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丽桦看到于家人就没什么好气:“是呀,听说你们家工地出人命那天就出院了。”

于大壮哈哈哈哈:“可把你给乐坏了吧?”

唐文骥:……

苗芮哟一声,摸了摸脖子上的大粉钻:“我寻思这山林镇也不招邪呀,怎么就能碰上你们呢?”

汤丽桦:“是挺邪门的。我儿自从摆脱了瘟神的纠缠,马上就当爹了。这不,为了唐家的大孙子,我们来于家村拜个菩萨。有些人可别自做多情!”

于家村的山里有座观音庙,就在水库边,破四旧的时候被毁过,旧址还在。当年于家村水库干活的时候,人们没少在破庙里避雨打盹,逢年过节再烧炷香,多年来庙里香火没断,后来水库里出去的人出息的多了,大家伙儿凑了些钱,把庙修葺过,渐渐吸引了些香客,炒得远近闻名。尤其过年,为了烧头炷香,常常挤得头破血流。

苗芮:“怪不得!我就说嘛。”

她又掩嘴笑:“你们家还真是有这样的传统呢?当年你追老唐的时候,没少跑来拜菩萨吧。啧,那菩萨底座的石头都快被你们磨光了,可算磨出个野孩子来,让你心满意足的嫁了老唐?!”

汤丽桦脸色一变:“苗芮!”

“咳!”唐文骥在于家村呆了很多年,青春岁月都奉献给这里了,有些情感也生根在了这里,听到苗芮酸她,他眼神飘了一下。

“在群里看到,大家伙儿都回来过年,我们也凑个热闹。我家没什么人,城里的年没意思,还是于家村热闹……”

苗芮冷笑,看他不爽。

唐文骥看她,目光却是深沉的。

“老于,咱兄弟永远是兄弟。”

于大壮又是一串哈哈,揽住老婆的肩膀。

“行行行,欢迎你们啊老唐,我们于家村人最是好客,回头要是空了,来家里打打牌,吃个饭……”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不是唐文骥的初衷,他尴尬地笑了笑:“老于,我车在前面,咱们于家村见。”

于大壮:“哈哈哈好,你自便。”

两家人对面走过,苗芮发现卫思良眼神儿不对,扯了扯于休休,“那姓卫的女娃子为啥这么怕你?休休,你怎么她了?”

于休休摸摸眉,也有些费解。

“一开始还挺拽的呢。突然就见鬼了似的。难道是,被我的美貌吓退的?”

霍仲南:“……”

于家人的小声议论,唐家人听不清,但汤丽桦看到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就觉得在说自己,也忍不住酸几句。

“这家人真是有病,工地都停了,欠一屁股债,还能这么高调的回来过年?笑死人。”

唐文骥:“你小声点。”

汤丽桦:“唐文骥你眼瞎吗?你看不出来那苗芮先骂我们的?你看她穿那一身,貂,钻,黄金……我都快吐了。幸好我们绪宁没要那破落女,要不然我这辈子能恶心死。”

唐文骥抿嘴不语。

这是绪宁不要人家吗?

人家明显有别人了——

他看一眼心神不宁的卫思良,皱了皱眉,没吱声。

可是,汤丽桦就没那么好脾气了,她瞪了卫思良一眼。

“你们年轻人的感情,可太稀奇了。不是喜欢我们绪宁吗?怎么,看到别人欺负他,你怎么一个屁都不敢放?”

卫思良:“……”

她往常不会这么说粗话。

自从生病住院和唐文骥撕破了脸,就恣意多了。

唐绪宁:“妈,你别这么说话。思良不是会吵架的人,你以为像于休休?”

儿子护着女朋友,汤丽桦更烦,“我怎么说话?你没看到她猫见了老鼠的样子?平常不是挺能说的吗?今天被人损成那样,脸都丢光了,一声不吭。德性!”

唐绪宁也发现了卫思良的心不在蔫,听母亲这么一说,也有点忍不住。

“思良,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卫思良还没有从见到霍仲南的震惊中回过神。

在唐绪宁和唐家人的面前,她一直声称自己是霍家人。她母亲和霍仲南的妈妈是亲姐妹,她是霍仲南最看重最喜欢的妹妹——

这些牛吹下了,她哪敢对质?

