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徐之敬如此回护他,马文才也不好将局面弄僵,他本就是圆滑之人,当即一摊手,无奈道:

“是是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说错了话,我向褚兄道歉。”

梁山伯看了看马文才,两人眼神一触即回,似乎什么都没发生,就连祝英台都若有所思,唯有傅歧还傻乎乎站在门口,有些不耐烦地问:

“不是说贺馆主要见我们吗?你们还走不走啊?”

有了傅歧这个台阶下,众人仿佛如梦初醒,对刚才发生的事绝口不提,只各怀心思的一同去见贺馆主。

几人原本还以为贺馆主是单独召见,可走到一半却发现似乎不是,不仅是他们,路上还有不少学子都在往学馆聚会所在的思贤楼而去,随便抓了一个学子一问,甲科前三十名的学子都被召见了。

“褚向,你可知是何事?”

徐之敬问他。

褚向比徐之敬还迷糊:“我也不知,我听说先生回来后便带着功课去求教,那时先生似乎在见客,见我来了,就让我去思贤楼等着,又派若愚去找你们,我恰好有空,就自动请缨接了这差事。”

“既然是叫甲科前三十名来,应该是和学业有关。”祝英台猜想,“还有几个月便是‘天子门生’的选拔,说不定馆主已经有了选拔的章程?”

不仅仅是祝英台,甲科其他学子也是这么想的,有些唯恐去的晚了给别人占了先机,几乎是不顾形象的在路上狂奔。

徐之敬皱着眉看着那些跑的气喘吁吁的学子,哼道:“只要不是比出身,我们几人就都有一拼之力。”

“应当不是和天子门生有关,否则不会叫我去。”梁山伯分析着,“我已过二十,并没有一搏的资格。”

“管他什么事,去了再说。”傅歧看别人都用跑的,情不自禁地也加快了脚步,“我可不想站在最后面!”

因为傅歧的匆忙,引得几个少年都紧张了起来,等到了思贤楼,果见已经到了不少人。

见到马文才和徐之敬一同出现,这些学生忍不住窃窃私语,加上祝英台和傅歧也是学馆中出了名的异类,梁山伯更是不必说,庶人一个。

一时间,好几个士生都对马文才露出了“你怎么自己跳粪坑呢”的表情。

饶是马文才少年老成,如今被盯得也有些不自在。

站在他身边的徐之敬哼了一声,微微抬了抬手…

刹那间,他手边就空了一大片。

徐之敬好笑地整了整衣冠,低声讥笑。

“不过是一群只敢背后说人是非的鼠辈。”

在看清徐之敬只是整理衣冠,并不是要用什么“妖法”后,旁人方才松了口气,又不由得为自己刚刚过度反应脸红。

经着这一层变故,托徐之敬的福,马文才等人倒从人群中找了一出空档,走到了前排去。

没一会儿,会稽学馆的馆主贺革就到了,身后跟着两三个学馆中的五经掌教和一位主管杂务的学官。

“今日召大家前来,是因为馆中新来了一位先生。”

贺革站定后并没有说什么场面话,开门见山地说出了来意。

五馆如今日渐凋敝,正经的先生辞的辞,告病的告病,除了贺革以外,其他的助教和讲士多靠着贺革的学生和故交撑着,俸禄也是微博的可怜。

会稽学馆还算是好的,其他四馆更加不堪。

马文才所在的吴兴学馆几乎是连正经的先生都找不到几个,馆主沈峻另迁他职;吴郡的陆馆主、建平的卢馆主都已逝世,平原郡的馆主明山宾辞职做了隐士,其他四馆中都没有拿得出手的大儒。

但凡有些抱负或是才能的士子,皆求聘与国子监,之前会稽学馆找骑射先生来的都是武夫、辞官的衙役之流便可见一斑。

如今听到新来了一位先生,还明显是要执教与甲科的,所有学生都好奇极了,伸长着脖子看着贺革。

“新来的易先生才德兼备,身份贵重,只是身体羸弱方才来会稽休养。我听说他如今在会稽郡休养,特意去请了他来,教导你们策论之道。”

