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阿大手扶着腰刀,淡淡地说:“可能是想要打劫过往客船的蟊贼钉了暗桩,结果发现来的是这么大的一支船队,便歇了手,藏起来了。”

这种推断是最符合逻辑的,否则船只都抛锚下水、前面的船又搁浅不能通过,此时应当是打劫最好的时机。

他语气镇定,说的也合情合理,女罗等人都松了口气,连忙催促祝英台进去,可祝英台的眼神就没从祝阿大的腰刀上离开过,盯着他看了半天后,干脆的跟着女罗钻回了船舱里,开始收拾东西。

她也不顾女罗她们诧异的目光,闷着头就把自己预备好的竹筒、火石、一些陶瓶丢进油布做成的背袋里,又用油绳紧紧地捆住袋口,将那袋子就放在手边,紧抿着唇,眼睛直盯着船舱的入口。

她们心里七上八下的在船舱里等着,起初,船队并没有一丝动乱,祝英楼也是久经历练之人,传令的小船来回穿梭,安稳所有船只的士气,又派了会水的好手带了工具,下水去拆掉那些设下的暗桩。

既然是一夜之间“变”出来的,这暗桩就不会太牢固,想来用不了多少的功夫,前面的船就能离开搁浅区了。

可惜的是,动乱明显产生了。

祝英台听到外面的甲板上有人开始呼喝奔跑,又有不明来处的巨大击水声。

此处四周都是山峦溪谷,回音比别处都明显些,之前即使是有暗桩搁浅,整个船队却依然井然有序,声音并不嘈杂,现在却明显不是如此。

就在祝英台猛然跳起抓着背袋准备奔出去时,祝阿大带着两个侍卫匆匆下了船舱。

他们一入船舱,便“仓”地一声拔出了长刀!

祝英台根本没想到祝阿大会对她拔刀而向,蓦地惊在了原地。

船舱里七八个伺候的婢女,已经吓得大声尖叫了起来!

“你们,全部都到外面去。不出去的,立斩不赦!”

祝阿大将刀尖指着女罗,沉着脸说:“事情有变,来不及解释,你带着她们立刻走,若再耽搁,我只能不留活口了。”

女罗赫然色变,可丝毫不敢和祝阿大对峙,她自然是惜命的,连那些婢女都不管,掉头就奔出船舱。

几个婢女见女罗跑了,也尖叫着跟着她一起逃离了舱房。

一下子,船舱里只剩下祝阿大几人和祝英台。

祝英台紧张地背后全是冷汗,一只手偷偷捏着一枚小陶瓶,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油布做的背袋,只等着祝阿大动手,便发起反击。

谁料祝阿大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却单膝跪在了祝英台的面前。

“女郎,来的水盗是自己人,还请穿上嫁衣,以免局面混乱误伤了您。”

第261章 物尽其用

这个节骨眼上, 祝阿大将所有人赶出去,却只是想让她穿嫁衣, 这让祝英台很怀疑祝阿大是不是别人假扮的,皱着眉头东看细看。

细雨的易容术虽然厉害,但放在现代也就是属于特型化妆的范畴, 只要仔细看, 总能看出一点端倪。

而且细雨的易容术有个最大的破绽就是不能变声, 所以这祝阿大百分百是真的无误。

“女郎,水盗是马公子的人, 大伙儿配合着演一出戏而已。”

祝阿大见她站在那东看西看就是不动, 又将请求重说了一遍。

“请穿上嫁衣吧!”

听到这里,祝英台想起了马文才曾经跟她说过的“赚钱大计”, 顿时恍然大悟, 立刻丢下手中的东西, 转身打开箱子去穿嫁衣。

马文才并不是乡豪, 一点启动资本全是靠投机倒把得的, 虽然看起来是巨资,但实际上用起来却干不了什么。

祝家被攥在别人手里,就算是想赠东西给马文才都过不了明路, 可他给不了, 马文才能抢!

裴家是黑道之首,走私抢劫刺探消息什么都做, 花重金招来一群水盗水贼抢一笔大的, 这黑钱就被洗白了。

左右是给别人, 给那京城虎视眈眈的幕后主使,不如给了马文才!

