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天净沙 第十四章 - ~吉光片羽~

张翼轸听闻之下顿觉眼前一阵恍惚,差点站立不稳,同时一股巨大的欣喜之意冲击心间,直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因这声音与他先前在铜镜之中所听之音一般无二,如此说来,她真的是……母亲不成?

“在下正是张翼轸……不知您是?”

张翼轸不敢冒失,唯恐叫错了人,微一定神,企图施展各种神通感应声音来自何处,却一无所获。正疑惑时,猛然间眼前光芒大盛,只见空中一点紫光闪过,随后七彩光芒依次闪现,犹如九天日出,万道霞光直逼人眼,令人不敢逼视。

光芒一收,随之天乐齐鸣,空中纷纷落花如雨。花瓣飘飞犹如人形,在空中盘旋飞舞,却不落下。渐渐聚集一起,化为人形现身张翼轸眼前!

此人相貌端庄大方,面容如同世间三十上下女子,生得花容月貌却又高贵无比,令人望之兴叹。此人只一现身,便面露激动之色,悲喜交加,难以置信地说道:“果真是翼轸,当真是翼轸!轸儿。你我母子一别近二十年。终又相见。是天道自在人心。还是天可怜见。竟然让我在有生之年亲见轸儿之面……”

声声哽咽。字字泪下。

张翼轸一时呆住。半晌无语。亲见母亲之面。按说理应无比激动才对。不知为何。他虽然心中难以抑制冲动之情。不过却觉眼前一切无比虚幻。全无真实之感。又想起无底洞底乃是一处庞大幻境。说不得眼前之人也并非真身在此。所以强压心中疑问。暗中以各种神通探查眼前之人。却丝毫不起一丝作用。仿佛此地另有神通禁制。将他的感应限制在内。无法施展。

“若您真是我的母亲……”微一迟疑,张翼轸开口说道,“可有信物或是其他证明之法?还请勿怪,只因此地全是幻境而成,在下来此颇为不易,不得不察!”

女子一听,微微一怔,随即脸露赞许之色,说道:“轸儿好心机。有此等警觉之心,母亲甚是欣慰,眼见轸儿不但生得相貌堂堂,且法力高强,为人处事懂得小心应对。如此看来,在凡间二十年来,也算收获颇丰。”

微一停顿,女子又脸色黯然,摇头说道:“轸儿,母亲赠你的镜界和照天镜,现在何处?”

“境界?”张翼轸一时愕然。没有明白所指何物,随即恍然大悟。忙说。“回母亲,铜镜被画儿意外抢走,照天镜……并不在我身边!”

女子显然注意到了张翼轸口称“母亲”,顿时一脸喜悦,连连点头:“轸儿……你终于肯认我这个母亲了么?”

张翼轸心中疑惑众多,才明白铜镜之名原为镜界,倒也是一个怪异的名字。又见眼前之人开口道出镜界与照天镜之事,再加上她的声音与当时镜界显灵之时完全一样,心中已经相信了七八。自然仍有其他不解未去,换作以前,只怕他当即便会相认,将一切实情如数说出。只是现今情况大不相同,张翼轸心中明白他一人现在事关许多人的生死安危,必须慎之又慎。即便亲生父母现身,也要问清再说。

“母亲……实不相瞒,轸儿先前无意之中借他人的照天镜触发镜界,才得以听到母亲之话,在息影术之中,母亲一再告诫不让我前来方丈仙山,是为何故?”

女子一时愣住,惊问:“我将一枚镜界和一枚照天镜留在你的身边,还有一本息影之书,书上记载如何开启镜界之法,还有再三叮嘱不要让你前来方丈仙山。不可听信他人之言,为何你不听母亲之言,最终还是来到此地?”

张翼轸讶然说道:“母亲有所不知,我身边只有一枚镜界,并无照天镜在身。息影之书虽然完好,不过却是无字天书……此事我已然推测而出,只怕照天镜中途被丘瞳和西莲子截留。”

“什么?”

女子大吃一惊,不敢相信张翼轸所说,忙道:“丘瞳和西莲子又是何人?”

“怎么母亲不认识他们二人不成?难道他们不是母亲至友,受母亲所托,将我送到凡间?”张翼轸这一惊可是大大出乎意外。原以为即便丘瞳和西莲子二人不是母亲的至友,至少也是相交之人,不料母亲竟是连二人名字都不曾听说。此事,看来还真是错综复杂之极。

当下张翼轸也不隐瞒,当他所知道的有关丘瞳二人之事一一说出。但见母亲脸色愈加凝重,一直等张翼轸说完半晌,才无奈说道:“轸儿,想当初母亲将你送到凡间,指望你能够借此逃过一劫,不料还是被人暗中算计,不想我费尽心机为救你一命,反而最终被他人利用……如我所料没错,丘瞳和西莲子,当是天帝之人。”

张翼轸怦然心惊,低头一想,问道:“敢问母亲,不知父亲大人身在何处?您被困于此地,究竟何人所为,又所为何事?为何将我弃置凡间不管,又为何不让我前来方丈仙山寻找亲生父母。其中种种事由,又因何而起,还望母亲一一告知,好解我心中疑惑。”

先前说话之间,女子一直飞身半空之中,不曾下落到地面之上。是以张翼轸一直仰望母亲风姿,几次有心跪拜母亲,以叩谢母亲之恩,只是心中疑虑挥之不去。这一跪,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听张翼轸连串发问,女子也不说话,缓缓自空中降落,站立张翼轸眼前一丈之外,稳住身形,也不向前,只是眼中流露无限不舍之意,凝望张翼轸半天,忽然又展颜一笑,说道:“也罢。时至今日。不管何人在幕后操纵。轸儿已然晋身飞仙之境,且一身修为也算得上登堂入室,也是极其难得之事。既然轸儿一切无虞,能够安然来到方丈仙山,管他日后会再有何等风险,何等磨难,你我母子总算见上一面。母亲知你一切安好,远超母亲期望,已是心中大安,死而无憾!”

说话间,波光一闪,一道光幕忽然形成,竖立在二人之间,将女子身形遮住,影影绰绰看不分明。张翼轸见状大惑不解,惊问:“母亲,为何如此?”