贺馆主看向学生们。

“易先生无论是雅言、书法、文赋、策论都出类拔萃,能够教导你们,是你们的幸运。”

随着贺馆主的描述,众人面前似乎已经出现了一位萧疏轩举、湛然若神的文士形象,甲科里一些出身寒门的学子更是露出狂喜的表情。

贺馆主目光扫过堂中,见马文才他们都在前排,心中一松。

“只有一点,他如今身体不好,是隐居在此地的,除了上课以外都要静养,无事不要去叨扰先生,也不要去打探关于先生的事情。”

说罢,贺馆主让学官去请那位易先生。

没一会儿,思贤楼的二楼下来一个形相清癯的青年,这身材高瘦,走下楼梯的动作很慢,似乎腿脚并不灵便。

待他下了楼梯,站在众人的面前,思贤楼中渐渐嗡声不绝,后面的学生更是交头接耳起来。

原来那位被称为“才德兼备”的易先生,竟是满脸遍布深浅不一的伤痕,和他们之前心中预期的“风姿隽爽”实在相差甚远。

贺革面如沉水,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随着贺革的咳嗽声,马文才察觉到身边的傅歧也剧烈地颤了一颤,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不解地扭过头,待见到傅歧通红的眼眶后,立刻明白了过来这是为何。

“切莫失态。”

马文才伸出手去,将手搭在傅歧紧握的拳头上,拍了拍。

“不必担心,我们都在。”

第191章 大丈夫也

思贤楼的后室里, 傅歧半跪在地上, 扑在兄长的怀中哭的像是个孩子。

明明是极少回家的,明明是嫉恨从小兄长将自己比的像是外面捡来的孩子一般,可真的看到自己的哥哥变成了这样, 就像是有一把刀剜进了他的心里,活生生将他心里的什么东西给割裂开了。

莫说马文才和梁山伯他们没见过傅歧这个样子, 就连傅异自己都惊讶极了, 抚着弟弟的脑袋半天回不过神来。

众人都静静地等着傅歧的情绪平复,等到他哭声渐歇, 傅异才一边顺着傅歧脑袋上的毛,一边温声说道:

“别哭了,你都已经长大了, 以后我们家就要靠你支撑,你怎么还能动不动哭鼻子呢?”

傅大哥一句话, 引得傅歧鼻中一酸, 眼泪又落了下来。

“我说傅歧, 你要哭自己待屋里哭去行不行?你兄长还要不要我看了?”徐之敬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冷着脸问着:“你要在这里演兄弟情深, 就别让我干等了行吗?”

“要看的!要看的!”

傅歧这才想起来徐之敬的本事, 慌慌张张将眼泪一擦就要站起身来。

只是他毕竟不是小孩子了,八尺来高的身材在会稽学馆中都算是鹤立鸡群的,如今毛毛躁躁站起身,顿时就撞得傅异身子一晃,轰地往后倒去。

傅歧见状大惊, 伸手去捞却没有够着。

他眼见着自家兄长半仰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抖着下唇低声喃喃:“怎,怎么会这么虚弱,我和我兄长比武从来没赢过…”

傅歧这下是真的怕了,伸手将走过来的徐之敬直接拉到了傅异身前,连声催促:“你快看看,快看看我兄长是怎么了!”

徐之敬被拉的一个踉跄,到了傅异跟前时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倒是傅异不好意思,狰狞着的脸努力挤出一个不那么吓人的笑容,抱歉地说:“舍弟莽撞,请多包涵。”

“听你这声音,肺还不好?”

徐之敬哪里会跟傅大傻子一般见识,也不搀扶傅异起来,就这么在傅异身边席地一坐,伸手去摸他的脉搏。

这一摸,徐之敬吓了一跳,表情顿时肃穆,又换了他另一只手,两只手一起把脉。

傅歧看到徐之敬这样子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若不是有马文才按住他的肩头,怕早就急急忙忙去问了。

徐之敬的脉把了一刻有余,又看了看傅异的膝盖,当他看完傅异脸上的伤,正准备说出结果,却见傅异的眼神中满是恳求,微微摇了摇头。

徐之敬素来是讨厌人左右他的行为的,尤其是在他进行诊断之时。幸亏傅异是士族身份,若换了个庶人,哪怕傅歧怎么求他,他也不会帮着治疗。

可如今看着傅异平静的脸庞,他不知怎的,居然心一软,也跟着点了点头站起了身。

“怎么样?我兄长的伤怎么样?”

