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更不迟疑,不管是否有用,心意大开之际,数道风水相应地元力剑迅捷飞出,分别直取空中分为两片地紫金钹。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不过令张翼轸失望的是,数道元力剑飞到空中,在离紫金钹不到一丈之处,便如泥牛入海,悄无声息消失不见,连一丝激荡也不曾看见!

好在数道火剑瞬间逼近常子谨身前,常子谨正全力催动紫金钹,只因此法宝虽然威力无比,不过若要施展起来倒也颇费仙力。他也未曾料到张翼轸竟是深知紫金钹运用之法,只微一慌乱便镇静下来,居然还能乘机反击。一时猝不及防之下被火剑逼得急急跳蹿,险些被火烧眉毛,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好不容易扑灭火剑。却也是弄得灰头灰脸,无比狼狈!

倾颖被常子谨引发咫尺天涯的天地神通,远远弃置一边,虽然相隔遥远,却又如同近在眼前一般看得真真切切,虽然心急如焚,却只能远离场中,无奈旁观。无意中听过紫金钹威力的倾颖情知若是张翼轸被吸入钹中,必定魂飞魄散,也是吓得肝胆欲裂,有心助张翼轸一臂之力,却奈何无法突破咫尺天涯的神通,若是只凭飞空之能,怕是飞上数十个时辰也无法近前。

倾颖又急又怕,几乎站立不稳,便要晕厥在地!

再说常子谨被张翼轸天命之火逼迫之下,又是折损了不少仙力,更是恼羞成怒,当下也顾不上浑身伤势,大喝一声:“紫金钹,收天魔,乱其心,毁其神。炼仙人,也亦然,善恶道,皆灭断!”

蓦然,紫金钹光柱扩展到一丈粗细,张翼轸置身其中,只觉全身猛然收紧,如同十万大山压身,浑身骨骼噼啪作响,直欲被压得粉碎。若无流光飞舞护身,只怕在紫金钹的重压之下,已经心意松懈,当场认输了。

一时巨痛难忍,却又听到耳边一声大喊:“张翼轸何在?”

正在开口回答,脑中灵光闪现,想到罗远公所说之话,情知若一回答必定被吸入钹中,话到嘴边又生生咽回,紧咬牙关却不说话,心道紫金钹端的厉害,若是死不开口,再守得神智清明,看常子谨又能如何?难不成他会拼了耗尽仙力,一直与他硬拼到底?

心思翻转间,随即哈哈大笑,说道:“常子谨何在?哈哈,我二人便如此硬撑下去,看谁最先气力全失,谁便输了。”

其实以常子谨之能,若是正面与张翼轸对抗,以他的飞仙神通,不出一时三刻定会将张翼轸拿下。尽管张翼轸有流光飞舞,毕竟他只是地仙修为,不敌常子谨三次攻击便会溃散。不过常子谨被张翼轸可以突破咫尺天涯的天地神通所震惊,又被他以天命之火将他逼得一时慌乱大为意动,不免暗中揣测张翼轸不定身负多少不世法宝,也是惧怕天命之火传闻之中的骇人威力,所以下定决心以紫金钹将张翼轸收服,从而将其炼化。

不料张翼轸竟也知晓紫金钹运用之秘,被他喝破名字,竟不作答,倒让常子谨震惊之余更是气极败坏,不想张翼轸不过是一名区区地仙,被他凭借天地之威围困于此,争斗半晌却没有占据上风,怎不让常子谨心生沮丧之感!

先前只当张翼轸瞎打误撞堪破咫尺天涯地奥妙所在,闯入此间,既然来此,在他看来犹如瓮中之鳖,还不是任由他捉弄于股掌之间?不料张翼轸不知为何竟能不受此地的天地远近的神通所制,突破远近界限锁定他的气机,以天命之火将他护体仙气减弱少许。这还不算,关键之处在于张翼轸身负飞仙法宝,偏偏可以克制他的禁锢术,如此一来,常子谨赖以轻松应对的两大依仗全告无效,也一时令他不免隐隐担忧。

待其后惊见张翼轸控风控水控土之术全数施展开来,更令常子谨大惊之余心中猛然惊醒,想到此来东海之前,无根海之主王文上暗中叮嘱之事,虽然有人相托莫要伤及张翼轸性命,不过王文上之言却让常子谨将那人之话抛到脑外,当下不管不顾掷出紫金钹,管他有何后果,先将张翼轸杀了再说!

谁知张翼轸非但身负无数宝物,竟也清楚紫金钹之秘,更是凭借护体法宝与紫金钹的吸力相抗,更令常子谨震怒之下,心中愤愤不平,张翼轸以地仙之体,可得如此不凡修为,并与他抗衡如此之久,还不是因为传闻之中张翼轸身在方丈仙山的亲生父母所致!

常子谨心中恨意高涨,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一边全力催动紫金钹的吸附消融之力,一边思忖如何可得妙法令张翼轸心神失守,也好被紫金钹吸入炼化,眼光一扫之间,看到远处一脸焦急地倾颖,心生一计。

“张翼轸,你我二人就此僵持不下,恐怕一时三刻也难以分出胜负,不如这样,你便放弃抵抗被我炼化,我可保倾颖安然无恙,也不再寻东海麻烦,你意下如何?”

