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宏一见这少年就气笑了。

“清官非上品士族不得担任,哪个清品士族会做工匠的下等活儿?明明是去要糖的被你绑回来了!还好你没有太蠢,要是把马文才绑回来了,该死的就是你了!”

他消息灵通,知道现在正当红的“天子门生”马文才额间有一颗红痣。别人不知道那红痣怎么回事,他却是亲眼看着自家兄弟抱着夭折的孩子哭到昏过去的,哪里会愿意在这个风头上绑回马文才?

听到“马文才”几个字时,跟过来的江无畏突然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可想了一会儿也想不起来,只当是自己曾经的恩客之流。

可当她看到杂物间里被绑在那一脸惊恐的祝英台时,她却轻轻“啊”了一声,掩住了自己的嘴。

萧宏看到被绑来的不是秘书郎马文才就松了口气,随便挥挥手,示意吴法寿动手:

“处理的干净点,尸体千万别被发现了!”

吴法寿点点头,随手从杂物间里抄过一把火叉,面目狰狞的向墙角的祝英台逼去。

从头到尾,祝英台都听得清清楚楚,事实上她到现在都懵着不知道怎么回事,等绑他来的人要杀自己了,她拼命地挣扎了起来。

可惜临川王府这几个都是没人性的,杀人和杀鸡也差不了多少,眼见着祝英台就要葬身刀下,却见江无畏表情挣扎了一会儿,突然一把推开了弟弟。

国子学里,被傅歧和马文才一左一右钳制住的孔笙,突然掩面痛哭。

“马文才,不是我泄露的,我只是说你在京中有个别院,我没想到他们会直接去抢啊!”

“到底怎么回事!”

马文才抓住他的手臂。

“你怎么会和临川王府搅和在一起!”

孔笙本就不是什么心志坚定之人,被马文才这个苦主厉声一喝,就将什么都倒了个干净。

原来他到了国子学之后,既不像褚向、傅歧这般原本就是京中人士,又不像马文才有奇遇,加上孔家在京中还有其他出息的子弟并不能将资源向他倾斜,他过的其实并不那么如意。

之前花了不少力气弄来的咏桂诗,因为马文才一篇“祥瑞论”打了水漂,若说对马文才没有怨气,那一定是骗人的。

但因他老实的性子,也谈不上什么恨意。

就在他渐渐被边缘化又没有什么法子好出头的时候,国子学里有个次等士族出身的学生找上了他。

这学生的父亲是临川王的嫡系,给他指了个好路子,说是临川王的宠妾爱吃冰糖,只要他找马文才要些冰糖来献给那个宠妾,就可以搭上临川王的路子,打入他们这群官宦子弟的圈子。

马文才做出糖后也给了孔笙一匣子,孔笙将糖给了那人后他们又要,马文才那时候接了鸿胪寺的订单暂时停止了供糖,他哪里好意思再找马文才要,只好推辞。

就在某一天下午,那国子生带了一个长相凶恶的男人来找他,说那人是临川王宠妾的弟弟,向他询问马文才放糖的地方,要亲自去买糖。

孔笙一来不愿意得罪那国子生,二来害怕那男人的凶悍,被连问带逼的,透露了马文才在京中还有个别院的消息。

这还是来京的路上马文才无意间说的。

他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要制糖,留那个别院是为了好和裴家联系,也是多个落脚的地方,孔笙羡慕他在家中是独子资源独享,就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将马文才的产业泄露了之后,孔笙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又不敢告知自己做出的事情,只好盯着马文才那院子,唯恐出什么大事,所以才有了游侠儿发现孔笙盯梢的事情。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临川王那些人不是去买糖,而是直接下手抢。

第295章 救援行动(上)

孔笙这个人是会稽学馆里公认的“老好人”, 从不与人为难,即使是庶人冲撞了他或是向他请求什么,他也好声好气。

他是非常害怕和人起冲突的性格,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抗别人的恶意,换句话说,很容易就屈服了。