傅歧急问。

“不怎么样。”

徐之敬面无表情地说。

“脸上的伤倒是最轻的,他的腿受过刑,怕是好不了了。”

“受过刑?谁上的刑?难不成是姚先生?”

傅歧胡乱地说。

“休得胡言!”

“姚先生才不是这样的人呢!”

傅异和祝英台异口同声地喝道。

“那是谁…”傅歧咬牙切齿,“谁给你上的刑?”

“当日众人落水,情况复杂不明,我被掠至寿阳,以为自己做了人质,为了不危及家人,自然不肯报出自己的姓名身份。”

傅异的语气轻描淡写:“那时我的脸在水中被各种异物划伤,也没有什么人认得出的我长相,我自己不说自己是谁,便没人能知道,他们想知道我的身份,我自然是要吃点苦头的。”

“至于你说的姚先生,他后来才到寿阳,是他救了我一命,否则我就像是个破烂麻袋一样,死在哪个角落里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任谁都能听得出其中的凶险。

寿阳城乃是敌国的地盘,又有不少士卒的家人受浮山堰大水的影响被淹没了家园,这些敌国官员落在他们的手里,能得到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傅公子,我不明白,你既然是长官,被逼问身份时,何不捏造一个身份躲过刑讯?”马文才皱着眉问他,“你手下那么多官吏,寻个一同落水的身份并不难吧?”

“事情若是那么简单就好了。”傅异苦笑:“那些身份不够贵重的,他们根本就没留活口,寻常差吏,直接就杀了。”

“更可怕的是…”

他语意渐冷。

“他们也不知道在哪里得到了一份浮山堰上下官员的名单,不但详细描写了外貌、出身、年龄,有些连嗓音、特征都有,我一不知道自己冒充的人可被他们虏获,二也不能完全说清楚被冒之人的特点,根本不敢冒这个风险,害了别人的性命。”

“你是说,有人里通外国?”

“这么详细的名单,即便是吏部官员也不可能提供,毕竟浮山堰上的官员大多是从各处调派轮值的。那提供者必定是浮山堰上的官员,级别还不低,能够以统管为命收集各方的信息。”

傅异说,“当时和我一般被拘役的也有不愿透露身份的,可一上了刑,很多人都熬不过,后来还有互相指认的,若不是我伤了脸,怕早就被人认出来了。”

他抚着脸上的伤疤。

“我这伤并不是不能好,只是它每要好了,我就把它撕开,又用地上的尘泥涂抹使它溃烂,所以,这伤倒怪不了别人。”

“阿兄!”傅歧瞠目切齿:“此仇我必报之!我与魏国不共戴天!”

“此事怕另有蹊跷。”

马文才一巴掌拍在傅歧的背上。

“你别一惊一乍的,听你兄长说完!”

“确实如此。”

傅异见有人能管得住自己暴躁的弟弟,心中很是欣慰。“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魏国的计策,所以狱中每日咒骂魏国声络绎不绝。可我见对方只辨认我等的身份,却并不见有任何后续动作,便开始怀疑起对方的动机,只是当时信息太过缺乏,根本分析不出什么原因。”

“一直到我被姚先生救出去后,我才知道魏国竟对此事毫不知情,一切皆是寿阳城守将萧宝夤私下里的动作,而他早已经偷偷联系这些‘人质’的家人,也不知在谋划些什么。”

傅异叹道:“姚先生和他的主公担心揭破此事后萧宝夤会杀人灭口,只能佯作不知,想法子替换掉几个牢狱中的看守,好留下受刑者的性命。唯有我…”

他笑:“所谓福祸相依,因为我的脸是被毁了的,姚先生的主公寻了一个和我差不多身材的死囚,将他的脸划的和我一般,在一次刑讯之后,以那死囚替了我的身份,报了暴毙,我就被这么李代桃僵换了出来。”

“此事果然是萧宝夤所为。”徐之敬想到那本册簿中的记载,“如果我们猜的不错,给萧宝夤提供名册的,可能就是后来代替康绚护堰的南徐州刺史张豹子。”

“张刺史?”

