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室郡王亲管着的太守府,无大事不会出动人手。

“什么人犯?”

马文才皱着眉站起身,不动声色地用身体遮住易先生的方向。

“这里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地!”

在群生之中,向来隐隐以马文才为首,见马文才动了,其他士生也恍然大悟一般,七嘴八舌地质问。

“什么人给你们的胆子,可以冲撞士族?”

“抓人犯也得有令书在手,你们是抓人犯呢还是杀人呢?”

“太守府就了不起了?我倒是要去问问世子,这算什么事!”

那些皂隶们也没想到会稽学馆里刺头这么多,为首一个愣了下,依旧冷着脸从怀中掏出自己的令牌和抓捕文书,又对左右说:

“有人举报易先生乃是敌国奸细,去把那易先生拿下!”

“谁敢!”

傅歧第一个跳出来,张开手臂就拦在双方中间,怒喝道:“谁敢抓人!”

梁山伯又吓个半死,为了不让傅歧太显眼,也硬着头皮冲上去,同样用身体挡住皂隶们的去路,梗着脖子跟着喊:

“无凭无据,不能抓人!”

傅歧一身锦袍,皂隶们不敢对他下手,可梁山伯一看就是寒生,那些皂隶却不会客气,一击哨棍下去,梁山伯腹部遭受重击,立刻就抱着肚子软了下去。

正如士生之中隐隐以马文才为首一般,寒生们大多和梁山伯交情不错,如今见梁山伯受创,士生们自持身份不愿以身相护,寒生们却像是疯了一般也冲上前去。

他们原本就精神紧绷,如今满脑子只想着唯一会给他们带来时局所破的先生要被抓走了,脑子里那根弦蓦地断了,不管不顾地冲撞着拿着武器的皂隶们。

那些皂隶们抓人势在必行,士生们没下场,他们也不会手软,或拳打或脚踢,凶神恶煞。

“敢在会稽学馆动粗!”

傅歧见形势成了这样,气急败坏地就要跳下车助拳,却被马文才一把按住。

“此事有些蹊跷。”

马文才皱着眉头说:“祝英台去召她的甲士和你家的部曲了,那些皂隶不会下重手,此时你不易搀和此事,护着易先生先从后面离开。”

傅歧是个暴脾气,但他也是个听得进人劝的,权衡一番情况后,最终还是以兄长的安危为优先,穿过人群强硬地往傅异身边而去。

谁知道他刚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

“虞舫?你给我让开!”

傅歧抬起拳头,“让开!”

“傅歧,太守府既然会来拿人,自然不是空穴来风,为了学馆的安危,还是让人带回去看看才好。”

虞舫眼中闪着兴奋地神采。

“马上京中的学监就要下来了,若易先生真是敌国的奸细,那可不太好啊。”

“好一张粪口!”

傅歧气的脖子都红了。

“你见过哪国的奸细是这么病恹恹的?!”

“也许是敌国的疑兵之计…”

计你娘的!

傅歧见兄长已经站起身过来了,急的连连摆手不让他过来,虞舫狐疑地看看傅歧,又回过头看看易先生,若有所思。

就在此时,徐之敬一声暴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此乃阳翟褚向,你们这群庶人竟敢对士族出手?”

原来是徐之敬担心梁山伯受了暗手会有内伤,蹲下身给梁山伯查看伤情却被皂隶当成助拳的,混乱之中褚向保护背对着众人的徐之敬,结果替徐之敬挡了一棒,又被推到了人群里。

徐之敬的兄长就是这么莫名其妙死的,如今遇到这种情况简直不能忍了,抬手一挥,所有人都鼻子一阵剧痒,拼命打起喷嚏来。

刹那间,课室里泪涕横流,徐之敬铁青着脸站起身来,恨声道:“恃强凌弱,以武器对手无寸铁的书生,真当我会稽学馆无人?”

傅歧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徐之敬身上的关头迅速晃过虞舫,三两步奔到腿脚不便的兄长身边,架住他的身子就往后带。

“等等,傅歧,让我再看看情况。”

傅异拍拍弟弟的肩膀,“这么多人为我拼命,我总不能不管不顾就跑了。你那叫祝英台的好友不是去搬救兵了吗?”

傅歧听兄长这么说,只能忍耐,举着拳头护在他的身前,大有谁敢过来就跟谁拼命的架势。

另一边,马文才护着差点被踩伤的褚向从人群里钻出来,揉着鼻子关心地问:“你还好吧?”

