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驾临临川王府是个秘密,萧衍虽然还想给萧宏一次机会,却完全不希望别人知道他要对临川王府和解。

他并不想第二天临川王又得势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故而除了近身的侍卫和接到消息要接驾的临川王府,根本没人知道他要出宫。

因为事情和乐山侯铸钱有关,萧衍去的时候带上了马文才,又点了十几个宫中的禁卫,像往常一般轻车简从地出了台城,一路向临川王府而去。

他爱护自己的兄弟,这条路也不知走了多少回,可没有哪一次,他看着沿途风景的心情有这么苦涩。

萧宏再不成器,只要有他这个兄长在,富贵一生总还是有的,可他总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再想想曾经被当成嗣子教导的萧正德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原本活泼可爱的萧正则也走上了歪路,他的心情就越发沉重。

情绪低落,乘着牛车的萧衍一路都没有声音,旁边护卫的马文才和诸多禁卫也不敢出声,看起来不像是去临川王府赴宴的,倒像是奔丧的。

正因为没有什么声响,待一行人到了王府所在的骠骑桥附近时,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

骠骑桥临近光宅寺,平日里即使不是游人如织,也算是川流不息,但今日桥上人迹寥寥,看起来十分冷清。

负责守卫皇帝的禁卫察觉到不对,突然叫停了皇帝的车驾。

萧衍伸出头来,那禁卫禀报:“陛下,我们这一路过来都还算热闹,可到了这附近人却少了,属下心中有些不安,想先去前方查探一二。”

萧衍听了这话心中一惊,让他去了。

没过一会儿,禁卫首领回来了,带来一个桥上的“游客”,让他跪在车前说话。

“启禀陛下,小的是临川王府的门人,听闻陛下要来,咱们王爷喜不自禁,怕路上人多让陛下耽搁了,特地派了小的们驱散了来往的人群,想让陛下早点通过…”

他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大大方方地说:“桥上看守着的也都是王府里的人,王爷怕人一走这边又堵起来了,所以派了人守着。”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萧衍更是笑着骂了起来。

“临川王做事总是这么胡闹,哪有因为我要来就封路的道理!”

他嘴里骂了,心里却很高兴。不管怎么说,萧宏因为他要驾临王府而大费周章,都是在表示对他这个兄长的重视。

更别说为了他早点到府里,恨不得路上连阻拦的人都没有。

“你让车走快点,我怕慢了,我那弟弟又要闹出什么好笑的事来!”

萧衍心里快活,再启程时就有了笑意,出声吩咐赶车的车夫。

车夫应了声,连忙赶着车走,无奈这是辆牛车而不是马车,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牛车本来就图个稳当。

马文才原本只是慢悠悠的跟着萧衍的车驾,余光一扫,见之前禁卫带来的那个门人走了个没影,心中蓦地一突。

既然是来接驾的,跑什么?

他心里有了疑惑,顿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手中持着缰绳,不紧不慢地观察起四周。

这一路确实人烟稀少,骠骑桥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影,倒是骠骑桥两头还有不少游人在观赏着河景。

只是这些游人怀里鼓鼓囊囊,还有些贩卖东西的摊子上没有东西却铺着垫东西的布巾…

此时皇帝的牛车已经行到了骠骑桥的正中,马文才察觉到不好,刚准备出声提醒,就见得桥上几个来“接驾”的王府门人从怀中掏出了铁索,两边一拉,将皇帝的牛车拦在了桥上。

他们拦完了铁索,立刻投入水中,使劲地游开。

这时候禁卫军也发现了不对,命人去除那铁索,可还未等人靠近铁索,骠骑桥两头的“游人”突然从怀中抽出了兵刃,封住了石桥的两头!

“护驾!”

禁卫军见到兵刃就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连忙命人将牛车围了,拔出武器与这些歹人对峙。

萧衍一生经历过无数次行刺,倒没有多慌乱,在马车中沉着地开口:

“你们犯此大逆不道之事,可诛灭九族,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们吗?”

可惜来之前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萧衍的身份,知道身份的都跳水走了,拿着兵刃封了桥的双刀一击,那骠骑桥两侧的摊子下顿时滚出十几个人影,手里还拿着弓箭。

弓箭一出,君臣俱惊,还来不及防备,十几把长弓便齐齐射出箭来,桥上众人根本避无可避!