女子的声音自光幕一侧传来。飘渺而遥远。却有一股天地久远世事变迁的沧桑之感:“轸儿。你却不知母亲被困幻境之中。确实是真身在此。并非幻影。母亲也知道你心中疑惑。不敢认定眼前之人便是你的亲生母亲……无妨,母亲心中自是明白,你在凡间经历无数险恶之事,见识了太多了人事变幻,一时心生警惕也是应当。此法术名吉光片羽术,可以暂时隔绝幻境之中的禁制,不让我二人的谈话被他人得知。只是母亲法力有限,只怕维持不了一时片刻,是以你我之间只能长话短说……”

张翼轸微微一愣,心中掠过一丝不祥之感,正要开口发问。却听母亲说道:“不必多问,我说你听。吉光片羽术一经发动,便不可停止……当年我与你父亲结为仙侣,此事为天庭所不容,天帝大为震怒,要将我二人打入轮回。在一名天仙的大力调停下,天帝最终收回成命,罚我二人终生禁锢,不得离开天庭一步。其时,我已经身怀有孕,若依天帝之命,你出生之时,便会被直接杀死,形神俱灭,连重入轮回的机会也是没有。”

“身为母亲,怎能忍心让亲生儿子落个如此下场。是以我与你父亲商议之下,只有求那名天仙再次出面向天帝求情,饶你一命。此人与你父亲交好,最终在你父亲逼迫和哀求之下,无奈只好再次答应下来。最后也不知他用了何法,允许你出生之后被放置到天人殿中。”

“一入天人殿,便是天庭承认的天人身份,我与你父亲自然大为宽心。不料却有人好心提醒,此事只可瞒过一时,一旦被天帝再次发觉,还是难逃魂飞魄散之苦。我二人一经提醒,也是恍然大惊,正好母亲身具一种绝妙法术名九霄天雷引,可以假借天雷之术转化天人之体,从而可以以天人之体突破天地界限,坠入凡间。为保你性命,我也顾不上许多,左右也是一死,不如强行一试。若能逃脱此劫,即便坠落凡间成为一名凡人,也好过形神俱灭无数。”

“只是此法术需要假借天上翼、轸两个星宿之力,所以必须将你放置在天人殿的南面角落之中才可以施展。只因父母在天庭可以信任的天仙不多,只好再求那名天仙出面,由他暗中托人办妥此事。也幸好此人感念与你父亲相交之情,暗中周旋一番,终于如期将你放置在天人殿指定之处,随后我便施展法术,引发天雷,又将镜界和照天镜以及一本息影之书放置在你的身旁,陪你一同下落凡间,至少可以护你周全,也可让我二人随时得知你的行踪!”

张翼轸明知时间紧迫,却是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疑问,插话问道:“母亲,暗中施手救我的天仙究竟何人?”

女子一顿,随即答道:“此人姓郭名禅,本是掌管天下之火的天官,深得天帝信任。因他一向自称九灵,天庭之人都尊称他为九天官!”

第七卷 天净沙 第十五章 - ~非我所愿~

九灵道长?

张翼轸顿时惊呆当场!

难道暗中托付陌飞子之人竟是九灵?难道一直以来丘瞳和西莲子的幕后指使之人也是九灵?九灵既然答应父母救他性命,且也暗中出力不少,周旋一番将他送下凡间,又为何让丘瞳和西莲子中间截留照天镜?

再者,虽然在三元宫与九灵一番长谈,言语之中得知九灵一向暗中对他照应不少,张翼轸也并未感觉九灵有何不良用心。为何听母亲一说竟是九灵在他出世之时便将他救下,看似尽心帮他,却又令人在背后故设迷阵,与他父母的意愿背道而驰,究竟是何原因?

只是眼下时间紧迫,无暇多说九灵之事,张翼轸蓦然想起一事,急忙问道:“请问母亲,我的姓名可否是父母所起?”

“不错。当时因为必须将你放置在翼、轸星宿之间,九天官提议你便以翼轸为名,我与你父也是认为此名不错,当时应允下来。说到此处,轸儿,时至今日你连亲生父母姓名也不知道,也是身为人子的不幸。你父张子名,你母任平素,可是记好了?”

任平素声音之中隐含一丝落寞之意,听在张翼轸耳中,莫名心中一颤。只觉仿佛只与母亲相见一面,便要再次永久天人相隔一般。

张翼轸郑重点头,答道:“母亲。轸儿记下了!只是不知其后又发生何事,母亲为何被禁锢于此,父亲又身在何处?”

听得对面任平素欣慰一笑,答道:“将你以九霄天雷引激发天雷坠入凡间之后不久,天帝不知从何得知此事,大发雷霆。盛怒之下,下令将我与你父亲二人囚禁于方丈仙山无底洞之中,又将九天官打下凡间,罚他若无天帝诏命不得返回天庭,只能在凡间污浊之地受苦。本来天帝还要派人下凡将你处死,幸得当时西王母开口求情,说是你已经化身为凡人,以堂堂天帝之威,再与一名凡人婴孩过意不去,岂非有损天道威严。天帝才收回成命,你也再次逃过一难!”

张翼轸虽然心中狐疑为何西王母以天下女仙之首的尊贵身份,竟然主动开口为他这个凡夫俗子说话,也不知是何缘故。不过更为不解的是,若以母亲所说,九灵下凡是因为他暗中助他坠落凡间而被天帝所罚,原因是否真实暂且不说,时间之上却差了许多。因为当时依灵动掌门所言,九灵到三元宫之时也正是灵空初入三元宫之际,算起来应该是六十多年前。若依他的年龄推算,九灵应该下凡不到二十年才对,难道母亲口中所说的九天宫不是九灵不成?

不会,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同样身为天仙,同样自称九灵,或许其中还另有隐情,只是眼下不是追问此事的时机。张翼轸只好先行按压心中疑惑,继续问道:“既然父母大人都被禁锢于此,为何不见父亲大人现身?”

任平素叹息一声,说道:“千年以前,方丈仙山突发巨变,天降大雨,天雨连下七天七夜不停,直将方丈仙山通通淹没,水漫仙山!众飞仙惊见此等天地之威,束手无策,无人可以止住大雨。眼见大雨再下个不停,便将方丈仙山全部毁去之时,忽有三人从天而降,站立空中成犄角之势,同时施法,硬生生从方丈仙山之中提炼而出一根通天彻底的石柱。石柱出,无底洞成,雨水全数注入无底洞之中,由此才解除方丈仙山危机。”

张翼轸心中一动,无底洞果然与他先前猜测暗合。看来千年以来发生的诸多之事,皆有关联之处,急急问道:“母亲大人,不知石柱现在何处?”