可怜褚向背后中了一棒,直接趴到地上,又慌乱的躲避众人的推挤和踩踏,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散乱的不成样子,束好的头发也披散了下来,配上泪眼氤氲的模样,简直像是被蹂躏过了的小媳妇。

也亏是祝英台不在这里,不然又要在心中尖叫了。

“我没事,就是背后有点痛。”

褚向艰难地直起身,收拾着自己散乱的袍裳。

整着整着,褚向的表情突然一僵,一扭头又走回人群里,在地上开始寻找着什么。

那一片刚刚被徐之敬下了药,所以褚向找了没几秒就满脸通红不停打喷嚏,毫无形象地弯腰四处张望。

马文才担心他出事,用帕子捂住口鼻,跟上前去,正准备把他拉回来,却见他从地上找到了半块玉佩,郑而重之地放回了怀中,满脸都是庆幸。

见到那块玉佩的模样,斜地里的马文才伸出去的手猛然往回一缩,不可思议地看了褚向一眼,悄然无声地又退回了人后。

只是手,却不由得按向了自己的胸前。

马文才:(瞪)叮你个头啊!

第197章 仁义道德

马文才的胸前, 如今也贴身带着半块玉玦。

之前他没有看清, 以为褚向是丢了玉佩之类,等他看清了,却只觉得浑身冰冷, 不寒而栗。

褚向的那半枚玉玦,和马文才的那半块一模一样。

马文才的那半块玉玦, 是崔廉给的。

郦道元被门客拼死护送出寿阳城时, 他的门客趁乱去查找萧宝夤勾结梁国的证据,结果身受重伤而回, 只来得及交付这枚玉玦。

这玉玦的纹饰精美,又被萧宝夤郑而重之的收藏在书房里,必定是某种信物, 其实崔廉对玉玦能揭发什么也没有抱有什么信心,所以这件东西才托付给了马文才, 请他交给谢举。

因为这枚玉玦关系到崔廉、裴公、郦道元等数人安危的关系, 马文才没有告之傅异它的存在, 但在听说这次来的学监可能是乌衣巷的谢举时,他简直是惊讶极了。

不是惊讶这样的灼然士族会关心五馆和萧宝夤阴谋之事, 而是觉得实在太巧太巧, 就像是命运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这些线索穿针引线,一步一步地将旁人可能一辈子都窥见不到的真相放在他的面前。

褚向那块被制作成玉佩的玉玦绝不会是随便挑选的,玉玦形如环而有缺口,更重要的是, “玦”、“决”同音,故古人每用“玉玦”表示决断或决绝之意,以摔玉表示恩断义绝,所以玉玦被赠与旁人,并不是一种好的寓意。

照理说,正常人看到这种代表“断义”的物品,都只会觉得伤心或愤怒,甚至觉得是一种羞耻,不会贴身收藏或格外重视。

但无论是萧宝夤也好,褚向也好,如今都对这枚明显已经履行过自己意义的玉玦表示出了珍视,也勿怪郦道元觉得此物是一种信物。

褚向虽是京中边缘化了的人物,可他的出身却比绝大多数公子更要尊贵,哪怕他的性格如此懦弱,又被梁帝监视着这么多年,可他依然能来三吴之地的会稽学馆读书,真的是仅凭母亲的余荫吗?

褚向和自己的这位胞舅,是否一直有所联系?

马文才原本就是个敏感多疑之人,如此一想,根本不愿暴露自己发现了那半枚玉玦,隐入人群之中,只悄悄地观察着他。

他看见褚向收好玉佩,走回徐之敬身边。

他看见徐之敬向褚向询问着什么,褚向羞涩地笑,摇了摇头。

衣衫凌乱外表羸弱并不能削弱他的姿容半分,恰恰相反,反倒为他增添了一种让人怜惜的气质。

看他那羞涩似小鹿般的眼神,没有人能把他和“阴险狡诈”联系起来。

晋陵长公主原是齐国出名的倾国之色,却没有被和亲、没有被胡乱婚配,而是嫁了自己最中意的人选;

萧宝夤落难北魏,依旧凭着容仪获得了众多公主的欢心,成了驸马,跻身宗室…

萧家血统里的美貌,从来没有给他们带来过灾难,难道真的是上天庇护?

“你在想什么?现在是发呆的时候吗?!”

定定出神的马文才,突然被人从人群里拉了出来。

徐之敬铁青着脸,指了指傅歧那边。

“我的药用完了,顾不得那里。”

马文才抬头一看,虞舫正带着几个交好的学子围住了傅歧和傅异二人,傅歧那暴脾气明显已经按不住了,傅异拽着他的袖子,眼神冰冷地望向虞舫等人。

也许是傅异被毁了容的五官太可怕,也许是他的眼神太冰冷,除了虞舫外,另几个士生都没有做出什么举动,就连虞舫也不好太“特立独行”,只能在那里僵持。

大约是药效过了,马文才看着喷嚏不断的皂隶们重新提起了棍棒,寒生们却已经一片狼狈满脸青紫,趴在地上吆喝不断,怒火不断涌上胸臆。

“都站起来!”

马文才使劲拽起一个寒生,替他整理衣襟。

“学了这么久礼义廉耻,怎可就这么倒地不起,一蹶不振?”