傅异惊愕失色:“怎么会与张刺史有关?”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回头再细细和您说。”马文才见这件事不是一时半会讨论的完,将重点转移到了傅异的伤势上。

“徐兄,傅公子的伤可能治好?”

“脸上的伤,我倒能想想办法。我家中数代都做过御医,有不少祛疤养颜的方子,只是他脸上的疤痕曾多次受创,凹凸不平,有些地方可能要将肉芽剜掉重新护理方能变浅,而且想要恢复如初,是不可能了。”

徐之敬先说的,自然是最好治的伤势。

“他的腿就比较麻烦,之前他应该长时间泡在水里,双腿早就入了寒气,后来又因刑讯伤了髌骨,虽然后来得到了照顾,却早已经病入骨髓。”

徐之敬眼中满是怜悯,“即便我尽力治好,能让他行走如常,可每到天阴下雨,他的双腿还是会疼痛难忍不能行走,而且此生再也不能习武骑射了。”

“如此严重?”

傅歧愕然。

“一点办法都没有吗?若是送到你们家好生调养…”

“你是质疑我的判断吗?”徐之敬冷然道:“这还是傅公子从小骑射身体康健,如今才能留下一条命,如今只不过是不良于行。若换了那些弱不禁风的纨绔,怕是一落水连命都没了。”

“不过有一点傅歧说的倒是没错。”

他将面转向傅异,背对着众人,眼神恳切。

“你若立刻去丹阳徐家,细心调养几年,不必劳心劳力,也许能好一些。我可以替你修书一封,如今徐家当家者是我的兄弟,他们必定尽力为你治病。”

“我先谢过你的好意。”

傅异笑了起来。

“不过寿阳还有许多人等着我去营救,此时却不是休息的时候。”

他这一笑,任他满脸伤痕、形容消瘦,却难掩他傲然之色。

“傅公子真乃大丈夫也!”

马文才顿时动容,恭恭敬敬地向他躬身。

傅异只是微笑。

“可是…”

“傅歧,不必多言!”

见弟弟还要恳求,傅异一改之前的温润神色,语气严厉了起来:“现在哪里是软弱的时候?你有兄长,那些寿阳城牢狱中的大梁官员难道没有兄弟家人?任城王和花将军设法将我救出来,可不是为了让我逃命的!”

傅歧见兄弟发怒,怔然未语。

“我等在敌营不愿露出身份,是为了家国考虑。彼时苟延残喘,早已是郁气难平。”

傅异原本便身形高大,如今挺直背脊,眼中神采奕奕,霎时间气势惊人。

“如今我既已经出来,便得让萧宝夤知道,想要算计我梁国大好男儿,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大丈夫视死若归。然无名而死,岂非可惜?”

任城王和花将军设法将我救出来,可不是为了让我逃命的!

祝英台:(瞪眼)等等,什么花将军?

傅歧:(瞪眼)等等,什么花将军?

徐之敬:(瞪眼)等等,什么花将军?

梁山伯:(瞪眼)等等,马文才你怎么不瞪眼?难道有内幕?

