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公主既然敢让他来赌马,想必他的骑术一定非同凡人…”

“但赛马这种事,七分看马,三分看人。他自己都承认金龙比不上我这象龙,我也未必没有赢的机会。”

他看着陈庆之,表情忽而温和起来。

“子云先生,你这阵子苦练骑术,然而所用之马却不见得灵性,也为此吃了不少苦头…”

千军万马避白袍的陈庆之,怎能骑一匹温驯的驽马?

“你且看我,为你挣匹宝马回来。”

第346章 赛马(上)

马文才说自己有把握, 不是托大。

除了少数几个从会稽学馆出来的同窗, 没有人知道大黑除了认花夭为主以外, 也是可以受马文才驱驰的。

赛马说到底赛的是马, 不是人。骑手技术再好,驱使的是驽马, 也跑不了太快。

但凡宝马借有烈性, 他们都以为花夭将大黑赠与了马文才, 却都没料到马文才可以骑大黑, 刘陀罗对自己的金龙自信,却不知正是这种自信, 已经让他失了三分先机。

马文才和大黑确实没有花夭和大黑那般默契,若真来什么三局两胜跑障碍来骑射,马文才胜算不高, 但只是比拼速度看谁先过终点的话, 马文才不惧任何人。

更何况, 他还有“秘密武器”。

接下来的几天里, 马文才除了骑着大黑熟悉牛首山大营的场地, 便是带着一堆油纸包包着的东西到马厩里吓唬大黑。

起初马厩里所有的马听到那声音都会嘶鸣不已, 有的甚至吓到用头去撞柱子,想要越墙而去, 但到了后来, 吃饭时也听见、睡觉时也听见, 习以为常之后, 便不会再被那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到了。

白袍骑对这场赛马也十分关注, 马文才是他们的参军,是自己人,说起来这也是梁国和魏国骑兵之间的一种较量,所以这几天白袍骑的士卒看着马文才遛马的时候都会刻意为他让开位置,好让他放心奔驰。

大黑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宝马,它正值壮年、性格活跃,又是好强心过剩的一匹马,绝不会让其他马超过自己。

这样的马,在战场上如果让勇猛无匹的前锋来骑,自然是如虎添翼、一往无前,可是要让个普通人来骑,这马就能把人活活坑死。

马文才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不过好在大家比试的是速度,而不是马战,马文才要的就是大黑的这个好胜心。

他有意扬威,也想借这场赌局彻底堵住那些对大黑有觊觎之心的嘴,所以这件事被闹得很大。

不但建康城里有好事者做了赌局设了盘口,就连宫中都派了人来问。梁帝还担心马文才没有良马,特地差人向马文才递了话,说宫中御马苑里还有几匹温顺的良马,可以借给他一用。

毕竟魏国对马政有多重视,盛产多少良马,天下皆知。

在这种情况下,赌马文才赢的人寥寥无几,虽说口头上都是“扬我国威”好似在声援马文才,但内心里几乎都不认为马文才能赢。

少数下了马文才赢的,不是和他关系不错的同僚朋友,就是昔日在国子学里一起读书的五馆好友,因为这些人的人数极少,顿时淹没在庞大的唱衰大军里去了,几乎没人发现,被人打趣也只当是支持朋友。

就因为赌局的事,原本并没有对外宣扬的赛马,在约定的那一日涌入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牛首山的佛窟寺本就是名刹,虽有座大营,但白袍骑不受重视,往日里也不禁止百姓登山踏青。

这一下来了不少人,有的是参与了赌局的,有的是受人所托问情况的,更多的还是看热闹的。

陈庆之原本想要安排几个值守的守卫将这些人驱赶走,谁料祝英台出来了一趟,也不知道和马文才说了什么,白袍骑竟然在门口卖起票来。

票价不便宜,当即就“驱退”了一群纯来凑热闹的,大部分不差这几个钱的都买了票,拿着几张祝英台手写的“票据”就进了牛首山大营,在营中士卒指定的地方观看赛马。

刘陀罗牵着他的宝马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人山人海的这一幕,刹那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故国。