张翼轸以全身灵力维持流光飞舞与紫金钹抗衡,再难分出心意锁定常子谨所在,向他激发万火之精,眼下也只是强行支撑而已。不过张翼轸心下明白,常子谨目前也拿他无可奈何,只等他心神失守,才可乘机将他收入紫金钹之中,是以也是不甘示弱,晒然一笑,说道:“鹿死谁手还不一定,说不定稍后我硬挺过去,你却是仙力耗尽,被我一剑斩杀也未可知。我这声风剑的天命之火可灭飞仙之体,想必你心里也是清楚得很。”

“张翼轸,你也不要嘴硬,真当我拿你无法不成?”常子谨脸色一变,一脸肃然杀意,右手遥遥一指倾颖,说道,“倾颖生得倒也貌美不亚于九天仙女,虽然我也是怜香惜玉之人,不过为了杀人,倒也不怕先将倾颖杀死。我却不信,倾颖一死,你还能心神稳固,安稳如山么?”

张翼轸也是脸色无比阴寒,冷冷说道:“也不怕阁下知道,我既然来此,也是存了必死之心。若你将倾颖杀死,我也自有办法与你同归于尽,令你魂飞魄散,从此消散于天地之间,你可相信?”

第五卷 小重山 第五十七章 - ~神通无边无所限~

常子谨自是不信,右手手指一屈,倾颖顿时被全身束缚当场,随即常子谨动念间便将倾颖拉近到身前,手中短剑抵在倾颖脖间,傲然说道:“如何,张翼轸,你还敢再口出狂言么?”

张翼轸却是明白,不管如何今日都难逃一死,不免凄然一笑,对倾颖说道:“倾颖,你我相识相知一场,本以为可以做一对神仙伴侣,从此四海遨游,长相厮守,不料时不我与,天不作美,我二人却被人强行拆散。其实我知你心意,便是要牺牲自己性命,也要保我周全和东海平安。你却不知,既然常子谨敢明目张胆到东海抢人,自然有恃无恐,如此上仙却行强抢神女之事,自然更不会信守承诺。既然我追你到此,自然存了必死之心,我无法将你救出,却自有法子与常子谨同求一死,不过此法过于威猛,定会连你也一并杀你,不知倾颖可否愿意与我共赴黄泉?”

倾颖被常子谨禁制全身,动弹不得,不知是常子谨刻意为之还是仙力不济,却并无全部禁锢,还可开口说话。倾颖泪流满面,却是喜极而泣,说道:“翼轸知我心意,倾颖死而无憾。翼轸尽管作法便是,便将我三人一起杀死!你我黄泉之下相会,也好过被常子谨污我清白!”

张翼轸见倾颖心意已决,也是慨然说道:“好,既如此,常子谨,今日能得你这名堂堂飞仙陪我二人同死,也算死得其所,倒也值得,哈哈……”

早在张翼轸被紫金钹定在当场之中,心中便闪过必死之念,想到在未名天死绝地之时,玄真子前辈所说,死绝之气若是与体内灵力相交,定会引发巨烈反应,爆体身亡。张翼轸自知死绝之气的威力。以他目前的修为,若是将体内隐含的死绝之气全数放出,与此间无比浓郁的天地元气混合,只怕整个咫尺天涯也会毁于一旦,三人身处其中,定是无一幸免。

张翼轸说到做到。当即心意沉入体内,暗中催动中脉之法。自出得未名天以后,一直以来在中土世间奔走不停,玄真子前辈所传授的化解中脉之法,一时忘记且并未暗中将中脉炼化,不料留至今天,竟有大用,也令张翼轸感慨不止。

见张翼轸说话之间毅然坚决,倾颖也是一脸决绝之意。常子谨一时心慌,心中猜测或许张翼轸确有威力巨大的法宝也不得而知,看二人模样。却也是将生死置之度外,若真要葬身于此,常子谨却是万万不肯,当即也不迟疑,瞬间后退数里之外,喝道:“张翼轸,且慢……”

张翼轸已然催动中脉之中的死绝之气,脸上黑气闪过,浑身气势一收。体内中脉的死绝之气眼见便要逸出中脉,与体内灵力相交。常子谨也瞧出事情不妙,急忙催动咫尺天涯的神通,一直远离张翼轸数十万里之遥,连紫金钹也不及收回,同时惊叫出声:“张翼轸,切莫做此等傻事,有事好商量……”

只是为时已晚,张翼轸却是心如死灰。悍然之间不顾一切正要全力催动死绝之气,哪怕落得神魂俱灭的下场,也要将常子谨杀死之时,蓦然间耳边听得一声娇斥响起:“主人师兄不要害怕,画儿前来助你!”

画儿……她怎会前来此处?

张翼轸悚然心惊,暗道不好,他与倾颖生死相依,一同死去并无不可,同时杀死常子谨,也算赚头。画儿却是不同,万万不可一同陪他丧命于此。

万分危急之时,张翼轸只得大喝一声,强行逆转中脉之中死绝之气地逸出之势,生生将只差一丝便要从中脉之中汇入体内的死绝之气压制回去!只是方才存了必死之念,并无留下后路,是以张翼轸只觉中脉一阵紊乱,险些失控。再难被他平稳地隐藏于体内,而中脉之中地死绝之气也一改先前地温顺之意,一时狂乱无比,硬生生在中脉之中暴乱一番,将中脉拉扯得差点断裂。

张翼轸拼了全身力气,好不容易才将体内地中脉稳住,将死绝之气重新理顺,刚刚回神过来。定睛一看,却见画儿飘荡之间从他身旁掠过,回头嫣然一笑。却是说道:“主人师兄,画儿今日要大展神通,将眼前恶人拿下!”

张翼轸想要拦下画儿却是不能,全身仍被紫金钹定在当场,动弹不得,只好急得大喊:“画儿不可,此人乃是飞仙,莫要前去送死!”