原以为,唐家人这辈子都不可能碰到霍仲南,不会和他有交集,也永远不会知道,当初夺产大战后,霍仲南就极其厌恶她家。

更怕唐家人知道,她家的情况,远不如嘴上说的那么好。大姨的遗产她们家一分没拿到,姥姥姥爷给母亲留下的家当,早就被父母挥霍一空……

可是到头来,为什么霍仲南会和于休休在一起?

卫思良有点不敢接受这个现实,也不敢告诉唐绪宁真相。

“我有点不舒服。”她不敢回头,攥紧唐绪宁的胳膊,“绪宁,我想回申城……”

“什么?”汤丽桦先炸了,“我说不来的时候,不是你极力撺掇绪宁回来烧香的吗?”

卫思良想回于家村,是想腆着肚子回来出个风头,顺便把于休休彻底抹杀在唐绪宁的记忆和社会关系里,让唐文骥最在乎的这群人,都知道她的地位——

现在看来,这是个愚蠢的决定。

“妈……”

“没过门呢,叫什么妈?别让人笑话。”

汤丽桦是个嘴毒的婆婆,卫思良和唐绪宁在一起,又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太低,导致她在唐家一点地位都没有。唐文骥皱皱眉,虽然觉得不妥,但一个男人,不方便说什么。

而唐绪宁,也不赞同这个时候回去。

“现在不能回去。要是让于休休知道了,还以为我们怕她呢!思良,可能是这里人太多,你有点低血糖……等上了车,休息休息就好了。”

卫思良:“……”

她看唐绪宁。

在他眼里,她的身体,远不如他和于休休斗气重要?这到底是因为他讨厌于休休,还是他太过余在乎于休休?

……

霍仲南没有认出卫思良。

遗产大战的时候,卫思良还是个小女孩,霍仲南对她的印象本来就不深刻,更别说她长大了,长变了,还化妆。而且,他几乎不会把视线浪费在无关的人脸上。

于家人完全不知道身边的这颗深水炸弹是谁,更不知道他在唐家人心里投下的阴影。

他们愉快地吃完豆花饭,挤在川流不息的返乡大潮里,买了些东西,一并拎上车,黄昏时分才到达于家村。

村里最漂亮那幢小别墅,就是于大壮的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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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于休休出来作妖,今天换我——小仙女们记得收藏推荐留言浇水给我们的休休和阿南哥,顺便夸夸他们的亲妈作者~~啊啊啊啊啊,这里的池塘太冷清,休休快要作不下去了哦。

么么哒,比心~

第56章 镶了金的猪吗

于大壮是搞土建起家的,这幢自建别墅几乎结合了他建筑经验之大成。但是,不同于城市别墅的奢华和讲究,这个带大院子的自建房,乡村特点十分浓郁。

门前沟渠院后山,侧有田丘与菜畦,这风貌品味,带着浓浓的于氏色彩。休闲,安逸。

帮于家守房子的是一个叫于英的中年妇女。于休休管她叫姑婆,但于英和他们家只是远亲。

幼时,于大壮吃百家饭长大,于大壮发家后,也千方百计地反哺村人。

于家村那条通往镇上的路,就是于大壮自掏腰身拓宽的。最早那是一条黄土路,每到下雨泥泞不堪,后来集资修建的水泥路面也很窄,会车都难。于大壮二话不说,直接带工程队把路面拓宽了。

于英一生没有嫁过人,没儿没女,独身一人。于家去申城后,房子就交给她在居住和打理,于大壮时常以补贴家用的名义,给她些钱。于英也勤劳,把房子里外收拾得干净整洁。

为这事,村里曾经传过一些风言风语,于大壮只当没听到。

于英早知道他们要回来,做好了饭,坐在于家的花台上等。

车刚驶近,她就赶紧打开了车库的门。

“可算回来了,路上还顺利吧?”

