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虽被吴法寿捆了,但对方怕她身子太弱一碰就死,倒没有怎么为难她,让她听了个明白。

她糊糊涂涂的听出那个王爷要将她杀人灭口,却因为她的好皮肤(?)把她留下来了。

但这让她更害怕。

这王爷不会是有什么剥皮抽筋的癖好吧?就算能活下来,剥皮抽筋什么的还不如死了。

祝英台脸上的恐惧被江无畏看进了眼里,可她来不及解释也没办法在外人面前说太多,只能不停地用言语安抚她。

等祝英台完全镇静下来的时候,吴法寿带着一身女装进了屋,丢在了祝英台的脸上。

“你,给我换上。敢动什么小动作,一叉子插死你!”

祝英台看着女装,莫名地望向江无畏。

“金雀台里,不能穿男装。”

江无畏解释,让弟弟解开了她身上捆绑的绳子。

她原以为祝英台总要抵抗一下才肯换衣服,至少也要觉得受到了侮辱,谁知道对方干脆的很,直接脱了官服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还记得要把玉佩压好衣裙。

“你这小子,还算识趣。”

吴法寿嘲笑着他的懦弱无能,看到他的玉佩时,眼底闪过一丝贪婪。

两人领着祝英台,在侍卫们的“保护”下,一起往金雀台而去。

一路上,祝英台原本还想靠自己绝佳的记忆力记住路上的路径,可记了一会儿就放弃了这种想法。

临川王府太大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记住了路也出不去。

江无畏一直偷偷注意着她的状态,见她不吵不闹也没有伺机夺路而逃,心里才安心了不少。

金雀台是一座小楼,旁边种着许多梧桐树,这里原本叫做“凤凰台”,在萧宏用来调教“侍女”后就改成了金雀台的名字。

侍卫们并不能进这个地方,吴法寿也不可以,见到江无畏来了,金雀台里走出两个漂亮的女子,亲自迎接这位宠姬。

看到她身后的祝英台,两人都是眼睛一亮。

“这是新来的姐妹?”

其中一人热情地拉起英台的手,摸了两把,“是个好孩子,有十六了没有?”

祝英台原本以为这是两个女人,结果那手一伸出来就瞪大了眼睛。男扮女装最难乔扮的就是手脚,骨架在那儿很难改变。

人妖!

妈啊,难道说这里穿男装进不去的意思是…

“莫怕。”

江无畏拍拍她胳膊。

“我们走。”

金雀台的大门缓缓打开,在祝英台的眼里,那洞开的大门,好似打开了什么异次元的入口。

“来人了来人了。”

“是畏娘娘来了吗?”

“是不是要领人走?”

在一片窃窃私语声中,祝英台惊骇地环顾四周。

无论是廊下、院里,还是那站在楼上明显是看热闹的,都是穿着女装的男孩。有些已经明明到了变声期,还要故意捏着嗓子尖声说话。

其中有一个见她看过去,还娇俏地翻了个白眼,将祝英台雷的外焦里嫩。

总算知道了临川王到底留下她是干什么,祝英台打了个哆嗦,僵硬地扭头看向江无畏。

“不要担心,这里是没养好的男孩子住的地方,王爷不经常来。”

江无畏对她露出一个善意地笑容,怕他想不开,还加了句:“我们王爷不好龙阳。”

看出来了,好龙阳的不会让男人穿女装。

祝英台为临川王少女心的宅男癖好瑟瑟发抖。

伪娘收集癖,附带真人sd娃娃装扮,每一个都是大坑啊亲!

