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夭只是随手捏下,并没有什么遐思,从善如流地收回手。

“我料定他不会按我说的路线走,所以已经安排了一个擅易容的家人乔扮成他的样子往北去了。到时候让他用同泰寺僧人的身份在外挂单一阵子,再辗转往北,陛下听说他北投之后,便不会再起疑心。”

马文才敢杀他,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这几日花夭在使馆中养病,都是马文才代表皇帝来慰问,今日他突然来问她伤养好了没有、能不能杀人,还吓了她一跳。

不过能杀了这恶人,也实在是痛快。

要让两个人亲密起来的最好办法,一是拥有共同的敌人,二是拥有共同的秘密,如今两人敌人已除,又有这样的秘密,自是感觉关系又进了一步。

论在马文才这里的亲厚,花夭自然是不能和祝英台、梁山伯几人比的,但有些事情,马文才却没办法和他们商量,也没办法让他们下手。

此番“借刀杀人”的这么干脆,让马文才看花夭更顺眼了。

他心情好,对花夭的态度也就越发和蔼。

花夭看他让惊雷捧起装着人头的匣子,心中实在是好奇:“这东西你留了干嘛?被人发现了不是个把柄?”

那可是萧正德的人头!

“这可不是人头。”

马文才笑眯眯地说。

“这是人情。”

第320章 无恙之灾

大牢里的萧正德被皇帝一杯毒酒鸩了, 刻意还用的是会让人肠穿肚烂的毒药,据说死时五官扭曲肌肉纠结,完全看不出活着时候的样子。

大概是太恶心这独裁残暴的侄子,尸体甚至都没有交还给临川王府,而是在这盛夏之日放在内狱外暴晒,没有几天就烂了,过往之人闻到那可怕的臭气纷纷绕道而行, 京中上下那么多人, 没有一人肯为他收尸。

这么便宜就杀了他, 谢家却没有再闹事, 只是向皇帝讨要了同样背德的柳夫人。

柳夫人的现世, 让谢禧死的太过冤枉。当时谢家忍住怒气是因为长乐公主死了,临川王府也算是可怜人,可现在“柳夫人”尚存, 让谢家怎么可能忍得了?

大概是放走了萧正德让萧衍有些内疚, 他犹豫了几天后, 终于还是将长乐公主给了谢家。

听说谢家后来把柳夫人在谢禧坟前杀了,烧了祭祀他的泉下之灵,但因为没有任何人看到这件事,谁也不知道柳夫人的下场如何。

也没有人问便是了

临川王府少了一子一女,还有两个便宜“外孙”,可谓是损失惨重。

但对于萧宏来说, 萧正德是本来就没有什么父子之情的孩子, 长乐是以为死了好多年的女儿, 至于那两个外孙更是不用再提,这点“损失”,在天性凉薄懦弱的萧宏这里,还真连几滴泪水都换不来。

萧衍却内疚的不行,接连好几天亲来临川王府安抚弟弟,又赐下不少珠宝珍玩给他,他这个伯父的心中悲伤家族里出了这种事,当亲爹的却想死人还能发财,买卖合算,实在是讽刺至极。

但这件事,也掀起了对梁国公主的批判之风。

此时男女大妨还没有后世那么重,即使女子也有很多权利,出门并不算困难。驸马尚主也不影响参政,再加上每朝更迭的很快,为了和新皇帝结成政治联盟,让家族尚主就成了常事,对公主也非常恭敬。