于休休跳下车,“顺利着呢。”

她帮父母把行李拎下来,顺便将一个袋子递给于英,“姑婆,这是给你带的礼物。里面有衣服,你回头试试,看合不合身。”

于英笑得满脸皱纹:“哎哟,又给我买衣服。我衣服够穿,别浪费钱。”

于休休嘻嘻笑:“不浪费不浪费,老板有钱——姑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哥哥钟南。哥哥,这是于姑婆,你叫姑婆就可以了。”

霍仲南正在帮忙拿行李,闻言回头。

“姑婆。”

他不惯招呼人,这算是为了于休休破例。没想到,于英看到他,原本笑逐颜开的脸,突然凝滞,像是受到惊吓般,呆呆看着他,好半晌没反应。

“姑婆!?”于休休笑了起来,“完了!姑婆也被哥哥迷住了。哥哥,你这颜值太能打了。十岁到八十岁通吃呀……”

于英当然没有八十岁。

实际上,她比苗芮还小两岁,只是她辈分高,常年生活在农村,看上去显老态。

于休休的笑声,惊醒了她。

“这小伙子长得精神,好看好看。”

于英尴尬地笑了笑,把于休休给的袋子抱在怀里,显得拘束而紧张。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就连于休休也认为她只是不习惯接触生人,钟南又是那种气场强大自带冷感的男人,姑婆肯定吓住了。

一群人笑着往里走。

“喵!”

一只黑猫扒在门缝,受到惊吓,突然蹿起。于英一脚踢过去,黑猫惊得“喵”一声,跑远。

霍仲南看她一眼,没有吭声。

……

于家热情好客,汽车从村东头驶到村西头,一路尾随过来不少乡亲。苗芮把家里的桌子,凳子搬到院儿里,摆好瓜子花生和糖果,邀请大家吃茶聊天。

农村的邻里没有城市那么鲜明的界限感。

很快,院子里就坐满了人。

苗芮把早就备好的红包拿出来,见到小孩子和新媳妇就派发。不管是谁家的,一律都有。

于家不小气,在村里很有人缘。

所以,很快就有人八卦起唐家人的事。

唐文骥一家比他们早到,借住在老村长家里。

在村人眼中,唐文骥是领导是高干是他们难望其项背的上层人士,虽然唐文骥常说自己是于家村人,但回来过年还是头一遭,大家自然又是稀罕又热情。

村子就这么大,姓于的占了六七成,个个沾亲带故,谁家有点事,马上就能传开。

因此,哪怕卫思良恨不能找个地缝藏起来,也备不住汤丽桦从大城市到小农村十八般的花式吹牛——银行董事长老公,金融才子的儿,霍氏家族的儿媳,她把自己浑身上下都贴满了金。

村人不懂霍氏有多牛……

于是汤丽桦举例了各大城市的几个标志性建筑,又当场掏手机指出几个常用APP,大家就都懂了。

信息时代,秘密少。

所有人都高看她家一眼,可私底下,却为于休休不值得。

“我看那个什么霍家的女孩儿,不怎么样。比不上我们休休。”

“嗬!这十里八村,哪家的女儿有休休好看?”

“什么十里八村?我从南走到北,都没见到过。”

“绪宁和休休,本来是蛮配的。男才女貌……”

“……”

于休休想捂脸。

——她除了好看一无是处了吗?

不想和唐绪宁卫思良相提并论,更怕哪句话不小心飘到霍仲南的耳朵里。于休休赶紧叫走渣弟和霍仲南,一起去挂灯笼。

“哥哥,你别听他们瞎说。这些人喜欢添油加醋。”

霍仲南不作声。

于休休顿了下,“我跟唐绪宁,其实交往不深。那时候我念书,难得碰上一次,好不容易毕业,就…分了。”

霍仲南看她一眼,“他配不上你。”

于休休骄傲脸,“那是。”

于家洲拎一个灯笼递给霍仲南,“哥你个子高,你来挂!”

霍仲南挂灯笼,他负责闲聊,“那霍家有那么牛逼吗?”

于休休:“……当然,如果不那么渣的话,一个能顶咱老板千个万个吧。但人品不行,就都不行。”

霍仲南眼皮一跳。

于家洲:“绪宁哥……不,唐绪宁找了个霍家的女朋友,他妈妈屁\股都快要翘上天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呀?霍家是镶了金的猪吗?”

霍仲南耷下眼皮。

于休休:“别人家的事,少管。喂,哥哥,这个灯笼要挂高一点呀!再高一点呀。”

院子里有许多树,于休休要把它们都妆点起来。不仅买了灯笼,还买回了彩灯,要靠自己的双手张灯结彩——

“休休。”

于英在门口叫她。

“哎姑婆,什么事?”

“你来帮我看看。”

“来了!”

