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给不起钱,怎么会连个雅间都没有?

耳听着外面声音越来越大,屋子里的几个少年也有些紧张起来。

他们只是听说这里有个食肆来吃个饭,原本就和这些“同窗”有竞争关系不对付,万一让他们闯进来,这日后摩擦只会越来越多。

唯有马文才将目光对那伺候的小厮一扫,皱眉问道:“你们一般处理这样的事是如何的?就让他们在外面这么打扰我们?”

“公子勿忧,诸位且安心用着,小的用性命担保没人能进来。”

那小厮恭敬地回道。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出几声更大的声响,奇怪的是,在那几声厉喝后,外面的喧闹声便停了,而后便是吴兴学馆等人的下楼声。

“还好没进来。”

孔笙庆幸地拍了拍胸口。

“真进来,就尴尬了。”

徐之敬好奇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只见几个身形魁梧满身煞气的汉子正“伺候”着那些“天子门生”往另一个方向走,但那边明显不是雅间,倒像是后席之类。

虽说是单独的席面,其实只是在堂厅里用帘子布幔等分隔开的,自然不能和雅间比。

“你这地方的主家来头不小啊。”

徐之敬看了眼面前低眉顺眼伺候的小厮,“就连下面伺候的堂倌,看起来都比我丹阳徐家的刀兵精干。”

这世道,养兵也是要有资格的。

徐家自绵延三百年,才养得起刀兵;傅歧家数代传承,方有这些家将撑起门面,如褚向这样的人家,一旦墙倒众人推,连出门读书都没有几个像样的护卫,楼下有这般身手的汉子都只是堂倌,当世除了几个顶尖的门阀,谁能拿出这样的手笔?

也难怪那些士生们乖乖认怂,下楼去吃后席了。

有了这意外的插曲,他们也没什么心思再继续在这里吃下去了,由马文才的侍卫会了账,被小厮好生伺候着送了出去。

离开的时候,几人说说笑笑,还在讨论这食肆的规模和气魄。

傅歧好奇这些调料能不能买回家去做菜,徐之敬则从气味和口感中推测其中放了些哪些香料,唯有褚向,心中对这酒肆幕后之人感兴趣。

突然在京中冒出这些酒楼,又传说和北方、西域都有关系,若不是在上面和地头蛇背后都走过明面,光一个有通敌之嫌就够喝一壶的。

更别说现在正处在南梁想要和北方结盟的时候,突然涌现出这么多不属于南朝的方物,更加引人遐想,好奇北方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听说北方很快就要派来使者,会不会是北面那边打的前哨?

难道是舅舅那边…

褚向一边猜测着,一边又自己推翻了。

“不,以舅舅的傲气,是不会用这种法子重回建康的。”

“大约是北方某个权贵和朝中达成了共识,用这种法子建立联系吧?”

这边褚向在胡想乱想,马文才却越发思念起祝英台来。

没错,这些食肆便是裴公和马文才合开的。

想要在京中立足虽难,却也不是没有办法,裴公交际过人,又出身豪族,在京中原本就有门路。

他是做走私起家的,朝中权贵多有喜欢北方之物的,举凡马匹、琉璃、西域的金银器、美酒,种种种种,裴公总有办法弄来。

这种“交易”不好放在明面上,毕竟两国断交已久,对外宣称自己喜欢北方的东西总是不妥,但人只要有喜好,总有想要投其所好的,裴公和裴家游侠之名早已经成了一种传说。

如今两国即将“建交”的风声四起,既然有了盟约就能互市,裴公觉得自己的走私生意做不长,想要走个明路也是寻常。

再说只是食肆、酒庄这样的生意,不少人都愿意给他个方便。

裴家三千游侠之名不是假的,谁没有个需要用人的时候呢?给人方便就是给自己多条路。

马文才有了祝英台给的方子,又有两人曾经商议过的点子,又有银钱,裴家不过出些人,一拍即合,这些食肆就开了。

食肆只是第一步,马文才真正的目的是想将自己囤下来的那么多粮食走明面上转化为资本,毕竟祝英台说自己会酿酒。

粮食值钱,粮食酿出来的酒就是巨利了,尤其是北方人豪饮,两国一旦真的结盟互市,这些酒就能成为商品流通到北方去,无论祝英台能做出什么稀奇的东西,都能用“进口”的名义弄到南方来。

到时候马文才和裴家的人,也就能跟着商路名正言顺地来往于两国之间,为日后打下基础。

“得尽快把祝英台捞出来。”

马文才在心中思忖着。

“也不知道梁山伯那边准备的如何,祝家有没有下定决心舍了这位‘女儿’…”

就在几人说笑间,马文才留在国子学的追电突然找了过来,一见到几人就急忙道:

“主人,几位公子,子云先生请几位赶紧回国子学!”

