无影棍一丝镇山川定四海的无边灵性,心有所悟,忙将身一闪,手中无影棍脱手而出,直直朝前飞去。

张翼轸紧随其后,一步又迈入海水之中。倾颖见状心知有变,也不迟疑,一步跟上。无影棍在前,二人在后,飞速向前。不多时便在无影棍的带领之下,来到水晶宫后面一处阴暗之处。此处只见一道亮如光华的水柱激荡不停,直直向上冲去,带动周围海水旋转不停,形成一道巨大的旋涡。

无影棍也不停留,一头冲入光华的水柱之中。见此情景,倾颖一惊大叫出声:“不可,翼轸,快快拦下!此处乃是东海之根,万万不可动得!”

只是为时已晚,无影棍犹如蛟龙入水一般,一闪便没入光华水柱之中,消失不见。紧接着只听得“嗵”的一声,似乎是从地下极深处传来一阵巨大的震动,张翼轸和倾颖二人只觉一阵地动山摇,差点站立不稳摔倒在地。片刻之后,却又听得传来一阵悠长的“哗啦”声,响了一小会儿,声音便渐渐淡去,一切又恢复平静。

张翼轸心神一定,只觉神识空荡之内,再也感应不到无影棍之所在,不免有些心中茫然。无影棍跟随了他虽是时间不长,却也救他多次,如今一朝失去,也是令人心生失落。

倾颖尚且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仍是一脸惶恐地看着光华水柱,说道:“此处乃是东海之根,万水之眼,虽是不过三尺粗细的一个洞口,却是连通四海以及天下之水,事关东海乃至四海的安危,是重中之重之地!翼轸,你这无影棍怎的突然之间没入其中,可否取出以免影响到四海的畅通?”

张翼轸黯然神伤,叹了一口气,说道:“无影棍已然和我失去感应,如今它身在何处我也不得而知,只怕它自投万水之眼也是另有机缘……咦,倾颖。你可感到如今一片平静。那巨风之威已然消失不见?”

倾颖也是一愣,随即醒悟过来,立时大喜:“果然……”

回头一看,只看分开的海水正迅速合拢,狂风激荡间,生生被海水的回旋之力反弹回去。与此同时,大地平静如镜。不见一丝晃动。

二人均是心中骇然,对视一眼,又望了望了万水之眼之处依然冲天而起的光华水柱并无丝毫异状,张翼轸心下明白,这无影棍既是可镇山川定四海的万木之根,如今东海危急,只怕无影棍自生感应,投入万水之眼之中将东海生生定住,是以金翅鸟的巨风之威才被逼退。

张翼轸将心中猜测简略向倾颖说出,倾颖听了连连点头,说道:“如此倒要多谢翼轸的赠棍之谊,如此大恩大德,龙宫上下人等都会铭记在心。”

张翼轸摆手说道:“倾颖与我还这般客套,岂非见外?眼下事不宜迟,我们速到海上与无天山一众见面,总要说个清楚才是。”

二人刚刚走到水晶宫,却见倾东一脸惊喜,向前一步拉住张翼轸胳膊,喜形于色,说道:“翼轸,定是你那万木之根定住了东海。才得以保全了东海龙宫上下一众性命,如此恩德,老龙深表谢意,请受老龙一礼!”

说着,倾东竟是弯腰施礼,惊得张翼轸忙一把扶住,说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莫说倾颖于我有恩,便是此事也是因我而起,这无影棍送于龙宫也是应当。便何况此棍一直被翼轸当作普通棍子,如今能定东海,救下无数水族性命,也算是物有所用。龙王切莫折煞翼轸了!”

倾长这时急匆匆赶来,一脸肃然,说道:“禀父王,我已点清十万大军,只等父王一声令下,便可杀到海面,与无天山大战一场。”

话一说完,才觉察出四下有异,四下一看,张大了嘴巴:“怎地风平浪静?莫非无天山怕了不成?”