“石柱?”任平素一怔,不明白张翼轸何出此言,答道,“三人自方丈仙山化出石柱之后,又合三人之力,将石柱抛下凡间,也不知坠落于何处,或许成为凡间一大奇观……”

一天柱!

至此张翼轸已然断定一天柱正是由无底洞之中仙石提炼而成。千年之前的方丈仙山的天雨,与千年之前世间的仙魔大战,以及潘恒无巧不巧被天降一天柱压在九幽之下。如此看来,幕后之人当真也是不世高人,精心谋算,也不知究竟是何计谋,又有何所图。

“还请母亲大人继续道来其后发生何事!”

“无底洞之事,方丈仙山之上仙人所知者不多。只因当时天雨威力无比,寻常飞仙虽然可以抵挡,不过也无人自损修为,非要在天雨之中抵抗天威。是以天降三人做法之时,并无几人看到。无底洞生成之后,三人又飞到无底洞之中,逗留半晌才飞空而去。依当时在场之人所说,三人都是天仙修为,不过却无人认识是哪位天仙。不知为何,三人临走之时,又联手布下禁制,将整个方丈仙山围困。从此寻常飞仙若无可以穿透禁制的法宝,再无可能自由出入方丈仙山。”

“天人殿事发之后,天帝派人将我与你父亲押来此地,禁锢于无底洞之内。来时凭借天命法宝,倏忽之间便置身无底洞底,是以方丈仙山并无人知晓此事。来人将我二人押送此地之后。便在无底洞之中留下禁制。随后闪身而去。当时无底洞底一片荒芜。我二人虽然被禁。不过也不喜眼前景色无比凄凉。是以我便施展拟幻大法。花费数年时光。将此地布置一新。虽然不过是虚幻之景。也胜过满目荒凉的好。”

却原来如此胜景、无边幻境原来是母亲法力所成。了不起。不想母亲以飞仙之能竟然能够布置而成如此庞大的幻景。且还能达到令他一时无法辨明的程度,也算是无比高明之术。张翼轸暗暗惊奇。若是母亲只是寻常飞仙,只凭此幻影之术,便已经可以隐隐跻身于飞仙顶峰行列。

不过一直令张翼轸心中不解的是,虽然母亲先前所言,她是真身在此,不过在他的感应之中,母亲身形明明肉眼可见,却神识又感应不到,近在眼前又遥不可及,大异常理。直让他心中怀疑此地莫非也有咫尺天涯的天地神通?恐怕除了母亲的拟幻大法之外。另外还有未知的法术暗藏。

“本来我二人被囚禁在此,不得自由之身。不过好在幻境之中,一切随心如意,倒也可以安然度日。如此平静过了十几年有余,便在两日之前,突然之间幻境之中突生一股莫名力道。此力无比怪异,以我二人见识从未见过,只一闪便将你父亲吞没。以你父亲飞仙顶峰的修为,连一丝反抗之力都无法生起,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被怪力卷到了何处……”

怎会如此?张翼轸骇然而惊,惊问:“母亲,无底洞之中自成天地,又有天仙禁制,父亲怎会凭空消失不见?”

任平素叹息说道:“我也不知为何如此。以我的修为,全然无法感知是哪里出了差别。不过据我推测那道怪力无比强悍霸道,恐怕并非天仙所为,你父亲……凶多吉少!”

尚未见到父亲之面,却是惊闻父亲噩耗,张翼轸顿时呆立当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舍命闯入无底洞之中,一是印证了心中猜测,无底洞果然与一天柱大有渊源。二来也是出乎意料地亲眼见到亲生母亲,正以为可以解开所有不解之谜。同时还能将亲生父母救出无底洞。谁知却又从母亲口中得知父亲被人意外掠走。为何总是有人抢先一步。让他一家人不得团聚!

两日之前。不正是他初入方丈仙山之时么?如此看来,定是有人得知他现身方丈仙山。便暗中出手,将他父亲卷走。只是此人到底是何用意,若是特意诱他前去。为何又不留下音讯?

“母亲大人。既然我寻到此处。且无底洞之中的禁制无法将我拦截。母亲何不随我出离此洞。随后再一同商议寻找父亲下落!”张翼轸直觉认定此洞之中还有未知危险。不如早早离开为好。

“轸儿……”

母亲却是欲言又止,静默片刻,才又说道:“不瞒轸儿,无底洞之中自有法术可以连通灵霄宝殿。你自以为躲过洞中的禁制,却不知早已被人发觉,所以母亲才施展吉光片羽术。不过此法术虽然奇妙,可以令人无法探知我二人谈话内容,不过一经发动,也会同时触动洞内法术。此时,只怕灵霄宝殿来人已在路上,若我推测不错的话,片刻之内,便会有人现身此地,将你拿下。”

张翼轸一愣,讶然问道:“那母亲为何还要和我在此说上半晌,为何不早早和我一同逃离此处?”

母亲长叹一声,声音落寞而沧桑:“依我所想。如果以我和你父亲的禁锢能够换来你平安无事,也是值得。不过眼下看来,你被人暗中操纵,最终还是来到方丈仙山,此事绝非我之意愿。不管如何,能够亲见轸儿一面,母亲死而无憾!”

张翼轸闻言大惊失色:“母亲何出此言?”

只听母亲轻笑一声,笑声充满无奈和伤感:“你父亲被人掠走,断难活命。如今你也长大成人,且超乎父母想象。以你的神通,即便不敌天仙,也可以寻机脱逃。既然如此,母亲何必再苟活于天地之间,被他人擒获再用来要胁于你?不如就此消散天地之间,从此再无忧无烦!”

第七卷 天净沙 第十六章 - ~恍然一惊~

“母亲,不可!”

张翼轸一听此言,心如刀绞,再也无法矜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母亲,孩儿为寻父母,历经无数磨难,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得见亲生母亲一面,还未来及与父母团聚一处,母亲怎么忍心又舍弃孩儿独自离去?”