随着马文才的怒喝,还在地上痛呼的学子们一个个满面羞惭地站起身,渐渐聚集在马文才的身边,用沉默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皂隶们。

那为首的皂隶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逮捕任务会变成这样,叹了口气说道:“这位公子,我们并不是故意来学馆里闹事的。只是我等接到举报,说这位‘易先生’身份不明,通关会稽郡的路引明明是行商,却到了这里教书,而且我等沿路追查他的路引和通关文书,发现他是从北面来的,不得不慎重起见。”

“举报?他既然是在这里教书,又没有杀人放火,为何会被人举报?”

马文才言辞犀利,直击重点。

“易先生自南下养伤以来,从未出过书院,敢问这位吏头,举报者可是我学院中人?”

马文才锐利地眼神从人群中扫过,想要从中找到那个“举报”之人。

大多数人都坦荡回视,也有部分人是因为被对视无措而移开目光,唯有虞舫几人畏畏缩缩,不敢直视。

“公子何必为难我们?”

吏头面露为难:“我等怎会揭发举报之人?若是如此,日后还有谁敢举报不法之事?”

“藏头露尾,谁比较像是坏人?”

马文才冷哼了一声。

“先生是学馆里的人,你们若想带走人,也得先由贺馆主同意。在贺馆主来到之前,谁也不能再动我们馆中学生一丝一毫!”

“你们不敢拿棍棒对着我们,却因他们是庶人而随意欺辱!你们又岂知其中有没有日后的‘天子门生’!”

马文才的话掷地有声,替庶生们找回了颜面,一个个腰杆子也硬了起来。

他们看着虞舫等士生浑身上下干干净净,他们却满面青紫有辱斯文,为何?

总不能让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马文才,你是士生,还是不要管这些闲事了。”

虞舫阴测测地说:“易先生身份既然存疑,他们带易先生回去也是执行公事,何必如此夹枪带棒?”

“他们虽是庶人,可他们也是我们的同窗!”

随着门外一声清亮的反驳,祝英台领着一干祝家部曲踏入了课室。

“易先生虽然身有嫌疑,可一日为师,终生为师,!”

“祝英台,你这娘娘腔莫是跟马文才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情,简直是士族中的败类!一天到晚维护庶人就算了,如今既然还为来历不明的人助拳!”

虞舫见祝英台这个“异类”居然将家将带来了,知道今日没有那么简单能如愿了,气得直咬牙。

“虞舫,你嘴巴放干净点!”

傅歧一声怒吼。

“虞公子,即使你天性凉薄不把我们当人看,也不必一出事就把同窗和先生都出卖个干净吧!”

梁山伯也忍不住了,怒道:“便是在士庶分别之上,亦有气节操守,难道你能代表所有的士族不成?”

甲科中如魏坤孔笙等人本就和祝英台交好,此时祝英台又得了太子青睐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自然更站在祝英台这边。

再见虞舫一句话引起了众怒,让原本就紧张的士庶生关系更加尖锐,顿时头痛不已地纷纷出来打圆场。

“都少说几句,少说几句!”

“虞兄也是担心持械私斗给馆中惹祸,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之前还在执意要带走易先生的皂隶们看到他们自己内斗了起来,干脆作壁上观,看着他们对峙。

尤其是祝英台带着全副武装的部曲来了以后,径直就把他们围了起来,他们也确实不能做什么。

就在这时,被傅歧搀扶着的傅异动了。

一直保护着他的学生们纷纷让开,躬身让这位“名师”从他们身边经过,又隐隐站在他的身后,随时保护着他的安全。

傅异心中一暖,笑着对他们颔首,又转过头来,对着几个皂隶说:

“你们只持着文书毫无通报就上门来抓人,很容易引起学馆和官府之间的矛盾。不是被有心之人挑拨了,就是做事太急。”

他负手而立,淡淡道:

“你们先回去,让我和馆主交代些事情,明日自我会去太守府配合调查。”

傅异原本身材高大,学馆之中也只有傅歧等少数几人能与他比肩,只是他伤的是腿,又因肺部不适经常佝偻着身子,竟无人发现他原本是个魁梧的汉子。

如今他站直了身体,用一种威严的姿态与这些皂隶们说话,竟然他们产生了一种畏惧感。

傅异的语气不像是请求,倒像是已经下了决定不容反驳似的。这语气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久居人上又手握实权的官员们,往往就是用这样的语气发号施令的。

吏头心中有些不安,可又不愿就这么屈服,硬着头皮拒绝:

“易先生,实在是上令在此,不得不从,何况谁知你明日还在不在馆中?请,请今日就给个方便…”

“你别得寸进尺!易先生说了会去就一定会去!”

傅歧暴喝道:“如今这么多人在这里,你以为我们会让你将易先生带走不成?”