老龙倾东一脸自得之色,将张翼轸的万木之根定住东海之事说出,言谈之间不时目露慈爱之意看上张翼轸几眼,一副得意非凡的神态,也不知道老龙到底洋洋自得什么。

倾长哈哈一笑,上前揽住张翼轸肩膀,眉开眼笑说道:“还是我那妹子倾颖厉害,目光长远,只怕早就看出翼轸不凡之处,是以才寸步不让,如果修成正果,不负当初一片苦心。翼轸倒也厉害,出手不凡,这万木之根定住了东海,日后那无天山再来兴风作浪,已是万万不能了,哈哈……”

一番话说得倾颖俏脸飞红,薄怒带嗔,瞪了倾长一眼,怪道:“有你当兄长的这般说话么?想当初,我不过是为了报一棍之恩才在翼轸身边,护他周全的……”

张翼轸被倾长戏言,也是笑而不语,心中却是隐隐猜测,当初一棍打出,打伤了戴婵儿救下了倾颖,其后却是戴婵儿为他负伤,生死不知。如今无天山来兴风作浪,又是这无影棍定住了东海。如此看来,这无影棍倒是自始至终在明里暗里帮助东海,只怕也是与东海龙宫有莫大的机缘。既如此,定住东海留在龙宫也算留得其所。

这般一想,张翼轸也就心中释然,不再为失去无影棍这般宝物而心生遗憾,非但保住了龙宫一众水族的周全,也避免了龙宫与无天山之间因此而结下深仇大恨,无影棍立下此功,也算功德无量。

几人正要商议如何出去迎敌,忽听海水之中传来隆隆巨响,一个威严之中隐含怒意的声音从海面之上传来,正是戴风见“翻江倒海”之术突然失灵,龙宫稳如磐石,海水又重新合拢一起,心知龙宫必有异宝可定东海,心中恼怒,便出言相讥:

“倾东老儿,你本是龙王,怎可自贬身份,做那缩头乌龟?莫非怕了不成?当真要在海底避而不出么?若是你肯跪地求饶,我戴风便饶你一命!”

倾东听了也不恼,微微一笑,说道:“倾长,你先出水会会戴风,莫要开打,我稍后便到。”

待戴风一走,倾东微一点头,吩咐道:“翼轸,你和倾颖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去就来。”说着,也不理会倾颖不解之意,转身闪入后殿。

片刻之后倾东便又返回,手中却多一件流光溢彩的锦帕。老龙也不多说,将锦帕交到倾颖手中,说道:“倾颖,帮翼轸系在发梢。”

倾颖顿时喜出望外,一把拿过锦帕,将张翼轸拉了过来,也不管他是不是愿意,手脚麻利地将锦帕束在张翼轸的发梢,然后才说:“翼轸,父王对你甚是偏爱,这流光飞舞我也只见过一次,他却初次见面便赠与你,可见父王为人偏私。”

老龙呵呵一笑,怪道:“倾颖敢说父王偏私,这流光飞舞赠予翼轸,一是回报他将万木之根这般宝物留在龙宫,定住东海,二是将此宝物交给翼轸,可护得翼轸周全,也不是出于对你的疼爱么?”

倾颖岂能不明倾东之意,一时娇羞无语。倒是张翼轸听得这不起眼的锦帕竟是飞仙法宝“流光飞舞”,一时惶恐不敢接受,却被老龙强行按住,说道:“翼轸,不可如此。以我看来,拿这流光飞舞换你的万木之根,龙宫已然沾了莫大的便宜。况且这法宝对龙宫来说却徒有其宝并无使用心法,留也无用。再者你也初入地仙之境,一身灵气虽不如仙气可得天地之威,却也堪堪可以催动这流光飞舞,若是机缘之下能得此宝的心法口诀,全力施展之下,可抵寻常飞仙的攻击。”

张翼轸情知若是再推脱不受便是矫情了,只好谢过龙王,坦然收下。倒是头上多了如此一块锦帕,却也平白增加不少英姿,看得倾颖一时无比心喜。

老龙见张翼轸手无兵器,便又问起是否需要到龙宫武器库中挑选一件称手兵器,却被张翼轸拒绝。张翼轸心知其实无影棍虽是伴他多时,他却并无多少棍法可使,一套天云剑法如今只怕也已生疏。若遇金翅鸟对战,倒还不如他的控风之术来得实在。

老龙见张翼轸淡然而立,身形淡定之间别有一股自信之意,当下也不强求,心道龙宫相比无天山虽是弱势,却是胜在人多势众。在众多水族层层保护之中,翼轸定也无虞。如此一想也是心中大安,这才说道:“如此,翼轸、倾颖,且随我一起出海,会一会那无天山一众人等,看看他们如何在我东海之上放肆嚣张!”