画儿也不回头,声音远远传来,飘渺不定,似近还远:“主人师兄不必担忧,画儿跟随主人师兄以来,一直承蒙主人师兄关爱有加,却从未帮过主人师兄什么。今日即便画儿身死,也要将恶人打败!”

常子谨初见画儿现身,未及多想,便见张翼轸又强行收回法术,脸色恢复正常,一时大为宽心。静心一想,忽然间脸色大变,才意识到眼前女子竟是悄无声息来到咫尺天涯之中,以他飞仙之能,竟未发觉是何时现身于眼前!

更让常子谨难以置信的是,他已经发动天地神通,远离张翼轸不下数十万里之遥。眼前女子刚刚还与张翼轸擦肩而过,眨眼间却是逼近他身前数十丈之外,无视此地任何天地限制,数十万里之遥一步跨越,比起他尚须催动法术才可转化咫尺和天涯相比。如此任意往来的神通,显然高了不止一筹!

即便是天仙来此,若无咫尺天涯的转化法术,若无天地宝物,只凭天仙神通与天地神通抗衡,也是难以为继,不是天地之威之敌。

如此小小女子,修为不高,年纪不大,却有堪破天地限制之能,究竟她是何人这般神通无限?

只此一想,顿时令常子谨惊恐万分,再看眼前这个眉眼如画美如九天仙女的女子,只觉犹如面对传闻中的九天玄女,直令常子谨万念俱灰,只想远远逃离此地,再难生起一丝反抗之意。

画儿却淡然站定,素手一指常子谨,说道:“坏人报上名来,也好让我将你杀死之后,好为你记上一笔!”

常子谨一时愕然,见画儿虽然堪破天地之威,却举止说话犹如孩童,暗中感应一番,心中长舒一口气,原来来人却是木石化形!

传闻中木石化形各各不同,各有异禀,或可自由穿梭阴阳之间,或可自由来往天地之上,或可无视天地之威和所有结界、禁制,眼前来人应该不过是身负天生可无视天地限制的木石化形。却将他吓得魂飞天外,不免心中愠怒,微一定神。傲然答道:

“在下常子谨,不知你是何人?不过是小小木石化形,能否长存于天地之间还不得而知,却口出狂言要杀死飞仙……倒也难怪,木石化形怎知天高地厚,若要详细论之,木石化形可以归为精灵一类,与妖物相同,本不应存在于天地之间,理应被天雷击杀才是。”

常子谨借此长篇大论,一是恐吓画儿,二是为自己壮胆,好恢复自信,不料画儿听了却是“噗哧”一乐,笑道:“我名画儿,你这人倒也无聊,怎的废话连篇?木石化形是否存于天地之间,你说了不算,天帝说了也是不算,无人可管也无人该管……我怎么也与你说起无用之事来,既然你想杀我主人师兄,我便杀了你,省得你日后再为难主人师兄,让他心生不快!”

画儿说完,双手开合之间,无数星光从手中逸出,也不见满天星光闪现,便如无数萤火虫汇聚在常子谨四周一般,星光闪烁,形成一道方圆数十丈的星网,将常子谨围在其中。

常子谨也不慌乱,既然断定画儿身为木石化形,以他推断,画儿定无可以将他围困的本领,更无将他杀死之能。只因木石化形禀承天地灵气所生,虽有一些不可思议的神通,不过并无多少威力可言,自保尚不足,何况用来杀人?是以常子谨只当画儿生性单纯,不知飞仙之能信口开河之说,也并未在意画儿地星网将他团团围住。

“……画儿,若你识趣,最好速速离去,我见你修成人形不易,不忍将你毁去。你自行离去无妨,我不伤你性命,不过张翼轸和倾颖二人却是不可放过,你可有话说?”

常子谨方才耗费不少仙力,正好借此恢复一二,怎会放弃如此良机,便假装劝导画儿。

画儿歪头一想,随后摇头说道:“不好,你这人倒好不知趣,还敢和我讨价还价。我本来还心中犹豫是否将你杀死,还是只将你一身仙力抹去,任由你自生自灭。不过听你所言,还是下定了决心要将你仙体毁去,神识抹杀,即便你再转世为人,也再难忆起今日之事,对你而言,生生世世再难重修为仙,也算不小的惩戒。”

常子谨闻言大吃一惊,上下打量画儿几眼,心中疑虑又起,暗道以木石化形的微末修为,就算与天地感应道交,也不过初入门径,而画儿方才所言之事,却是天仙才可对飞仙施加的惩罚,且还要凭借天福才可施展,若说画儿只是寻常的木石化形,她又从何得知此等对飞仙最大的惩治之事?

一时心中狐疑不举,正在开口问上一二,好再拖延一时半刻,待仙力恢复大半之时,也好一举得手,谁知画儿话一说完,随即口中念念有词,声音空灵而飘渺,如同来自九天之上,响彻四周,常子谨听在耳中,却觉直入脑海之中,在脑中盘旋回响,直令他神识恍惚,难生一丝抵抗之意!

紧接着,四周星光一紧,便将常子谨密密实实地包裹在其中。星网只一及身,常子谨便觉护体仙气如雪遇沸汤,顿时消融殆尽!