但他也确实是不存恶念的, 这才更让人生气。有时候老实人作恶,比去恶人作恶, 几乎无法让人无法提防。

从孔笙那里,马文才得到了几个关键信息。

首先, 看上他家白糖的, 很可能不是临川王本人, 而是临川王那个宠妾,或者干脆就是那个宠妾的兄弟。

其次,国子学里有不少临川王一系的官宦子弟, 这些人很大可能充当临川王在国子学的眼线, 那游侠查到的好几个国子生在的人家,有可能就是想从他那找到糖,好去讨好那什么宠妾。

至于孔笙为什么会害怕那个叫吴法寿的“小舅子”,是因为孔笙他在国子生里打听过, 这个叫吴法寿的人原本就犯过入室杀人抢劫的大罪, 后来逃入了临川王府, 萧宏拒绝把他交出来。

御史上本参他包藏杀人犯, 然而皇帝徇私, 这件事被按下了,于是这吴法寿一直逍遥法外。

对方的姐姐是萧宏的宠妾,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孔笙被这样的人逼迫,也只能有什么说什么。

有了这些消息,马文才知道突破的关键在那个宠妾身上,而不是萧宏。

得知不必和临川王直接交手,马文才和傅歧都松了口气,这临川王淫威如此,实在是让人愤然。

“我们在国子学,要查那个宠妾没那么方便,得去找梁山伯。”

马文才对傅歧说:“他已经向御史台投了行卷,听说几个主官都很满意,下个月就要走马上任了。御史台既然参过那个吴法寿,就必定留过他的案底。”

两人一刻都不敢耽搁,向国子学的学官告了假。那学官也听说了他家产业被临川王抢了的事情,半是同情半是怕惹事,直接让他安心处理好私务。

到了裴家的客店,马文才和傅歧都是一愣。

客店后门的巷子里停着一辆牛车,上面有展翅的仙鹤标志。

太子所属的车马称为“鹤驾”,只有太子府上才能用这样的牛车。

马文才并不知道祝英台经常坐这样的牛车“上下班”,倒是傅歧“啊”了一声,猜测道:

“难道祝英台出事的消息传到玄圃园了?”

马文才满脸疑惑的和傅歧一起跨入院中,只见梁山伯一身青衫、满脸脂粉的在接待什么人。

听到院子门口的动静,几人一齐向马文才看去。梁山伯见是马文才来了,迫不及待地问:

“马兄,你来的正好,昨天她派人送了信来,说是去你那暂住一晚,我以为她直接去玄圃园了,可现在已经中午了,这位秦主簿却说英台都没有去书阁。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梁山伯毕竟是假死之人,为了避免撞上认识他的人,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自然也不知道马家糖坊被袭的事情。

见到来了几个国子生打扮的士生,那秦主簿也松了口气。他倒不是瞧不起梁山伯,只是对方妆容怪异举止扭捏,他年纪大了,实在是接受不了。

“我是玄圃园书阁的主事,我姓秦。今天不是祝令史休沐的日子,可是她却没来,加上昨天他那兄长和三皇子在园中起过冲突,我担心他回来后会受到兄长责罚,所以亲自来了一趟。”

秦主簿向马文才几人说明情况。

这事本不需要他亲自来,可是以祝英台的士人身份来算,她的工作能力在整个玄圃园里都是出类拔萃的,他实在是不想损失这么个好的帮手。

“三皇子和祝英楼起了冲突?”

马文才奇怪道:“他怎么敢顶撞三皇子?”

那可是个连他衣服都要扒掉的主儿。

“三皇子平日里爱微服在玄圃园看书,和祝小郎以文会友结为了好友,你们不知吗?”

秦主簿啧啧称奇,难道祝英台昨日就没有回来,什么都没说?

他解释道:“昨日祝大郎来,怕是和小郎有什么误会,想要动手,三皇子担心小郎的安全便冲了出去,显露了身份。这情况有些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今早三皇子来玄圃园找英台,发现他没来园里,便让我来找。”

秦主簿担心马文才几人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便抬出了三皇子。

三皇子和祝英台是好朋友?

