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逃出来的时候连匹马都没有,连奔两百里把鞋都走穿了才离了那妖妇的魔爪,哪里带得了什么细软!”

他嘻嘻笑着,“不过我走之前已经托花夭帮我送了信,几月内仇池那边的家人定会寻来,要不你借我点钱,到时候我还你啊?”

杨白华身材高大,靠在马文才身上说话时没个正行,远远地看去,马文才好似被人强迫着仰头一般,说不出的暧昧。

杨白华只听得有人倒吸凉气的声音,抬头一看,在门边见到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年,正瞪大了眼睛看他们。

怔愣间,又有一身材颀长的男子跟着少年进了院门,见到马文才仰着头和那人说话,也是一愣。

马文才这才发现是两个好友来了,指了指来人,对杨白华介绍说:“这是我的两位好友,东宫的书令史祝英台、御史台御史裴山。”

他又指了指杨白华,还没说话,就见祝英台兴奋地抢先回答:“马文才你不必介绍了,我知道他是杨白华,他进城时我看到了!”

她性格跳脱热情,杨白华先是有些羞窘,而后却又高兴起来。

他在没有被胡太后“蹂躏”之前,也曾是洛阳城有名的纨绔子,身边的好友多是这般爽快之人,往日里一起斗鸡走狗好不快活,现在祝英台这样,他倒生出些熟悉。

“不要胡闹,要喊杨将军。”

马文才想起她那时捧着一盆瓜果要往人家头上倒的事情,大感头痛,瞪了她一眼。

这祝英台怎么总是对这样粗野之人有好感?之前是花夭,现在是杨白华,两个一个是女子没办法娶女人,一个如今畏女如虎,都不是什么好归宿。

再想到后院里还有个真正的母老虎江无畏,马文才更心塞了,连训斥都没了几分力气。

“得了吧,我这算是什么将军,手底下连只狗都没有。”

杨白华自嘲地摆摆手,又转过头去磨马文才,“你看,我现在真的不趁手,看在你我与花夭都是知交的份上…”

“你要借钱?”

祝英台眼睛亮亮的,“你和花夭是好朋友啊?你要借多少,我有钱啊!”

梁山伯看了祝英台一眼,突然插话。

“借钱总是要还的,不如想些法子赚钱比较快。就不知杨将军的骑术如何?”

“你是想让他赛马?”

马文才立刻明白了过来。

杨白华毕竟来建康没几日,听得满头雾水,经由梁山伯和马文才解释后,才知道建康居然有个**这样的东西。

“马场里平日也有私下的赌局,只是建康城里有马的人家就那么多,骑手也都互相认识,比来比去都是那样,渐渐的赌局就少了。杨将军那日进城如此风光,想来京中不少公子早有不忿之情,到时候稍微挑拨一二,必有图新鲜的向杨将军提出赌约。”

梁山伯笑着说,“虽不知杨将军骑术如何,但赢有赢的赌法,输有输的输法,若是我们坐庄,便没有输钱的道理,就不知杨将军意下如何。”

杨白华如果是个自持身份的人,就不会靠这个赚钱。

但想来他都能来磨马文才借钱,应该也不是个正经严肃之人。

果不其然,杨白华听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我听说刘陀罗把他的金龙输给马兄了?刘陀罗最爱赌马,我在洛阳的马厩里还有两匹好马,都是昔日他输给我的,你说我骑术如何?”

显然是对骑术十分自信。

马文才难得见梁山伯这般为人谋划,疑惑地看向他,却见他对着自己使了个眼色,便没有提出反对。

“我是白袍骑的参军,现在牛首山大营的马场我还算说得上话,如果杨兄有意,那此事我来安排。赛马获利倒是快,若是杨兄愿意,这个月**我也可以为你留个骑手的位置…”

他笑了笑,有意捧人。

“…也好让我的儿郎们看看什么是差距。”

杨白华嘴里称着“不敢”,脸上却已经有了自得的表情,临走时与梁山伯、马文才已经“称兄道弟”。

出门时更是在祝英台头上虎摸了一把。

“小兄弟看起来年纪不大,你的钱还是留着买糖吃吧,哈哈哈哈。”

他确实是一等一的帅哥,站在马文才身边时,马文才比他矮了大半个头,待到了祝英台身边时,祝英台甚至只能到他的胸膛位置。

杨白华这一下虎摸,顿时将她逗了个面红耳赤。

一看到祝英台脸红,马文才和梁山伯心里都是咯噔一下,连忙岔开话题。

“你们来干什么?”