自初入无底洞之时的心存警备,到初见母亲之时心生疑惑,直到现今母亲意欲舍身就义,张翼轸心中终于认定眼前之人果然是他费尽千辛苦才寻到的亲生母亲,没有一丝虚假,言语发自肺腑,直令他心生惭愧之意,暗自自责先前对母亲的无端怀疑之心。有生以来第一次痛哭流涕,让心中所有委屈与不平通通发泄而出,直如三岁孩童向母亲哭闹一般,哭声痛快淋漓,直让任平素唏嘘不止,泪流满面。

“轸儿,母亲知道你在世间一路走来,定是吃了不少苦头,不过你有今日成就,且一直安然无恙,母亲已是心中慰。你却不知,其实你能够活命,便已是幸,再有如今的修为,更是不可思议之事,且听母亲一言,不必理会父母死活,也不必与天庭之人纠缠不休,你可自寻一处自成天地之处,隐世遁形,做一个逍遥自在的飞仙才为上策,否则天庭之上,定还有人不容你存活于世”

母亲此话一出口,张翼轸也正好借机出心中萦绕许久的疑:“母亲与父亲不过是寻常飞仙结为仙侣,为何会为天帝所不容?生下孩儿也是再正常不过之事,天帝又为何为震怒,非要置我于死地?其中有何隐情?”

母亲沉默片刻,似乎在思索是否说出实情,过了许久,才悠悠说道:“也罢,此事倒也不必非要瞒你……你父张子名身为寻常飞仙确实不假,你母任平素却并非普通飞仙,而是……”

话音突然中断,只听光幕对面传来一声惊呼:“何人在此?”

随之光芒一闪,一道人影快如闪电,如浮光掠影般一闪而过。随后光芒一收,光幕一暗,一切在眨眼之间消失殆尽,不管是母亲身影还是吉光片羽术。或是突如其来的一人身形如流星划过天际,待一切归于平静,张翼轸甚至来不及反应,身子站立原地动也未动。眼前已是一片虚空,再无一个人影

好快的身法,好高明的法术

……好可恶的来人

正当母亲要亲口说出让张翼轸百思不解的谜底之时,却又突生巨变,有人凭空现身又将母亲当着他的面掠走,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如此赤裸裸的威胁,直令张翼轸怒火中烧,双目红赤,再也难以压制心中多年来的愤恨与不安,眼前的良辰美景在他眼中全部变成黑洞洞冷冰冰的囚笼

随着张翼轸一步迈出,久未现形地声风剑长啸一声跃然手上。剑身漆黑一片,全无一丝光芒,却向外迸发逼人的杀机,若有新晋飞仙在此,只怕当场便会被声风剑的气势逼退到数十丈之外,不敢捋其锋芒。

张翼轸持剑在手,看也未看,心意一动,声风剑不再幻化火剑脱剑而出,而是直接在手中化为虚无,犹如手中无物,不过无边气势由张翼轸手中散发开来,激荡得四下风起云涌,剑未出手,眼前的宫殿已然被剑势所逼,幻境随即告破,化为一股轻烟消散一空。

宫殿一破,整个幻境便不再完整,呈支离破碎之象。张翼轸飞身空中,右手空空,却依剑势而行,一时有感而发,一套天云剑法尽情挥洒,指指点点,看似轻松写意,实则往往右手一挥,空中便会现出一道巨的裂痕,随后裂痕不断扩,继而引发天迸地裂。无底洞之中的全部美景分崩离析,不出片刻功夫,不见了丽日当空,不见了鸟语花香,不见了花香遍地,只有一片漆黑,到处怪石林立,到处飞沙走石。

张翼轸一套剑法尚未舞完,无底洞底已是狼籍一片,再无一丝美好可言。眼见所有幻景全部消失殆尽,仍然不肯罢休,剑势如虹,舞动如风,一人有空中游走不定,时而剑走轻灵,时而开合,尽情挥洒心中郁闷之意和愤恨之情。

待最后一招用完,张翼轸禁不住仰天长啸,浑身仙力运用到极致,同时心意开,带动周身天地元力全数汇聚在身外一尺之处,形成一层厚约数尺浓重如同实质地力罩,其内蕴含仙力与无地元力,以无比和谐之势结合在一起,闪烁逼人的光芒,气势激荡得身外数十丈之内的乱石如风中落叶一般摇滚不定。

张翼轸此时犹如浑身火燃,气焰冲天,猛然在空中一个翻滚,随后人如破茧重生一般从力罩之中突围而出。力罩失去张翼轸心意支撑,从中一分为二,蓦然光芒盛,向外疾飞而出,随后一声巨响传来,威力惊天,将整个无底洞震得晃了三晃,紧接着四周一暗,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无数巨石从头顶滚落,无底洞竟是不堪承受张翼轸地冲天怒火,在被他的力罩的冲击之下,轰然倒塌

张翼轸见势不妙,顿时身形一闪,沿原路返回,一路轻车熟路穿过种种禁制,须臾之间便逃出无底洞。置身洞口百丈之外,怔怔望着无底洞土崩瓦解,激起灰尘直冲天际,片刻之间便变成一个方圆数千里的巨坑

巨坑一成,由下向上开始逸出清凉之水,水势上升极快,不出半个时辰,巨坑已然变为一处碧波激荡的湖。湖水浩渺千里,云气弥漫,清凉一片,清风拂来,一时令人神清气爽,宠辱皆忘。

张翼轸被清风一激,顿觉遍体生爽,体内风力随之呼应,立时恢复清明,心神一紧,不禁骇然而惊:为何近来颇多失常之举,再无耐心,再无坦然面对诸多磨难的从容不迫,同时也是心机重重,即便亲生母亲现身眼前,也是再三疑惑,不敢立时相认,不敢一诉心中思念之情,究竟是何原因导致自己如此瞻前顾后,再无以前的洒脱与冷静?

静心思虑一番,张翼轸怦然心惊,突然想起出得紫金钹以来,曾与烛龙神识融合一起达半年之久,而烛龙被压迫过久,心性失常,对天庭不满,对天道不公,满怀愤懑,一心要重返天庭,一心认定天地亏欠他太多,是以对所有人等都心存疑惑,都没有好感。

虽然如今烛龙神识被他压制在神识之内,一直沉睡不醒,不过先前融合一起地半年之中,不定会影响他多少心性,毕竟二人共生共存,况且连仙体也是烛龙逆鳞所成,被烛龙影响了心神也在所难免

想通此处,张翼轸一时心惊肉跳,怪不得一直以来无法压制心中地暴戾之意,总想以暴制暴,凡事只想任性而为,不再如以前一般坦然面对,泰然应付,却原来虽然成功将烛龙神识压制,不想暗中还被他影响了许多,直到今日得见亲生母亲,心中亲情一生,温情流露,再加上母亲又被人意外掠走,焦躁之下发泄而出,悍然将无底洞毁去,将神识之中烛龙的影响消融一空,总算得了时机重回淡然心性。

