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说的…”

贺六浑被吵得头痛,恭敬地问身边的任城王,“殿下,我等要先去看看情况,还请殿下在帐中静候一阵子…”

“我和你们一起去。”

任城王却摇了摇头,站了起来。

“我要去问问陈庆之,既然接受了元冠受的托付守卫中郎城,却放了尔朱荣南下、屠杀我大魏士卒,他有没有愧。”

“好主意,这是将民心拉向我们的好时机啊!”

其余几将眼睛一亮。

“那陈庆之是梁人,在我魏国东征西讨能图什么?明明是狼子野心,怎能让洛阳军民受蒙蔽!”

“都怪这花夭吃里扒外!明明也是怀朔将门,好生生巾帼女将军之后,竟然帮着外人!”

“胡说什么!”

贺六浑本也头疼陈庆之这时领了白袍军回来,听到旁人这么说花夭,顿时眼睛一瞪。

“给你一万兵马,你那时候也守不住洛阳!人家凭本事保下来的洛阳,凭什么给你!”

六镇的规矩是谁拳头大谁说话,可以认输,却不能贬低敌人。

“不过任城王殿下说的没错,陈庆之明明镇守中郎城,却眼睁睁看着尔朱荣南下而不支援,反倒趁机夺了并州,这一点可用。”

他也支持他们的这种建议,躬身请任城王。

“那就有劳殿下了,吾等会保护好殿下的安全。”

白袍军率部已经抵达洛阳城外,但任城王的人马自然离得更近。

白袍军不过万余人,洛阳城里能战的只有万人,任城王的人马却有五万,若是他们能学白袍军那样在元天穆兵临城下时背城一战登上墙头,也许还有机会,但现在放弃了用武力解决问题,就只能靠政治手段周旋了。

只见贺六浑军中精锐尽出,团团围住任城王,护送任城王穿过阵地,抵达了白袍军的阵前,想要亲自喝问陈庆之,再用民心向背逼迫他投向任城王。

是的,不是结盟,而是投效任城王。

在贺六浑军中看来,此一时彼一时,元冠受已死,他白袍军还有什么名义能在魏国作威作福?

眼见着贺六浑军中有什么人马过来了,白袍军这边也是一片震动。

“陈将军、马将军,你们说大将军麾下的将领都被生擒至了洛阳城,可我看洛阳城上的可好像不是白袍军啊。”

慕容绍宗眯着眼,见一片弓弩手占据城头,含着怒意说:“你们不会是骗我们来保洛阳城的吧?”

他话刚说完,白袍军中便有人翻了白眼。

几个参将也见到了洛阳城头的情势,当即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回话。

“现在守着洛阳的确实不是白袍军,不过和白袍军也没什么区别…”

另一个副将插口。

“洛阳现在的守将是马参军的媳妇儿!”

马文才刚准备向他们解释洛阳的守军是黑山军的首领,是盟军,话还没出口,就被好事的白袍军士卒打断了。

于是一时间,刚刚紧张的气氛荡然无存,全是起哄的声音。

“那是黑山军的头儿,我们白袍军是他们的婆家哈哈哈!”

“别乱说,还没成亲呢,最多未婚夫妻!”

“城外那批人岂不是是花将军的娘家?哈哈哈果然还是跟婆家更亲!”

也有人嘻嘻哈哈解释:

“什么婆家娘家,花夭将军的人马都是和我们一路打到洛阳的兄弟,比亲骨肉还亲!”

“就是就是,都是一家人分什么彼此,信不信咱们马参军脸一露,洛阳城门就开了!”

马文才被调笑的耳根子都红了,偏偏还要在尔朱荣的人面前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甚至还得迎着慕容军中一片“后生可畏”的目光微微颔首。

没办法,大军压境,他得镇定军心。

怀朔花家的名头即使在魏国也很响亮,何况花夭还是手刃元叉、胡太后两位祸国逆贼的英雄,在军中享有很高的声望。

听闻这白袍军中不显山不露水的年轻人竟然是花夭的未婚夫,自然生出一股“真人不露相”之感。

陈庆之原本担忧洛阳已失,现在看见任城王的人只是兵临城下,洛阳是花夭在镇守着,心里也大大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萧综率领的齐军没有拿下洛阳,反倒莫名其妙在嵩山脚下全军覆没,但显然眼前要做的是保全自身,得先入了洛阳才能查探齐军那边的消息。

所以当他看到城外大军中有重兵护着任城王过来了,顿时面容一整,厉声打断了白袍军中一片起哄调笑之声。

“安静,任城王来了!”

