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祝英台不置可否点点头,又继续去看徐之敬,梁山伯这才感觉神魂附体,只觉得自己刚才的回答蠢透了。

“我现在是不是越过越蠢了?”

他在心中懊恼的一叹,眼神漫无目的地飘向马文才。

“马文才一做噩梦,几乎所有人都如临大敌,可我这样的寒生庶人,即便是做噩梦,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就算是会做,也无人知道吧…”

他心道。

“不,应该说,我哪里还要做噩梦,我几乎已经过了大半噩梦一般的人生,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迎来清醒…”

就在梁山伯心思百转千回间,徐之敬重力揉搓了马文才身上几处穴道,见他还未转醒,只能用最快速的办法强行唤醒他。

他取出一根银针,直接扎进了马文才的人中。

“嗬!”

粗噶的剧烈吸气声后,马文才如同魂魄附体一般突然坐起,眼睛却紧紧闭着,不住的喘着粗气。

之前徐之敬曾告诫过他们,马文才刚刚清醒时可能神志不清,谁都不能发出声音吓唬他,否则会吓出“梦行症”来,所以此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说话,如梁山伯这样心思细腻的,甚至拉着紧贴着榻前的祝英台往后退了一步。

片刻后,马文才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眼中是掩不住的疲惫。

对其他人来说,马文才不过是睡了一觉被噩梦所扰,对他来说,几乎已经在梦中游荡过了沧海桑田。

此时他一身白色亵衣早已经被浑身的汗水湿透,轻薄的丝绸被汗浸湿透明,狼狈的贴在他的皮肤上,使他整个人完全丧失了平日里的气势,显得有些柔弱的可怜。

‘病美人!’

祝英台的脑海里第一时间出现了这三个字。

眼睛刚刚接触到光的时候,马文才还以为自己还在梦中,身前被满身金光的祝英台环抱,触目之处皆是一片光明。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不是梦,除了身上已经没有了那电击般的苦楚,也因为这光实在太暗了。

和那纯粹到似乎要包容一切的金光,以及似乎连天地都要吞噬的雷光比起来,屋子里稍显黯淡的烛光几乎有让他落泪的冲动。

直到他抬眼看到了床边裹着被子站着的祝英台。

这样的祝英台在其他人看来,不修边幅到几乎蓬头垢面,披着的鹅黄色丝被更是让人觉得可笑。

可在这一瞬间,满脸担忧之色的祝英台,因披着的薄被反射着丝绸独有的光泽,使得马文才恍惚间产生了某种错觉。

前世那个高贵冷傲的祝英台,竟渐渐和眼前显得可笑的祝英台重叠在了一起,用同样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谁要你这个始作俑者的同情!

马文才身子一颤,眼中浮现了某种剧烈难辨的情绪。

这幅找到了冤家仇人一般的可怕面孔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傅歧还以为马文才在梦里被恶鬼魇了,恶鬼还没离去,立刻大喝了一声。

“什么妖魔鬼怪!速速离开马文才的身体!”

傅歧这一声让人啼笑皆非的大喝,倒让马文才顿时脑子一醒,快速从梦境里的怨怼中解脱出来,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大半夜乱叫什么!鬼没给你吓走,倒给你吓来了!”

马文才疲惫的抹了把脸,轻声说着。

他虽然已经开口,可声音却嘶哑的可怕。

细雨连忙递过准备好的温水,伺候着马文才喝了下去,将他扶靠在榻上。

“你懂什么,从小所有见到我的人都说我火气旺,家里谁做噩梦谁不好都恨不得我去他们床头站站。我这样威武的人,你就该把我画下来贴在床头当神像驱邪!”

傅歧见屋子里气氛有些怪异,胡乱散扯着调节气氛。

“是啊,如果大家都这么想,也许你还真能当个床头神什么的。”

马文才意有所指的看了他一眼。

“就是你这床头神本事肯定不济,否则你就睡在我旁边,我还是做了这么久的噩梦。”

“所以还是做噩梦吗?不是羊角风?”

傅歧庆幸地拍了拍胸口。

他听说有人羊角风发作的时候因为太用力,把身边妻妾都掐死的。马文才虽然武艺不及他,不过要真这样,他也害怕啊!

“你才羊角风!会不会说话呢!”

祝英台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徐之敬已经仔仔细细给马文才诊完了脉,确认他脑内没有隐疾,身体也没什么毛病,脸上这才有了笑容。

“放心,马兄的身体若不算好,这世上就没有康健的人了。只不过是魇了,精神有些亏损,回头我开几付安神的药补补神,一点后遗症都不会留下。”

“那他还抽!你见过谁做噩梦抽的吗?吓死小爷了!”

傅歧指着马文才叫。

“你确定他没事?”