每一个进入金雀台的男人都要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期,包括限制行动、沐浴更衣换上统一的白色女装,再学习如何梳妆打扮走路说话等等。

萧宏权势惊人,金雀台里大部分男人都是各处进献而来,没有多少会寻死觅活的,所以祝英台这种被抢来的就比较特殊。

江无畏打着“担心他寻短见”的幌子,让金雀台的管事先不要为难祝英台,让他先适应楼里的生活环境,也免了她赤身露体检查身体的惯例。

她虽能给祝英台一点便利,但毕竟不能长留这里,那些人担心祝英台自尽或抵抗,肯定也不会给他单独一个人的机会。

等回到院里,江无畏立刻让人去叫吴法寿来,想问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抢个糖,居然把祝英台抢回来了。

结果派出去的人回来回话,说是她那弟弟被几个国子生请出去喝酒了,要傍晚才能回。

萧宏也不在府里,应该是去收拾儿子和小舅子们弄出的烂摊子去了。

她耐着性子忍到傍晚,终于等到了醉醺醺的弟弟回来,还没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见弟弟大着舌头扑倒了她的脚下。

“珠,珠子…”

他伸出手指,对姐姐比了个手势。

“这么大的珠子!”

“什么珠子不珠子,你喝多了?”

江无畏皱着眉头扇他。

“这时候你还敢出去?你是亏心事做多了不怕鬼敲门是不是?”

吴法寿知道姐姐最喜欢的珠宝便是漂亮的珍珠,连鞋头都要镶上好看着高兴,连忙解释:

“外面有人求您帮忙,就见您一面。您若应了,这么大的珠子就是您的了。”

“求我什么事?”

自江无畏得宠以来,像是这样的人不计其数,就连萧正德都想方设法的给她弄冰糖,她早已经见怪不怪,只问是什么事。

“那小子不肯说,不过我问了,无论那忙您帮不帮,这珠子都送您了,只要您见他一面,怕是什么棘手的事。”

吴法寿低着声说:“我人已经领过来了,就在后门的门房里。您要见他,我就把他领来,你隔着院子看他一眼,也不必理他什么,咱们拿了宝贝就是。”

“你又说疯话,外男怎么好入内院?”

江无畏瞪他。

“你以为每个人都是我弟弟?”

“所以我让他扮成女人了。”

吴法寿嘿嘿笑着。

江无畏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对弟弟口中的“宝贝”起了好奇之心。

“那就见他一面。我就在这院里见他,让人竖个幔帐起来隔住内外,以免节外生枝。”

吴法寿见财宝眼见着要得手,高兴地平地翻了个跟头,匆匆忙忙就冲了出去要领人进来。

没一会儿,他带着一个带着锥帽、穿着女装的人进来,正是男扮女装的梁山伯。

“我已经让你进来了,我可没骗你。这下金子和珍珠该给我们了吧?”

吴法寿笑着向穿着女装的梁山伯伸手。

梁山伯沉沉地“嗯”了一声,递给吴法寿一个锦盒和一袋金子。

吴法寿笑嘻嘻地将金子揣入怀里,这才将锦盒送到了幔帐后的姐姐手上。

夜色已经有些黑了,风也有些冷,在帷幔后面跪坐的江无畏有些不耐烦地接过锦盒,一边慢条斯理地打开盒子,一边懒洋洋地问:

“是有什么事找…”

锦盒打开间,那颗鸽蛋大小的珍珠映入了她的眼中,让她彻底忘记了下面要说出的话。

如今天色昏沉,这静静躺在锦盒里的珠子不但没有黯然无光,反倒隐隐闪着流光溢彩,让人无法移开眼去。

吴法寿见姐姐话说了一半,就知道她和自己一样,一看到那枚宝珠就惊为天人,不由得得意地一笑。

江无畏此时也顾不得那人找她做什么了,屏住呼吸便将珠子捏在了手里,她心中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不撒手,这珠子从此就是她的东西,谁来也别想夺走。

“你想要什么?”