祝英台当场把外衣脱了换嫁衣,穿的极快,惊得祝阿大连忙转过身互斥几个侍卫低下头。

那嫁衣虽繁复,可她知道这只是防止误伤自己的信号而已,也没穿的多整齐,甚至找东西把下面的裙尾扎了起来,以方便行动。

穿好了嫁衣,她把之前找来的零零碎碎揣在身上,又挎上背袋,紧紧贴在舷窗上看着外面的动静。

祝阿大和几个侍卫守着门口,手放在腰刀上戒备着。

他们这艘船的舷窗视野有限,在祝英台目力所及范围,只看到从南边水势湍急的涧口里驶出无数只小船,每艘船上都站着十来个持着武器的水贼,声势惊人地向着最后方的几艘船冲去。

除此之外,两岸的青山间上也隐隐出现了人影,也不知数量如何。

祝家以送嫁的名义倾全庄之力出动了所有的船,但以现在的造船技术,最大的船也不过就是楼船,其余都是以载货的货船为主,船舱内空旷可放置货物和守卫。

像楼船这样的船祝家只有一艘,现在是由祝英楼指挥,楼船坚固撞击力强,祝家用它在河道里开路,见者无不避让。

水盗们自然不敢跟楼船正面对抗,便在河底抛入重物制成暗桩,使楼船搁浅,楼船庞大无法立刻调头,后面载货的小船就像是刀俎上的滚肉,任人宰割。

那些小船专挑吃水深、仓体宽大的船接近,祝英台的船上都是伺候的婢女和侍卫,船体都改成了船舱,并没有载沉重的东西,所以吃水并不深,又处在中间位置,竟然成了最不受关注的一条船。

水盗并不如寻常水盗那般凿破船壁,而是驾驶着小船靠近船壁,用飞爪登上货船,准备进行接舷战。

祝英台紧张地看了一会儿了,突然发现到不对。

“这…不是说做戏吗?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

她惊恐地看着爬上船的水盗用叼着的刀砍死了一个水手,将他的尸体踢到了水里。

除了这个水盗,有不少护船的守卫也和水盗激烈的打斗了起来,双方互有死伤,一时间水面上噗通声不断,也不知是水盗的,还是祝家庄的人。

“这件事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

祝阿大眼中闪过一丝悲哀,“无论是普通的侍卫还是被首领驱使的喽啰,自是不知道这件事是已经串通好的。虽说是做戏,可没死几个人,是个人都看出这是戏了。”

女罗是祝英楼的枕边人,尚且不知要发生什么,那些护船的小卒子又如何能得知?

可笑他们拼了命护主,却不知道早已经成为了被主人牺牲的弃子。

为了脱局,祝家庄此番可以说是壮士断腕。

祝英楼被困在船舱里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焦急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为了让戏演的真实,祝英楼使出了全部的本领,祝家的传令船在他的指挥下运载着祝家的水兵在水道中穿插,指挥的锣声、船只的碰撞声,各种哀嚎声、落水声和惨叫声夹杂成足以让人胆寒心惊的在清风岭间回荡。

“还要等多久?”

祝英台终于坐不住了,烦躁的在船舱里走来走去。

“我们到底在等什么?就凭那些小船,怎么可能将那么多铁和假金全部带走?”

“小船是带不走,但是他们不用小船。”

祝阿大一直很沉得住气。

“他们要劫走吃水最深的几艘船。”

“我…啊!”

花船突然颠簸了起来,祝英台连忙抓住身边的舷窗边沿稳住自己,惊慌地往窗外看去。

这一看,她的眼睛顿时睁的浑圆。

“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在撞楼船?”

说话间,祝英台右侧载着铁器的船只,突然开始朝着楼船的方向开去,显然是有一只船已经得了手,被成功劫走了。

而祝英楼搭载的楼船,则被水盗们驱使着三四艘冲舟冲撞着东侧的船壁,楼船上的传令人像是疯了一样吹起号角让护卫的舟艇回来驱赶冲舟,但这些舟艇刚刚被祝英楼派出去支援货船了,哪里赶得回来?