正因为如此,公主和驸马的结合往往是政治联姻,驸马并不得公主的意于是别府而住、公主养着面首的事每每皆是。

自刘宋以来,南朝的公主多有贪奢骄纵之风,刘宋时候的山阴公主算是其中一个代表。

说起来,以萧衍这一支的门第,若不是做了皇帝,根本攀不上王谢之家,他也没有娶到过任何一位王谢出身的高门嫡女,只有将女儿和侄女们嫁入灼然门第来提高兰陵萧氏的门第。

高门能低娶,却不能低嫁,每一个女儿都是宝贵的。

谢禧是如此尚了长乐的,萧衍的几个女儿也都嫁给了门第高贵之人,但正如谢禧的悲剧一样,这些驸马的日子过的并不好。

大概是“柳夫人”的事给了别人一点勇气,柳夫人交给谢家处置后第三天,长公主永兴公主萧玉姚的驸马殷均入宫向皇帝萧衍哭着告状。

这位公主在府中蓄养面首、动辄令侍卫打骂这位驸马,到了每月正日行房之时,便在卧房四壁上贴满写满他父亲“殷叡”名字的名帖,强迫他看着亡父的名字和她行房。

这些名帖像是符咒一般,让殷均大感受辱,所以他拒绝应诏回公主府,而永兴公主却像是爱上了这个游戏,总是令人将他捆绑回驸马府,有时候甚至一夜也不松绑。

殷均生活简素,十分孝顺,性格也很温和,所以萧衍才给长女定下了这门亲事,他认为这样的驸马不会让女儿受气,却不知道女儿这样整整虐待了驸马四五年。

殷均的父亲殷叡是萧衍还没当皇帝时就交好的挚友,殷均带着永兴公主的“墨宝”进宫告状后,萧衍气得浑身直抖,当即召来了大女儿,当着殷均的面用案上的如意将女儿按在地上劈头盖脸打了一顿,活生生将如意都打碎了。

永兴公主是先皇后郗徽和萧衍的第一个孩子,从小受尽宠爱,即使是先皇后死后,萧衍的几位妃子都对她恭恭敬敬,根本不敢有任何忤逆。

几位皇子年幼时,永兴公主特别厌恶这些妾室生下来的孩子,和几个弟弟关系都不好。萧衍知道她的心病来自于和妻子的那个誓言,对她异常忍让,也不准儿子们顶撞她,搞得萧衍的所有儿子都很害怕这位姐姐。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在满是宫人舍人的宫殿里、当着驸马的面,被打的遍体鳞伤,等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时,眼睛里满是怨毒之色。

萧衍打女儿,一部分是因为柳夫人之事害怕女儿会走一样为了面首杀驸马的老路,一部分是因为和殷叡的知交之情觉得对不起故人,更担忧的是她这样狂性悖逆下去,待他死后,他的儿子们会对冷淡这位姐姐,甚至伤害到她。

可惜他一片苦心完全得不到理解,当永兴公主冷着脸从内殿里走出来时,迎面抱着一叠文书而来的马文才就遭了殃。

马文才并不认识永兴公主,这位公主的年纪当他妈都够了,虽然不知这女人为什么衣冠不整脸上还有淤伤,只以为是后宫某位妃嫔起了争执来告状的,恭谨地站在道旁等候她过去。

他却没想到,迎面就扇来了一巴掌?!

他手里抱着文书,避让不及,只来得及退身扭头躲避,永兴公主那一巴掌没有扇实,但修得尖锐的小指甲盖却擦着马文才的脸划了过去,从眼底到嘴边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这可谓是无恙之灾,饶是马文才沉稳过人,也被这一巴掌扇懵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道路两旁也有一些来往的宫人,见状不但没有上来劝解,反倒当做看不见一样避之不及的跑了。

“就是你多管闲事,抓了长乐和萧正德?”

见他居然敢躲,永兴公主一身的戾气几乎要透体而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秘书郎,也敢插手我家的家事?”

“不敢,谨遵圣意而已。”

听到“家事”,马文才便知道这应当是某位公主,年纪这般大的公主只有先皇后生的三位公主了,他心里直呼“倒霉”,完全不敢当面顶撞。

见他明显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不但没有诚惶诚恐的跪拜,还吐槽“我也是按你爸意思办事”,永兴公主更是气急,目光从马文才额间的红痣上扫过,大怒道:

“你这是剽窃了我阿弟的荣华富贵!”

简直是疯子!

“来人,把那颗痣给我挖下来!”

永兴公主高声命令道路两旁的侍卫。

那几个侍卫看了马文才一眼,知道这位如今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俨然是第二个陈庆之,可以自由出入宫城的,便假装没听见。

这下永兴公主更气了,指着马文才的脸咒骂道:“你以为有我阿弟的脸就有他的运道?不知道你可有命享受,我阿弟现在还在土里躺着呢!”

“人人最后都是要入土为安的!”