她紧紧地握着珠子,开口问。

珍珠一被拿开,就露出了盒底,她准备将它抛开,却发现盒底隐隐约约好像写着几个字。

江无畏随意扫了一眼,突然顿住了。

盒底用朱砂写着祝英台三个字。

江无畏猛地看向幔帐前方。

“太湖岸边,艨艟船下,游龙戏水,美人散发。”

夜风中,梁山伯刻意拔尖了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看着幔帐。

“我想向夫人,讨一个人情。”

第297章 救援行动(下)

“祝英台性命无虞, 临川王本来是要杀她灭口的, 但是江无畏认出了她, 将她的命保住了。”

梁山伯已经换下了一身女装,面带忧色地说:“可是临川王看中祝英台‘男生女相’, 要把她养做禁脔,连江无畏也没办法让她逃出去。我怕耽搁久了, 她的女儿身要被发现, 又横生许多波折。”

马文才之前听褚向说过临川王的怪癖, 对此毫不吃惊。事实上,让梁山伯去见江无畏也是考虑到这点, 以梁山伯这皮相, 那临川王就算再不讲究也不会打梁山伯的主意。

江无畏虽然有心救祝英台,但祝英台还没重要到她能为此放弃现在的生活。她好不容易才成为临川王的宠妾, 家人也因此鸡犬升天, 一旦她在临川王那里失了宠,多的是落井下石的人。

马文才也能想到这一点, 所以他不是请江无畏将祝英台放走,而是希望她能在临川王府护庇住祝英台,等到时机到了的时候,帮他们一把。

“接下来要怎么做?”

傅歧好奇的问马文才。

“接下来…”

“公子,玄圃园的秦主簿托人送了东西来!”

疾风捧着一个盒子进了屋。

“公子,请看…”

他打开那盒子呈上, 只见其中托着一方锦帕。

“三皇子果然和祝英台交好!”

马文才惊喜地收回那方帕子。

“如此, 我就有了八成把握!”

“你到底在干什么?”

傅歧丈二和尚摸不到脑袋。

“马兄难道是想借三皇子之手, 救出祝英台?”

梁山伯猜测道。

马文才摇摇头,“临川王势大,就连皇子们也要避让几分,唯有太子和陛下才能让他忌惮。我的塘坊被临川王府的吴法寿毁了,鸿胪寺肯定要追究下来,御史台必定要参上一本,只要能让陛下同意去临川王府批捕吴法寿,就有了趁乱救出祝英台的时机。”

“陛下那么护短,为了几块糖,怕是不会答应。”

傅歧撇撇嘴。

“那可难说。”

马文才把玩着手中那块帕子,今天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玄圃园。

听说祝英台出了事,马文才找自己讨要之前拾去的帕子,三皇子还以为他是要向谢举求助,想也没想,便让人将帕子从宫中拿了过来,顺便请太子抽空来一趟玄圃园。

玄圃园就在台城内,离他们的住处并不远。今日不是大朝的时间,太子本来准备在宫中看书,听说弟弟有了着急的事情找他,便带了几个属官一起出门。

临出东宫,太子遇到了前来找他的二皇子,诧异地问道:“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来找我?”

“还有人找您?”

萧综一愣,犹豫着问:“莫不是马文才?”

“马文才?不,是三弟找我。”

太子摇头,“你找我可是有急事?”

“也不算急事。”

二皇子回答。

“既不是急事,我们边走边说。”

太子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去玄圃园。

亲弟弟求见,他亲自去见,二皇子来找,他却让对方跟自己走,连驻足倾听都没法做到,亲疏之别,可见一斑。

太子身边的属官觉得太子这样有些不妥,可观察萧综的脸色却并没有见到什么异样,便默默将这谏言又塞回了肚子里。

萧综来找太子,原本也只是想打探个口风。

当他说出临川王抢了马文才糖坊的传言时,太子的脚步顿了一顿,但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走。

“像是皇叔会做出的事情。”

太子边走边叹了口气,“这才消停多久?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上次攻打台城,要不是父皇一力保住临川王,他至少能处理了萧正德。可惜萧正德躲回了王府就没有再出来过,想要抓他都没有办法着手。

“你来找我,难道就为了这件事?”

太子好奇。

“这次出使北方,鸿胪寺向马文才订了一批雪糖和白糖,现在这些东西都到了皇叔那里,听说连工匠都被抓走了不少…”

萧综刚成年时是在鸿胪寺历练的,“鸿胪寺卿托我打探消息,想问问能不能向临川王要回这批糖。我不敢应下这件事,只好来找皇兄商量。”

“进了临川王府的东西,想要再出来,难!”