既然微服出巡,便不可能穿了甲胄,箭一射出就折了三四个人手。那牛车是敞篷的,只在四周有设青纱帐,根本挡不住弓箭,禁卫首领一急立刻扑倒皇帝身上,想要用身体给他挡箭。

“你在这里趴着做什么,还不带人冲出桥去!你被射死了我也只能等死!”

萧衍将那首领使劲推开,指着来时的去路。

“杀了那些人,把路清出来!”

这些禁卫军都是宫中百里挑一的好手,刚刚只是被铁索拦路乱了方寸,萧衍指挥他们冲路,他们也反应过来,各个奋不顾身地折身向桥尾冲去。

马文才身上没带兵刃,但他骑的是花夭赠的大黑,利箭射出时他滑向马侧躲过了第一波箭,驾着马就冲向了皇帝。

萧衍坐在牛车上仰首看他,只听得马文才驾马来到他的身边,匆忙一句“陛下上马”,便向他伸出了手臂。

萧衍早些年也是能骑马打仗的勇将,骑术自然是不弱于人,只是微微一愣便伸出手,借着马文才的力气翻身上了大黑。

大黑身上驮了两个人却毫不吃力,马文才挡在皇帝的身前,缰绳一抖,怒喝一声,大黑便犹如追星踏月般疾奔了起来!

在众人的眼中,桥上那匹黑马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像是突然疯了一般,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要活生生撞开面前的所有东西。

人一旦被马撞了,不死也残,在这种气势下,敌我双方都纷纷避让,可一看到皇帝就在那骑手的身后,又急急忙忙向马儿的方向包围。

马文才敢让皇帝上马,自然是胸有成竹,只见得大黑嘶鸣一声,突然平地跃起,竟用蹄子踹开身前的刺客,绝尘而去。

这一幕实在让人震惊,大黑的速度也实在让人始料不及,眼见着一人一马撒丫子跑了个没影,骠骑桥上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静默。

“你们这是在自己找死!”

不需要保护皇帝,禁卫们便可不再束手束脚,禁卫首领露出一抹狞笑,伸手劈下了身前刺客的脑袋。

他手里提着脑袋,把它掷向一个弓手。弓手下意识用手中的弓箭去拦,却没溅上来的红红白白污了脸面,根本睁不开眼。

再抬头时,只见得一道刀光,颈间传来一阵剧痛,耳边是桥尾那首领冷酷的叱喝声。

“儿郎们,把这些杂碎解决了,再去接驾!”

第353章 情深一片

马文才驾着马带着皇帝跑了一刻钟有余, 才真正算是离开了危险的区域。

临川王府再怎么势大, 也不可能一直把路封到台城,能封到骠骑桥附近已经是极限,但马文才完全不敢赌任何“意外”。

他根本不敢耽搁, 也顾不上骑上御道会不会受到御史弹奏,驾着马带着皇帝就上了回宫的御道,径直回到了台城。

能走御道的只有皇帝,马文才毫不掩饰, 萧衍又和他同乘一骑, 这一路上有不少人看着, 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等禁卫军们再浑身带伤的回到宫中,各种猜测顿时沸沸扬扬。

皇帝微服出宫本就少见,又在内城里都能遭遇危险、不得不逼到要和臣子同骑一马的地步, 对于梁国来说, 是件能变天的大事。

可惜皇帝一回宫就紧闭了宫门,谢绝了所有臣子“探望”的好意, 等皇帝被马文才扶着在软榻上躺下时,马文才感觉到他似乎已经垮了。

不是身体,而是意志。

“他想杀我…”

萧衍因为临川王迫切希望见到他而封路的喜悦有多期待, 如今就有多伤心。

马文才甚至觉得皇帝的语气里带着一抹委屈。

“阿宏想杀我…”

然而,那委屈只是一瞬, 就变成了暴露。

“他竟然想杀我!”

榻上的萧衍紧紧抓着身边的软枕, 口中发出嗬嗬之声:“那个畜生, 竟然设局要杀我!”