马文才心头一动。

“不瞒几位,祝英台确实是出事了。”

马文才表情苦涩地开口,“昨日祝英台到我家糖坊去拿糖,恰巧遇见临川王府的人来抢劫,当时一片混乱,英台被他们掳走了。”

“什么!”

闻言,秦主簿和梁山伯都是骇然。

秦主簿就是建康人士,在太子府上任官十几年,自然知道临川王府是个什么情况,所以大惊失色;

梁山伯更不必说,梁父之死就是因为一本册簿,而修改士册以谋利的便是临川王。他几次几乎死于对方之手,早就立誓有生之年一定要扳倒这个奸王,所以才一心要进御史台。

御史台里诸多官员早就对临川王不满,让他写弹奏之事便是为了考验他的性情,两边都对萧宏不满,当然是一拍即合。

“今早我打探了下消息,又和糖坊的护卫确定过劫匪的长相,确定英台是被临川王府的吴法寿劫走了。只是我来建康时日太短,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救英台的法子,既然三皇子在玄圃园…”

秦主簿以为马文才想请三皇子出手,当即出声拒绝:“临川王府的事,即便是三皇子也不好插手。”

“阁下误会了。”

马文才向秦主簿一揖:

“不敢劳烦三皇子,只请阁下帮我向三皇子讨个东西,好让我去救英台。”

秦主簿皱眉:“什么东西?”

马文才比划了一下。

“一方印着谢举谢使君印鉴的方帕。”

知道祝英台出事后,梁山伯也坐不住了,所有人都动作了起来,想办法去打探消息。

傅歧自是不用说,直接回了家磨他父亲去了;梁山伯去了御史台,希望能探听到这个“吴法寿”的底细;

马文才坐镇裴家的客店,请裴家的游侠想法在建康暗中召集认识的好手。

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真没办法捞出祝英台,便在临川王府旁一直盯梢,等吴法寿出门就把他绑了来,用他向临川王那宠妾交换人质。

至于三皇子那边,秦主簿虽然答应了会替他去讨信物,可对方毕竟和自己有过节,他只希望这件事能够顺利,却不会把希望全放在这上面。

那三皇子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会不会为祝英台这么新结交的朋友得罪临川王还难说,但想来只是要回谢举给他的信物,应该不难。

那方帕子代表了乌衣巷主对马文才的一个承诺,如果帕子回来了,不到万不得已,马文才不想用它。

可如果情况紧急,祝英台的命自然是要比什么承诺要重要。

他们分头行动,打探回来的消息很快,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傅歧像是有了什么大发现一般,欢喜雀跃地进了屋。

“马文才,你可知道那临川王的宠妾叫什么!”

他是个藏不住话的,还没等马文才问,便自己先说了出来。

“叫江无畏!马文才,是船上那个江无畏!”

离他们去浮山堰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一开始马文才还没想起是谁,等傅歧说起“船上”,他立刻就想了起来。

无他,那女人实在太妖冶了,马文才这个童男子活了两辈子,也没有见过那样的尤物,傅歧也是如此,所以才对她印象深刻。

“江无畏的兄弟,怎么姓吴?”

“吴是她的本姓,江无畏是她入了伎籍后,官府给改的名字。”

说话间,梁山伯也探到了消息,走入屋中,“当初调教她们的嫲嫲姓江,那一批女子都改了江姓,她原名吴薇。”

比起傅歧查到的那些消息,梁山伯知道的就要仔细地多:“御史台那边知道吴法寿抢了鸿胪寺要的糖,便将吴法寿的底细告诉了我。那吴法寿本来在建康做苦役,江无畏得宠后他恢复了自由身,但一改籍就杀了之前的役主全家,又抢了他家的钱财,逃入临川王府。”

“如今他借着江无畏的幌子在京中大肆敛财,人送混号‘无法无天人面兽’。江无畏倒不曾作恶,只是性好享乐,日子过得很是奢侈无度…”

不过临川王是什么人?