“马兄,北方有变,对杨白华不必刻意交好。”

两人异口同声后,又皆是一愣。

“北方有变,怎么回事?”

马文才自从得了怀朔五虎后,便将心思放在了白袍军上,消息反倒没有梁山伯灵通了。

“之前听闻魏国的太后和皇帝被权臣幽禁在宫中,朝中有奸臣作乱,所以魏国使团迟迟没有归国。这几日魏国那位北海王大概是从国中得到了信件,说是幽禁皇帝的乱臣贼子已经伏诛,皇帝也已经临朝,便又上书催促归国之事。”

这一群魏国人在京中已经留了大半年,此次是第一次正式上书要求归国,想来魏国国内的局势稳定下来了。

但这对于梁国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马文才如今着眼不在魏国,得了这个消息也只是记在了心里,相比较之下,他更担心白袍骑可能马上就要护送魏使回洛阳。

祝英台来,却不是为了魏国的事。

“马文才,东宫也出事了。”

她在玄圃园当文书,园中任职之人都与东宫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有时会得到一些意外的消息。

只是她平日里对这些不感兴趣,所以不会刻意去打探什么。但也因为这一点,别人对她也就越发没有防备,使她知道的更多。

“我听说陛下罚了太子的生母丁妃娘娘,太子和三皇子为了此事,从昨夜起就一直跪在披香殿外。”

她听说时也吓了一跳,毕竟皇帝重情,平日里怎么对儿子们所有人都是知道的。

“清早太子妃也入宫去了,说是去为丁妃娘娘侍疾…”

第378章 宫中惊魂

萧衍对于自己的孩子们有多宠爱, 全天下人都知道。

几个皇子虽然领着各地的州牧或刺史之职, 可已经成年却没有去封地,而且还能自由出入宫中, 皇帝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忌惮。

太子的东宫官员更是他早早就一手挑好的, 可谓是朝中的第二套班底, 哪怕萧衍哪天龙御归天了,萧统登基、也不会有任何动荡。

永兴公主那般大逆不道,萧衍也只是命人将她看管起来,平日里吃穿用度和皇帝是一样的规格, 就这样萧衍还怕别人怠慢了这个女儿。

相比较之下, 他对于自己的“妾室”们, 倒像是为了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似的, 并不怎么重视。

他自四十岁后就没再有过儿女,信佛后甚至连后宫也不进了。

如今后宫里女子也不多, 除了一开始就跟着他的丁妃,其余女子身份都不高, 而且长相、年纪都不一样,根本看不出皇帝有什么喜好。

也没办法投其所好。

如今的后宫是丁妃管着的,她为皇帝生了太子和三皇子,又是从郗皇后在世时就跟着的老人,可以说是“无冕之后”,而且她也确实是个本份又老实的人, 郗皇后在世时逆来顺受, 郗皇后走后也是对所有人不偏不倚, 即使儿子被立为太子,也从来没摆过任何一次未来太后的架子。

至于后宫里那四五个妃嫔,虽然没人能越过她去,但也都过的富贵闲适,从来没有被刁难过什么。

就这么一个温良贤淑、从未出过错误的妃子,却还在病中时,就被怒不可遏的皇帝责罚了。

不仅如此,皇帝还命人断了她的医药,明显是想要她自生自灭了。

这些事情别人不知道,身处太医署的徐之敬却是清清楚楚,而且作为太医院里最近最名声煊赫的太医,丁妃在被停药后没多久,太子和三皇子就悄悄私下来了这里,想要将他扮成小太监混进后宫,悄悄为她母亲看病。

谁料他被两个皇子带着,还没进披香殿的后殿、见到丁妃,就碰到了闻讯赶来的皇帝。

皇帝当然是认识这个“天子门生”的,两个皇子怕事情暴露,更怕母亲没有了医治的指望,在皇帝一进殿就把徐之敬藏到了屏风之后,一声不吭地接下了父亲的所有责骂。

徐之敬身为太医,从到头尾都是身不由己。无论是皇子,还是太子或三皇子,他都无法违抗。

两个皇子既然将他藏了起来,还嘱咐他等皇帝走后就去给他们母亲看病,他也只能担心害怕的藏在屏风后面,等候着皇帝训斥完儿子回去。

结果,他就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

什么,郗皇后当年并不是因为丧子郁郁而终,而是丁妃趁着伺候饮食的机会给她下了药?