任城王的人马老远的见到白袍军一片轻松嬉笑也是心中恼火。

搞半天白袍军这么点人还没把我们看在眼里是吧?

恼火之余,又有深深的提防,毕竟树的影人的名,白袍军和陈庆之的名头太大了,看到他们这么轻松,谁知道后面还有没有什么后手?

陈庆之作为一军主帅,亲自领人到前方和任城王会面,马文才却思忖了下,骑马去了队伍后方。

那边,任城王一见了陈庆之,便出声喝问:

“陈将军,你身为梁国将领,深受魏国大恩,既以梁国人之身得封大司马、大都督,又深受魏主信任,被托付黄河沿线防御军事,又为何能眼睁睁看着尔朱荣军队南下,屠戮我魏**民?!”

“黄河南岸一战,血流成河、死伤惨重,我国随军的拓跋宗室与洛阳官员均在此一役惨遭毒手,无人生还!你作为节度魏国兵马的大都督,怎么还有脸回到洛阳?!”

任城王这并不是欲加之罪,而是打从内心里就是这么控诉着。

元魏宗室遭此大劫,几乎尽毁于尔朱荣之手,而陈庆之正是推波助澜之人,正因为如此,他字字句句情真意切,带着极大的愤慨。

在这一点上,白袍军确实理亏,实际上很多白袍军中的士卒不明白为什么有斥候显示尔朱荣在南渡,他们却袖手不管。

陈庆之也无法在众人前解释清楚自己的用意,无论怎么说都显得自己不把魏国士卒当回事,竟一时语塞。

就在贺六浑暗中心喜,正准备趁势再喝问逼降之时,猛听得白袍军阵中有人朗声问道:

“我等是奉命守卫洛阳的军队,即使没有防住尔朱荣南下,亦师出有名,那任城王又是以什么名义在攻打洛阳呢?”

说话间,有一白袍银甲的年轻将军领着一人从白袍军阵中缓缓走出。

来人清癯俊逸,剑眉入鬓,凤眼生威,正是白袍军的参军、魏国亲封的征西将军马文才。

任城王和贺六浑在军事上忌惮陈庆之的天才,而在谋略上却更忌惮这个心思深沉的年轻人,如今见马文才也在白袍军阵中,俱是一惊。

尤其是任城王,之前和马文才相处还算愉快,甚至马文才还以魏国之主相邀,是他们自己生疑而未应约,不由自主气势上就矮了一头。

“洛阳的魏主在南岸大营被尔朱荣杀了,作为宗室血脉,任城王入主洛阳、称帝登基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贺六浑身后的大将尉迟见任城王突然没了声音,急忙替他“撑腰”。

“你们白袍军又算老几,插手我们魏国的事情?!”

尉迟智硬一开口,贺六浑心中就喊了一声“要糟”。

“原来任城王也是来谋朝篡位的,那和尔朱荣又有什么区别呢?”

果不其然,马文才闻言,冷冷地笑了起来。

“我没…”

任城王一张脸涨成了红色。

贺六浑赶紧一拉任城王的袍角,让他不要再说话了。

“我白袍军以一万人马镇守中郎城,抵抗尔朱荣二十多万的大军,半月内经历大小三十多仗,杀伤尔朱荣甚众,逼退柔然迫其撤军、逼得尔朱荣弹尽粮绝,无法前进一步。至此,尔朱军才不得不选择背水一战、弃马渡河,敢问那个时候,任城王你的人马在哪里?”

要论口舌之利,马文才认第二,在场的没有一个敢说自己第一。

“我等是没有防住尔朱荣南下,可我们就一万人,据城虽可,拿什么阻止尔朱荣十万大军渡河?”

他娘的,就不该让他开口!

饶是贺六浑定力过人,心里也忍不住直骂娘。

魏人最重英雄,白袍军以万人抵挡几十万尔朱荣大军半月的“神话”早已经传遍魏国,所以马文才此时说来,就连任城王军中也有不少人暗暗点头,觉得之前任城王的责怪其实没什么道理。

打仗便有胜负,人家白袍军也没有败于尔朱荣,反倒用那么点人马守住了中郎城。当初元冠受下的命令就是让白袍军守住中郎城,人家守住了啊!