傅歧本还准备邀几位去他家里坐坐,见追电神色匆忙,不由得一惊。

“宫中刚刚下了旨意,三日后陛下驾临国子学,接见‘天子门生’!”

“这么快,平原学馆的不是还没到吗?”

众人皆是诧异。

“已经到了!”追电解释道。“正午入的城,就在几位公子走后不久!”

“子云先生也不知道为什么旨意来的这么快,现在正拖延着…”

五馆生齐了,国子学中却没一个五馆生,也难怪陈庆之急着要将他们找回去。

宫中的天使没看到接旨的人,恐怕回去也不好交待。

“我们赶紧回去!”

净居殿。

梁帝萧衍拿着国子学呈上来的名单,眉头蹙得极深。

“维摩,这名单,你可看过了?”

他亲昵地唤着太子的小字,晃着那张名单。

“我已经看过了。”

萧统知道父亲的性子,在他面前从不刻意用君臣关系拉远两人的距离,用一般人家聊家常那般的语气说道:“说是‘五馆生’,其实怕是没几个五馆里的学生。”

萧衍抬举五馆生,原本是为了让这些人给天下寒门做一个表率,谁知道这一番上京的十之八玖都是士子,这名单一看,他当即就没有了好心情。

“即是士人,多的是出仕的门路,又何必要连最后一丝希望都给人断绝。”

萧衍目露怜悯之色,惋惜着自己的初衷又一次变成权势的博弈。

“莫说父亲是天下至尊,哪怕是父亲的才学,也是值得天下学子敬仰的。父亲想要挑门生,自然是所有人都挤破了头,哪里还顾得上是士生还是寒生呢?”

萧统笑着说。

“何况我也看了看名单,还是有不少有意思的学生的。”

“你是说丹阳徐家的徐之敬?还是傅翙家那个傻小子?”

萧衍问。

太子只笑笑没接话,毕竟是“天子门生”,若他表现出太大的兴趣,就不太合适了。

“算了,虽偏离我的本意,但见还是要见的。人既然都到了,便去看看有没有能用的吧。”

萧衍摆摆手,又问:

“去的时候,将综儿也叫上。他也要开府外放了,看看能不能有得用的,挑上几个。”

“是,我这就去和二弟说。”

待太子离开,萧衍收起温和的表情,从案上拿起那张名单,忽得揉成一团,重重扔了出去。

“尽是士生,又有何用!”

第256章 薄情之人

马文才等人到了国子学的时候, 赵立刚刚“笑纳”了祝伯元送来的一匣黄金。

这是祝家的谢礼, 用以感激赵立回信给京中,严明祝英台患有恶疾, 药石无医,家中正在急着将她嫁出去冲喜的消息。

祝英台是没有出嫁的女儿, 若现在死了,肯定是没有后代的。

在这时代,无后之人的坟茔用不了几年就会坟头上长满荒草,最后渐渐消失,连葬在何处都没人知道。

没有后人,就没有香火,就断了祭祀,即使在地下也不会过的很好,很多人选择将女儿在生前嫁出去, 这样即使是真的死了,夫婿后来所生的孩子也会一并祭祀, 不会落到香火断绝的地步。

只是这样做, 对于迎娶她的家族和个人来说, 实在是很大的损失,若不是交情甚笃, 是不会做出这样的牺牲的。

“祝庄主, 你可想好了没有?即使我同意用一船金子卖你这个面子, 可以后若祝英台还好好活着, 可就不是一船金子能解决的事情了。”

赵立知道祝家有祝英台这么个“摇钱树”在, 接收贿赂毫无欣喜之感,只冷淡地提醒祝伯元。

“而且你那一船金子该怎么给我,你可得想好。”

他这算是背主,而背主的下场并不是他想承受的。祝伯元答应给他的金子,要没有万无一失的得手办法,他也不敢应承。

“这自然不会让尊使操心。”祝伯元想起马文才的计划,心口压了多年的那块大石终于被搬开,这让他露出难得的笑意。

“我祝家庄嫁女,岂能随便?到时候十里红妆少不得要靠花船运出去,无论是尊使要的金子,还是主上要的纯铁,我皆会趁着这个机会掩人耳目,一并运送出去。”

听到祝伯元早有准备,赵立这才满意地捧着匣子,带着几个亲卫走了。

他也不怕祝伯元反悔,如今那边在南方没多少人可用,褚向也回了建康,赵立作为南方的眼线,必是要一直留在这里的,京中相信他而不是祝伯元,只要祝伯元不傻,就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互相抓着对方的把柄,这誓约方能牢不可破。

待赵立走了,祝英楼带着祝英台从屋后角房出来,迫不及待地问祝伯元:“如何?那边可允了?”