第五卷 小重山 第五十八章 - ~灿然星汉落九天~

自他成就飞仙以来,经历凶难无数,不管阴风还是天雷,护体仙气都可抵挡一二,即便是天仙法宝,也无法一举击破护体仙气,只因仙气得天地无上精华而成,天地之间再难有法宝可以轻易破去仙气,是以飞仙之体万物难伤,绝非虚言。

先前张翼轸的天命之火将他的护体仙气消耗少许,也是因为天命之火得自天命而成,本身便由天地之间至强之力提纯而得,且有天命可借,饶是如此,也只是与他的护体仙气纠缠一番方才双双消融而灭,且他并未全力施展护体仙气,是以相比之下,他还是占了上风。

自然常子谨并不知晓的是,张翼轸的天命之火更得了万株强木的木髓之助,否则以张翼轸的地仙修为和初步的控火之术,即便全力催动天命之火也难伤飞仙分毫。

这些暂且不提,常子谨也更是清楚,即便天仙全力相拼之下,也无可能一击之下便将他的护体仙气全数消融殆尽。只因天仙仙力也与飞仙相同,不过更多了天命相助而已。

画儿不过是寻常木石化形,举手间施放的星网也不知是何物,竟有如此威力,一触之下竟能将护体仙气全数破去,护体仙气一去,飞仙仙体更非星网之敌。虽说飞仙仙体万物难伤,不过是相对而言,寻常宝物的攻击或许无效,不过如星网这般可以轻易消融护体仙气的法术,常子谨却是心中清楚,星网只要及身,他的飞仙仙体定会荡然无存!

一时心中大骇,仙体一失,成为灵体,或被眼前之人举手间消散于天地之间,万劫不复,即便侥幸逃走。天帝也不许飞仙灵体存在,强行打入轮回,历经千千辛万苦修到的飞仙之境就此失去!

常子谨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直让他止不住的全身颤抖,忙惊叫出声:“画儿饶命!”

当下哪里还顾及身份和颜面,性命攸关,面如死灰地向画儿开口求饶。

画儿尚未有所表示,便听身后张翼轸急切的声音远远传来:“画儿不可伤他性命,我有要事问他!”

张翼轸此话一出,画儿微微一怔,似乎犹豫一下,终于住手,手指轻抬,星网又稍稍远离常子谨身外一尺,却仍是将他牢牢围困其中。

常子谨惊魂未定。正要开口说话。却见画儿脸色一沉。阴冷如冰地说道:“稍后一切听我主人师兄吩咐。有问必答。如若不然。取你性命不过举手之劳。”

常子点头应下:“在下不敢,定当如实相告。”

二人飞身来到张翼轸身前,见张翼轸仍在紫金钹地光柱之中苦苦支撑。画儿说道:“还不收了紫金钹,放了我主人师兄!”

常子谨却是一脸苦笑。无奈地答道:“实不相瞒,这紫金钹乃是我暗中从无根海之主王文上手中偷来地,只知施放之法,并不清楚如何收回!”

什么?张翼轸顿时愣住,又气又急,忙道:“怎会有你这等偷鸡摸狗的飞仙?偷个紫金钹,不会运用也敢放出。你还是真是……”

见张翼轸生气,常子谨忙讨好地解释说道:“张兄恕罪,不偷学到收回之法,是我地过错!不过这紫金钹也是自有灵性的宝物。若是收取魔人,是不死不休,若是收取仙人,只要能捱得一个时辰,紫金钹便是自行放弃,不再收取。眼下已然过了半个时辰有余。张兄便辛苦一二,再撑上半个时辰,自会一切无忧!”

张翼轸啼笑皆非,他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若要再坚持半个时辰也并非不能,只是怕是要竭尽全力累个半死才行。当下也顾不上再责怪常子谨,说道:“那好,就先放了倾颖再说……”

常子谨哪敢不听,忙动念间将倾颖禁锢术化解。倾颖一得自由之身,急急来到张翼轸面前,先是冲画儿微一点头,随即定神凝视被困在当场的张翼轸,哽咽说道:“翼轸,由我一人受罪便可,你又何必非要救我?我意已决,一到无根海便以死明志,想必当着诸多飞仙之面死去,常子谨也会觉得颜面无光,不会因此再下凡为难东海龙宫……你却又为何非要前来送死?”

张翼轸晒然一笑,强忍身上巨痛,却是说道:“我与婵儿定亲,再与倾颖同死,倒也是一件雅事!”

倾颖又哭又笑,怪道:“如今这般模样,还要打趣说笑,当真也是难为你了……”

张翼轸唯恐倾颖越说越是担忧,忙示意倾颖稍事休息,转头问常子谨道:“先前听你所言,竟是一语道破我的身世来历,常子谨,你可是认得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常子谨不敢怠慢,忙点头答道:“自然认识,非但认识,我与令尊还有一些过节……不过若是翼轸饶我不死,以前之事一笔勾销,绝不敢再去追究。”

张翼轸一听之下心神激荡,追寻良久地亲生父母之谜眼见便有着落,怎不欣喜若狂。谁知心中喜悦之意刚起,猛然间只觉全身一紧,身形几乎要拨地而起,情知不妙,忙定神收心,才又堪堪稳住身形。

常子谨见状,忙讨好地说道:“翼轸千万不要慌乱,否则心神失守,被紫金钹吸入便绝无生还的可能……怪我,怪我!”

见倾颖眼神凛厉,画儿面沉如水,常子谨自知话多,忙低下头去,不敢大声说话。

张翼轸却顾不上与他计较这些,心中挂牵亲生父母之事,暗中调息片刻,恢复清明,又问:“常子谨,你且快快说出我的亲生父母究竟何人?”