你不愿分权让他们守南岸,要自己守,结果人家打不过中郎城就南下了,你没挡住,怪不了白袍军啊…

马文才寥寥几句,保住了白袍军“战无不胜”的名头,也回应了任城王对白袍军的指责。

“何况,任城王之前的质问,有一点说的不对。”

马文才叹息,眼中隐隐有着同情之色,似乎已经看到了他们岌岌可危的将来,摇头道:

“我们是没有拖住尔朱荣的大军,所以我们当即选择了直奔并州,拿下了晋阳,迎回了洛阳真正的主人。”

贺六浑的脑子里突然一嗡。

“这位将军刚刚说魏国宗室血脉已失,所以任城王应当入主洛阳,那现在…”

马文才面色一正,让出身后那人,对着任城王阵中厉喝道:

“魏帝在此,任城王,还不前来觐见!”

第520章 大功告成

任城王再占据名分,毕竟只是一位王爷,而元子攸是真正登坛祭天、手铸金人,在宗庙之中受魏国正式承认的帝王。

白袍军攻下荥阳时,他受尔朱天光挟持,被掳去了并州,自此洛阳上下无主,才不得不开城投降、奉了元冠受为主。

即使如此,要不是元冠受过了手铸金人的考验,那位置也没办法坐稳,毕竟元子攸的刚烈是魏臣十分敬佩的。

君不见连尔朱荣当年只手遮天,也没能夺了元子攸的位置,逼得他禅位吗?

而任城王元彝毕竟不是元冠受,他的父亲元澄是魏国的宗室领袖,是魏国的肱骨柱石,魏国宗室尽亡的情况下他可以顺应大势撑起魏国摇摇欲坠的江山,却不能侮辱先祖几代立下的声誉,在元子攸面前谋朝篡位。

当然,如果他不要脸一点,也可以声称白袍军迎来的是假魏帝,是找了个旁人假扮的元子攸妖言惑众,可全天下都知道白袍军去了并州、夺了晋阳,掠来了尔朱荣的家眷和心腹,甚至有不少晋阳投诚的将领跟着南下,你现在说这个魏主是假的?

何况,任城王并不是什么不要脸的人。

所以,当贺六浑看到任城王见到那位“魏主”,果然就颓然而拜时,就知道大势已去了。

这位,确实是洛阳名正言顺的“主人”。

到了这个时候,贺六浑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还不如一开始听从了马文才的建议,杀了元冠受夺了洛阳。

他们不是元冠受那种没半点本事还忌惮来忌惮去的怂货,尔朱荣大军南下的时候大不了将所有兵马交给陈庆之指挥,他们自己的人马留下守洛阳,哪里会有这样被动的局面?

再不济,不顾旁人反对孤注一掷,听从花夭的建议结盟送任城王入洛阳,有了守住洛阳城的功劳,哪怕任城王得不了帝位,至少也能退而求其次领了首功,不至于现在弄的进退不得、在洛阳城外被质疑成乱臣贼子的局面!

作为贺六浑军灵魂人物的任城王已经向元子攸俯首称臣了,他帐下的兵马自然不可能再继续攻打洛阳,只能眼睁睁看着任城王下令护送元子攸入城,听候调令。

“这是被招安了?”

贺六浑领着的几位大将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

“我们现在到底是任城王的人马,还是魏主的?”

“哎呀管那么多,谁当皇帝都亏待不了我们,我们又当不了皇帝!”

有人想得开,反倒很高兴,“左右打不起来了,兄弟们能少死几个人,不是好事吗?”

其余人一想也是,管他当皇帝他们又当不了,这洛阳总是要姓“元”的,他们拼死拼活就是为了得到承认,现在马上要摘了“乱军”的帽子成为王师了,还争什么?

任城王麾下的葛荣旧部高兴了,胸有大志的贺六浑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眼见着麾下部将们纷纷上前向元子攸拱手称臣,甚至亲自护送元子攸要入洛阳,他心里简直在泣血。

这支人马跟随他脱离葛荣军中,任城王又极为倚重他,名义上是任城王的兵马,其实和他的私军也没有什么不同,他是公认的“大统领”。

可现在白袍军一迎回元子攸,任城王又称臣了,这人马以后姓什么还难说!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元子攸现在是白袍军的傀儡!

贺六浑腹中怒火中烧,忍不住跟到了准备入城的马文才身边,咬着牙恨声道:“马将军好手段,就不知若让他们知道尔朱荣南下、齐军入关都是你的算计,魏帝还会不会这么信任你?”

“自古成王败寇,你怎么就看不透呢?”

马文才眼皮子都不抬,似笑非笑道:“何况现在尔朱荣灭了、齐军也全军覆没了,就算魏帝知道了,也应该谢谢我们除了魏国这两个心腹大患,只会更信任我吧?”

“怎么,听到尔朱荣和萧宝夤的下场,难道对贺六浑将军就没有什么启发么?”