天子一怒,浮尸千里。

内殿中所有的宫人内侍,都惊吓地跪了下去。

马文才就在塌边,见旁边众人都纷纷下跪,连忙也跟着弯了弯膝盖,然而他还没有跪下,就被榻上的老人一把拽住了手臂。

“佛念,佛念。”

他低喃着马文才的名字。

“你不用跪,你是佛祖赐给我的福星…”

马文才懵然地看着皇帝。

“算上这次,你救了朕两次。”萧衍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他,“要跪也不是你跪,要在朕床前跪下的,是阿宏那个畜生!”

马文才不知该如何回应,保险起见,决定和稀泥:“陛下,也许…只是个误会?”

萧衍喉咙里嚯嚯嗬嗬,像是干涩之极,“朕要去临川王府是突然起意,除了提前和临川王府打了招呼,连宫里都不知道,能提前设下埋伏,不是阿宏的人,又有谁?”

他声音颓然。

“何况桥头拦朕的那几个人,朕在临川王府,是见过的。”

那就真是临川王找死了。

马文才心中暗喜,面上却要做出惊讶的表情。

“朕一直觉得私藏兵器这种事,以阿宏的性格,必是不会做的。他贪财好色,却最怕战事,他那么胆小,哪里敢私藏兵器造反…”

萧衍的声音低颤,“可他要不是私藏了兵器怕我发现,为什么要铤而走险?他到底藏了多少兵器,竟连让我去看一看都不敢?”

能铸几十万钱,怕是兵库司都已经被他搬空了吧?

想起女儿的话,再想起萧正德干下的那些悖逆之事,萧衍怒从中来,拽着马文才的手猛地一紧:

“佛念,接旨!”

马文才一惊,立刻躬身静听。

萧衍摘下腰间佩着的锦袋,从中取出半枚铜符,递交给马文才,慎重道:“你拿着我的铜符,调动宫中禁卫,立刻出宫将临川王萧宏抓来。若有阻拦…”

他森然道:

“格、杀、勿、论!”

宫中禁卫,代表的是皇帝的身份,非皇帝不可调动,会将铜符交给马文才,那便是信任至极。

殿中宫人心中一片讶然,再见马文才慎重地接了铜符,口中称“是”,顿时一片清明。

这马文才,怕是要青云直上了。

皇帝信任马文才,马文才却不敢真的恃宠而骄,他领了铜符,先是找到了回宫的禁卫军首领,待点齐了一千人马,又命人去了趟御史台,点了三位御史过来作证,这才浩浩荡荡向着骠骑桥的临川王府而去。

待到了骠骑桥,那两条铁索居然还横在桥上,之前突围的禁卫首领冷哼一声,带人将那铁索解开,当做“刺君”的证据,妥善地收了起来,继续向临川王府前进。

宫中禁卫军围了临川王府的时候,临川王府里还在一片混乱之中。

起初皇帝派人传话,说要驾临临川王府,萧宏简直是欣喜若狂,一下子去游仙园亲自确认宴席的菜品、接驾的人员、陪宴的伎人,一下子又奔去自己的库房,用尽心思在其中寻找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想要献给兄长讨他开心。

他忙忙碌碌了几个时辰,整个临川王府都已经做好了接驾的准备,却没有等到圣驾的来临,待再派出去人去查探时,却得到了不好的消息。

皇帝在骠骑桥遇刺,牛车被拦在桥中,护驾的禁卫军杀了不少人冲出去了,皇帝似乎下落不明。

当时萧宏脑子里就“轰”了一声,差点厥过去。

骠骑桥前出了命案,立刻就有相关的官员和城中戍卫接到消息去调查,乐山侯处事不密,禁卫军杀了人也把尸首带了回去,几方一验看,发现死的都是临川王府的门人。

唯有临川王府的人知道今日中午皇帝要驾临,再加上那些人本来就是用临川王府的名义削弱了皇帝的防备之心,如今又人证物证俱全、就算临川王手眼通天,也翻不过去。

禁卫军来之前,就有城中戍卫和御史台的人前来调查,只不过临川王府四门紧闭,他们吃了个闭门羹,没办法进去。

实际上,临川王萧宏在接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吓蒙了,躲在宠妾江无畏的怀里瑟瑟发抖。

“我没派人刺杀皇兄啊,畏娘!”

萧宏泪涕直下,哪里还有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我早上还在为皇兄要来的事高兴,怎么会去派人刺杀皇兄!”