马文才:┑( ̄Д  ̄)┍

第192章 人丁丝绢

如今人人都知道会稽学馆找了个好先生, 而且这位先生听说还曾是贺革的弟子, 出身高门士族,可能是得罪了什么人才选择来会稽学馆避祸的。

理由便是此人虽身形高大却身体虚弱,一些有见识的士生都能看得出他应该是被人折磨过, 若非如此,以他的才华气度, 绝非无名之辈。

虽然如此, 但会稽学馆甲科里的学生都很庆幸他受了这么一番罪,否则他们也没办法得到他的教导了。

会稽学馆的林荫下, “易先生”的身边早就围满了求教的学生。

他们有的是刻意来跟易先生学正宗的“官话”,有的是捧着最近才做出的策论请教优劣,有的只是单纯来听他解读最近朝堂上各种政令蕴含的意义:

——这也是其他学生对“易先生”最好奇的地方, 他总是能得到新的朝廷邸报,知道梁国最近发生的大事。

在很多人眼里, 易先生是神秘的、优雅的, 即便是他毁了容也无损他的风华, 但在有些人眼里,易先生就是藏头露尾、故作玄虚的怪人。

譬如曾和傅歧打过架的士生虞舫, 就怎么都看易先生不顺眼。

“你确定你打听过了, 会稽郡最近没搬来什么姓易的人家?”虞舫板着脸问手下,“易有可能是假姓,最近几个月有没有什么高门大族的子弟游学来这的,或是举家搬迁的?”

但凡高门子弟游学在外,哪怕是在外养病, 也不可能一个人来。就算破落的士族也还有三五个伺候的下人,他家在会稽郡人脉广阔,只要是最近几个月搬来的大族,断没有悄无声息的。

“公子,真的没有。”

手下的也很头疼,“几个城门官儿都问过了,没哪个人家递过名帖的。公子要打探这个干什么?不过是个教书的…”

“你懂个屁!这人处处给我为难,我担心是家里在哪里结的仇家!”虞舫气急败坏道:“我们这些士生上课从来没人管缺课的,偏就他在一群人面前因这个不给我脸!还有傅歧那小子,每次易先生一训斥我,他就不停发笑,肯定有什么猫腻!”

他越说脸色越坏。

那姓易的居然敢说他做的策论狗屁不通,还笑话他别说“天子门生”,就连看门的都写的比他的好,馆中哪个先生敢这么说他?!

他就不信他一个不能出仕的丑八怪若没有背景,敢这么笑话他!

“公子,如果连我们都查不出他的身份,依小的之见,还是别查了。”

那手下心里有些忐忑。

“若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怕是要招祸。”

“你懂什么,再过两个月就是‘天子门生’的选拔,京中也是要派学官来监学的,馆中能出题、举荐的先生就那么几位,这姓易的明摆着看不上我,便是最厉害的拦路虎。”

他恨声道:“不把这拦路虎给打了,你家公子我休想得什么好前程。”

“可是这易先生是馆中任命的,怎能轻易…”

那手下被虞舫一瞪,立刻闭上了嘴。

“只要他不是什么举家搬迁的大族公子,我还不放在眼里。就算他是什么灼然士族,如今独自一人来我的地盘,我让他掉几层皮就掉几层皮!”

虞舫眼神阴鸷。

“还有那傅歧,我定也让他好看!”

“这便是你们说的册簿?”

傅异拿着梁山伯递上的册子,心情复杂。

他抬起头来,向着面前的梁山伯微微颔首。

“多谢你信得过我这个外人。”

“虽说有些托大,但我家本就和大郎家是故交。”梁山伯表现的不卑不亢,“家父承蒙令公照顾多年,傅歧又与我是知交,大公子算不上外人。”

“你们几个小子,居然敢刺探这么多阴私,实在是太大胆了!”

傅异这几日从傅歧那里得知了这段时间他们的经历,这才知道弟弟为了寻找自己竟千里迢迢赶赴过浮山堰,而其他几个少年也都经历过九死一生,帮着朝中侍御使陈庆之查找浮山堰崩的真相。

对于这几个“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行为,傅异除了感慨,更多的是欣慰。

他自己从小生长在建康城中,交往的大多是建康那些灼然世家的同辈,这些公子哥们大多符合时下对“名士”的审美,谈玄、手谈、香道、琴棋书画颇多精通,可让他们独自上路,怕是走不到几里就哭着要回去。

更别说一路上面对追杀、流疫和灾民表现出的成长和机变,就连傅歧都能开始学会独立思考,实在是太过不容易。

至于梁山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