随着一波又一波的冲舟撞向楼船,水面也开始跌宕起伏,祝英台感受到的颠簸就来自于此处。

楼船太高,重心原本就不稳,又搁浅在水里无法动弹,被几波冲舟撞过之后,竟然开始倾斜。

“女郎,我们要出去了。”

听到楼船上弃船的尖锐鸣锣声响起,祝阿大蓦地转过身,对着祝英楼说道:“楼船一旦倾斜,沉没只是片刻的事,我们得去把少主他们救回来。”

双方的首脑人物都知道在演戏,可小喽啰却不一定知道。船一沉,落入水中的祝英楼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必须要有人接应。

祝家能参战的小船都在货船附近和水盗鏖战着,其他船只载满重物无法快速驰援,只有祝英台乘坐的花船能够救人。

更别说这原本就是为了载人而布置的最舒适的船只。

祝英台被祝阿大他们护着走出船舱,只见甲板上站了十几名披甲执刀的祝家部曲,祝英台一眼看去,几乎人人眼熟,祝家的精锐已经尽数在此了。

原本伺候祝英台的婢女和船上的杂工被驱赶到甲板的另一侧,他们害怕流矢,不敢站起身,一个个抱着头蹲在船壁旁瑟瑟发抖。

“让他们进去吧。”

祝英台看着于心不忍,“他们一点自保之力都没有,在外面有可能被误伤,不如让他们都到船舱下面去?”

祝阿大看了眼那些人,没说话。

祝英台无法,对着那些婢女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们到舱里去。谁料那些人看到她身边的刀斧手,再见她向她们招手,也不知道误会了什么,一个个如临深渊般猛地摇着头,情愿挤作一团蹲在那里。

她见这样,只能放弃自己的想法,转而将注意力放在水战上去。

水战不同于陆战,最大的问题是如何接触到,如果双方并不碰触,便是相安无事的局面。

如今花船周边小船们乱撞一气,不时有人落水,远处的楼船正在倾斜,也有人不停地跳下水去,无可论是哪边从这艘船边经过,只要一看到船首上一身红色嫁衣犹如信标一样的祝英台,都有意无意一般避让了过去。

于是这艘花船就像是狂风中的风眼,在一团混乱中竟得到了奇异的平静。

那些瑟瑟发抖的奴婢们大概也发现了这点,有些胆大的居然还站起了身,扒着船沿往下看,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在庄中相熟的亲戚朋友。

“全速前进,去救人!”

祝阿大见楼船上开始有人跳水,周围的小舟都在向楼船靠近,也下令船工驶向楼船。

他们原本就顺风,要不是水下有暗桩让主船搁浅,如今都已经开了老远了。现在祝家所有的船都在往楼船方向驶去,一些倒霉还在水中扑腾的落水者被这些突然驶来的船只撞上,有的当场晕了,有的被撞出去老远,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祝家主战的艨艟小舟去救护主舰,那些水盗顿时腾出身来,一个个登上了载着祝家财物的货物,驱使着船工将船掉头开走。

这些水盗劫了船,并不朝着一个方向,来时他们四散而来,走时四散而走,就算祝家还有余力去追,也不知道去追哪一个方向才好。

水面上空余下被水盗抛弃的无主小舟,正四处飘荡。

刹那间,祝英台居然觉得它们很像后世一场狂欢后,那些场地上被丢下的各色垃圾。

无论是不是演戏,这场水战简直是一场完美的战役。

从设桩搁浅主船,到水盗劫掠货船引祝家机动性强的船去援,再到声东击西用冲舟击破无人护卫的楼船,简直如同教科书般的精彩。

祝英台对马文才太过了解,一看就知道这样的战术不可能是这些乌合之众的水盗想的出来的,肯定是出于马文才之手。

人看不见危险时会为财死,但到了真要死的时候,又会放弃身外之物。

这些水盗明显不是一伙儿的,有些小队出来时甚至只有一两艘船,十来个人,他们各自为战又零散各处,所以没有人能将他们指挥的浑如一体。

于是马文才索性不期望混如一体,而是将整个流程打散成各种细节,让各自只负责一部分,有的设暗桩,有的去劫船,有的在水面上拦截祝家的小船,有的登船、有的接舷战,如此一来,最终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扬长而去。