常子谨微一迟疑,吞吐说道:“若我说出,还请翼轸先要答应不为难我,不恼我,不杀我,我……我才敢据实相告。”

张翼轸一时气极,怒道:“堂堂飞仙怎地如此罗嗦,些许小事,说便说了,再要推托,现在便将你杀了。”

常子谨身子一滞,忙点头说道:“也罢,反正如今生死全在你等掌握之中,说便说了,怕有何用?……你的亲生父母其实便是……”

常子谨话未说完,猛然止住,双目圆盯看着画儿,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却是想起了什么,喃喃说道:“无视天地限制,手持灿然星汉,我说怎地如此神通广大,却原来你竟是……”

却见画儿冷淡一笑,双手一合,星网蓦然一收,便如无数星光没入常子谨体内,闪耀之间,便见常子谨身体顿时化解为万点星光,点点消散于天地之间!

画儿怎么会……?

张翼轸大吃一惊,正要开口质问画儿为何突下杀手,却见常子谨飞仙仙体一灭,倏忽间一团晶莹透明且无比沛然的气息自他灭身之处平空生成,正是飞仙灵体。

飞仙灵体一成,先是一时慌乱,转来转去,随后定在空中,光亮一闪一暗,犹如在思索事情的来龙去脉,猛然忆起前事,倏忽间便要远离此地,却听画儿一声冷笑,手指遥遥一指,娇喝一声:“定!”

灵体顿时犹如被无形巨手平空抓住一番,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逃脱。张翼轸见此情景,当下顾不上身处紫金钹的吸力之中,大喝一声:“画儿,还不快快住手!”

画儿却置若罔闻,并不理会张翼轸的呵斥,手指轻舒,如挽兰花,随即吐气如兰,一口青色香气由口中吹出,飘荡间便飞到灵体身边,却见青气蓦然化为一颗小球,滴溜溜一转,竟将灵体全数吸入其中,随后只听“噗”的一声,青气连同其内的灵体一起,化为一股轻烟消散于空中!

“画儿,你,你……你怎能如此?连主人师兄的话也不听了么?”张翼轸从未见过画儿这般作态,非但对他之话不听不闻,且神通大进,举手间眼睛不眨便将一名飞仙湮灭,令其魂飞魄散,直令张翼轸惊骇万分,不敢相信方才所见真是画儿亲手所为。

画儿缓缓回过头来,却是冷艳如九天之云,冰冷若万年玄冰,声音冷漠而空洞,却是说道:“张翼轸,你与画儿缘份已尽,自今日起,画儿回归本体,与你再无丝毫干系!”

说着,却见画儿手指当空一指,陡然间自天而降一道五彩光芒。光芒照在画儿身上,映照得她美伦美奂,灿然出尘,浑然不似身在世间。

张翼轸却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身在紫金钹地定力之中,无法动弹,却觉心如刀绞,只低低呼唤一声:“画儿……”便再无一句话语。

画儿也是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之意,不过一闪即逝,随后不再看上张翼轸一眼,光芒一收,画儿身形倏忽之间便随同光芒一起消失不见,只余一丝淡淡的清香四处飘散,不知最终消散到何方!

惊见此等巨变,倾颖一时震惊当场,不清楚为何画儿会突然变了性子,竟是如此神通广大却淡漠无情,而且还在转瞬之间飞离此地,不知所踪!

正呆呆不知所措之时,忽听身边张翼轸惊叫一声,急忙转身一看,不由惊吓得魂飞天外,只见张翼轸身形渐渐缩小,浑身颤抖不停,尚未僵持片刻,便倏忽一闪,便被紫金钹吸入其内!

第五卷 小重山 第五十九章 - ~一死一生一念间~

紫金钹只一收取张翼轸,便左右一合,严密无缝,再无半分光线逸出,犹如寻常的钹器一般无二。

倾颖对紫金钹之威早有耳闻,见张翼轸心神失守之下,眼见便要捱过一个时辰之际,竟是最后关头被紫金钹收入其内,当场惊吓得肝胆欲裂,直欲晕厥过去。

却正是张翼轸目睹画儿突生变故,再难稳定心神,一时心态失衡,心神懈怠之下,紫金钹顿生感应,猛然加大吸附之力,张翼轸只觉脑中轰然巨响,神智恍惚之间,便被紫金钹收取。

一入钹内,张翼轸反倒感到浑身轻松,再无吸附之力,也无束缚之感,竟是格外舒适。再看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戈壁,天色昏沉却也明亮,无日无月,无草无树,也无一丝声息,却是一处无声无息的世界。

张翼轸按捺住心中的慌乱之意,随意走动几步,并无一丝异常,心境渐渐恢复平静,不再如初入之时恐惧莫名,缓步走到一处石头之上坐定,神思渺渺,一时发愣出神。

张翼轸愣神半晌,不想如何出离此地,只是呆呆忆起和画儿自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画儿自画卷之中化形而出,与他相伴小妙境上,其后他又前往东海,不想被罗远公所害,误入未名天死绝地,一年之后才得出离。再后返回三元宫,却意外得知画儿被灵空骗走炼化,不料随后在极真观却是发觉画儿竟被吴沛掠走,险些被此厮炼化。

待救回画儿,回到龙宫之后,画儿成形而出,从此脱离画卷所制,自由来往于天地之间,随他前往海角天涯、海枯石烂、沧海桑田,以及又过南海到南山湖,又经北海而到无天山。一路追随一路相伴,直至再来东海寻找倾颖,却又发觉倾颖被人劫走。

想到此处,张翼轸怦然心惊,若说倾景尾随他前来是因为在他身上留有红袖牵之故,画儿又是从何得知此地。又如何越过一道道关卡,最终来到咫尺天涯。且方才以画儿只一飞空便近身到常子谨身前之举来看,咫尺天涯的天地神通对画儿全然无用,且画儿星网如此威力非凡,她究竟是何许人也?