什么?那小皇子不是因为身体不好早夭的,而是丁妃制作的贴身衣物有问题?

什么?二皇子不是皇帝之子的传闻也是丁妃传出去的,吴贵人受到宠幸时就没有怀孕,什么有孕在身,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的妄想?

徐之敬在屏风后听得牙齿直打架。

披香殿的丁妃受了罚,皇帝甚至将以前贴身伺候她的人都抓紧牢里了,他之前还奇怪皇帝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如今看来,这些人作为丁妃的心腹,必定是拉去受刑了。

他阴差阳错在这里听到了这么多皇室秘闻,皇帝不知道,太子和三皇子却是知道的,如今丁妃需要他治病,他命还能保住,等丁妃不需要他了,太子和三皇子怕是就要把他灭口了。

不,说不得皇帝一走,他就活不了了。

担心自己太过害怕被人发现,徐之敬用银针刺了自己一下,强打着精神在屏风后忍耐。

太子性子宽厚,连求情都是有理有据的,大概是思考过许久,一下子就抛出了许多疑点。

可惜在气头上的皇帝,根本没有心情听长篇大论。

三皇子则秉持着“爱撒娇的幼子”的人设,连哭带嚎,跪地喊冤屈,更是吵得皇帝越发恼怒。

徐之敬死死瞪着眼睛,等到皇帝终于骂到了没有力气,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这是要离开了吧?

他下意识地摸了下袖子里的药包,还有随身带的银针,思忖着自己迷翻了皇子能逃出去的几率有多少。

就在徐之敬已经要绝望时,却听见皇帝一声大吼。

“太子,你给我滚出去跪着!你以为你的储君之位是从哪里来的!佛念若还活着,佛念如果活着…”

萧衍不停低喃着这句话,随着萧纲不甘愿地“父皇”声,那边太子却像是什么都没说,就出去跪着了。

“父皇,太子之位又不是皇兄谋来的,皇兄有什么错!”

萧纲悲呼着。

“父皇要怨就连我一起怨吧,谁叫我们都活下来了!”

说罢,竟似也冲了出去,陪太子一起去跪着了。

徐之敬在屏风后,听见萧衍像是一只受伤的孤兽般低泣着,心中突然也有些不忍了。

只听来龙去脉,大约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听说郗皇后当年和萧衍神仙眷侣一般,郗皇后的母亲是刘宋的公主,说起来萧衍还是高攀了,下嫁萧衍后,萧衍对郗皇后也是如珠如玉,只是“无子”就像是诅咒一般笼罩在他们的头顶,之后也成了他们噩梦的开始。

如果刚刚皇帝骂的话是真的,那这丁妃就真的是心机深沉之辈。

更别说以太子现在的声望,就算这件事是真的,皇帝也不能真将丁妃怎样了,说不得还要为她隐瞒,否则便对太子的声誉有损。

徐之敬出身医家,历朝历代都有徐家子弟在朝中太医署供职,这样的阴谋秘闻别人不知,徐之敬却是从小听过不少,如今又得知了这样的秘闻,第一反应想着的却是要去给小弟送信,想要将这件事告诉家里。

至少在下一位陛下登基之前,徐家是不要搅和到朝堂里了,这几位皇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太子经过此事,说不得也要和皇帝有所芥蒂。

他边想边等,直到皇帝推门出去,继续在殿门前训起儿子,徐之敬才壮着胆子从屏风后爬出来。

后面便是丁妃的寝殿,即使重病,前面的争执这么大声,应该已经传到后面了。徐之敬想了想,一咬牙,径直往后殿而去。

丁妃听到动静睁开眼时,只看到床前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穿着太监的衣服,却不是任何一个认识的,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你,你是谁…”

她的长相非常温良,可以看出太子那般温润的气质便来自于他的母亲,即使自己的寝宫中闯入了外人,她也没有太过失态。

正因为如此,徐之敬听说她做的那些事情就越发心惊。

“太子呢?”