心中负担一去,张翼轸顿觉周身轻松无比,人在空中,极目四望,只见水天一色,碧波生烟,不由开口赞道:“好一片清凉地”

“清凉地,好名字,此湖以后就以清凉地为名。想不到张兄前来此处并非殉情自杀,原来是为方丈仙山地一众飞仙造福,失敬,失敬”

一人的声音蓦然自身后响起,张翼轸听后晒然一笑,方才只顾一时沉浸内心地争斗之中,恍然不觉四周密密麻麻站满了飞仙,众人都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又对张翼轸指指点点,不时点头示意,为他替方丈仙山所有飞仙除去无底洞患而赞叹不已。

说话之人正是先前无意中之中遇到的木寻,张翼轸回身一笑,拱手说道:“木兄过奖了,在下也只是歪打正着,并非存心要毁去无底洞,也并不清楚无底洞一除,会化身为一处湖。既是无心之举,自然不会担当如此盛名。”

木寻倒是十分热情,上前一步也不见外,一把拉住张翼轸胳膊,左右晃动,显然是兴奋之极,说道:“管他有意还是无心,毕竟成就如此好事,也是方丈仙山所有仙人之幸。张兄,若不嫌弃,请到舍下一叙,在下愿与你结为好友,不知张兄可否赏脸?”

见木寻盛情难却,张翼轸不好拒绝,母亲被人掠走,眼下也没有丝毫线索,正好可以向木寻再打探一番,看他是否知道一些其他事情,正要点头同意,猛然想起一事,顿时愣住,四下张望一番,急急道:“木兄,可是见到之秋?”

木寻一听顿时一脸促狭笑意,说道:“张兄,不想你初来方丈仙山,便看上之秋仙子。不过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之秋虽然貌美,不过性情冷漠,不喜与人来往,只怕你总终空喜一场”

张翼轸摇头笑道:“木兄说的哪里话,我找之秋另有要事……”

木寻脸色一变,忽然说道:“怪事,你不说我倒忘了,方才此地传来惊天动地的声响,我和众人前来看看发生何事,正好在来路之上遇见之秋。不知为何,她慌慌张张向东而去……”

“她是独自一人?”

“是的,不过好象她身旁一道古怪的旋风不离左右,当时我急着赶来看热闹,也就没有细心留意”

第七卷 天净沙 第十七章 - ~幕后之人~

之秋出了何事?张翼轸心中一惊,依先前之秋所说,她应当一直守候在洞口才是,突然离去,身边有旋风相随,难道又是风楚者暗中作怪不成?

之秋有事不能不帮,张翼轸冲木寻歉意一笑,说道:“木兄,之秋对我相助甚多,她匆匆离去,定是有事发生,我必须先去帮她一帮,稍后再去木兄府上作客不迟。失礼之处,木兄勿怪。”

木寻大手一挥,不以为然地说道:“张兄说的哪里话,你我之间不必客套,还是先去看望之秋重要,我自会在花果山等你归来。”

张翼轸谢过木寻好意,身形一闪,急急向东飞去,同时控风之术施展,笼罩千里方圆,电闪一般离开清凉地。

张翼轸一走,木寻便挤入人群之中,大肆宣扬张翼轸破除无底洞化出一片大湖的事迹,听得众人连连赞许,一致赞同将此的命名为清凉地。

先不提木寻如何吹嘘张翼轸神勇,再说张翼轸不多时便来到风楚者的住处恨天长,正要直接硬闯进去,转念一想,又觉过于莽撞,便心意一动,控风之术将整个恨天长覆盖在内,立时感应到正中的一处池塘之上,风楚者和之秋凌空水面之上,相对而立。

张翼轸的控风之术虽然远高于风楚者,不过毕竟风楚者是千年飞仙,趁其不备探查一二还是可行,若是想乘机将二人言行打探得一清二楚却是不能。先不说此举过于无礼,且能够瞒过风楚者多久还不得而知,是以他微一思忖,身形一晃,化为一股清风直接近身到二人百丈之外,正好可将二人谈话听得清楚,又不至于被风楚者轻易发觉。

张翼轸原以为之秋定是被风楚者劫持而来。他之所以不即刻现身相救。只是因为之秋与风楚者凌空对立,却并无多少杀机流露,二人虽然怒目相对,不过也未见之秋身处危险之中,且二人似乎还在争论什么,是以他忽然心有所感,想起当初之秋对他意外流露的爱慕之意,直觉过于突兀,似乎另有隐情。才突发奇想要暗中探个究竟。

依张翼轸现今修为,仙力浑厚远不如风楚者,便是比起之秋也是差上不少,不过胜在飞仙一成,操纵天地元力之术大胜以前,再加上张翼轸自天雷之下悟得风力精髓所在,现今又几乎将体内数种灵性融为一体,虽然没有金性与木水火土组成五行相生相克,不过因为有了风之力的相助。且风之力隐隐为其他元力之首,所以在缺少金性的相助之下,风木水火土五种灵性也呈现生生不息之势。再加上有仙力相助,张翼轸如今修为,得益于仙力与天地元力合二为一,也堪比千年飞仙。甚至在某些神通之上逼近飞仙顶峰之境。

隐身暗处,刚收敛心神,便听到之秋的声音远远传来,满是不慢与气愤:“风楚者,你欺人太甚,我早就和你说得清清楚楚,你我之间没有可能,不必再痴心妄想。”

风楚者呵呵一笑,无比轻巧地说道:“之秋,莫要自作多情。我今日找你,并非是为了仙侣之事,而是另有所图。你真当千年以来,我一直找你,只为贪图你的美貌?呵呵,若你真是一直如此认为,我不得不说,之秋,你一是太高看自己,二是太小瞧我了。”

之秋冷哼一声,说道:“风楚者,有话直说,莫要阴阳怪气。若是再装腔作势,恕我不再奉陪。”

“且慢!之秋……”

风楚者依旧不慌不忙面露冷冷笑意,眉毛一扬,说道:“你我在方丈仙山千年,一直势不两立,也不全是因为我二人之间的纠葛,还与我二人背后势力有关!”

之秋一听顿时神色微露紧张之意,强作镇静。犹自嘴硬:“什么背后势力?我不过是寻常闲散飞仙,无权无势,无依无靠。若真有靠山,还能任由被你欺负?”