想起儿子萧正德说杀就被杀了,他吓得瑟瑟发抖,抓着江无畏的手颤抖着说:“畏娘,要不然我们逃了吧?咱们带上家里的宝贝,从地道里走…我修了条地道,可以通到光宅寺后门,咱们可以坐船出城!”

谁要跟你从地道里跑,要跑了就真是造反了!

何况发生这种事情,肯定是全城戒严,谁能跑掉?!

江无畏恨铁不成钢,恨不得将萧宏的脑子打开来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

“事到如今,是栽赃嫁祸还是误会都不重要,陛下来王府的路上遇刺,死的又是我们府里的人,怎么说都说不清了!”

江无畏心里也一阵发慌,但她至少还没乱了方寸。

她享受了这么久的荣华富贵,早已经和萧宏荣辱一体,笃定无论如何萧宏绝不会轻易丧命。

她抚着萧宏的脑袋连声安慰:“王爷只要咬死了什么都不知道,是被人设计的就好!陛下对宗室一直宽厚,您又是陛下的亲兄弟,这时候可千万不能慌了手脚。”

“是,是,我是皇兄的亲弟弟,皇兄不会为了外人的栽赃就杀了我…”

他嘴里这么说着,身体却还是瑟瑟发抖,绝不愿从江无畏的怀里出去。

江无畏揽着萧宏,就像是揽着个巨婴,但她毕竟只是个在后宅里争斗的妇人,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除了向皇帝求情外,能为怀里的人找到什么破局的办法。

“王爷,他们都说是府里的人行刺了陛下,可府里的门人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调动的,你有没有命人去查,都是哪里的人手?”

江无畏想到了重点,“王爷先把有嫌疑的人抓起来,也好像向陛下证明清白啊!”

萧宏如今是宠妾说什么就是什么,连忙叫了人去查。

可惜还没查到什么,就迎来了马文才带来的禁卫军。

禁卫军首领早上领着兄弟来临川王府,十几个人半路上死了大半,剩下的人马也都人人带伤,如今带兵来了临川王府,自然不会客气,敲开了门就带着几百人马直接冲了进去。

临川王府原本是萧宝卷的一座行宫,占地极广又雕梁画栋,恍如人间仙境,如今被这一群凶神恶煞的禁卫军冲开,顿时人人仓皇奔走,剩下的王府护卫看到来的是禁卫军,都被吓得不敢动弹。

马文才怕事情闹大,事后皇帝心里不快活又来秋后算账,也懒得狐假虎威,从怀中掏出铜符和皇帝的手谕,朗声宣旨:

“奉陛下之命,‘请’临川王入宫觐见。如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一句“格杀勿论”,可谓是掷地有声,再想到之前骠骑桥上死了那么多人,立刻就有不少门客家丁见势不妙跑了。

临川王半天没出来,禁卫军只好带着武器封锁了四门,从主院开始搜。

御史台来的几位御史并不是来看场子的,那边马文才遥遥给了梁山伯一个眼色,梁山伯便带着几个人手,趁机去临川王府中浑水摸鱼,查找萧宏平日里贪赃枉法、私藏兵器的证据。

此时临川王府乱成一片,禁卫军又喊着“格杀勿论”,人人自危,谁也没注意御史台这几位御史就这么轻易带人潜入了平时难入之地,又抓了多少平时为萧宏出谋划策的门客谋士。

禁卫军喊杀喊打,终于找到了游仙园门口。

游仙园外守卫森严,眼看着就要和禁卫军砍杀起来,却听得一声女子的轻叱:

“不得动手!”

定睛一看,只见一身红衣的江无畏牵着两眼通红的萧宏,昂首傲然地走出游仙园来。

“见过临川王。”

马文才还算客气,对着萧宏拱了拱手。

“陛下请王爷进宫觐见,还望王爷不要为难吾等。”

萧宏在园子里已经被江无畏安抚了许久,再见马文才客客气气,心里升起了几分勇气,抹了抹眼泪,瘪瘪缩缩地说:

“我跟你去见皇兄。”

临走前,江无畏温情无限,一边整理着萧宏的衣衫,一边轻声安慰:“王爷既然是无辜的,见了陛下说清楚就是了。王爷以前犯过多少错,又被多少人栽赃过?以前都没有事,现在更不会有事。”

她这声音并不算低,禁卫首领听了这样荒唐的话,忍不住哼了一声。

江无畏将萧宏牵到马文才身前,对着马文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马侍郎,我将王爷托付给您了…”

她将萧宏推向马文才,又仰起脸,微微压低了声音,悄悄问他:“敢问马侍郎,我家王爷进宫,会不会受苦,能否照拂一二?”