她一边咳嗽一说话,便咳嗽连连,似乎连呼吸都很困难。

徐之敬看出她有肺疾,而且是旧疾,一边上前诊脉,一边小声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和身份。

太子和三皇子选了这时候带人来给她看病,披香殿里早就安排好了,丁妃虽然重病中,也模模糊糊知道两个儿子做什么,自是不疑有他,当即指着自己寝殿的一角,说道:

“那,咳咳,那是宫人送热水的角房,有,咳咳,一道门,咳咳,通往后面,你不要声张悄悄出去…”

徐之敬此时已经结束了诊脉,表情有些凝重。

丁妃是何等人物,一看就知道自己情况不好,苦笑着问:“还有多久?”

徐之敬看了眼前殿,不确定皇帝会不会突然来后面,匆匆回道:“如果精心伺候着,约莫还能坚持两三个月…”

可她现在这个样子,皇帝几乎是要看着她去死,怕是撑不到两三个月。

“会很痛苦吗?”

丁妃似是已经认命,只问这个。

“肺疾发展到最后,多是窒息而死。”

徐之敬已经没心思和她再做“临终关怀”了,“如果呼吸实在困难,娘娘不妨用些安眠的药。”

说罢,看清那角房的位置,连忙奔了过去。

房里没了人,外面的声音便越发清晰,丁妃的眼角划下两行热泪,脸上却没有任何悔恨或惧怕之意,只任眼泪在脸上流淌。

对于这位“夫君”,丁令光比天下任何人都了解他,包括郗徽。

在这种情况下,她再多活一日都是两个儿子的拖累。

话说这边,徐之敬逃离了空空荡荡的披香殿,一出角房就心乱如麻。

他现在还穿着太监的服饰,可早上是跟着太子与三皇子来的,身上并没有出入宫中的宫牌,根本没办法正常出宫去。这里又是后宫,出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外男,会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而且他才来宫中任职不久,根本就没来过后宫,就算离开了披香殿,他都不知道出去的路是哪一条。

太子和三皇子虽然被罚了跪,但迟早会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这时候在宫中乱走,正好给了两个皇子“灭口”的罪名。

徐之敬跌跌撞撞地从低等宫人干活的宫道出了披香殿,环顾四周,却觉得自己像是落入了深渊之中,前后左右都是一团黑暗,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他就这么遮遮藏藏在后宫里躲避了几个时辰,终于还是被人发现了。

就在此时,披香殿的方向好似乱了起来。

抓着他的宦官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身上东宫的监服,正准备喝问,就见着披香殿那边跑过来几个太监,一看便是皇帝身边的高品宦官,抓着徐之敬衣服的宦官手一松,立刻就要行礼。

徐之敬后背都是冷汗。

“太子身边的?之前派去金部传话的就是你吧,怎么还在这里磨蹭?害得奴婢们还要再跑一趟!”

那几个宦官看见徐之敬就一肚子火。

“丁妃薨了,披香殿等着要用东西呢,你不麻利点跑快点,在这里干什么!”

丁妃薨了?

明明几个时辰前才…

徐之敬愣住了,那表情看在几个宦官眼里就像像是心虚,之前抓着徐之敬的宦官吓了一跳,连忙挥手表示和他没关系。

好在现在有急事,几个宦官也没时间和他们再浪费时间,拖着徐之敬就一起往金部疾奔。

“什么?已经领着白麻和东西回去了?那之前…”

几个宦官回头一看,徐之敬已经没有了踪影。

第379章 虚实之间

就在太子和三皇子焦头烂额之时, 二皇子所在的豫章王府里却是欢声笑语。

临川王倒了, 他的门客顿时如鸟兽散,然而大部分可用之人, 都归了萧综门下。

太子看不上这些人, 嫌他们品性低劣、手段狠辣, 然而萧综却丝毫没有这样的“清高”,他往日里和褚皇后这样的旧臣来往,又和萧宝夤这种人有合作,早就已经习惯了在暗地里行事, 也明白用人不看人品, 而看位置的道理。

这些门客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下了临川王的船, 这世上也没有多少船能比二皇子的更稳了。

加之他们是旧臣新附,更是有心要让萧综看到他们的本事, 好更重用他们,于是当朝中对二皇子身份的谣言一起, 这些人就将所有能用的手段都用了起来。

流言这种东西,向来是传的最快的,更让人糟心的是传播流言不需要什么证据,譬如说二皇子是前朝皇帝之子这种事,根本就是死无对证,总不能把萧宝卷的坟挖开来问是不是吧?

更别说萧综到底是不是怀胎八月就出生的, 除了能翻阅宫中旧卷的少数几人, 谁能证明?