太子又叹了口气。

“你让我想想。”

他是个宽厚有信的人,做不到的事情不轻易许诺,说了“想想”,十有**就只是“想想”。

萧综也知道这一点,听到后就没抱太大希望,只能在心中暗恨临川王横插这一脚。

太子已经有一阵子没去过玄圃园了。之前书令史空缺,残本也迟迟没办法修复,整个编修的进度都停滞不前,他去玄圃园也是干着急,索性就不去给自己找不快活。

可今日一进玄圃园,见到了他这位三弟,却让太子吃了一惊。

不但三弟在,连书令史们都齐聚一堂,其余诸如主簿、管事们也都一脸焦急的等在厅堂里。

太子愣住。

“皇兄,书阁的书令史祝英台被临川王叔抓走了!”

萧纲一看到兄长就急不可耐地说道:“现在整个书阁都乱了套了!”

“什么祝英台?”太子莫名地问:“我府上的人怎么会被皇叔抓走?”

“秦主簿!”

萧纲急唤秦主簿,让他来解释。

秦主簿也担心祝英台的安危,将从马文才听来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担忧地说:“祝小郎怕是受了无恙之灾。他喜欢吃糖,又和马文才是挚友同窗,有时候会仗着这个便利去讨些糖解解馋,结果恰巧遇见这么件事,被人当做糖坊的管事,和那些工匠一起被带走了。”

太子并没有和祝英台接触过,但却了解萧宏的难缠,听完秦主簿的话只皱眉不语。

“皇兄!”

萧纲急得直跳脚。

“皇叔那人你知道,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们要不去救他,他说不定命都没了!”

“你休慌,既然是误会,那我便修书一封,请皇叔将他还回来。”

当着满堂玄圃园属官的面,太子自然没办法说不管。

“皇叔不会承认人在他府上的,他要承认了,那不就是承认他的人抢了糖坊?到了嘴里的肉怎么会吐出来?”

萧纲冷笑了一声,他是真的从心底鄙视这位叔叔,“皇兄,恐怕您得私下去将祝英台讨回来。”

“祝英台被抓了?”

二皇子萧综突然插口,“他也在糖坊里?”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能救他?”

萧纲不知道这位二哥为什么也会在,瞟了他一眼。

“阿弟,要人也不是我一句话就行的,此事得从长计议。”

太子安抚着,“皇叔一直不爱上朝也不去衙门,要是私下去讨就得去他府上。他向来不喜欢在家中招待我等,我去说不定也只是吃个闭门羹,不如先修书让他知晓此事…”

“没法从长计议,这玄圃园没了祝英台就会又变成以前那副模样!”

三皇子一指屋子里的众人,喝道:

“你们向皇兄说!”

听到三皇子的话,几个主簿互相看了眼,见对方都毅然点头,这才上前回禀。

“启禀太子,自祝英台来了书阁,已抄经卷六十余篇,诗赋一百二十首,非但如此,他还按文别做了归类、装帧和存留…”

秦主簿认真道:“自他来了书阁,从未有过一日旷班,旁的不说,就这份仔细和认真,自我在书阁以来,从未见过有人能如此。”

“我管着的竹部好几个月都没有愿意填字分别之人,祝英台在抄书之余经常帮着竹工们分拣竹简,这几个月已经陆续成册四十多卷…”

“他教我们去掉丝帛上的黄渍…”

“他教我们怎么装裱…”

等众人七嘴八舌地说起祝英台的好处后,屋内突然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热度。

祝英台没事爱溜达,她是个热心肠的,虽然行事低调不爱居功,可是看到谁有麻烦都想办法帮上一把,待这些人齐聚一堂互相说起她的好来,才赫然发现她居然在短短的时日里做过这么多事。

这些主簿和属官分散在玄圃园各处,平时也管着不同的差事,莫说太子,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被帮的不止他们。

听完这些属官的话,太子不由得为之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