像这样的赛马在北魏,倒是常常见到。

刘陀罗的马名为“金龙”,却是一匹毫无杂色的白马。但这马的毛色极淡,在日光下隐隐显现出一丝淡金色,故名“金龙”。

正如刘陀罗所说,这不是匹烈马,即使被大黑挑衅,它也只好脾气的躲闪开,无论是它优美的体型和漂亮的毛色都足以弥补它在其他方面的不足。

这样少见的白马,若在南朝,其价值更在大黑之上。

可惜他们来不是比谁的马更美的。

比赛的场地在牛首山大营遛马的地方,那是一块极为空旷的校场,划出了跑道和障碍地,战场不是军营,也并不是每每都能遇见平原之地,有时候战马往往会被横生出来的草根或树干阻拦,是以这块空地也模拟出了不少复杂的地形,但总体来说,这块地更适合疾驰。

大黑一上了辔头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让刘陀罗吃惊的是马文才坐在大黑身上大黑却毫无反抗之意。

这匹马即便是北魏使团中也有人觊觎,自然知道它性烈如火、从不让人骑乘,如今马文才居然能坐上去…

“难道传闻是真的?”

刘陀罗心中一惊。

“花将军对这位马文才私下早已有了私情,所以这匹马居然不排斥他?”

要想让认主的马熟悉另一个人,通常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马的主人经常带着另一个人同骑,有马主人安抚,又熟悉了另一个人的气味,时日久了,那马就不会排斥另一个人了。

连刘陀罗都这么想,更别提魏国其他来观看赛马的使臣,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不为别的,只要一想像那活像糙汉子一样的花夭和面前的小白脸策马同骑的样子,就忍不住打寒战。

刘陀罗是武人,而且是出身武川的独孤氏,对花夭多有照拂,一想到这种可能,顿时看面前的马文才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见他穿着一身骑装却如同郊外踏青般地骑在大黑身上,忍不住出言讽刺:

“没想到你倒是能骑大宛马,就是等会跑起来,可被掉下去了。”

“承蒙刘将军关心,在下一定小心。”

马文才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还有些紧张地拉了拉马缰绳。

谁关心你了!

他娘的自作多情!

刘陀罗一拉金龙的缰绳,懒得再和他闲谈,径直驱使金龙到了起跑之处。

主持赛马的正是陈庆之,这几日他也看了马文才练马,自然知道马文才的骑术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差,等马文才也就位后,陈庆之对着众人说出了这次赛马的规则。

起点在陈庆之这边,终点则是医官孙秀之所在的尽头,双方可以选择任何路径、任何手段,先到达终点者胜。

他说完规则后,举起手中的红旗,两人并两马犹如疾射而出的利箭,飞快地奔了出去。

到达场地时刘陀罗就观察了四周的地形,他不似马文才对这里十分了解,所以按照他身为武将的直觉选择了从右路绕行,中路虽然平坦,但草丛极深,既然不限手段,他怕马文才在草丛里设伏或是下了绊子。

右路虽然稍远,但只有横七竖八的几根木桩子,这些障碍对旁人来说麻烦,对他这个会走路就会骑马的武将来说却算不得什么。

刘陀罗看定了目标,手中唿哨出声,只见金龙化作一道淡淡的金影,忽地向着右边奔去。

马文才根本毫不犹豫,手中缰绳一抖,大黑紧紧贴着金龙的影子,也跟着向右疾驰。

“我就知道中路必有埋伏!”

刘陀罗见马文才也跟上了,心中有些得意,“看来只有我选的右路还算安全,既然他给我下套,我也不能让他小瞧!”

他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竟在奔驰的马身上往后仰倒,手中的马鞭顺势向后挥去!

这一下犹如平地惊雷,马文才正欲提速超过金龙,骑手和坐骑都是精神高度集中之时,眼见着就要越过对方的马身,却忽地有一道风起袭向大黑!

“卑鄙!”

“说好了什么手段都行,怎么算卑鄙?”

魏国使臣和梁国来的官员在搭好的棚子下笑呵呵“过招”。

“咦嘻嘻嘻!”

避是来不及躲避了,马文才拉着缰绳的双手猛地一用力,大黑突然人立而起,抬起自己的前蹄就向着金龙的屁股踢去!