如果有哪个兵家在此,肯定赞叹这一套战术,但身处其中的祝英台,只感觉到了这个时代的冷酷。

无论是马文才还是祝英楼,都懂得什么叫将人“物尽其用”。

被祝家部曲保护着的祝英台似乎看起来是最悠闲的,但随着船只到达了指定的位置后,整艘花船都忙碌了起来。

旁边的小舟开始将落水的人救起来,但小船载不了多少人,祝阿大令人放下早就准备好的绳梯,花船两侧开始有人陆陆续续登船。

祝家有落水者见这情景,都拼了命的往花船的方向游去,以花船为中心,祝家的幸存者开始收拢。

立在传说祝英台就像是花船上慈悲的船首像,身着嫁衣的祝家女郎既然无事,送亲队伍就依旧还存在,他们的任务也没有失败。

此时,每个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

——登船!

要登上那艘花船!

第262章 内应外合

祝家船队这次是损失惨重,里面载的铁和货物还好,还有那么多条船被水盗“顺”走了,作为这次的“封口费”。

北方的门阀战力如何,多半看拥有多少战马,有多少能上马作战的骑兵,而南方,舟楫便犹如北方的战马,能操舵的舵手和老练的船工,便等同于能上马作战的骑兵。

马文才之前和祝家所说的“半副家产”,那就真是“半副家产”。

祝英楼自然不会和普通人一样跳水自救,在船倾翻之前,他就已经坐上了安排好的小船,被送着前往花船的方向。

但就落水在花船旁落的人,却比祝英楼更快,很快,绳梯上就爬满了拼命想要上船的人。

这艘船并不是什么大船,事实上,就在这花船的附近,还有好几艘船,但谁都知道祝英楼的妹妹在这艘船上,只有这艘船是万无一失的,于是等祝英楼的小船到了花船附近时,绳梯上已经没有了他上去的位置。

祝英楼脸色铁青,小船上的侍卫见这个架势,立刻呼叱着让绳梯上的人让开,由祝英楼上去,但上面的人若没有爬到船上,下面的即使是想让也让不了,在混乱了好一阵子后,他的手才碰到了绳梯的边沿。

等他上了船后,甲板上早已经站了不少人。

“少主…”

祝阿大见祝英楼上来了,连忙上前迎接,向他说明一路的情况。

祝英台刚刚目睹了一场人为的杀戮,冷兵器的时代战争残酷到让人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连水气里都带着浓浓的血腥味,整个水面更是被染成了红色,不知有多少连死都蒙在鼓里的可怜人。

祝英楼上了船后,就将这艘船做了主船,开始打旗、吹号命令所有船靠拢,准备离开这片水域,以免之后又遇见真正的水盗。

然而这船并不是什么大船,人一多吃水就深,刚刚挡住楼船的暗桩也阻挡了它的前进,可现在他的人手和船只已经不如刚才了,排不了暗桩。

这艘花船上的甲板上如今站满了人,如果一直这样,大家都别想过去。

于是祝英楼毫不犹豫地一指船头那些伺候祝英台的奴婢。

“将她们丢下船。”

祝家的刀斧手立刻奔向船头惊魂未定的弱女子们。

“少主饶命啊!”

“少主,我不会水啊少主!”

哭喊声,求饶声不绝,可几乎没人敢阻止,今天一天简直像噩梦一般,所有人都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至于几个奴婢?

刚才他们拼死抵挡水贼的时候,她们在哪里?

“少主,少主!不能把我丢下去啊!”

人群中,一个女人跌跌撞撞奔了出来,直扑到祝英楼脚下。

“是我啊,少主!”

船上的人都是祝家庄的人,自然认识这个女人,并不敢对她下重手,任由她跑到了祝英楼脚边。

扑上来的正是之前奉命照顾祝英台起居的女罗。这时代妾室即便得宠,也依旧是奴仆的身份,所以在正牌的主人祝英台面前,依旧得伺候。

“女罗…”

祝英楼见到是她,缓缓蹲下了身子,温柔地摸着她的脸。

“这船开不动啦,不能参战的女人,都要为刚刚拼杀过的勇士让出位置。我身为少主,更要作为表率…”

“你身为我的女人,应该明白的,对吧?”