第三卷 如梦令 第四十一章 - ~力战戴戠,无风怎可生浪~

老龙此言一出,身形忽的气势一涨,猛然间犹如拨高了数十丈,令人须得仰视才见。张翼轸也是暗暗赞叹,不愧为东海之主,虽是平时不动声色,若是真的声威显露,端的也是一方之王,气势凌人!

老龙当前领路,张翼轸和倾颖紧随其后,也不见老龙身形晃动,只见他只是高抬脚轻迈步,犹如闲庭信步,一步迈出,四周海水如众星捧月般将老龙身形托起,一眨眼,便在百丈之外。

张翼轸看在眼里,心神一动,心道虽说龙族只是御水,远不如风伯控风和土伯操土可与风土同源,但似倾东这般心到意到,几乎人水一体的御水之道,只怕也是参悟了天地元力的本源之力才得以如此得心应手。张翼轸也是施展御水之术,拼出全力,才堪堪跟在老龙身后百丈。回头一看,却见倾颖一脸笑意轻松自若地离他不过一丈之遥,宛如凌波仙子。

不愧为天生水族,张翼轸不禁感叹,虽说并非天地灵兽,龙族的御水本领只怕也是天下无双。心中略一思忖,便在前行之际也不闲着,细细感应老龙御水之时,其周身海水跳跃之间,犹如一朵朵欢快的云朵,围绕倾东转个不停。

走不多时,张翼轸忽然脑中一亮,忽有所悟。一众水族也好龙族也罢,虽非由水形成,却也是从水中所生所长,即便达不到水我一体,却也如凡人生于陆上,如同时刻呼吸空气而心无所念。若将御水之道运用到极致,犹如平常呼吸一般无须起心动念便可运用自如,只怕与由万水而生的天地灵兽得记忆传承的控水之术也不差多少。

张翼轸心中大喜,便放开神识,与前方倾东行经之处的海水合二为一,细细体会这些被倾东操纵的海水之中所留存的灵性。只是张翼轸感应了半晌,却只觉倾东所经之处的海水与其余海水并无不同之处,并无法力波动,也无神力外溢,既然全无不同,为何这些海水纷纷犹如被灵性牵引一般,前仆后继地将倾东推向前去,且疾如闪电?

张翼轸自是心中不甘,脚下不停,闭目凝神,只留神识外放,以感应倾东经过之处飞舞的海水御水前行。眼睛一闭,张翼轸只觉神识一片清明,感应到四处欢快跳动的海水如同一个个有生命的浪花一般,充满了快乐愉悦的灵性,只是这股灵性一闪即逝,且极其微弱,若不细心察觉断然感应不到。

灵性本是无知无觉的,从何而来愉悦兴奋的情绪?如此一想,张翼轸儿猛然间心神一震,莫非真是如此?正要喜形于色心中大悟之时,忽觉身上一轻,周身一片肃杀之意。急忙睁眼一看,却原来已经来到海上!

但见眼前百丈之外,一片金光闪耀,密密麻麻只怕不下千人,个个威风凛凛,当前一站,直如天兵天将下凡,声势浩大,夺人心魄。

众人四散分开站列,中间之处,有一处旗帜迎风飘展,更有宽大无比的幢幡飘飞空中。下有一人,凌空坐在一把金椅之上,宽额方脸,不怒自威,正是无天山的金王戴风!

再看天上有几只长约百丈的金翅鸟现出真身,在空中盘旋不停,鸣叫声声,声音清洌阴冷,令人心神不宁。

如此阵势当真是大兵压境,看来戴风也是爱女心切,不达目的只怕誓不罢休!

张翼轸只一露面,忽听一人高喊一声:“张翼轸,你害死婵儿,夺我倾颖,我戴戠与你不共戴天!”

话音未落,张翼轸只觉耳边传来呼呼风声,犹如万马齐鸣,摄人心魄,眼前一花,戴戠已然现身眼前,只见戴戠目露凶光,昊天斧高高扬起,二话不说,当头一斧劈下!