没人知道江无畏和马文才私下有交情,更不知道江无畏因为见过了萧正德首级,将马文才视为盟友。

其他人听了她的话,只以为她对萧宏情深意重,唯有马文才知道她话中有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江无畏脸色一白,心底冰凉一片,却又对马文才行了一礼,以作感谢。

马文才和禁卫军安然将萧宏抓了出来,没有遇到阻拦、也没有遇到反抗,顺利地好似在开玩笑。

萧宏被马文才带走,一步三回头,待看不到江无畏的身影时,更是抹着眼泪哭哭啼啼,好似离了娘的孩子。

想到之前江无畏频频低头,在看到萧宏对着侍妾如此伤怀,禁卫首领倒有些意外:

“刚刚那畏娘,对临川王倒是一片情深。”

萧宏听了这话,哭得更大声了。

“一片情深?”

马文才在心中嗤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游仙园里,回到卧室的江无畏惨白着脸,命令心腹开始收拾屋中值钱的细软和珍宝。

之前被萧正德抢过,她对这些珍奇异宝就不再那么随便了,收拾起来也算方便。

萧宏有私库几十间,大多是布、绢、丝、绵、漆、蜜、朱砂等物,还有三亿的铜钱,这些东西虽然贵重,但是却不好立刻置换成钱财。

唯有其中一间,搜集了来自海内海外的珍奇异宝,乃是萧宏的宝库,建在王府的地下,道路曲折复杂,只有萧宏一个人有钥匙。

此时的江无畏,便从腰带中掏出了这把钥匙。

萧宏早上为了迎驾,特地去了趟宝库去取珍宝,将钥匙带在了身上。

刚刚他在江无畏怀中啼哭,江无畏明面上抚摸安慰他,其实却是在找这把钥匙。

临川王大难临头惶恐不安,根本察觉不出宠妾的想法,等她“情深意重”地将他送了出去,都没有发现少了那把宝库的钥匙。

“你们想活命吗?”

江无畏等园中的心腹收拾好了东西,表情大变,冷酷而又坚毅。

“想活命,就带着这些细软想法子出府,在东城城门外的十里亭等我。”

这些心腹心中大喜,拿着这些细软,顿时作鸟兽散,心中还在嘲笑这位宠妾天真可爱,竟然会觉得他们会带着东西回去找她。

江无畏对这些金银细软毫不心疼,悄悄去了趟萧宏宝库,将能带上的珍奇异宝全部都藏在了王府的密道里。

取完东西,她又折回府中,杀了个奴婢,换上自己的衣服,才在卧室里放了把火,做成园中奴仆为夺财宝杀人放火的假象,在密道里从容离开。

第354章 小巧玲珑

梁山伯等这一个机会等了十几年。

他从小早慧, 若说之前还有点懵懂, 从家中被付之一炬、孤儿寡母流落街头的那一刻, 他便知道了父亲的死绝不是偶然,也坚定了他要调查父亲死因的念头。

过去的十几年,为了能够进入御史台, 他刻苦学习、圆滑处事,不但学习天文地理、也从未对律法和算学有任何懈怠。

如今马文才助他梦想成真, 又给了他亲手报仇的机会,他绝不会浪费这次机会, 自然是趁着大好的时机细细探查。

御史台派来的助手都是极擅侦查之人,但那萧宏也不知是不是对于自己做的那些恶事不上心, 他们几乎将书房、暗室等地方搜了个遍, 也没找到什么账本或来往信函之类的东西。

倒是在暗室里找到许多闺房情趣之物。

“这临川王…”

一个御史尴尬地将手里的匣子放下,里面从大到小放着一排玉做的物什。

那御史突然在暗格里找到方木匣,还以为是什么秘密的账本, 一打开居然是这么个玩意儿, 顿时傻眼。

旁边几人凑过头一看,噗嗤声不停,还拿他打趣:“江御史, 要不然你拿回家去吧, 放这里也是放着,看着玉质不错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