祝英楼的“温柔”让女罗颤抖不已,她回头看看船下,再看看祝英楼,眼中写满了恳求。

“少主,我不会水,游不到小船那边的,求你,我愿意下去,求你排几个人送我一程,送到小船那边。”

两人还在拉扯,船首那边已经噗通、噗通被抛下去好几个人,呼救声和呛水声传了上来,让女罗的脸色更白。

她见祝英楼并没有软化的样子,膝行着扑到祝英台那边。

“九娘子,九娘子,看在我伺候你一场的份儿上,帮我求求情吧!我真不会水啊!”

祝英台正准备求情,他身边的祝阿大却悄声在她身后悄悄说了句话。

“女郎,水中有不少我们祝家的侍卫,被丢下船并不会死,可你若替她求情,为了立威,她就非死不可了。”

祝英台露出纠结的表情,眺望了眼船下,发现果然有会水的侍卫将那些扑腾的侍女们拉上水面,也有在附近没登上船的乘上了水贼丢下的小船的在捞人,便松了口气,没有开口。

谁料祝英台的不出声却像是刺激到了女罗,已经爬到她脚边的女罗身体像是猫科动物一般猛然弓起,就这么射到了祝英台的面前!

就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时,祝英台已经被女罗拉住了肩膀,一把扯到了怀里。

一把带着棱角的铁器紧紧抵着她的脖子,倒霉的祝英台又一次被劫持了。

“女罗,你很好。”

祝英楼咬牙切齿,“你居然会武?你是哪边的人?”

“祝少主,我自认在你身边伺候这么多年来,从未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你这枕边人倒真让我心痛,竟连派个人送我下船都不肯。”

她狞笑着,失望和仇恨让她姣好的面孔变得扭曲恶毒,和刚才低声下气求情的样子完全不同。

女罗知道祝家看重这个唯一的嫡女,手里将她攥得死紧。

祝英台被她钳制在怀中,进退不能,脑子里却突然闪过“果然如此”这样的感觉。

梁祝的传说那么凄绝,她一直有预感,自己的路没有那么顺畅。

女罗环顾一圈,尖啸道:“赵立,你这个死阉货,还不快带人过来?”

祝英楼听说赵立也在这船上,顿时了悟了女罗是哪边的人,心头不由得庆幸他安排祝阿大逐退了所有人才给英台说明计划。

否则今日这一番损失,倒真是竹篮打水了。

到那时,为了不走漏消息白白牺牲,只能不惜一切代价杀了这几人灭口。

哪怕要…

“这个蠢货!”

见到自曝身份的女罗,刚刚也爬上船、正在侍卫们的保护下窝在船边的赵立咒骂了一声,从暗处走了出来,将她团团围住。

“祝少主,你不是想让我下船吗?”

她的笑容绝望而嘲弄。

“现在,该轮到你们的人下船了。”

“不想祝英台死,就全部跳到水里去!”

甬江开阔的水面上,一艘没有任何士族标记和旗帜的大船正向东南方向疾驰,即使没有士族标记,这样规模的船也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诸多小船纷纷为它避让。

而船舱里,两个人剧烈的争执着。

“你个蠢货,在这个时候暴露你的身份,主人回去一定会重惩你!”

赵立尖细的嗓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你以为现在的祝家还是过去的祝家?丢了铁,还失去了主人最看重的战船,现在的祝家很快就会被抛弃,主人只会为了办事不利的祝家庄暴跳如雷,哪里会去惩治我这么个微不足道的暗线?”

女罗面无表情地反讽。

“倒是你,是不是对祝家太热心了?我说船已经抢到了,祝英台留着也是个祸害,让你把她杀了,你居然还不肯…”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赵立,突然恶毒地笑了起来。

“我听说不少阉人最喜欢折腾漂亮的男孩子,你不会是看着祝英台不男不女,对她起了什么心思吧?”

作为曾贴身伺候过祝英楼的心腹妾室,她知道不少内情,其中就包括祝英台女扮男装去会稽学馆上学的事情。

“你疯了,现在祝家投鼠忌器是因为祝英台在我们手上,你要真把祝英台怎么了,你就等着祝家跟我们不死不休吧!”

赵立咒骂着:“我看你才是对祝英楼假戏真做了!瞧瞧你这被抛弃后恼羞成怒的样子,和主人后院里那些女人有什么区别!”

女罗表情一僵,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