“哈哈哈哈!”风楚者放声大笑,目光直视神情慌乱地之秋,一字一句地说道,“事到如今,之秋,你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你身为无明岛之人,暗中滞留方丈仙山,定是有所企图。我不管你所图何事,现在张翼轸现身方丈仙山,我接到主上之命,要将他在此地拖延几日。只凭我一人之力,断然无法将他留下。现今情况却是,张翼轸对你信任有加,若你出面,定能马到成功。事成之后,若你想要来我无根海,凭此大功一件,定会大受重用。”

之秋连退数步,上下打量风楚者半晌,忽然恨恨说道:“原来你竟然是无根海之人,怪不得如此惹人生厌。不想你隐忍本领也算了得,千年以来一直不动声色。且说来听听,王文上派你来此,有何阴谋?”

“箫羽竹派你来此又有何谋算?想来也不是为了让你前来方丈仙山只为寻找仙侣罢?不过说到阴谋,我家主上可是远远比不上箫羽竹长袖善舞。”

风楚者寸步不让,向前逼近数尺,双手交叉胸前,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淡淡说道:“不瞒你说,之秋,你地小小心思我心知肚明,想必你也早就接到箫羽竹传讯,让你务必留住张翼轸。你也清楚依你的神通自然不是张翼轸对手,所以便以美色相诱,试图让他落入你的圈套之中,为你所用。也不知箫羽竹许了你什么好处,竟然让之秋不惜牺牲色相也要将张翼轸留在身边,啧啧,倒是便宜了张翼轸那个小子。”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你我二人虽然手段不同,不过目的却是相同,只为多将张翼轸在方丈仙山留下一时片刻。眼见无底洞一破,张翼轸定会急急前往天庭,直上灵霄宝殿,正好趁了天帝之心,却不能如我家主上和你家岛主之愿,是以我才急急将你请来,有意与你商谈一二,如何让张翼轸安心在方丈仙山滞留数日,好等无明岛也好,无根海也罢,不管谁家来人,总好过便宜了天帝老儿强。”

“呸!”之秋被风楚者说得满脸通红,一口啐去,骂道,“风楚者你满嘴胡言乱语,什么牺牲色相,说得如此不堪入耳。我就是真心仰慕张公子风姿,一心想与他结成仙侣,与岛主之命全无关点关系。不要以你的龌龊想法猜度我的心思,我有意将张公子留下,也是想与他长相厮守,并无其他不良企图。你……你我话不投机,不必再谈!”

之秋话一说完,闪身便要离开,风楚者身形一闪,拦住之秋去路,脸露坏笑,说道:“先不要急着离开,我们有事还没有说完,怎能如此无礼?之秋你也不必将话说得这般好听,其实张翼轸留下也是好事,不但有美色相伴,还可以至少先保住性命。若他此时冒然飞升天庭,嘿嘿,后果不堪设想。自然,他是死是活与我无关,我倒是巴不得他早点死去,也好除去我的心头大患……”

说到此处,风楚者又想起张翼轸利用他贪图控风之术的心理,成功以魂魄立誓将他控制,不由恨得牙根直疼,恶狠狠说道,“要不是主上有令,暂时不能将张翼轸杀死,我定会寻个法子解了魂魄之誓,然后将他打得魂飞魄散,方解我心头之恨。”

之秋讥笑一声,说道:“其实我最佩服张公子之事便是将你骗入局中,不怪张公子用心高深,其实只怪你自己用心不正……风楚者,你我言尽于此,多说无益,就此别过。”

风楚者袖手站立一旁,也不阻拦,只是随意地说道:“既然之秋不将张翼轸死活放在心上,只管离去便是,我也无话可说。不过刚刚还听你自称对张翼轸一往情深,原来还是自欺欺人的假话罢了……”

之秋蓦然站住,面若冰霜:“风楚者,既然你知道我是无明岛之人,谅你也不敢冒着得罪无明岛的后果为难于我!既然如此,你还有何依仗在我面前盛气凌人?至于你所说张公子性命攸关一事,我心中自有分寸,不劳你多心。”

“此言差矣,之秋,你有所不知,并非只要将张翼轸留在方丈仙山便一切无忧,既然方丈仙山有无明岛和无根海之人,自然也有天帝之人。此人已经接到传讯,责令他不惜一切代价要将张翼轸拿下。此人神通广大,恐怕你我联手也无法取胜,若你能够说通张翼轸,让他安心留下,且能与我二人同心,到时我三人携手,定能将此人打败。”

之秋顿时怔住,低头不语。风楚者见状面露喜色,以为将之秋打动,正思忖如何再进一步,让之秋将张翼轸引入妙计之中,忽见之秋抬头展颜一笑,说道:“风楚者,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二人终究不是同道中人,况且你我二人的目的全然不同。”

“怎么?”风楚者难以置信,“你所接指令,不是要将张翼轸留在方丈仙山么?”随后微一沉吟,顿时脸色大变:

“难道箫羽竹又转了性子,他要和天帝联手,将张翼轸绑赴灵霄宝殿邀功不成?”

第七卷 天净沙 第十八章 - ~扑朔迷离~

之秋却是不动声色,依然淡笑如菊,答道:“至于我家岛主妙计,却是不便透露,不过我有言在先,若是你阻拦我成就大计,到时莫要后悔才是。”

风楚者一愣,随即狂笑不止,傲然说道:“之秋莫要唬我,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当我是张翼轸一般的新晋飞仙?方丈仙山之上的仙人,性情温良,与人无争,千年以来,我也将所有仙人的修为摸得清清楚楚,法力高强能够超过我者,虽然不少,不过都是自得其乐之人,并无异常。有些来历不明之人,修为又不如我高深,是以放眼整个方丈仙山,连同你在内,谁人可以与我一较长短?”

之秋笑而不语,风楚者心中却是蓦然一紧,不知何故突然信心大减,仿佛之秋有何厉害杀招一般,没来由地退后一步,愕然问道:“之秋,莫非你一直深藏不露,身具不世神通?”

之秋笑意盈盈,错身闪到一边,面向张翼轸藏身之处,轻声说道:“之秋不才,神通不敌风楚者,不过张公子神通盖世,力破无底洞,为方丈仙山平添一处大湖,功德无量。且之秋认为,若让张公子选择,他定会站在之秋一边,不知张公子是否赞同之秋所说?”风楚者一听大为紧张,茫然四顾,惊问:“张翼轸……他在哪里?”