马文才又笑。

贺六浑闻言,眼皮子猛跳。

之前马文才与陈庆之有了分歧,被赶去了潼关,他还以为失去白袍军这个倚仗,他定要渐渐泯然于众人,是以花夭来借兵时,他也颇有些瞧不起即将失势的马文才。

然而如今他与白袍军主将显然又握手言和,而且白袍军已经隐隐有听从此人的局面,他如今手握白袍军与关中守军,洛阳里的花夭是他的后手,曾和他作对的尔朱荣和齐军皆全军覆没,要说没有他的关系,他是半点也不信。

其实这洛阳的局面大半是萧综奠定的基础,然而贺六浑却不可能知道萧综其人,只以为全盘计划是陈庆之和马文才商量的,就连两人不和当初都是做戏,否则现在怎么可能毫无龃龉的样子?

如此一想,就越发把马文才拔到极高的地步,再见他信步由缰面不改色,显然一副大局在握的样子,再回想他谈笑间敌手便灰飞烟灭的架势,那深深的忌惮蓦地全转为了惧怕,打量他的眼神也变得闪烁起来。

“更可怕的是,他似乎还有上通鬼神之能…”

贺六浑想到齐军全军覆没的原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场山洪,三万人全被洪水淹没,颍水下游全是浮尸,那景象简直是人间地狱,闻者惊见者默。

何况听说这马文才出去打仗,军中还跟着不少听说是茅山道门的得道高人…

白袍军的人马护着元子攸和任城王犹如摩西分红海一般穿越了整个敌营,顺利抵达了洛阳城下。

城头上的花夭自兵临城下后两天没有阖眼,她重伤初愈,再怎么身体强健也有点撑不住了,远远看到那一片白色海洋时就知道白袍军回来了,这才放心地倚在城头上小睡了一会儿。

等被人摇醒时,就被告知白袍军已经迎回了魏主元子攸,任城王俯首称臣、贺六浑全军投降的消息。

“我就知道,一旦马将军回来了,定是转危为安!”

阿单对陈思兴奋地说道:“你看,马将军一回来,将军都敢睡觉了!”

花夭被人戳破了心思,瞪了阿单一眼,朝城头下张望了会儿,见马文才和陈庆之领军走在最前面,眼见着已经到了护城河下,便下令放下吊桥、打开城门,亲自领军下去迎接。

洛阳的城门和吊桥都极重,绞盘上下要花点功夫,城外自然要静候片刻。

仗没打起来,城也保住了,白袍军们听着那吱嘎吱嘎放吊桥的声音,心情一片轻松,又开始起哄。

“我说吧,花将军就往城下看了一眼,见到我们马参军,立刻就开城门了!”

“呸呸呸,明明是见到了我们白袍军才开的门!”

“得了吧,你去城下喊喊,看看花将军给不给你开门!”

“你说花将军保住了洛阳,会被封个什么官儿啊?”

“封个我们马将军的夫人怎么样?嘻嘻嘻!”

刚刚还只有白袍军点人调笑,现在所有人都在洛阳城门前等开城,好几万的大军,就连元子攸都忍不住使劲打量了马文才好多眼,再见他骑着的是大宛神驹,眼中已经有了了然。

马文才这下像是被人公开处刑,脸上又红又热,哪里还有刚才谈笑间灰飞烟灭的架势?

就连贺六浑看了都有点消气,对着身边的家将嘀咕了一会儿,就见任城王麾下的士卒里也有人开始起了哄。

这下不是调笑马文才和花夭感情好了,话里话外都是马文才靠着一个女人才守住了城,马文才是个小白脸抱女人大腿才能反败为胜什么的。

面对这样的“调笑”,马文才反倒能泰然自若,又回复了四平八稳的样子。

那边花夭耐着性子等着到城门打开,连忙领着人出去,目光掠过后方的马文才,对着队伍最前方的元子攸和任城王纳头便拜。

“末将花夭参见陛下,参见任城王,请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施全礼。”

见到花夭就这么轻易开了城门,任城王心中百感交集。

按理说,她当初出生入死将他救出洛阳,甚至在北海王手下受到百般折磨流落梁国,都是为了他,甚至自己能平安到达葛荣军中,也是借了她和怀朔众将领的关系。

正因为这救命之恩和托付之恩,他才有了现在的人马和地位,也有了争夺天下的基础。

可原本应该同一阵营的人,却不得不在洛阳城刀兵相向,不得不说是一大遗憾。

现在两军罢战,免了一场争斗,说实话,这个个性其实相当平和温柔的任城王内心还是隐隐松了口气的,也没有对她不开城门有多成见。

而花夭曾在羽林军中任职,贴身保护元诩,和元诩伴读的元子攸也相识,元子攸知道她保护元诩忠心耿耿,对她印象很好,连忙搀扶她起来,开口询问、确定一件事。

“听闻花将军在洛阳击败了尔朱荣的溃军,生擒了尔朱荣那畜生和他的部将从人,是不是?”