她再怎么奢侈无度,临川王也养得起。

“马文才应该也知道了,江无畏就是我们在江里救起来的那个畏娘,徐之敬还替她治过病。”

梁山伯比起之前惊慌失措的样子已经轻松了许多,显然打探到江无畏的来历让他安心了不少。

“话虽如此,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马文才一句话打断了他们的幻想:“江无畏也许都不知道自己兄弟抓回来的是谁。祝英台很可能没见到她,就已经遇到了不测。”

他这话如此残忍,梁山伯当即脸色一白。

“那怎么办?我们想办法去求见江无畏?”

“她现在是临川王的宠妾,不见得会愿意见到‘故人’。你别忘了她是什么出身,如果被临川王误会了和别人旧情难了,恐怕还能不能固宠都难说。”

马文才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除非,有什么理由必须一见…”

“那个吴法寿和江无畏那么贪财,用钱贿赂行不行?”

傅歧突然道。

霎时间,马文才和梁山伯齐齐向傅歧看了过去。

“不行就不行嘛,干嘛瞪我!”

傅歧抓了抓头。

“我就随便说说…”

“不,不是瞪你!”马文才欣喜道,“我们想的太多,反倒忘了最容易的办法。傅歧,你真是聪明!”

说罢,他站起身,问门口守着的细雨:“细雨,上次陈霸先给我们的珍珠还在吗?”

细雨一愣,连忙躬身回道:“那珠子太过惹眼,不敢随身携带,存在了裴家的库里。”

“速速去取来!”

梁山伯也明白了马文才的意思,喜上眉梢,“你可是想用献宝的名义,求见江无畏?”

陈霸先赠与的那颗珍珠,不但色彩明亮,更难得的是浑圆硕大,这么一颗珠子,无论是做成坠饰还是簪子,都足以夺人心神,没有女人会不为之倾倒。

马文才打量了一眼涂脂抹粉的梁山伯,嘴角突然露出一丝微笑。

“是你。”

第296章 救援行动(中)

临川王府。

被阿姊一声“住手”打断, 吴法寿果真停住了手,迟疑地回过头。

临川王虽然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却害怕看杀人,此时掉头准备往外走了, 可江无畏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拉住了他的手臂, 指了指里面的祝英台, 娇笑道:

“王爷,你看这小孩,是不是个做女人的好苗子?”

听到这般匪夷所思的话,屋子里几人却好像都已经习以为常,只随着畏娘的手势看向祝英台。

如果忽略那一脸惊慌的话…

临川王犹豫了一下,走进杂物间里, 向着祝英台弯下腰, 伸手抚摸了下她的脸。

“没有涂脂粉?”

他惊喜地又摸了一把。

“酥滑如雪,肤白唇红,竟是天生…”

祝英台只觉得自己像是被蛇舔了几口,身子往后微微一缩。

此时她已经认出了面前这女人是谁,心里没有之前那般害怕。

这是她在船上救过的那个畏娘, 临走前她将马文才给她的玉转赠给了自己,约定日后若有出头之日, 必将报答。

到了古代以后, 这江无畏还是她第一个成功救下了的人, 所以那块玉她一直佩在身上, 用作压袍角的装饰。

见所有人都背对着自己, 江无畏暗暗给祝英台做了个“安心”的动作,希望她不要太害怕。

“体格娇小,骨架纤细,四肢修长…”

此时临川王的手已经从祝英台的脸上移到了肩膀、手臂,眼神已经不是惊喜,而是狂喜。

“自褚家那孩子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这种浑然天成的极品了,极品呐!”

眼见着他那手越来越往下,祝英台的表情也越来越恐惧,江无畏妖娆地上前,手臂攀上临川王的脖子,向临川王耳边吹了口气,不依道:

“王爷,你这是有了新人,就要冷落畏娘了吗?”

她这一吹,吹得萧宏毛孔舒张,整个人一哆嗦。

“谁都越不过你去!”

萧宏笑着揽住畏娘。

“要不是你眼尖,我就差点让那下贱货杀了个好苗子。最难能可贵的是这孩子出身士门,身上没那种轻鄙之气,想来再调教一下,就是我那金雀台里的魁首了!”