似乎星网之术本是自画儿成形而出之后,便灵犀大开,自行施出。后来大战玄冥和烛龙之时,画儿也是凭借星网之术,一时将玄冥和烛龙也困住片刻。不过当时虽有惊讶,却并未深思,只当是木石化形天生之能。

谁料不知画儿何故来到此处不说。还以星网之术将飞仙常子谨束缚,这还不算,竟是冷酷无情将常子谨打得魂飞魄散,永世沉沦。星网究竟是何惊天法术,竟有如此之威,生生将万物难伤的飞仙仙体消融殆尽!若说灭掉常子谨大大出乎张翼轸意料,随后画儿如同换了一人一般,冷峻如高不可攀的星空,遥远如高居九天的神明。更是说出他与画儿缘份已尽之话,飘然而去,直令张翼轸错愕之余,万分震惊,不知画儿到底是何方神圣,本体又是何人,为何转瞬之间与以前有天壤之别,非但杀伐果断,还冷酷绝情。弹指间便让一名飞仙灰飞烟灭!

更让张翼轸感到奇怪的是,常子谨似乎不但知道他亲生父母之事,还认出画儿是谁,难道画儿急急杀掉常子谨,竟是为了杀人灭口不成?

这画儿,与他相识以来,一直当他为至亲之人,一心护他周全,一意追随他左右,却又转眼之间变成形成陌路之人,且高深莫测。怎不让张翼轸心痛难安。既为画儿的离去而心生无奈留恋,又为画儿不知因何变成此等模样而心生后怕,不知画儿在他身边埋藏如此之久,究竟是在助他还是别有用心?

也不知一人呆坐了多久,张翼轸心思飘摇间,痴想了半晌,却是越想越觉难以弄清其中地来龙去脉,更觉头疼难安。索性停下不想,起身站起,正要舒展一下筋骨,却突然觉得身上一动,有几件事物掉了出来。

定睛一看,竟是身上所带地无字天书和《金刚经》,还有其他几件零碎物品。以及烛龙临死之时相赠地逆鳞。更有一颗黑红相间的珠子引起张翼轸注意,捡起一看,正是倾景带来地珊瑚珠。

身上物品怎会掉落?张翼轸低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身上此时却是未着寸缕,他却正赤身裸体站立,身上衣物全数化为缕缕灰尘,飘飘荡荡间洒落一地!

却原来是时光飞逝,不觉物我两忘,竟是不知不觉中过去不知多少年地光阴,便连身上衣物全数风化成尘!张翼轸一时心生感叹,环顾四周,但见一片苍茫,空无一人,不禁哑然失笑。心道幸亏此地无人,否则如此形象倒还真是不雅。

俯身将遗落之物一一捡起,书还好拿一些。逆鳞大小如同铜镜,随手便夹在书中。珊瑚珠小得出奇。拿在手中唯恐滚落。想了一想,张翼轸竟是一张口便将珊瑚珠放入口中,含在嘴里。

做完这一切,猛然间心中一凛,恍然惊醒,自言自语说道:“我如今身处紫金钹之中,也不觉危险,也没有心生害怕,怎地未见天地轮回大阵发作?还有我方才迷糊之间,做事仿佛身不由己,又觉心神不定,难道眼前一切是幻境不成?或是我自心生幻……”

张翼轸细心一想,却无论如何又无法想起方才所做之事,更觉奇怪,怎地仿佛前念一起,后念即忘,恍恍惚惚,犹如失魂落魄一般。一念清醒,一念糊涂,生不知死,死不知生,张翼轸怦然心惊,莫非天地轮回大阵已然发动不成?方才呆坐不过片刻,却不知过了几千几万年,连身边衣物也化为尘埃,不正是时光飞逝,天地轮回演变的迹象么?

刚想到此处,张翼轸又猛然想起记得罗远公所说,天地轮回大阵发作之前,先是发作一个幻阵。此幻阵变化万千,直指一人一生之中最为难堪最为难忘或是最追悔莫及之事,正是心劫。为何未见直指心劫的幻阵发作,天地轮回大阵已然悄然启动?

正疑惑时,张翼轸忽见眼前人影一闪,却是一人平空现身,来到眼前,顿时惊了张翼轸一跳。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来人不是别人,竟是青丘!

张翼轸顿时又惊又喜,忙问:“青丘,你从何而来,莫非也被紫金钹吸入不成?”

青丘一脸从容之色,肃容说道:“张翼轸,我从该来之处而来,要到该去之处而去,不想正好与你相遇,也算巧合。不知你所提紫金钹为何物,此地乃是海枯石烂之所,哪里有什么紫金钹!”

海枯石烂?名字怎么这般熟悉?张翼轸静心一想,蓦然想起海枯石烂不正是烛龙藏身之处么,不是刚刚被吸入紫金钹之中,怎地青丘却说是身在海枯石烂?

当下定睛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只见四周处处是干裂的土地和风干的石头,地面鸿沟宽约数丈,石头烂如碎泥,不是海枯石烂又是哪里!

再看身上,完好如初,衣物全在,不再是赤身裸体的尴尬形象,心中稍安,微一愣神,不及思索为何突然之间又置身海枯石烂,又问眼前的青丘说道:“青丘,当日在南山湖一别,甚是担忧你的安危,如今见你安然无事,我也大为心安。不知你可否将化身收服,可是又想起了什么?”