入土后不能安,飘荡世间的噩梦简直是马文才最大的阴影,永兴公主的话像是唤醒了马文才的噩梦,他终于被激起了怒气,顾不得对方的身份,怒怼道:

“生老病死,皆是天意,谁也逃脱不过。”

永兴公主死死盯着马文才,柳眉刚竖就牵动了脸上受伤的肌肉,这才想起来自己狼狈的样子,大概是觉得面子更重要,于是气结后没有再和马文才纠缠,匆匆去了。

只是临走前,她充满怨毒的眼神实在让马文才心底生寒。

待马文才抱着文书进入殿内时,殿中已经被宫人收拾的毫无痕迹,只是萧衍仰躺在榻上闭目眼神,殿中气氛实在算不上好。

想到之前永兴公主那副样子,马文才心里也有些了然,多半是公主受了气,或是萧衍在公主那受了气。

听通传马文才来了,萧衍缓缓睁开眼,见马文才脸上有道血痕突然一怔:“你脸怎么了?”

马文才避轻就重,“来时的路上被树枝刮了下。”

“容止是官员的尊严,岂可随意损伤?”

萧衍心情不好,马文才恰好又撞上,便借题发挥将他骂了一顿,算是迁怒。

马文才郁闷极了,又不能顶嘴,好在他城府过人,不但没有露出委屈的表情,反倒诚挚地接受了所有的指责,又安排好了今日秘书省里的文书,这才离开了宫中。

只是等他回到秘书省后没多久,萧衍大概是从宫人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对误会他生出了愧疚之心,又感激他没有在那个时候告公主的状,命宫人赐了一柄如意给他。

同时和如意一起送来的,还有明日在玄圃园开的诗会请帖。

萧衍和儿子们都极好诗文,北朝人也知道他这个毛病,思忖着到了南方肯定要斗诗,所以这次派来的全是擅长诗文的使臣。

萧衍也果真要展现出南朝鼎盛的“文风”,下令在太子的庄园玄圃园开了一场诗会,宴请北魏的使臣。

能拿到这次请帖的,无不是当世名声极盛的名士,哪怕是王谢这样的门第,萧衍不认可对方文采的,都不会给一张名帖,所以人人都以拿到这次诗会的帖子为荣,能赴宴就成了“人才上品”的标志。

在以“名声”为性命的南北朝,名声就等于你日后上升的本钱。

只是马文才看着手里的请帖,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他的诗才当然是不够格的,写策论的本事倒是还有点,想要趁这一次扬名立万简直是胡想瞎想,萧衍给他这张请帖,对他只有凑热闹的作用。

相比较之下,他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位。

想起永兴公主临走之前看向他及身后大殿的怨毒表情,马文才完全没办法安心去附庸风雅。

“下了班”之后,马文才直奔梁山伯住的地方。

因为褚向现在借住在裴家客院,梁山伯现在住在御史台在京中安置上访之人的地方,这地方平时没多少人住,马文才来也不算扎眼。

梁山伯正好奇马文才为什么来找他,就听马文才沉着脸开口:

“梁兄,劳烦你帮我查个人。”

第321章 出人头地

玄圃园的诗会上, 魏国使臣和梁国的诗人已经来回对诗对了二十多首了。

萧衍作为主人,带着一众皇子并没有“下场”, 只笑眯眯地看着梁国的这些才子和他们对喝, 而作为“主办方”的祝英台则是做着主持的工作,忙的是脚不沾地。

马文才作为拿着帖子进来“镀金”的人士, 自然尽量让自己越不显眼越好,诗会开始以后,他便找了个没人注意的地方,一边用着茶点,一边在脑子里整理着梁山伯给他找来的资料。

这位公主和长乐公主一样, 在男女之事上似乎有特殊的癖好。

长乐公主是追求背德的快感, 这位公主却不喜欢年轻的男人,而是喜欢年长的男性,据说她在府里养着的面首,多是年纪在四十到五十之间,成熟英俊的中年人。

这世间有不少荒唐的公主, 但不管是山阴公主也好, 其他公主也罢,多半养着是年轻力壮的面首, 像她这样喜好老男人的,实在是少见。

毕竟以人均寿命不过三十来岁来算, 四五十岁的人就已经是老头子了。

这么一想, 永兴公主在和驸马同房时贴满其父的名字也可以理解, 要知道驸马的父亲昔年也是举国有名的美男子, 两家还是世交,永兴公主对殷均之父有什么想法倒是合情合理。