“没人会对一船金子不动心。尤其是在知道‘泉水’只够炼这一船金的时候。”

祝伯元笑着看向女儿,第一次觉得她那些难登大雅之堂的杂技也是有用处的。“你这段时间就老老实实炼你的‘假金’,让人装箱运到船上去。等到出嫁的时候,自然会有教你怎么做。”

“出嫁?真要出嫁?”

祝英台一呆,“马文才答应了?”

“不答应又能怎么办?”

祝伯元不以为然地说着,而后又骄傲地笑了起来,“我祝家庄的女儿,配他难道不够吗?”

不知怎么的,大概是之前马文才表现出不想娶自己的态度太过明确,以至于她根本从未往两人会有如何的方向想过,如今突然听说马文才要娶她来破除现在的局面,突然让祝英台有了丝荒谬之感。

马文才那么不愿意趟祝家这潭浑水,甚至情愿把她藏起来和祝家谈判,现在能束手待毙?

这可是造反的大罪啊!

不管她心头如何疑惑,所有人还是有条不紊的动作了起来。

马家对于这场婚约一直都很热情,在接到马文才的信后,马家的聘礼很快便送了过来,也正式定下了婚期。

考虑到祝英台“重病”在身,婚期定的很近,马文才远在建康,无法回来亲自迎亲,所以拜堂之事先往后压,先趁人还算“清醒”的时候接到吴兴去,从吴兴马家的别院出嫁,以免红事突然变成白事。

虽然马文才不能马上赶回来,但祝家庄却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意思。

也是,在外人看来,马家愿意娶一个随时可能死掉的女子当主妇,已经是看着马文才和祝英台两人情同手足,愿意照顾好友之妹的关系了。

祝九娘是用祝英台妹妹的名义“待嫁”的,两人还在学馆时就同吃同住,又不能真的做兄弟,做大舅子也行,祝家的人为何会嫁到吴兴去也就有了解释。

虽然是匆匆嫁女,祝家庄该有的嫁妆却一点也不少。

祝父祝母简直像是要将祝家的一切都打包给女儿带走似的,除了田地、庄园、庄户这些带不走的东西,举凡家中贵重之物,无论是商铺、还是珍玩书画,甚至连家中备下的甲胄兵刃都当做嫁妆,一并列到了单子里。

出嫁女若没有生下子嗣便死了的话,这些嫁妆还是要如数送回女子娘家的,上虞之人多半以为祝家只是为了面子好看替女儿撑场面走个过场,对于这样的排场并没有太多深究。

可深知一切内幕的祝英台却对这一切惶恐不安。

每每听到庄中之人小声谈论着庄子那边又准备了什么什么抬上花船,她就有种莫名的预感。

待祝母将祝家在建康曾置办下的宅子、商铺的契书悄悄递给祝英台时,祝英台的预感更明显了。

莫非祝家想要跑路?!

祝英台接过契书,举足无措地看着面前严肃的女人。

“祝英台,你且记着,无论送嫁过程中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管,只好好记住这些契书的内容。我会让人将它们包入油纸,缝进你的嫁衣里。”

祝母从未对祝英台流露过慈祥之意,如今也是一样,只是双眼之中,免不了有了些担忧的神色。

“送嫁那天,祝家庄的好手都会去,绝不会让你出任何差池。”

祝英台傻愣愣的听着。

“那马文才,也不是诚心娶你的,这样的男人,你控制不了,好在你们同窗一场,想来也不能把你抛下。”

她无奈地说,“建康那边,如无意外,我和你父亲终身都不会再踏足了,马文才志向朝堂,你嫁过去后,这些建康的产业便是…”

“我不要,你给阿兄吧。”

祝英台顿时觉得这就是烫手的山芋,连忙又把契书塞回祝夫人手里。

“我不需要这些,我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你说什么昏话,你有这样的本事吗?你以为嫁人之后,还能由得你在家里这样胡来,三天两头炸房子不成?”

祝夫人厉声喝道:“你就算嫁过去,没多久也是要假死的,要是马文才生出其他心思,你连个在外面安身立命的法子都没有!我和你父亲如此强干的人,难道要让女儿在外面穷困潦倒不成!”

“拿着,你即是我祝家的人,这辈子都别想摆脱祝家!”

祝英台被祝夫人紧紧捏住了手,耳边又传来这么一句,顿时心中一突。

此时她与祝母的距离不过方寸之间,面前,祝夫人那冷厉的目光中闪烁着什么古怪的东西,那光芒一闪而逝,继而全是不容拒绝的决绝。

就在那一刻,祝英台甚至生出了祝母早就知道她不是祝英台的想法。

可这想法,只是瞬间就被她否定了。

能眼睛都不眨就挖了侍女鼻子的祝母,若真发觉她可能不是自己的女儿,第一个反应应该是酷刑折磨逼问她,而不是把建康的家业都托付给她吧?