张翼轸骇然心惊,不想隐身半晌,一直提防不被风楚者发觉。不料风楚者全然不觉,却是被之秋不知用了何种法术察觉,直令张翼轸吃惊不小。

风楚者是无根海之人。张翼轸倒是并没有多少感觉,因为初见之时,他便心生怀疑,认定风楚者其人定有来历,所以乍听他的真实身份,张翼轸只是微微一怔,并无太多意外之感。而让张翼轸吃惊的是。之秋竟然是无明岛之人,倒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对于之秋接近他的目地,张翼轸初见之秋之时,多少也有些心生怀疑。毕竟他现在不再是那个纯真的少年,经历了诸多险恶之事。又数次险些丧生,自然难免处处留心,心存警惕。不过依他所想,之秋即便另有所图。也顶多是假借仙侣之事,或许只是想从他口中得出些机密。且张翼轸一直认为之秋应该是灵霄宝殿之人,不想她却是无明岛之人。

这还不算,本以为之秋神通不过尔尔,谁知潜伏半晌,竟被她暗中识破藏身之处,张翼轸这一惊确实吓了一跳。不知为何之秋有此等神通。竟能抢先风楚者一步将他识破,难道真如风楚者所说。之秋深藏不露不成?既然被人道破,张翼轸当下也不迟疑。心意一动,闪身间来到二人面前,晒然一笑,说道:“无意中听到你二人争论,倒也精彩,一时不想惊动二位,所以躲在一边静听片刻,也不为过。”

风楚者张大了嘴巴,看了张翼轸半晌,又打量之秋半天,一脸疑惑和惊愕。倒是之秋一反常态,落落大方地说道:“无妨,张公子对我二人心存疑惑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以张公子际遇,天地之间并无几人有幸亲身尝试。之秋何其有幸能够与张公子同行……”

风楚者忽然惊醒,忙不迭解释道:“张兄勿怪,方才我与之秋之言,也是出于好意,有心照应你的周全。不知阁下对我二人提议是何看法?”

张翼轸微一沉吟,泰然自若地说道:“二位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在下自有安排,就不劳烦二位费心了。风楚者,既然你是无根海之人,我且问你,王文上不是有心置我于死地,为何又让你暗中保护,不让我被灵霄宝殿拿下?”

风楚者一时踌躇:“这……还请阁下见谅,此事不便相告。”

“风楚者,其实我也只是随口一问,因为据我推测,依你在无根海无足轻重地地位来看,王文上的真正用心自然不会让你知道,你不过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小小棋子罢了,我也清楚并非你不想实言相告,只是全然不知内情罢了。”

“哼,哼!阁下不必用激将之法,我就算知道也不会上当受骗,真当我风楚者如此好骗不成?”风楚者气呼呼地说道。

张翼轸淡然一笑,点头说道:“你却错了,风楚者,我并非与你周旋,而是知道王文上为人一向刚愎自用,不肯轻易相信别人。虽然我没有和他打过交道,不过却清楚他的手段,从他行事手法之上也可以推断而出,他传令给你,定是只简单交待让你把我留下,至于要留我多久,留我何用,他又有何妙计,肯定一概不说。你可知道王文上为何只传命令,不说缘由?”

风楚者一怔,想了一想,说道:“主上为人深谋远虑,妙计无穷,非我等可以揣测一

“又错了,风楚者,以你这般绝世聪慧之人,怎会被王文上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还要为他辩护?王文上曾派出一名飞仙下凡杀我,却连我的模样和性情都不说清,只是让他听命行事即可。结果此人下到凡间,连谁是张翼轸也分辨不清,最后不小心惹恼一名隐世飞仙,被人缠上不得解脱,莫说要杀我,只怕现在还自身难保。”

此话一出,风楚者脸色微微动容,仍是强作镇静,问道:“此事与我何干?”

张翼轸心知风楚者内心已经动摇,也不多说,只是一笑:“相不相干,风楚者你自己心里有数,如你这般聪明人,应该清楚虽然王文上是你主上,不过你的性命也在我手中掌握,我从不拿此来要胁你,而王文上对你如何,你心里一直以来肯定也自有分寸。所以我说不勉强你,便是知道你对此事内情丝毫不知……”

“确实主上并未说过为何要将你留下,不过依我猜测,此事有两点隐情。一是主上听到风声,得知灵霄宝殿要对你不利,虽然并不清楚天帝所为何事拿你,不过不想天帝得逞,暗中坏他好事,主上还是乐意之极。二是估计也与潘恒之事有关……”

“潘恒?”张翼轸其实早已猜到无根海和无明岛为何都有意保他一保,天帝一心要拿下之人,定然有其深层原因,以无根海和无明岛阳奉阴违的作派,暗中阻止天帝得手,肯定是不遗余力。不过成功从风楚者口中套出与他所想不谋而合地看法,也是不错,却未想到风楚者也是有心之人,竟然能够想到潘恒之事,也令张翼轸一时大为惊讶。

“此话怎讲?”

见张翼轸大感兴趣,风楚者也是一时得意,摇头晃脑地说道:“虽说主上为人善于隐藏心中绝密之事,别人是如何猜想我不得而知,不过若要将我风楚者瞒过也是不能,毕竟我也并非愚钝之人……主上向我传讯,令我无论如何也要将你留在方丈仙山至少两三日光景,虽然只是简略一说,并未明说所为何事,不过凭借我的警觉和对眼下局势的分析,不难得出以上两点结论。最为要紧的是……”

风楚者见张翼轸和之秋都聚精会神地听他道来,更是得意洋洋,微一停顿,有意卖个关子,张翼轸见状,心知风楚者为人也是有趣,时而精明过度,时而又过于卖弄,反而因小失大,便就势说道:“风楚者所言不差,若说王文上和箫羽竹只为与天帝作对,而要护我周全,也算说得过去。不过若说此事与潘恒有关,未免有些牵强。潘恒天魔大成,虽然在铁围山中我曾无意之中助他一臂之力,不过也是无心之举,想必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再说此时也不知潘恒身在何处,他与天帝之间的纠纷便会令他自顾不暇,哪里会有闲暇顾得上理会我地些许小事,所以要说此事与潘恒有关,恐怕不妥。”

风楚者一提潘恒,张翼轸也是隐隐猜到几分内情,不过毕竟风楚者身为无根海之上,应该比他消息灵通许多,是以随口一说,看风楚者能有何见解。

风楚者一听果然争强好胜之心又起,不服气地说道:“阁下所说虽然有几分道理,不过也不尽然。主上为人,谨慎有余,大胆不足,是以一直以来莫说与天帝公开对抗,连对箫羽竹也是礼让三分。所以他一直对你忍让再三,并未痛下杀手,倒也不出于仁慈,而是始终摸不透天帝对你的态度,更主要的是,主上琢磨不透潘恒对你的态度,只因潘恒此人虽然身为天魔,不过爱憎分明,你于他有恩,他绝不会有恩不报。”

“所以我细心推算一番,认定主上得了消息,说是天帝要对你不利,便即刻派人前来方丈仙山,一是保你周全,二是也好暗中查个明白,以堂堂天帝之尊,与一名新晋飞仙过不去,其中内幕,定是无比惊人……能够让天帝不得好处,同时又可让潘恒心生好感,相比之下,以前地些许过节不过是小事一桩,所以主上才有此举措!且若我所猜不错的话,连同潘恒在内的天魔,此时说不得也在寻找你的下落!”