大黑站起身时比人还高,那一鞭子自然挥了个空,若是被大黑踢到,金龙也有可能受伤,刘陀罗腰上使力从仰倒又重新坐稳,身下的金龙猛一提速,避了过去。

就是这一下人立的功夫,原本已经追上的大黑又落后了不少,马文才匆忙赶上,大黑也被激起了血性,大宛马原本就是以速度而不是耐力见长,它全力奔驰起来,场上一时只能看见一道黑色的残影。

即使在奔跑的时候,大黑也永远高昂着头,那漂亮的鬃毛并不似金龙那般被编织起细小的辫子,而是狂乱的散落在风中,犹如风中招展的旗帜。

“真是匹宝马…”

在场的观者都不由得为之称赞。

“若是这匹宝马的主人是一位猛将,不知又该如何。”

骑在大黑身上的马文才,比起刘陀罗来,自然是文弱的多,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寻常。

凭借着马匹的优势,马文才再一次有了超越刘陀罗的机会,眼见着大黑已经和金龙并驾齐驱了,眼前平坦的路面突然一变!

到了密布树桩、必须绕行的地方了!

两马无限贴近后又默契的分开,在大片被人为设下的树桩中绕行,原本狂野奔跑着的两匹宝马突然轻巧的迈起了前蹄,像是乘着风的精灵,在密布的树桩中错开自己的步伐。

不停变化的脚步和骑在马匹上闲庭悠步般的骑手,一时间竟让人产生了他们正在与坐骑共舞的错觉。

而英俊潇洒的少年郎随马共舞,自是比魁梧壮硕的中年将军更显得潇洒。

一时间,叫好声不绝。

“这马文才的骑术…”几个魏国人有些坐不住了,“似乎并不差?”

“若这马文才是草包,花将军又怎么会把自己的坐骑托付给他?”兰陵公主对现在的局面倒并不吃惊。

可她对刘陀罗的骑术更有信心。

“但他也只能逍遥这一下子了。”

兰陵公主翘首以盼。

“等出了木桩阵,便是马文才落败之时!”

马文才虽然不怕这些木桩,但和大黑相处的时间并没有金龙与刘陀罗那般长,这种小范围的挪移最是考验人马之间的默契,所以当马文才冲出木桩阵时,刘陀罗已经早一步离开那里,并再次加速。

但他这一次加速却不是向前,而是斜斜向东而行,犹如一道钉子,向着马文才一人一马的侧面发起了冲锋!

一个是新力刚生已至全速,一个是刚刚落足毫无防备。

眼见着金龙像是一道暴烈的电光径直朝着刚刚冲出木桩阵的马文才与大黑而去,刘陀罗也又一次举起了手中的马鞭。

这一次,他劈向的不是大黑的面目,而是侧对刘陀罗、即使大黑人立也毫无招架之法的马文才!

眼见着马文才就要随着他手中的长鞭被扫落马下,校场内外发出了恐惧的呼声,很多白袍骑的士卒更是不忍再看,伸手掩住了脸面。

马文才也确实没有招架,面对马鞭的突袭,他身子忽地一晃,谁也没看清他做了什么动作,那一鞭竟硬生生挥空了!

刚刚开始加速的大黑却脚下未停,仿佛完全不知道身上的骑手发生了什么,仍如一阵清风一般,从金龙冲锋而来的马身前呼啸而过。

两马交错之间,刘陀罗看到了挂在马側的马文才,惊骇到忘了拉紧缰绳,竟就这么由着金龙冲出了既定的路线。

“消…消失了?喂,你是不是也看到那马文才不见了?”

“是被打到马下了吗?”

“没看到有落马啊!”

这样的速度下落马,唯有被冲来的金龙踩死一条路,可地上没有人滚落,也没有人听到惨叫,金龙和金龙的主人都像是懵了一般冲出去好远,才补救一般又朝着终点变换方向。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间,突然消失了的马文才犹如变戏法一般又重新出现在了马鞍上,双手重新握住缰绳,回身看了眼刘陀罗的金龙,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当真是“马似游龙,人如谪仙”,马文才原本就清俊如画,如今这一回身,也不知惊艳了多少女儿家。

也有人不是惊艳,而是惊吓。

“镫,镫里藏身…”

兰陵公主终于色变。

“她竟连这个都教给了他!”