对于祝英台,萧宏就像是爱好古董的人捡了个漏,但对于江无畏,他是真的疼到了骨子里,一点都舍不得她生气。

被骂下贱货的吴法寿面无表情,旁边的萧正德有意讨好父亲,笑着说:“看他这身官服,也不像家大势大的,否则就不该是令史而是秘书郎了。父亲既然喜欢他,就把他收到金雀台去吧。若是有人说什么,就都推到儿子身上…”

“孽子,本来就是你惹的祸!”

萧宏没好气地瞪他,回头看了眼祝英台。

虽然知道留下她是个麻烦,可确实舍不得祝英台这样天生适合扮女装的人,最终还是贪欲占了上风。

“那就把他送去金雀台吧。”

“王爷,你要这么把他送去金雀台,怕是全府的人都知道府里绑了个小官回来。我看啊,就让我和阿弟守在这里,先拿两套衣服来给他换上,再送去金雀台。怎么也得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是不是?”

畏娘抚着萧宏的腰背,压低了声音说:“他和金雀台里那些孩子们不同,保不准想不开就没了。王爷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合意的,要有个万一,多可惜啊。”

“我就喜欢你善解人意!”萧宏哈哈一笑,“那这孩子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能让他听话。对了,顺便问下他是哪家的…”

他顿了顿。

“罢了,都进金雀台了就不可能出去了,不必知道他是哪家的,免得坏了心情。我看他眼睛明亮,应该是个聪明的,你们就唤他慧娘。”

萧宏这话是决定,不是商量。

他恋恋不舍地看了祝英台几眼,又吩咐跟来的卫士不准让祝英台跑了,这才带着萧正德离开。

等萧宏父子离开,吴法寿才松了口气,喜笑颜开地对姐姐说:“阿姊,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糖方就这么没了!”

听到吴法寿的话,祝英台身子一抖,不敢置信地看向江无畏。

不知为何,江无畏不愿意恩公用这种眼神看自己,连忙啐了口弟弟:“什么糖方,我看你们是疯了!别说废话,快去我园中,找小崔拿两身长一点的衣裙来,我还得送他去金雀台。”

“不是为了方子?难不成你真要帮王爷养个娈童?”

吴法寿听完,脸色又变得狰狞:“看王爷对着小子喜爱的样子,如果他从了就会分你的宠,干脆我还是一叉子把他了解了,回头就他反抗我失手杀了他!”

他们姐弟俩的富贵都系在临川王身上,这时候他自然是不想出什么“极品”。

见弟弟莽莽撞撞又要杀人,江无畏一把将他推了出去:“走走走走,让你去拿衣服就去拿衣服!”

她三两下把吴法寿推了出去,这才松了口气,转身面对祝英台。

祝英台现在的样子实在太凄惨了。

她基本是被吴法寿“拖”回来的,两手的手腕因为挣扎磨得血肉模糊,头发散乱满身灰尘,唯有情绪还算镇定。

她不是笨蛋,知道有人打了糖坊的主意,而自己恰好倒霉在那个时候被一起抢了来。只能说庆幸这时代没人相信士族会亲自去干工匠的活儿,除了那吴法寿,没人将她和“制糖”的人联系在一起。

两人时隔多日又再次相逢,谁也不知道会是这个样子。

江无畏眼睛的余光从祝英台下摆上压着的玉佩上扫过,脸颊不知为何一热,下意识拢了拢头发,才柔声说:“我那混账兄弟给你惹麻烦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

她在祝英台面前时便收敛了一身艳骨,担心外面的守卫听到会横生事端,便压低了声音在祝英台耳边说:

“等会儿我弟弟来了,你将衣服换了跟我去个地方,在那里才好说话。我把你嘴里的布去了,你不要叫,好吗?”

祝英台将头连点,江无畏伸手去掉了她口中的麻布。

她一能说话,立刻求江无畏放她走。

“走不了的,你能活下来,都是靠我尽力周旋。”江无畏低低地说:“我会想办法,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能活下来,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