第七卷 天净沙 第十九章 - ~各有来历~

不的不说,风楚者此人也是聪慧之人。一番推测也合情合理。令人叹服。张翼轸先前也未曾想到此事还牵扯到潘恒在内。经风楚者点醒。也是暗暗心惊。以目前来看。以天帝为首。为天庭之中最大一方势力。其次是天魔。再次是无明岛和无根海。四方势力之间。面和心不和。

表面之上。天魔、无明岛和无根海一直臣服于天帝。实际上天魔非但敢于公开与天帝对抗。且暗中更是自行其事。说不的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企图一举打败天帝。无明岛和无根海虽然也各有野心。不过毕竟都身为仙人。且实力远不如天帝。如今看似坐大。不过只怕合两家之力。才能和天帝抗衡一二。且无根海与天魔往来过密。谁又敢说无明岛暗中和天魔没有往来?是以看似潜流暗藏。实则各方互相制衡。天帝反而并不过于担心有人敢冒然向他发难。

若以此推测。将他母亲抓走之人。定是天帝所派。将他母亲拿下。天帝便稳操胜券。不怕他不前往灵霄宝殿自投罗网。

想通此处。张翼轸不免苦笑。冲风楚者点头说道:“你所推测也不无道理。此事内情我等也不好再多加猜测。再说深层缘由更是难以猜透。不如省些力气好好商议一下眼下的应对之策为好。”

风楚者一听。眼睛一亮,说道:“既然阁下对此事颇有见解。也定是打定了主意。眼下之局。还是静候此的。等无根海来人才为上策……我却是不知。不知张公子和天帝有何过节。按说你不过是新晋飞仙。刚刚飞升方丈仙山。怎么竟然令天帝大光其火。派人前来拿你。也是咄咄怪事!”

张翼轸自然不会说出此事全因他亲生父母而起。不过即使他不说出。风楚者应该也会想到一二。就算风楚者想到也是无妨。他置身其中还不知究竟发生何事。局外之人更是无法猜中。事到如今。到底何去何从。说实话。张翼轸也是一时踌躇。并未真正拿定主意。

想了一想。转身面向之秋。恍然一笑。问道:“承蒙之秋照应。翼轸感激不尽。方才听之秋所言。箫羽竹似乎对我另有谋算。不知他打了是什么主意。还望之秋告知。”

之秋自张翼轸现身之后。一直静立一旁。听张翼轸和风楚者你来我往斗智斗勇一番。只是眼波流转。始终不发一言。也不知想些什么。张翼轸一问。之秋猛然惊醒。犹如惊弓之鸟一般跳到一旁。随即站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脸羞愧地说道:“张公子。我家岛主传讯。说是若你真能明辨局势。以目前形势来看。还是先下凡为好。”“重入凡间?”张翼轸微一沉吟。细心一想其中的关键之处。半晌无语。风楚者在一旁神色紧张。紧盯张翼轸面上表情。唯恐他赞同箫羽竹的提议。

良久。张翼轸会心一笑。点头说道:“箫岛主所说。倒也是弄险之举。虽说稍微有些莽撞。不过也不失为可行之法。只是……”

微一摇头。张翼轸目光直视之秋。不容置疑地问道:“只是箫羽竹定是猜到我肯定不会轻易答应。所以暗中还向你交待如何用计将我哄骗下凡。是也不是?”

之秋被张翼轸凛厉的目光一扫。一时心虚。本想强自镇静摇头否认。却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如实答道:“箫岛主其实全为张公子着想。并无恶意。另外张公子也不要怪罪之秋。我也是听命于人。身不由己。况且在我看来。不管箫岛主是否另有用意。至少他在想方设法保护公子周全。不让公子被天帝所害。”

张翼轸微微摇头。笑道:“天帝派人前来拿我。谁说就一定是要将我杀死?说不的天帝也是一样的心思。不让我落到天魔、无明岛或是无根海的任何一方势力手中。为他们所用。此事暂且不论。但说方才之事。之秋。你又如何识破我藏身之处?”

之秋微微一怔。犹豫片刻。还是答道:“也罢。之秋一腔柔情终将成空。也不再心存奢想。先前也并非刻意隐瞒身份。非要欺骗张公子。其实我能够看破公子的隐形术。倒不是因为我的法力多么高强。而是假借此宝……”

说话间。之秋手腕一翻。一枚数寸大小、质如白玉的羽毛现形手上。紧接着之秋右手轻轻一抖。羽毛飘然飞到空中。幻化而成一只六羽极乐鸟。在空中啼鸣不已。围绕之秋飞上飞下。好不欢快。

张翼轸并不识的此宝。风楚者却是早有耳闻。一见之下顿时脸色大变。随即后退数丈之外。一脸诧异。惊叫出声:“……化羽!之秋。你究竟何人。怎么会有箫羽竹的三宝之一的化羽?”

之秋看也不看风楚者一眼。手指一弹。六羽极乐鸟长鸣一声。重新化为白羽。飞入之秋头发之中。隐没不见。随后之秋站稳身形。冲张翼轸盈盈一礼。口中称道:“箫之秋见过张公子!”

张翼轸顿时惊住:“箫之秋?之秋。莫非你是箫羽竹之女?”

“正是!”

“怎么可能?身为飞仙却又是飞仙之子。难道你也有何际遇不成?”张翼轸大吃一惊。

“张公子多想了。家父未飞升之前。弃家学道。当时我虽然不过是十岁孩童。不知何故也对学道修仙颇感兴趣。便毅然追随家父修行。我父女二人一前一后都成就飞仙大道。只是我向往安静岁月。所以才独自前来方丈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