“他抽,是因为他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人在睡梦中最易生长,他四肢都在拉伸,筋骨长得太快,会抽搐是正常,多喝点骨髓汤、牛乳,平日多活动活动就好。这段日子都不下船,是个好人骨头都钝了,抽筋你没见过吗?”

徐之敬没好气道。

“他都过了七尺了,还要长?你在逗我?”

人高马大众人之中最高的傅歧感受到了浓浓的危机,看了眼榻上的马文才惊讶的合不拢嘴。

“他为什么不能长?”

听到傅歧再三旨意他的判断,性格原本就不好的徐之敬也来了气。

“他又不像你,阴虚火旺,晚上睡觉只会精关不固,一不留神日后就会不举…”

“徐之敬,傅歧!”

马文才刚刚惊醒本就已经疲惫的要命,祝英台惊了他下心神还未恢复,此刻又见两个活宝斗起嘴来,只觉得脑袋炸裂的厉害。

“徐公子,傅兄,既然马兄刚刚被魇着耗费了心神,现在应该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才是。”

童子鸡的梁山伯,在听到徐之敬突然说什么“精关不固”后,脸皮也是一红。

他看了同样脸皮在抽动着的祝英台,脸上的燥热越发重了,生怕徐之敬除了“不举”以外又说些有的没的吓到祝英台,赶紧打岔。

然后他就看到祝英台表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有些…

埋怨?

难道不该感激吗?

傅歧也是要脸的,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徐之敬一顿奚落,面子顿时下不来,结果还被梁山伯说打扰到马文才休息,懊恼地瞪了徐之敬一眼,又对梁山伯哼了一声。

“哼,好心当做驴肝肺!好好好,我吵到你们了,我聒噪!”

“我走!”

说罢,气呼呼地掉头就出了门。

“傅兄!哎!”

虽是拂晓,可外面天色却还是暗的,他们住在最上层,上面就是甲板,梁山伯担心外面风大又担心傅歧看不清东西摔下船去,哪里还顾得的其他,立刻追着生气的傅歧跑了出去。

徐之敬虽然成功把傅歧气跑了,可也觉得有些没趣,在嘱咐了马文才几句不要立刻就睡否则还会被魇,最好熬到累极无梦的时候再睡之类的话以后,也带着背着药箱的丹参打着哈欠回房了。

细雨想着主子突然清醒腹中一定很饿,拉着疾风出去张罗米粥细点,追电送徐之敬出门,屋子里就剩下了祝英台和马文才两人。

刹那间,舱房里突然安静到有些可怕。

马文才:(皱眉)好吵!妈的,当我睡着了就在我面前勾搭小白菜吗?

梁山伯:(惊慌失措)天啊,说这个吓到小白花一样的祝英台怎么办!

污力老司机:(听得津津有味)原来还有这么大八卦?快说快说,喂,快说明白给我听听啊!傅歧这么壮难道只能注定当受?喂?喂?

第96章 救命之恩

马文才和祝英台曾同居一室过,所以明明应该是很尴尬的气氛,祝英台却一点不自在的感觉都没有。

裹着被子的祝英台这时候才觉得一口气完全放松下来了,但心神松懈之下就有些困倦,见马文才看她,她索性裹着被子在马文才榻下的地板上一坐,揉着眼睛含糊不清地说道:

“天都快亮了,睡也睡不了多久,醒又醒不过来,徐之敬说你现在不能立刻睡,我陪你说说话吧。”

对待马文才,祝英台一直是很自在的,自在的犹如他没有性别。

如果马文才只是个知道祝英台性别的普通男人,这样的“自在”无疑会让他生出许多对自己魅力的挫败感。

好在马文才两世未尝情爱,也不知道男女之间该有什么样的相处之道,所以只是对她在这种不设防的表现上有些不顺眼罢了。

祝英台的“自在”,倒让马文才变成不自在的那个。

那些在祝英台眼中没什么的事情,经常把守礼的马文才气到呕血。

因为她是这样的“随意”,而且完全看不出这种赤子般毫无性别的天真是一种伪装,有时候甚至让马文才好奇,到底前世的祝英台经历过什么,才会让她如此柔软的本性变得后来他所见的那般孤傲。

他从不觉得前世的祝英台是柔软天真的人,即使只有一眼,但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高冷是根本无法伪装的气质,也是曾让他自惭形秽下,反倒生出“这才是配得上我的人”想法的气质。

想到那个女人,马文才有些嫌恶地看了地上的祝英台一眼。

——不管她会这样,反正不是这样的。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地上脏,这不是没椅子也没凳子吗?你难道丧心病狂到让我跪坐着?”

祝英台露出“怕怕”的表情。

“你知道没办法垂足坐多痛苦吗?”

“椅子?”