张翼轸手无寸铁,见昊天斧金光大盛,情知此斧必是一件法宝,当下也不敢力敌,隐水诀瞬间施展,向左一侧,须臾之间便躲开数丈之遥。

戴戠自是清楚也不会一斧就将张翼轸劈下,却也未曾料到在他看来不是他三招之敌的凡间小子竟是踏波而行,且迅疾如电,一闪之下丝毫不亚于龙族的御水之快,不由微微一愣。随即心思一闪,便又想到定是那张翼轸与倾颖日夜相伴,如此才习得如此娴熟的龙宫御水之法,又想起方才张翼轸和倾颖一前一后出水,神态之间甚是亲密,戴戠更是怒火中烧。

戴戠也不顾忌龙宫众人在场,也不理会戴风的怒喝,站立原地不动,身形晃了三晃,手中昊天斧猛然涨大数倍,犹如磨盘大小,金光乱闪间,且嗡嗡直响,正是将昊天斧催动到极致之象。戴戠凶相毕露,一扬手,昊天斧脱手而出,快疾如箭般朝张翼轸直直劈去!

如此巨大的昊天斧脱手而出,飞在空中,却无一丝声响,令人不免心悚,更觉诡异无比。戴戠离张翼轸不过数丈之遥,昊天斧一经脱手,不过眨眼之间便飞临张翼轸头顶之上。

被戴戠如此逼迫,招招致命,张翼轸也不免心生怒意!虽是手中并无无影棍傍身,但如今修为大涨又经历过天雷和阴风的张翼轸早非当日那个懵懂少年,是以他神识外放,心神内敛,双手向前一伸,动念之间一股微弱细小的天地元风便自手中生成,虽是相比昊天斧的巨大来说,这缕天地元风远不如其上一道光芒,但深知金翅鸟御风之术的张翼轸却是心中了然,右手一挥,这缕天地元风向上一飞,堪堪迎上了飞临头顶已不足三尺的昊天斧!

龙宫一众见张翼轸徒手空拳,竟是伸手间似乎要将昊天斧抓在手中,所有人等都是心惊肉跳,无不猜测只怕接下来张翼轸便会血溅当场,被昊天斧一劈为二。眼见倾颖公主心爱之人即将惨死,龙宫众人都难压心中怒火,个个剑拔弩张,只等龙王一声令下,便与无天山拼个鱼死网破。

便连戴风也是惊得长身而起,大叫一声:“不可!”

戴风此来虽是率兵而来,气势汹汹,却也只是存心要借机向龙宫施压,同时也让张翼轸看个明白,知道无天山用心之强,决不会轻易罢休,借以逼迫张翼轸如实说出戴婵儿之事。戴风虽是爱女如命,却也不敢轻言战事,毕竟如今天帝威严正隆,若是治下私自开战,天帝震怒,戴风自知难以收场。是以将领大兵压境。不为血战,只为威压。

不料戴戠却是怒火中烧再加妒意正盛,出手之际招招致命,欲致张翼轸于死地。令戴风大为恼火,暗骂戴戠笨蛋,有头无脑。若将张翼轸一斧杀死,得罪了三元宫不说,戴婵儿下落又从何得知?是以戴风大喝一声,开口制止。站起身来定睛一看,却发觉为时已晚!

昊天斧本是一名飞仙炼制的法宝,偶然之下赠予戴风。戴风爱惜戴戠,才将昊天斧送与戴戠。戴戠对昊天斧甚是喜爱,日夜随身不离左右,是以也与他心意相通,施展起来得心应手,如臂使指。一斧飞出,虽是不在手中,却是仍能清楚感应到昊天斧挟带可破石裂山的威势。呼吸之间便临近张翼轸的头顶。

眼见便要将张翼轸劈于斧下。戴戠却见张翼轸右手一扬,竟是伸手朝昊天斧抓去。多少还有些担心张翼轸是否会有法宝护身,将他的昊天斧拦下,却见他竟是空手相迎,戴戠心中暗暗讥笑,张翼轸,你如此自不量力,莫要怪我出手狠毒,可是你自取灭亡!

戴戠正瞪大眼睛,看到张翼轸如何被他一斧劈成两截,好大慰生平,不但报了夺妻之恨,更是也替婵儿一偿夙愿,不料正当他满心期待张翼轸惨死之时,忽然心生不祥之感,仿佛蓦然间有人在背后向他猛击一掌,只觉胸口一阵憋闷,体内神力一滞,便立时失去与昊天斧的联系!