只是这么一想,马文才就恶心的很。

马文才打探了不少消息,有些是官方的数据,有些则是来自裴家那边消息灵通的游侠儿。

据说永兴公主对临川王萧宏也颇有依恋之情,总之感情不太正常,不过萧宏从来不缺女色,对永兴公主没什么兴趣,就算有兴趣,被缠了几次后也对她避之不及,总之有永兴公主的地方,是绝见不到萧宏的。

永兴公主是萧衍的第一个孩子,又是长公主,自然是受到万千宠爱,皇帝对她是千依百顺,她能将驸马欺负的那么惨,除了她是公主以外,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她位同郡王,府里养了不少侍卫,这些人都只听从她一个人的调令,在京中也算是了不得的一支武装了。

他倒霉惹上了这么个人,就犹如得罪了暗处的一条毒蛇,谁也不知道哪天会不会冲上来就咬你一口。

马文才不紧不慢的喝着甘泉水,背上突然被人重重敲了一记,回头一看,竟是花夭和褚向。

见这两人居然站在一起,马文才面色奇怪:

“我不耐烦做什么诗,公主和那边一个女郎聊起来了,我就到这边透透气,恰巧遇到了褚向。”

花夭伸手一指和兰陵公主相谈甚欢的刘令娴,“那女子你可认识?”

马文才一见是刘令娴,点了点头:“那是东宫刘学士的妹妹,这次接待你们的典客令里,只有她一人是女子,可见太子对她的重视。”

他好奇地问花夭:“她们在讨论什么?看起来相谈甚欢?”

“在谈论建康哪家男儿强?”

花夭脸上浮现出一个奇妙的神色。

“总之,我不太感兴趣。”

兰陵身负和亲之责,她希望能嫁个靠谱点的人家。即使王谢之家也有许多烂泥扶不上墙的,出身大家的刘令娴熟悉建康情况,向她询问倒是没错…

就是在讨论的话题嘛…

花夭挠挠脸,干咳了一声。

那边不停响起叫好之声,这边倒是一片安静,褚向一直在和花夭攀谈,大多是问有关六镇的事情,马文才则是关注着跑前跑后的祝英台,感慨着她现在做这份差事真是越做越顺手了。

正在此时,似是梁国这边被什么题目难住了,场面一时有些沉重,魏国人洋洋得意,东宫太子萧统突然推了祝英台出去。

马文才“咦”了一声,站起身就往使臣们的方向走,花夭见是祝英台,也哈哈笑起来:

“哎呀,是祝小郎,他诗作得怎么样?能让太子单独点名,应当是了不起的很吧?”

褚向纳闷地摇了摇头。

“没听说他有什么诗名。”

等凑到了近处,马文才一打听,顿时知道了是个什么情景。

原来双方给对方出题,来往了二十多首,互相都能对上,题目也变得越来越偏,到了后来,梁国这边让魏国以“吴歌”为题咏“江南”,魏国毫不相让,也让梁国以“鼓角横吹曲”为题咏“黑山”。

这就有点操蛋了。

魏国来的很多使臣这辈子都没下过长江,更别说看见江南的风光;梁国人也从来没有打到过北方去,也自然不知道黑山是什么样子。

而且双方出题都很刁钻,南方让北方人用吴语小调的方式写“江南”,魏国就让南方人用鼓角横吹曲的方式唱“黑山”。

鼓角横吹曲是一种军乐,多用于庆贺或祈求胜利,南方并没有这样的习俗。

双方都在心里骂了声狡诈,本以为互相对不上,也就算是平了,谁知魏国队伍里有一个父亲曾是南朝官员,因战乱被掠到北方的使臣,竟然用吴语对上了这首诗。

这下子,梁国这边就有些骑虎难下了。

梁国选出来的这些人,在玄言、山水、游仙、公宴这些题材上已经达到了巅峰,为了这次诗会也准备了无数首可以应对的诗词,但论军词,还是唱黑山的,一个个面露难色。

于是“有急智”的祝英台就被推了出来。

祝英台被推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要不是一直在玄圃园帮太子修《文选》,她搞不好连鼓角横吹曲是什么都不知道,即使知道了,现在让她临时写一首,写个大头鬼啊!