他会甘愿听从马文才的建议和要求,甚至帮着白袍军收服任城王的人马,自然是不愿魏国内部再自相残杀,但更多的原因却是为了能有手刃尔朱荣这屠夫的一天。

就因为此人,天下拓跋宗室被屠戮一空,尚存的一息血脉,也在黄河南岸被屠杀了个干净。

不将此人大卸八块、凌迟了祭祀宗庙,他枉为拓跋子孙。

虽然马文才口口称称尔朱荣已经被擒,白袍军也对晋阳上下声称只是生擒尔朱与其部将没有诛杀,但还是有不少人心中存疑。

花夭听闻元子攸问她这个,怔了一下,很干脆地点头。

“是,尔朱荣南下洛阳时,末将开城门诈迎尔朱军入城,趁机俘虏了尔朱荣及其余党近千人,如今都关在洛阳牢中,由重兵看守。”

当初任城王麾下借来的人,花夭不敢用他们守城,全干这个了。

“好好好,花将军果然是我大魏的英雄!前有手刃元叉、元爪两兄弟之功,后又斩杀了妖后胡氏、传衣带诏救主,现在又生擒了国贼尔朱荣、力保洛阳不失,待朕入了宫中,定要好好赏赐与你!”

元子攸听到尔朱荣果真被擒,大仇即将得报,当即哽咽在喉,握着花夭的手激动不已。

一想到之前马文才在阵前所说的那些话,再想到白袍军上下的调笑,心中一动,拉着花夭的手越发握紧。

“朕要封你柱国大将军,为你与马将军赐婚!”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元子攸不是什么好意图,马文才想将功劳全归于白袍军,元子攸想让全天下都知道是花夭保住了洛阳,功劳都给了花夭(魏国人),想让夫妻内斗呢。

不过也掀不起什么浪,人家小两口的问题被窝里解决,花家传统本来就是床头跪︿( ̄︶ ̄)︿

第521章 大争之世

元子攸现在就是一个光杆皇帝。

他的父亲、母亲、家人、尊奉他的大臣,全部都被尔朱荣杀了,保护他的羽林军投降,一半逃了,一半去黑山军当了个行动自由的佣兵,整个洛阳城上下、包括洛阳宫,除了任城王,竟没有了几个熟悉的人。

任城王的效忠给了元子攸最后的尊严,但元子攸也知道,这尊严不过是镜花水月,一旦他真想要借着帝位对任城王不利,贺六浑那群将领第一个就会让他下台。

但他对此毫不畏惧,因为他根本就不把帝位当回事,他如今还留着可用之躯,不过是为了替父母、替元诩,替那么多同族复仇罢了。

不过他不把自己当回事,其他人却不能。

魏国曾经是个以战功论地位的国家,自孝文帝改革后变成了以出身论地位,将曾经的军阀大族排斥在了其外,现在魏国汉化官员被屠戮一空,国中上下仅存军中出身的贵族,则自然恢复了过去的规则,以军功论高下。

现在的权利已经真空,却没有真正能一言九鼎的人,尔朱荣的战败大部分是齐军的功劳,和洛阳城里这些派系一点关系都没有,有些事情根本谁也说服不了谁,在这个时候,元子攸的作用就很明显。

要单纯以功劳论,陈庆之功勋卓绝,超过了所有人,本该来当这个“柱国大将军”,可他已经被元冠受封了“大司马”、“大都督”,而且他还是个梁人,哪怕他再怎么战功赫赫,魏人也是不会服他的。

元子攸现在的处境,并不比当初在尔朱荣时好多少,一边要亲近、利用白袍军的梁人替他报仇,一边又要安抚、拉拢任城王的六镇兵马保护他的性命,却不能做的太明显引起白袍军的忌惮。

出身六镇、又和马文才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花夭,就被当成了示好的对象。

魏国的上一任柱国大将军是尔朱荣,花夭又生擒了尔朱荣,按照鲜卑某些决斗的传统,这大将军之位给她也能服众。

这和之前没官职只领着一支雇佣军的“花将军”可不同,这是魏**队中最荣耀的称号,即便尔朱荣那般暴虐,这“柱国大将军”的名号也是他打下来的,在遭遇白袍军之前,他的尔朱军也没遭遇过大败,堪称军事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