所以这流言一出就直击要害, 根本就没有让人辟谣的机会。

东宫虽然做的隐秘,但毕竟和这些人比起来还算是“嫩”了点,这一查查到东宫头上,甚至查出是太子心腹徐勉的手笔,所有人就“呵呵”了。

豫章王府的门客们往日里跟着临川王,什么样的流言没见过?

他们的主子是个蠢货,不但自己做坏事,全建康的人做坏事都恨不得栽赃在临川王头上,他们早习惯了这种事情,谣言一起,他们根本不关注辟谣的事,而是苦心要制造一个更大的“谣言”。

东宫是吧?

后宫之事是吧?

后宫所有女人都扳不倒丁妃,那皇帝呢?那郗皇后呢?

丁妃是如何翻身的,别人不知道,临川王身边的旧人知道的却不少。

毕竟萧衍的父兄被萧宝卷杀了后,萧衍就把这个亲弟弟接到了自己的府里,像是养儿子一样养大的,郗皇后是他的长嫂,也少不得日日请安问候。

郗徽当年无子且善妒,所有被塞进萧衍后院的女人都没有沾过他身,后来不是自行求去、就是被安排着赐给底下人,只有这个丁令光死活不走,哪怕郗徽将她当做奴仆使唤,她每日都干着重重的活儿,依然也无怨无悔。

她声称自己若是回了家,迟早也是被家里人随便找个人嫁了,如同买卖一般,还不如留下来当个奴婢,伺候萧衍夫妻。

就这样,她成了萧衍后院里除了郗徽以外唯一的女人,也因为太过逆来顺受,最终降低了郗徽的戒心,成了郗徽身边的贴身侍人。

哪怕她顶着后院姬妾的名头,在那些年里,也就是个奴婢而已。

贴身侍人是吧?要伺候吃食吧?

听说郗皇后是在丁令光接近后那几年身体才不好的,有猫腻啊!

郗皇后的儿子生下来没多久就死了?

哪有那么凑巧的事,肯定是被害了啊!

二皇子是前朝皇帝的儿子?你当后宫女子承恩不需要检查身体啊,万一得病了怎么办?

肯定是有心之人传谣啊,你问谁传谣?谁得利谁传的!

东宫的人散布流言哪里有临川王府那些旧人厉害,而且他们深谙流言烂大街就没用了的道理,还做的虚虚实实,一开始并没有传出去。

临川王府的旧人里,有不少是曾经伺候过萧正德的,萧衍当年无子,萧正德就被抱养了几年,而这些人里恰巧有一个婆子是郗皇后赐下给萧正德的,曾经是伺候过郗皇后的旧人。

萧正德犯事后,这些奴婢也被驱赶了出去,很多过的穷困潦倒,这婆子家里的儿子好赌,于是便被设了局,一家老小的卖身契被攥在别人手里,又知道临川王府这些人的厉害,这婆子只能听从安排,去时任光禄大夫的丁建光那敲诈勒索。

敲诈的,便是当年丁令光在郗皇后饮食中下药的事情。

丁建光是太子的亲舅,丁妃了解萧衍的性格,自封为三夫人后从未为娘家谋过利,也没有和娘家来往密切,所以丁建光一直只有虚衔,没有实职。

这种敲诈无凭无据,丁建光肯定不会任她敲诈,但她说的太真实,连丁建光也不敢笃定没有,再加上丁妃和娘家不怎么来往,他也没办法立刻入宫去问,心中焦急之下,竟派人去杀那婆子。

这些人本就不是为了敲诈,而是等着丁建光中圈套,那婆子被追杀自然活不了了,但死之前已经知道可能有杀身之祸,便提前送了封书信入御史台,言之切切,甚至将当年丁妃如何买通她,代替自己做小皇子的衣服、如何给郗徽下药云云,说的详细无比。

她本来就是伺候郗皇后的旧人,当年郗皇后的喜好、生活习惯无比了解,这信只要萧衍一看到,就知道她确实是在郗皇后身边伺候过的,不会造假。

御史台收到信后,果然不敢擅专,连忙送去了宫中,萧衍果然震惊要求御史台暗中彻查此事,于是御史台查到了婆子的死,也查到了是丁建光的人下的手,现在死无对证,想要再彻查也没法往下查了。

有时候信任的崩塌就是一瞬间的事,根本无需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