等她回过神来,那些契书已经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上,像是带着滚烫火热的温度,让她无所适从。

等祝夫人走了,祝英台还未从这种恍神中抽离出来。

直到祝阿大满脸古怪地进了屋。

“女郎,鄞县县令梁山伯病危,派人送了信来别院…”

他递出一枚竹筒。

“信是给‘祝小郎’的。”

竹筒上的封漆已经被人打开,不是被祝伯元事先看过了,就是祝英楼,确定没有什么问题,才给了祝英台。

看到那被擅自拆了的信筒,祝英台刚刚那点内疚一下子又消散了。

“那小子要死了?知道自己要死了却给祝小郎送信,难不成是个断袖?”

祝阿大一边腹诽着,一边看着九娘半点都不惊慌的接过了竹筒。

信当然没有问题,祝阿大见过这种竹筒,知道里面应该另有机关。

鄞县发生的事他私下里打听过了,终于知道那天晚上女郎叫他送去的东西是每次都惹得地窖炸炉的黑药,而这个姓梁的县令究竟做了些什么。

正因为如此,看到梁山伯都快死了,他家女郎却一点难过都没有,对于女郎对梁山伯那小子这般“薄情”,祝阿大为这个好县令感到同情。

不过同情归同情,若女郎伤心欲绝,还不如薄情点好。

一拿到竹筒,祝英台连忙赶祝阿大出去。

果不其然,临出门前,祝阿大余光里看到女郎旋开了竹筒底部的一段竹节,掏出一张绢帛来。

哎,当上县令果然就算不得穷小子了。

居然有钱买绢帛写信。

太守府派来的几个都使,表情麻木地看着梁山伯又一次借着他们的名头和当地的刺头周旋,成功的又收回一笔欠粮。

蛟龙都跑了,水枯泽困的死地也没什么好用的,那些士族为了自家的风水,很快就把坟茔都迁了个干净。

没了士族的坟茔,甬江上下的百姓壮着胆子先在困龙堤上扒开了一道口,见那些豪族们没有派人驱赶责难他们,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纷纷壮起了胆子,一点点扒掉了几道困龙堤。

唯有最高的一处桩基稳固,又有栈桥相连,一时无法毁掉,再考虑到水很难淹到那种深处,于是支流上的那两道残堤还留着,被百姓们称为“九龙墟”,用来证明梁山伯曾经做过的功绩。

变不了龙地,又引起了太守府的注意,这些士族立刻一改之前“大好人”的形象,不必杨勉带着酷吏相逼,他们要欠粮要的比谁都积极。

几方一起施压,即使是最懒惰的农人也乖乖回去侍弄田地了。

即使梁县令让他们打了白条,以官府作保说要替他们先还欠粮,回头秋收再还给官府就行,可看他那病恹恹的样子,说不定第二天就蹬了腿,到时候再来的县令可不一定就认账,还是靠自己最踏实。

一时间,有骂那些士族翻脸不认人的,有骂梁山伯多此一举害他们重债缠身的,更多的却是可怜梁山伯的。

惹出一堆事,得罪一堆人,自己一点便宜没占到,被士族捆在堤上伤了身子眼看着随时会死,这县令当的,岂不是可怜?

可怜个鬼!

太守府的都使们,看着一边咳血,一边将杨勉等人以“私吞官粮”之罪判了收监押送的梁山伯,一副臭脸。

“诸位都使,你们都身兼监察之责,在下如此判,可还妥当?”

梁山伯虚弱地擦掉唇边的血渍,客气地问。

旁边的文书立刻从善如流地递上判书。

“妥!”

臭着脸的都使长挤出一个字,又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职位,将这判书当场确立了下来。

“这下我就安心了。趁我身体还能支撑,继续下一个案子吧。”

梁山伯抚了抚似乎憋闷的胸口,张口唤道。

“下一个,杨厚才之父谋杀案!咳,咳咳…”

咳咳咳!

几个都使的胸口更憋闷了。

一天到晚咳,怎么还没咳死?!

第257章 身后之事

梁山伯的办事效率很快, 这种效率放在士族尸位素餐、庶人趋吉避凶的普遍行事风格下,就显得尤为珍贵。

办事效率快, 也意味着特别容易得罪人,尤其是在他短短时间内就扒了困龙堤、抓了杨勉等恶吏、开仓换了欠条的情况下…

谁都看得出,每天咳血的梁山伯是活不长了, 这才像是安排后事一样完全不顾后果的去做他想做的事。

“梁县令, 今夜已经是半个月来的第四波了。”

太守府的都使冷着脸收回刀。

“你除了此地的士族,还得罪了什么人?”

“咳咳,我一介寒生,能得罪什么人?”

因为是睡下一半突然披衣起来的, 梁山伯的嘴唇有些发白, 看起来像是随时都能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