再看张翼轸,便如伸手去捉空中飞翔的一片云朵一般,只那么轻轻一伸手,去势如风势如破竹的昊天斧便硬生生停在了张翼轸手前一尺之处!来势如电,停势也如电……又如同戴戠只是和张翼轸玩耍,将昊天斧故意扔到张翼轸手中一样。

昊天斧停在半空,张翼轸右手只向前轻轻一探,便将昊天斧取在手中,天地元风只围绕昊天斧迅速一绕,便立时将它和戴戠之间的感应切断。张翼轸持斧在手,淡然一笑,说道:“戴戠,你身为神人,却不守诺,无疑自贬神人身份!”

戴戠心中惊骇万分,这昊天斧跟随他多年,与他心意相通,旁人莫说拿在手中玩耍,便是不经允许近前三尺之处也是不可。这张翼轸不但拿斧在手,还随意摆弄几下,犹如小孩摆弄一个风车一般,且昊天斧不管他如何暗中呼唤,却是丝毫不见回应,怎不让戴戠直惊得魂飞天外!

刚刚还担心张翼轸被戴戠一斧劈死的戴风惊得长身站起,喝了一声之后,见张翼轸安然无恙,心中大安,不由浑身一松,随即坐下。方一坐下,忽然醒悟过来,惊得又呼地站起,一脸难以置信看着眼前那个身形并不高大却手持巨斧的少年,心中大为震憾:这张翼轸得了何等际遇,竟是忽然间有了此等莫测的神通!

戴风虽是初见张翼轸,却也早就听说张翼轸不过是三元宫一名普通的二代弟子,修为不过入境,离人仙之境尚远,如今不过一年不见,竟是突然之间如此法力高强,怎不让戴风惊诧难信!

方才张翼轸初一现身,戴戠便如疯如痴杀将过去,戴风一惊之下并未仔细查看张翼轸。眼见他如此轻松将戴戠的昊天斧拿在手中,心中莫名难安,略一感应不禁大惊失色:眼前这个不及弱冠的少年修为已是地仙之境!

这怎么可能?

戴风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若是眼前这个少年修为已然晋身地仙之境,虽是地仙,却也上应天庭,说不得日后修为突破,晋身飞仙也不在话下。若真是如此,与其结敌对无天山来说有害无益,且近来四处打探戴婵儿消息的金翅鸟接二连三地失踪,戴风虽未明确向属下言明,但他却心中清楚得很,只怕魔门中人高人已出,失踪的金翅鸟定然是被捉去炼化如意宝珠了。

以目前形势,莫说与龙宫全面为敌,便是中土道门的大小道观也最好不要得罪,以免节外生枝。是以戴风此次虽是气势汹汹而来,打内心深处却从未想到要与龙宫血战一场,否则戴婵儿失踪已久,若要真打,早就打过多次了。

戴风这般一想不由大为头疼,正琢磨着如何收场之际,场中形势又是大变。

戴戠被张翼轸收去昊天斧,正疑惑难堪之时,又听张翼轸开口质问,顿时一愣,问道:“我于你何诺之有?”

张翼轸情知戴戠此人生性粗直,只怕已然忘记了当日在渭水宫之言,当即说道:“神人一诺,一诺千金!婵儿正是因为金错刀之诺,才陪我前往东海。而你戴戠,当日在渭水宫中亲口许诺欠我一个人情,若是日后我有求于你,除非伤及性命,断无不应之理。今日只一照面,你一言不发便要置我于死地,莫非便是故意食言,只要我一身死,就是死无对证,对么?”

此言一出,戴戠顿时忆起当日之事,一眼看去,正见倾颖一脸鄙夷之色,轻轻摇头,不免立时面红耳赤,吞吞吐吐说道:“这……确有此事,我不过是一时心急,再加上时日已久,故而忘记,倒也不是不守信诺。”

“如此甚好,我眼下正好有一事相求,还请戴兄照办!”张翼轸却不过多追究戴戠遗忘之过,当即晒然一笑,仍是礼数周到地说道。

戴戠一时尴尬无比,却又生性自傲,偏偏不好说些什么,只好红着脸点点头。

金翅鸟及龙宫一众见二人对答之间,竟还有如此一件旧事牵出,让戴戠这位无天山的太子窘迫异常,无话可说,直让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二人之间曾经发生过何事。

张翼轸好整以暇,手中巨斧扔来扔去,犹如小孩玩物一般,直看得戴戠妒火中烧,却偏偏又发作不得。张翼轸在海面踏波而行,一连走了数圈,直待戴戠耐心尽失,正要开口相问之时,却听张翼轸呵呵一笑,说道:

“此事说来也是简单,话说无风不起浪,略过先前你意图置我于死地不提,戴戠,无天山率众来此,显是没有将龙宫放在眼中,且无天山与龙宫恩怨由来已久,既是你欠我一个人情,如今就借此良机,还给龙宫吧!”