如果让她剽窃后世的歌词,“什么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之类的倒是能咏上几首,可现在是什么场合?

两边做做诗谈谈风花雪月就算了,在这里唱什么“不教胡马度阴山”,这尼玛是挑事呢?

万一魏国以为是梁国挑衅,一气之下大军压境怎么搞?

她再蠢也知道这次是要求和的哇!

又要不堕梁国的威风,又不能让魏国人感觉到难受,还得限定题材、限定风格、限定类型…

她就是个打杂的普通公务员阿喂!

见祝英台面上天人交战,站在场上一言不发,众人不耐烦的同时,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谁啊?这不是之前一直给我们抄诗的那个小郎君吗?”

“他是东宫的人?看起来年纪挺小的,哪家的郎君?”

“这娃娃脸,能作鼓角横吹曲?”

见祝英台没张口,三皇子萧纲也急了,不住催她:“英台,你就作一首。你可是玄圃园诗才第一之人,怎么能一首都不作!”

将她推出来的太子也皱起了眉头,非常不悦。

平时藏拙,可以说是有隐逸之风,可现在这种场合还藏着,就是不识好歹了。更何况他平时对祝英台颇为礼遇,他总该投桃报李吧?

马文才一看太子那脸色就知道对方已有怒意,缓缓穿过人群,朗声说道:“我有一首!”

刹那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马文才。

“你能咏诗?”

萧综嗤笑起来,“别又来作一首策论!”

马文才对皇帝拱了拱手,又给祝英台递了个眼色,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

呃?这不是我上次在会稽学馆给姚华先生的…

祝英台猛地抬起头。

“什么东西?不是要写黑山吗?怎么来织布了?”

“这马文才,不会想出名想疯了吧?”

几个梁国官员忿忿道。

“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

“问女何所似,问女何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

听到“军贴”和“点兵”,魏国人俱是一震,就连一直在一旁和刘令娴聊天的兰陵公主也停止了闲谈,关注起咏诗的马文才来。

“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

到了这里,众人终于明白他要咏的是北魏开朝时传奇的女将军花木兰,于是表情都复杂了起来。

说起这位女将军,南朝和北朝的态度是截然相反的,魏国使臣怎么也没想到,马文才竟然选择以花木兰为主角来选题。

祝英台满脑子已经是“完了完了完了历史要完了完了北朝民歌被南朝记录了我要死要死要死”,那边马文才则毫无所觉地继续背诵着: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一诗作罢,全场静默。

马文才咏完这首诗,见祝英台面色已经红到快要爆炸了,连忙对皇帝和太子躬了躬身:

“此诗名为《木兰辞》,乃是…”

他正准备说乃是祝英台所作,兰陵公主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这位使君,你…”

兰陵公主打断了他的话,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家的送嫁将军。

她还记得这人曾将花将军抱着送回来,还有段时日天天跑使馆对花将军嘘寒问暖,跑的特别的勤快。

魏国人也皆是如此,明明是马文才咏的木兰辞,他们的目光却一直看着他身后的方向。

马文才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们看花夭作甚?”

他脸色突然一变。

“坏了,这首乐府诗祝英台曾送给花夭过,不会花夭也在哪儿咏过这首诗,他们全都知道吧?”

“这位使君,你是不是…”

兰陵公主终于说出了口。

“对我们花将军有仰慕之情?”

啥?!

玄圃园的诗会上,魏国使臣和梁国的诗人已经来回对诗对了二十多首了。

萧衍作为主人,带着一众皇子并没有“下场”,只笑眯眯地看着梁国的这些才子和他们对喝,而作为“主办方”的祝英台则是做着主持的工作,忙的是脚不沾地。

马文才作为拿着帖子进来“镀金”的人士,自然尽量让自己越不显眼越好,诗会开始以后,他便找了个没人注意的地方,一边用着茶点,一边在脑子里整理着梁山伯给他找来的资料。

这位公主和长乐公主一样,在男女之事上似乎有特殊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