第347章 赛马(下)

镫里藏身说起来并不是什么特别难的技巧, 这种让人凭空消失的马术, 原本为了躲避战场上的流矢而被人研究出来的。

它的难点不在于马, 而在于人。在马上悬空贴于马侧, 除了要求臂力过人以外,还对腰力有一定的要求, 否则要么是抓不住缰绳落于马下, 要么是无法贴近马身而被马颠簸带来的震动甩出马身。

正因为这些要求, “臂力过人、腰力持久”成了能做镫里藏身的特点, 而这两点带来的“好处”,便是在北魏, 也让无数女儿家遐想连篇。

能做出“镫里藏身”的男儿,无一不是在床笫之事上能够讨人欢心的儿郎。

北地的女郎,有很多在挑选夫婿时, 就是看对方是否能做出“镫里藏身”, 北地的男儿也知道这一点能给自己“加分”, 年少时和人赛马, 便是不需要做出“镫里藏身”的, 也要露上一手, 给自己心仪的女子看看。

莫说兰陵公主想歪了,就连刘陀罗也想歪了。

他们知道马文才肯定不知道这北方的风俗, 那花夭好生生地教他“镫里藏身”做什么?

肯定是想考验考验这小白脸的体力啊!

正是被这猜测惊到, 刘陀罗的马才跑出了一段距离, 等再回到正道上的时候, 已经落后了马文才两个马身。

“好个屁啊!我压的马文才输!”

“我, 我好像压的也是马文才输?”

因为那一手“镫里藏身”的喝彩声突然静了一静,众人这才像是如梦初醒般,记起他们来是干什么的。

一时间,买了马文才输的人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一方面,他们自然是希望本国人能赢,在骑术上让魏国人心服口服;可另一方面,既然下了注赌马文才输,总不能和钱过不去不是?

场上诸人就怀着这样纠结的心理,看着马文才离终点越来越近。

刘陀罗既然能提出以赛马定胜负,在赛马上经验自然是丰富无比,虽然暂时落后却丝毫不惧,方向一转,金龙便再次疾驰了起来。

过了一片木桩地,很长一段距离都是平地,考验的便是马的速度,刘陀罗的马再三加速,可大黑总还是快上一头。

刘陀罗一咬牙,将手中的马鞭尾梢朝后一送,马鞭尾部的尖刺便戳入了马臀,金龙吃痛,发狂一般奔跑了起来。

金龙一发狂,原本相差不远的距离便渐渐拉近了,大黑是个烈脾气,被金龙追了这么久早已经十分不耐,金龙往它身边靠近,它竟用头去撞!

“象龙,安静!”

马文才见它整个身子都要偏斜,惊得连连唿哨,希望停住它的动作。

然而大黑眼里只有这个咬死了它不放的白马,连脚步都放慢了,像是只斗鸡一般冲撞着金龙。

刘陀罗等的正是这个机会,他一拉马缰绳,金龙也如大黑之前那般人力而起,挑起前蹄便去蹬身旁的大黑。

马文才连忙避开,从马蹄下斜奔了出去,这一下虽然落了空,却让金龙又超前了。

两人你追我赶,使出了全身解数,到最后还是并驾齐驱,谁也超不过谁。

如果刘陀罗手上有把长枪,倒是可以考虑将马文才挑落马下;如果马文才手中有把长槊,自是也能如此。

可惜两人手中只有马鞭,两匹马也都达到了最好的状态,想要再提速已是不能。

眼见着两人就要不分胜负一起冲过终点,突变陡生!

就在右路即将靠近终点的草丛里,猛地发出一声竹子爆开般的响声。

随着两马一起踩入那片草丛,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爆豆般爆发了出来,刘陀罗分明能感觉到两匹马都踩到了什么东西,但低头一看什么都没有,可马却已经受惊了。

准确的说,是只有刘陀罗的金龙受惊了。

大黑踩着一片噼里啪啦的草丛,像是毫无所觉般继续向前疾奔,没一会儿就没有了一人一马的身影,但金龙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不但生生停住了脚步,还拼命地跑离了那片草丛。

草丛后就是终点的位置,刘陀罗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坐骑越跑越远,越跑越远,就像是那片草丛中藏着什么择人而噬的妖怪。

无论他怎么呵责,怎么安抚,金龙都充耳不闻,完全不听骑手的号令。

待他终于止住了金龙的脚步时,马文才已经一骑当先冲过了终点,站在孙秀之身边由他调整马儿的状态了。

之前草丛里发出的爆豆声虽然不小,可校场范围极大,又有那么多人围观,是以除了马文才和刘陀罗,根本没人听得到那片声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他们看来,便是明明要一起冲过终点的刘陀罗突然惊了马,像是发了疯一般往回头的路走,硬生生将胜利让给了马文才。

场上嘘声一片,更多的则是输了钱的愤怒。

马文才赢的太多漂亮,他们没办法将怒气发泄到马文才身上,只好对着刘陀罗喝着倒彩。

“什么魏国骑兵天下无敌,连个文官儿都赢不了!”