第三卷 如梦令 第四十二章 - ~御水之道,一念大成之境~

张翼轸微微一顿,丝毫不理会戴戠一脸怒火却又强行压住不得发作的作态,继续说道。

“东海之大,却也有人不得再踏入一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你戴戠!此事……你可应允?”

什么……?

此言一出,无天山一众立时哗然一片,顿时有几位金翅鸟大将越众而出,便要出手将张翼轸拿下。张翼却是看也未看身后,仍是将手中巨斧挥来挥去,一脸淡然笑意看着戴戠。

戴戠脸上青红不定,双眼时而通红,时而清彻,显是心中矛盾之极,左右不是。如是等了半晌,戴戠猛一咬牙关,坚定说道:“张翼轸,若是我不答应,你还有何事要求?”

张翼轸轻轻摇头,说道:“若不答应,还有一个条件,只怕你更不舍得。你我二人还可在此大战一场,若是你取胜,自然你我之间的承诺一笔勾消。若是我再得胜,你还和方才我所言一样,永不踏入东海一步,但我既然胜了,这巨斧便归我所有,到时你若是反悔也是无用,想必我说了你也相信,举手之间,我便可让这巨斧之内的风性悉数消除,若再以水性注入,只怕你用毕生之功也再难与此巨斧通灵!”

戴戠堂堂神人,何曾受过此等威胁,当即勃然大怒,双手一伸,说道:“我戴戠愿与你一战,即便被你打死,也不受你之辱!”

张翼轸平静如初,将巨斧负于身后,说道:“戴戠,你可是想好了?若是真的动手,就再无反悔的可能。也是,方才你展翅之间差点将龙宫翻转,当真是威风得很!”

张翼轸一出海面便已猜到惊天之风应是戴戠所为,又恼他举手之间招招要致他于死地,一时想起先前之诺。正好拿来摆在众人面前,也好给戴戠套上枷锁,令他再无翻悔的可能。

倾颖见张翼轸淡定自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由心中掠过阵阵惊喜。不成想一年不见,翼轸不但修为增长,心性也更是淡然自定,且举止言谈更显自信成熟,显是修为与心性同时并进。

倾东和倾长也是相视一眼,均是目露惊喜,面带微笑。方才二人见戴戠其势迅猛,只当翼轸就会丧命于戴戠巨斧之下,正要飞身相救,却见翼轸举手之间竟将戴戠的成名兵器昊天斧捉在手中,直惊得二人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即便地仙,与一般金翅鸟相比不过伯仲之间,以戴戠之修为,可抵一位数百年修为的地仙。翼轸不过初晋地仙,断然不是戴戠的对手。谁知只是一个照面,胜负已分,戴戠这名令所有龙族都听之心寒的金翅鸟大将,却被一名少年举手间击败,且此名少年正是倾颖公主地心上之人,怎不令倾东连同所有龙宫水族欣喜万分。

自然众人却是不知。张翼轸如此轻易夺下戴戠的昊天斧倒也未非法力多么高强,却是正好习得的控风之术正比金翅鸟御风之术高上许多。是以凡是金翅鸟以风力操纵的神通,在张翼轸身上便全然无用,虽是他远不如风伯控风之精纯,但重返世间之后一步迈入地仙之境,与天地之间的感应更是较之以前灵敏许多,是以控风之术也得以进步不少。再加上金翅鸟一众并不知其中之秘,是故张翼轸才在应对之时轻松自如。

“张翼轸,你休得猖狂,不过是一名小小地仙,却如此欺人太甚,让我戴蛸子再会你一会!”

正是戴蛸子见戴戠被张翼轸逼迫之下,骑虎难下,再加上上次被张翼轸挥落水中,心中怒气未消,这才越众而出,手中金爪一扬,凶狠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