马文才随即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又被她莫名其妙的话带着乱跑了。

不过,也幸亏这个祝英台和前世的差的太多,所以刚刚清醒时的怨恨不甘和恐惧,很快就因为两人巨大的反差一扫而空。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指了指榻尾。

“地上凉,你坐那吧。”

祝英台露出受到惊吓的表情。

“你你你是不是被谁附体了?那个最爱干净讲究规矩礼仪连睡觉都恨不得不换姿势的马文才,居然让刚坐在地上一身是灰裹着被子没有形象的我上榻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叫你坐就坐!”

听到这么一大串话,刚刚控制好情绪的马文才又险些破功,一声低吼。

祝英台是出了名的吃硬不吃软,被马文才吼得一哆嗦,裹着被子小媳妇一样上了榻,终于能换成她最喜欢的“垂足坐”姿势。

马文才看见她终于安静下来,脑子终于没那么炸疼。

见到马文才难得“温情”,居然还让她上榻了,祝英台壮起胆子强行进入聊天模式:

“说起来,你好像经常做噩梦吧?我记得和你第一次同住的时候,你还把水打翻了。你睡相那么好,不是做噩梦,水碗怎么能…”

“是我踢翻的吗?是我吗?!是你踢翻的!”

马文才又是一声大吼。

之前是为了自己的脸面,又怕影响她对自己的好感,被浇了一身冷水都没有解释,结果倒变成他的不是了!

他马文才从来就不是什么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啊?”祝英台被吼得又是一哆嗦,心虚地说:“原,原来是我踢翻的啊,我说呢…难怪你后来不都跟我睡了…”

“谁要跟你睡!”

她还要不要脸啊!

马文才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脸憋得通红。

“好好好,不睡,不睡,我们不睡!”

祝英台赶紧讨好。

呜呜呜傲娇好难应付啊,说什么都不对!

她为毛要留下来挨训,就该跟着梁山伯一样大喊着“傅歧”跑出去的。

还是梁山伯聪明呜呜呜!

作茧自缚的祝英台哭丧着脸,满脸后悔。

同样后悔的还有曾动过“我干脆委屈点娶了祝英台算了”念头的马文才。

他当时是脑袋被门夹了才想着娶祝英台吧?

想到为了一些祝英台可能帮着谋取也可能谋不取的“钱财”,自己差点就这么“卖身”给这样的姑娘,马文才也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哆嗦,看了满脸委屈的祝英台一眼。

她还委屈?

再这么下去,他的嗓子难说哪一天就保不住了。

他才刚刚变声完,要是吼来吼去变得跟那陈霸先似的,以后也别出仕了,丢人丢到朝堂里!

马文才抚摸着有些发痒的喉咙,心中暗暗想着:“那安神的药也不必开了,回头让徐之敬弄点保嗓子的,别成了公鸭嗓。”

“不过我说真的,马文才,我怎么觉得你坐噩梦以后好像比以前放得开多了…”祝英台虽然被熊训了一顿,心里却很开心。“以前你和我说话,总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像是…”

她挠了挠脸,“就像是对着那些士族,一边觉得我该是那个样子,一边又觉得我不是那个样子想要我变成你这样,哎哟我自己都说不明白。反正就是一面训斥我一面维护我,想让我端起来,搞得我压力也很大啊。”

马文才被祝英台看似无意的话说的心中一凛。

他没想到迷迷糊糊的祝英台其实还有这么敏锐细腻的一面。

难道她之前就看出自己对着她的态度不自然,所以才装傻充愣自己做自己的,免得两人真为了这个吵起来难堪?

这个祝英台有这么聪明吗?

要是前世的那个祝英台,倒有些是能做出这种“心照不宣”的样子。

“说着说着我都好奇了呢,你到底做了什么‘噩梦’能这样大彻大悟啊?”

祝英台双手拜了拜。

“哪位神明在上如此英明,我也去拜拜,好早点开开窍。”

“那你自己拜自己吧。”

马文才没好气地轻哼。

祝英台听不清,有点小情绪地自嘲道:

“我说文才兄啊,你这样怎么聊天啊?聊天就是两个人都要说啊,我一个人说是在给你说床头故事吗?等下你要睡着了又做噩梦徐之敬还不得骂死我?”

“不会做噩梦。”

马文才突然说。

“我说,我不会再做刚才那样的噩梦。”马文才刚刚还算温情的表情一点点淡了下去,“我想开了。”

“想开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噩梦?”