于休休洗个手跟着于英进房间。

帮于家守屋这么久,于英都不肯住主屋,始终住在厨房边的一个偏房里。这里原本是于大壮用来堆放农具的杂物间,光线不好,地方也窄。只摆了一个衣柜一张床,一个穿衣镜贴在墙上。

“好看吗?”

于英穿了于休休买回来的新衣服,让于休休给她参谋。

“好看的。”于休休没想到她会在意衣着,帮她理了理,又帮她梳了个头,“姑婆,你年轻的时候,也是很好看的吧。”

于英笑:“没有你妈妈好看。”

“我妈是开挂的人。不算!”于休休对苗芮的颜值一直很有信心,大言不惭地说完,发现于英听不懂,又笑。

“姑婆,那时候,是不是很多人追求你,你却一个都没看上?”

这话是她从苗芮嘴里听的段子。

没想到,于英一听,突然变了脸色。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怔怔摇头。

“没有人追求我。”

“???”于休休没生活在那个时代,不了解那个时代的人。见姑婆不太高兴,吐吐舌头,不再多话。

于英扯了扯衣服,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反复地整理衣领,然后凑近镜子看了看头顶的白发,冷不丁问。

“你知道赵矅选吗?”

“赵矅选?”于休休依稀有点印象。

但想不起哪里听的,也不太清楚他是谁。

“怎么了,姑婆?”

于英怔怔的,“没什么……休休啊,这衣服是不是太嫩气了,不适合我的年纪。”

“不得呀。你看我妈妈的衣服,都显年轻。姑婆,你穿这个好看的呀。放心,我眼光是很好的。”于休休推着她的肩膀,“走吧走吧,过年了,出去跟她们聊天去,别一个人闷在房间里。”

在于休休的印象中,于英从不和村里妇女凑堆聊天。用时尚的话说,她有点高冷。她的生活日常,除了干活,就是发呆。

果然,走出房间,她没去院子里凑热闹,而是走向正在挂灯笼的于家洲和霍仲南。

怔了半晌,突然开口。

“小伙子,你姓什么?”

霍仲南回头,安静地看着她。

那只黑猫,不知道去哪儿偷了条鲫鱼,恰好从窗台飞扑过来。

霍仲南没动,于英却被吓得退后一步。

她看着霍仲南的眼睛,极度不安。

“赵矅选你认识吗?”

院子里的温暖有点低,霍仲南看着她鬓边的两根白发在风里翻飞。

他缓缓拿起一个灯笼,背过身去,轻轻系在桂花树的枝丫上。

“不认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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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休休:小姐姐,冬至你家都吃啥了?南北方习俗差异现场,来一个呀……反正我啥都没吃,就挂了一晚上灯笼,说出来馋馋我呀!

第57章 不小心说漏了嘴

于家的热闹持续到晚上十二点。

打牌的散了,乡间小院才彻底安静下来。

姑婆在打扫一地的果皮瓜子屑,苗芮在整理房间,于休休悄悄把霍仲南拉到后院,听山间虫鸣。

乡村的夜,十分安静。

霍仲南看着灯下的小姑娘,在山风轻柔的吹拂中,觉得今晚的酒,有点上头。

“你小时候就住这里?”他问。

于休休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没有察觉这句话里传递的信息,也忘了自己“并非于大壮的女儿”,理所当然地接下去。

“小时候,我哪住得上这么好的房子。”她手一指,“院角那个茅草盖的亭子看到了吗?那就是我老家的旧址。”

霍仲南看她一眼,没说话。

于休休浑然不觉说错话,继续侃侃而谈。

“这里曾经是我们大队囤粮的地方,后来包产到户,于爷爷看我爸没地方住,就把两间破房子给了他。那时候,我爸爸太穷了。”

霍仲南问:“大队囤粮?闲置的吗?”

见他感兴趣,于休休点点头:“是集体的房子,闲置很久了。听他们说,以前是有个守粮库的人住这儿。后来……可能返城了吧。我也不知道。哥哥,你去过乡下吗?”

霍仲南摇头。

于休休伸出双手,以一种拥抱天地的姿势望着天空,闭上眼睛。

“我喜欢现在这一切,日子越来越好,像做梦一样。我拥有这么多,这么幸福。”

霍仲南看着她氤氲的脸。

“幸福是什么样的?”

他声音有点冷,伴着一股山风拂过来,于休休感觉到一阵凉意,愕然看他。

“哥哥,你不知道什么是幸福吗?从来,没有感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