马文才怕他情绪太过引起有心之人的怀疑,悄悄拍拍他的背,摇头道:“把你的暴脾气收一收,别每天跟个斗鸡一样!”

好在傅歧向来是这个性子,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的情绪激动。

“我给他作保吧。”

就在两边陷入僵硬之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众人引颈一看,只见门口站着个白面微须的中年人。

此人身着紫衣,气度不凡,身后还跟着几个看起来就不简单的随扈之流。

更重要的是,连清早出了馆的贺馆主都恭敬地跟在他的身后,并没有在他之前发表结论,也没有进来训斥学生。

“敢问使君是?”

吏头看着那一身紫衣就先慌了神,鼻尖冒汗。

“你们回去吧。”

谢举随意挥了挥手。

“去告诉你们世子,乌衣巷来了人。”

傅异:(叹气)不能拼爹的日子好蛋疼…

第198章 疑凶何人

朱雀桥边野草花, 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 飞入寻常百姓家。

祝英台对“魏晋风流”四个字的最初印象,便是从这首诗中得到的。

她不知道南北朝何时开始何时结束,不知道南北朝里有多少皇帝更迭, 也说不清什么郡望品第,可她知道王谢, 知道乌衣巷。

此时祝英台还不知道来的是乌衣巷的谢家人, 只单纯因为这个名字而感到好奇,和一屋子或狂热或激动或受宠若惊的学子们不一样, 她只是单纯的瞪大着眼睛,想看看“乌衣巷”的人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

即使是来自于现代,见识过各种俊男美女的祝英台, 也不得不承认,哪怕是现代那种环境, 也很难生得出面前这位美大叔这样的人物。

他最出众的不是他的相貌, 而是他那种矜贵自持的气质。

如果说有哪里相似的, 那大概只有在他身上散发出的“天皇巨星”的气势。就如同后世那么多影帝影后,哪怕再过低调, 也总是不同于常人, 他们有一种自信,一种一旦现出真实身份,就一定会被追逐向往的自信。

如今的谢举便遇到了这种“疯狂追星族”的场面,现在哪还有人管什么易先生、敌国奸细?就连对傅歧傅异最有敌意的虞舫都顾不得他们了,只一心一意地挤到谢举身边来。

这么一对比, 带着一堆部曲站在外围好奇观望的祝英台倒显眼起来。

谢举并没有什么架子,到了他这个高度,已经不需要靠端架子来彰显他的不凡了。

他态度很亲切的回答了不少学子们提出来的问题,又在几个差吏倍感无奈将要离开时派了一个门人同去,想来是为了帮他们在主官面前解释清楚这其中的情况。

见祝英台带着部曲,他多看了她几眼,对她说:“你既然来学馆读书,就该习惯用脑子而不是武力解决问题。”

祝英台顿时有种被教导主任训斥的感觉,低着头满脸通红。

“是学生见局面失控,请祝兄带部曲前来维持秩序的…”马文才见谢举注意力放在祝英台身上,连忙维护,“学馆里巡役人数太少,一旦起了纷争,我怕学生们吃亏。”

其实不必他说,就看着满屋子庶生衣冠不整、浑身带伤,也能看得出到底吃亏的是谁。

谢举就不是为“教导学生”来的,此时一看屋子里大部分学生都是这样的,想来都是亲自下场,不赞同地摇头道:

“以己之短,击彼之长?”

“然,不抗争,难道引颈就戮否?”

有一个学子心中不服,也抱着在乌衣巷来人面前露脸的心思,提出了反驳。

“如果今日不是我们刚好在这里,你们抗争的结果如何?”

贺革从谢举身后出来,冷着脸训斥学生们:“今日大过先行记下,我们有事找易先生,你们都散了吧!”

有馆中的学官和谢举的门人在此,即使学生们再想多留一会儿试探下乌衣巷来人的真实身份也不可能,在多方的催促和驱赶下,最终屋子里就剩下了傅异一人。

被赶出门外的傅歧对兄长实在是担心,一步三回头,等到了门口被马文才硬生生拽出去时,只听得里面谢举对着兄长说了声“你受苦了”。

而傅异,居然喊了声“先生”,泣不成声。

“里,里面是谢,谢,谢…”

傅歧听到兄弟对对方的称呼后,惊得瞠目结舌,半天舌头都伸不直。

“谢谢谁?”

梁山伯挨了一棒,半天都有些提不起气,见傅歧磕磕巴巴,好奇地问。

“我,我兄长出仕,是从谢中侍的秘书郎开始的…”傅歧咽了口唾沫,“能让我兄长喊‘先生’的,只有,只有那个…”

“知道就好,不要这么失态。”马文才弹了傅歧脑门一记,“这么大的事,瞒也瞒不住,谢使君是朝中下来的学监,很快大家都会知道。”

“你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