祝英台担心地说:“你一直不愿和别人说你的心事,又老是把人往坏的方向想,我一直担心你心理方面,呃,担心你会留下心病,别小看噩梦,老做噩梦也是会得癔症的。”

马文才闻言嗤笑。

他做了十几年的噩梦,又不是真有什么神明庇佑着,如果要疯,早就疯了。

祝英台见他不信自己的话,瞪大着眼睛说:“就像我,以为刘有助偷字被你送去砍手那天,我就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实在睡不着,我才爬起来去写儒行的。我那时候觉得自己要不写,一定就会疯了。”

“后来我被人偷东西,被人讨厌,也都做过噩梦。噩梦一般是现实中压力的反馈,你跟我说说,也许能解压?”

马文才本来就不是个会倾诉自己苦痛的人,哪怕活几辈子也是这个性格,而且祝英台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倒反问起她:

“哦,你这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性子,还会做噩梦?我以为你心宽到连梦魇都塞不进去,做什么梦了?”

祝英台心思单纯,自然而然地就被马文才带歪了过去,反过来倒开始跟马文才吐起苦水。

“别说了,那几天跟中邪似的!”祝英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刘有助被你带走那晚,我太伤心了,我以为他死定了你知道吗?我那时候觉得自己就跟大部分贵族一样,是个踩着别人血肉生存,却死活不肯睁眼看看这世道就是这样的人,我是又可怜又可悲,根本找不到出路,也不知道能怎么活…”

虽然她现在是笑着说这段话的,但马文才还是被她话里的自弃惊得头皮发麻。

什么叫踩着别人血肉生存?

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难不成要让别人踩着吗?!

“后来我就想,我这样的士族也是可怜蛋,有什么好同情别的庶人的,不过是自取其辱,所以发誓不要再这么软弱的哭了。我那时候心力憔悴地睡了过去,然后就开始做噩梦…”

她回忆着。

“我梦见不是你,也不是梁山伯目睹了这件事,而是巡逻的侍卫抓住了刘有助,无论我如何申明不介意他入室行窃,还是被侍卫提去了官府,之后刘有助手被砍了,命没保住,家里连坐,学馆之中所有的丙生都将我视为敌人。”

她现在想起那个梦还觉得很可怕,抱着被子往马文才身边挨了挨。

“我能感觉到梦里的那个就是我自己,因为我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满腔热血去了丙科,随便施恩却被误解,最终兜兜转转一圈,无论我如何试图化解士庶之间的隔阂,却还是把自己一步步推到士庶天别的境地。”

“那是我最害怕的一种局面,而且我有预感自己承受不住,所以那天晚上才哭着喊着让你不要让刘有助斩手。但梦里的我没遇见梁山伯,也没梦见心软的你,我遇见的只有士族铁律,于是梦里的我只能认命,放弃了继续在丙馆求学,凭借自己在五经中的才华回到了甲科。”

祝英台叹气。

“但梦里那个曾经在丙科厮混过的我哪里能得到士族的认同,我在丙科被人避如瘟疫,还有人恨我入骨,在甲科则同为士庶所不齿,几乎无立锥之地,只有梁山伯肯…”

“只有梁山伯肯同情你,帮你,开解你?你倒是对他印象不错。”

马文才冷笑。

如果两个梁山伯都一样,还真有可能是这样。

“是啊,我连梦里都觉得梁山伯是好人…”

祝英台知道自己瞒不住马文才,点了点头。

“总而言之,梦里的我惨极了,我看着自己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姑娘,硬生生被磨砺成了冷傲的性子。为了不灰溜溜回家,梦里的我只能用在各方面的才华无情地碾压学馆里所有的人,无论是在风仪上,还是在才学上,我都做的让人挑不出错…”

‘就跟你这样。’

祝英台看了眼马文才。

“梦里的我成为了会稽学馆当仁不让的‘第一’,如此一来,虽然讨厌我的人也多,可是人都崇拜强者,也有人认为这样的我才是士族该有的样子,刘有助和庶人冒犯我是自己持身不正,慢慢的,也就没人敢在我面前指指点点。”

祝英台没说的是,梦里的自己所用的才华,是那个自己最不愿意动用的东西,也是给自己带来无尽痛苦的东西。

用过人的能力来证明自己,却注定无法用这些能力做到和男人一般改变世道的巅峰,那些不服输却不得不屈从于这个社会规则的倔强,日日夜夜都在撕扯着梦里的祝英台,让她的柔软像是被风霜雪雨一点点侵蚀,渐渐打磨成最坚硬的模样。

“这也叫噩梦?”

马文才听完了祝英台的“噩梦”,忍不住嘲笑。

“变强了,难道不是美梦吗?”

如果是这样看清一切,能审时度势改变逆境的祝英台,也许才是他该喜爱的士族贵女模样。

“这叫美梦?看见自己正变成自己最害怕的样子,简直是不折不扣的噩梦好吗?不会哭,不爱笑,永远都用隔绝一切的态度对待所有人,贵是贵了,却一点人气都没有,我当时是吓醒的!”

祝英台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