青丘不冷不热地笑了一笑,说道:“张翼轸,你倒会装腔作势,明明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却还装得如此关心我,也难得你有心,竟还记得我的化身之事……也不怕让你知道,哪里有真身化身的区别,真身便是化身,化身则又是真身,本是一分为二,源自同体,不过是人心之中正面与反面的对照罢了,哈哈,哪里能分得清清楚楚!”

说完,青丘脸色一冷,却又说道:“还不快快将我神识之中的禁制去除,否则今日我饶你不得,定将你一杖击杀于此。”一扬手,死生绿玉杖拿在手中,不是一端翠绿一端枯死,而是通体漆黑,笼罩一层如黑烟一般的轻雾。

张翼轸一时震惊,忙后退一步,惊道:“你是化身青丘?”

青丘听了却大怒,喝道:“早就说了,哪有真身化身之分,你这蠢笨之人,怎么如此呆笨?活在世间也是浪费,不如一死百了地好。”

紧接着,青丘身形一晃,“呼”的一声绿玉杖便当头打下。

若无真身化身之分,便无真相幻境之分。方才明明身在紫金钹中,却转瞬之间来到海枯石烂,定是自心生幻。眼前青丘说不得也是虚幻,当不得真。若是与他对打,便是与自己内心争斗,打来打去不管是自己打伤青丘,还是青丘击伤自己,实际上都是伤及自身。

张翼轸想通此节,见青丘绿玉杖已然离头顶不足一尺之遥,也不躲闪,闭目待死。

果不出所料,等了半天却也不见绿玉杖落下,正暗自庆幸之时,猛然耳边听得一人狂笑出声:“张翼轸,好手段,竟能识破拟幻大法,了不起。不过你也已经被我困在此地数十年,直到今日才识破眼前幻景,未免也太无能了一些。”

张翼轸尚未睁开眼睛,却已经听出此人是谁,不由心神大震,几乎要惊叫出声:

烛龙!

第五卷 小重山 第六十章 - ~自心生幻心劫现~

烛龙不是已经被他斩杀于海枯石烂之地,全身自起龙火烧得灰飞烟灭了么,怎么可能未死?

忙睁眼一看,却见眼前亮如白昼,处处闪烁耀眼光芒,竟是置身一处宏伟壮观的宫殿之内,再看宫殿正中坐有一人,正是烛龙!

张翼轸一愣,正要向前问个明白,却发觉全身被制,低头一看,却原来是数道手臂粗细的铁链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铁链一端牢牢系在地上,不知通向何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烛龙长身而起,一脸得意笑容,说道:“怎么,张翼轸,你却不记得发生何事?……也难怪,你身中我的移情同扉术,被我带入幻境之中,一直到今日才堪破幻境醒来,一时心神恍惚也在所难免。可有兴趣听我细细说来究竟发生何事?”

张翼轸定神一想,只觉头疼欲裂,确实想不起为何身在此地,被烛龙所困,方才……好象方才明明和青丘相遇,青丘举杖来打……不对,应该是在紫金钹中,为何又到海枯石烂得遇青丘,又怎么转眼间来到烛龙宫殿,被烛龙牢牢绑住?

幻觉,全是幻觉!

张翼轸再难心境平和,大喝一声,紧闪双目,喊道:“朗朗风清,我心分明,疾!”

竟是动念间打出一个清心咒,隐入额头之中,旋即再睁眼一看,却见烛龙一脸促狭笑容站在眼前,得意洋洋地说道:“张翼轸,你在幻境之中停留过久,认幻当真,一时难以接受眼前之事也算正常。不如这样,你先在此清醒一些时日,待回复清明我再来寻你不迟!”

“且慢!”

张翼轸急忙唤住烛龙,说道:“烛龙,你但说无妨,我先听了再说。”

烛龙停住身形,侧身笑道:“你可是想好了……我倒怕你听了实情之后,一时无法接受,会走火入魔。”

张翼轸缓缓摇头:“如今我被你绑了,生死由你。既然生死也难以做主,其他之事还有何不能接受……但说无妨!”

烛龙哈哈一笑。赞道:“妙,如此心境,倒也甚合我意……张翼轸,你可记得你与倾颖、画儿和青丘几人一起前来海枯石烂寻我晦气,要救戴婵儿。后来与我大战一场,你凭借声风剑之威将我斩杀,如此等等,可有此事?”

张翼轸点头说道:“不错!”

“错了!你几人一来到海枯石烂之地,便被我发觉,随后我便施展天地轮回大阵,将你几人生生困住,然后一个个吞掉。最后正要将你也吞掉之时,忽然突发奇想,如此轻易将你杀死倒也没了乐趣,便心生一计。将你引入你自心所生地幻境之中,然后安坐一旁,好生欣赏你如何在幻境之中编织一段世间历程。”

“我看你出得海枯石烂之后,又前往西海、沧海桑田、南海以及南山湖,随后又到北海和无天山……不想你自心生幻所编造地经历倒也精彩。令我看得津津有味,一时痴迷其中,再后你又到咫尺天涯,被紫金钹收入其中。我正上愁万一你再心生幻境,被紫金钹炼化之时不堪忍受巨痛,意外死去地话,便再没有了你继续神游世间地精彩好戏了,正要将你强行唤醒之时,不料还是你自心生幻,竟是青丘意外出现,一杖击出将你惊醒,倒也正好省了我再费事了……”

戴婵儿、倾颖、画儿还有青丘,竟然全都……被烛龙所杀?这怎么可能?随后种种之事,依烛龙所说全是一场梦境,更是让张翼轸匪夷所思,断难生信。

烛龙也是瞧出张翼轸一脸惊愕之意,不以为然地一笑,说道:“如若不信,你将几人遗物拿出让你一观,一切便知我所说不假。”

也不管张翼轸是否同意,烛龙转身入内,片刻返回,手中却有青丘的绿玉杖,倾颖的元水剑,戴婵儿的强木发簪,一一呈现在张翼轸眼前,说道:“如何,信不信?”