“这都赢不了,回家跟马过日子去吧!”

刘陀罗脸色铁青地下了马,不住的安抚着金龙的情绪。它先是被自己用鞭尾的倒刺刺伤了马臀,又在草丛里受了惊吓,状况已经非常不好。

等安抚完了金龙,马文才已经到了他的身前,向他拱了拱手。

“承让,承让。”

刘陀罗脸上又青又白,终于忍不住问出口:“那草丛里是什么?”

那声音实在太过独特,既像是豆子爆开,又像是竹子被丢到了火里,偏偏声音那么大,却好像没有什么杀伤力,至少刘陀罗检查金龙的四蹄时,没有在它身上发现任何伤口,只有马掌上有些发白的粉末。

可粉末会发出响声?

他无法理解。

“是一种戏法。”

马文才避轻就重,“刘将军骑术精湛,在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得不做出些安排,实在是惭愧…”

他口中说着“惭愧”,眼睛却已经看向了金龙,在确认金龙没有因为摔炮声而受到伤害后,他也松了口气。

刘陀罗一看就知道马文才在想什么,虽然万般不甘,但这么多人在眼前看着,也只能愿赌服输。

“是我技不如人,马侍郎的骑术不弱于我,配得上这匹大宛名马。”

配得上倒其次,重点是花将军将马给这马文才,还真不一定是因为没人可以托付…

要是两个年轻人两情相悦,花夭将家传的宝马做了定情信物,他怎么好意思把这样的马要回去?

刘陀罗越想越呕,总觉得自己无意间差点做了棒打鸳鸯的恶人,等将金龙输出去后,更是情绪低落无比。

金龙不是他养的最好的战马,却有着世间最少见的淡金色毛发,拉出去永远是众人目光的焦点,这一番赔了夫人又折兵,还自讨了个没趣,怎能不气?

“末将学艺不精,给公主丢人了。”

等回到看席前,刘陀罗向兰陵公主请罪。

“还请公主殿下赎罪。”

“将军请起身,是我没摸清楚情况,竟不知马文才竟和花将军已经私定终身…”

兰陵看着校场中志得意满的马文才,想着花夭连回国都不忘向他表明心迹,心中已经凉了半截。

“连累将军少了匹宝马,待我回国,必寻一匹上好的宝马补偿将军。”

魏国人输了比赛,又失了匹宝马,顿时觉得脸上大失光彩,在一片倒彩中黯然离场。

马文才牵着金龙,将它赠与了陈庆之,后者原不愿手下这么珍贵的宝马,但马文才说的不错,他有一匹大宛马已经十分招人妒忌,要再得了匹河西名马,怕是又要横生枝节。

养马需要条件,除了白袍骑和京中的高门大族,要想养好这匹马着实不易,加上这马确实漂亮又温驯,最适合刚刚学骑马的陈庆之,他再三推辞后推辞不掉,便只能腆着脸欣然承受。

因为这场赛马,马文才一战成名,京中将他的骑术吹得天上有地上无,俨然梁国又出了位文武双全的英才。

牛首山大营。

“马文才,你赛一场马,顶我几辈子俸禄了!”

傅歧当日并没有去看比赛,而是在各处盘口里收钱,这城中这么多赌赛马的盘口,有一半是他开的。

他本就是纨绔出身,对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父亲又是建康令,开了盘口别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马文才出的钱坐庄,这一下是赢得盆满钵满。

没开的那一半盘口,因为压了马文才赢,也只有赚钱,没有赔钱的。

傅歧那日带着家丁和裴家的游侠儿去收钱,因为带的人多,也没人敢赖账,一家家收下来,傅歧都快乐疯了。

马文才也没想到这么多人不看好他,怪只能怪他是个文官出身,武艺又不显,加上魏国人原本就精于骑射,倒让他占了好大的便宜。

“傅歧,你坐庄的那些盘口点一点下注的都是哪些人,若是朝中同僚或是不好惹的人物,就把赌注小心送回去,这钱太扎手,不能沾上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