张翼轸一时心潮翻滚,不知此情此景是真是假,更不知为何又从紫金钹之中突然来到海枯石烂,至于烛龙所说的戴婵儿等人已然身死之话,张翼轸更是不敢相信,且不说不久之前倾颖还在咫尺天涯之中,伴他左右,但说无天山中,月夜之下,与戴婵儿两情相悦,四季漫步,无不历历分明,怎能是假?

紫金钹一旦心劫发作,便直指一心之中最为难堪或是追悔莫及之事。烛龙虽无杀戴婵儿之实,却有杀意,不过没有得逞而已。且烛龙叛逃天庭,不为天地所容,杀之也是理所应当,何过之有?不过烛龙总归有赠鳞之谊,倒也不好再怪罪他什么。

想通此节,张翼轸淡然一笑,却道:“烛龙,我虽杀你,误杀也好,机缘也罢,且不提替天行道的大道理,以你残年余力,苟延残喘活在世间,不时为害一方,还要时时躲避天帝巡查,也是极其难过。你既然身死,便要死得彻底,自此永久消散于天地之间,不再理会天地之间任何纠纷杂乱之事,倒也是永得安宁。且我得你逆鳞,定会记住你地恩惠,或许总有回报的一天……”

张翼轸一字一句说完,明是对烛龙所说,实则也是对自心所说。随着张翼轸缓缓说完,眼前的烛龙也是一脸满足笑意,身形渐渐化为虚无。

随着烛龙的身形消失,张翼轸只觉眼前一暗,竟又回到一望无际的戈壁之上。

好险!

果然是心劫难度,方才要是相信烛龙所言,再心生悲凉之感,不定会被心劫引向何方,最终恐怕会困在幻境之中,永难出离。

方才不是天地轮回大阵已然发作,为何不见天地变色,风起云涌,却只是心劫再起?看来罗远公当时所说也并不全对,这紫金钹之内情景,或许并不全然相同,因人而宜也未可知。

只是若是真是千年万年已过,世间情景又该如何?张翼轸喟叹一声,不敢再想,唯恐再引动心劫。

难道紫金钹就这点威力不成?张翼轸自然不会认定危险已过,四下查看一番,除了石头便是石头,一无所有。

再看身上还是不着寸缕,幸好手中物品还在,猛然想起先前含在嘴中的珊瑚珠,微一感应,却不知何时早已吞了下去。反正日后也可作法取出,索性不管。

这一次却是心中一切历历分明,并未有丝毫恍惚错乱之意,反正此人无人,张翼轸光着身子也不觉如何,心意一动,施展控风之术,将方圆百里之内感应得一清二楚。

自然如他所料一般,空空荡荡。张翼轸又不甘心,又感应空中的水气,却觉得水气虽然不多,却也和外界相差无几,不由心中奇道,紫金钹倒也稀奇,看似寻常钹器大小,不但其内自成天地,且还有令人自心生幻之能,果然是不可多得的法宝。

猛然间一时又想起倾颖,张翼轸不免暗暗担心不知倾颖见他被吸入紫金钹中,不知会如何伤心欲绝。又想到先前倾颖对常子谨语带笑嫣,应是假装无疑。

不过若是倾颖真的一时动心,心仪常子谨飞仙风采,又该如何?

此念一起,张翼轸不免立时自责,不该疑心倾颖之心,怎会做出此等设想,当真愧对倾颖深情!不料刚一动念,忽听耳连传来一声轻叹,一个幽怨的声音响起:“我本对你一往情深,你却疑我不忠,翼轸,你让倾颖将何以自处?”

张翼轸怦然而惊,扭头一看,眼前站立之人正是一脸哀怨满腹情思的倾颖!

“倾颖……我,我不过是无意一想,实在也是觉得与常子谨相比,却也有些自惭形秽之感,一时想到或许倾颖也是仰慕飞仙风姿,若是真有心借此常居天庭,倒也有情可原。”

张翼轸一时嚅嚅而言,不敢看倾颖一眼。

倾颖却“噗哧”一乐,轻笑说道:“翼轸,你怎么未穿衣服?”

啊……张翼轸顿时惊醒,低头一看,不禁面红耳赤,顿时动念间施展风匿术护住全身,这才说道:“倾颖勿怪,我一时慌乱,忘了此事……咦,你怎么也来到紫金钹之中?”

猛地想起关键之处,张翼轸顿时惊呆。倾颖展颜一笑,娇羞无限,掩嘴轻笑,说道:“我知你定会怪我怨我与常子谨说笑,便舍命前来紫金钹中,以死明志,你可满意?”

说完,倾颖向前几步,离张翼轸近在咫尺,双眼迷离,眼若秋水,竟是意乱情迷,痴痴说道:“翼轸,既然你我都难逃一死,不如趁此良机,成就了好事,也不枉费我二人相恋一场!”

倾颖说话间,身上衣服竟是一件件自行脱落,不多时便露出贴身亵衣,不管不顾就要伸手去抱张翼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