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霍仲南读懂了。

她在嫌弃这条裙子。

他握住她的手,叹口气,似笑非笑地问她,“要现在换掉,还是回去再换?”

于休休看着司机Kong,不看他,也不说话。

霍仲南冷眼看他,“你在作个什么劲?”

现在才知道她作吗?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不是他说喜欢这个样子的她吗?以前不论她怎样作,他都纵容着,现在稍稍不顺他的心,就看不惯了。这大概就是得到了和没有得到的区别吧?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睡过的女人,就是低如草芥,没吃过的草都是鲜嫩可人的。

于休休腹诽了很多,嘴巴却像是上了锁,半句话都没有,直到谢米乐上车。

“哟,这是怎么了?”谢米乐坐在副驾上,系上安全带,笑着调和气氛,“钱我给了啊,一会儿叫你报账。”

“多少?”

“加上小费200。”谢米乐回头,笑着看她,补充说:“美元。”

“……我靠,你傻啊。”于休休嫌弃地扯了扯手上的裙子,“就这样的地摊货,值这个价?”

谢米乐笑着说:“这不得给点额外的费用吗?你们还租借了人家的场地呀?”

于休休咬牙:“谢米乐,你个见死不救的家伙。”

“哈哈哈。”

于休休扭头不理她,谢米乐止住笑,看了看霍仲南的表情,突然觉得有点不对,敛着脸说问:“真生气啦?”

霍仲南沉默。

半晌儿,Kong弱弱地问:“霍先生,走吗?”

霍仲南说:“走。”

Kong如释重负,把车开得像火箭,飞快地驶出外岛。

……

第333章 沟通方式(二)

沉默着到家,霍仲南牵着于休休的手,径直上楼。

大厅里,钟霖和管家都在。

“这是怎么了?”钟霖看着他俩的背影,走向谢米乐,“高高兴兴地出去,黑着脸回来。两个人吵架啦?”

“问你。”谢米乐白他一眼。

“问我?”钟霖眨了眨无辜的双眼,嘿了一声,“谢米乐你不讲道理。”

谢米乐放下包,懒洋洋瘫在沙发上,抬抬眼,“我们也要吵一架吗”

“我们不吵架。”钟霖坐过来,斜着眼睛看她,“我们讲道理。”

一听钟霖要讲道理,谢米乐就头大。

“我们还是吵架吧。”

“吵架是最不能解决问题的沟通方式。因为我们面前的是完全不同于自己的另一个自由个体。吵架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掉入自我设置的陷阱里。”

“陷阱?什么陷阱?”谢米乐好奇地问。

“这么说吧。恋爱中的男女常常在认识之初,把任性和自我的一面藏起来,将最好的一部分展现给对方。但是自我和任性是刻在基因里的东西,它被埋藏在一个非理性的心理陷阱里,那就是给自己挖的一个坑。因为,它总是会随着天长日久的相处而爆发。这不是自我能够控制的,再强大再理性的人,都控制不了。只是掉坑的时间早晚而已……一旦爆发出来,对恋人的失望,对自己的灰心,对事情的看法就会发生改变,感情脱离轨道,发现方向错了,认识的那个TA,不是想象中的TA,就会陷入无穷无尽的争吵,没有下限……”

他若有所指的望着楼上,露出一抹笑。

“所以,我们不能像别人一样,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我们要沟通,交流,不揭丑,把最真实的自我,完全展示给对方。”

谢米乐长叹一口气,直起腰来,紧紧握住他的双手,言词恳切,“求你了。我们还是吵架吧。”

钟霖:……

~

楼上。

霍仲南打开于休休的箱子,把她的衣服都拿出来,摆在床上。

“穿哪件?”

于休休沉默着,反应有点迟钝。

“放那里,我自己穿。”

霍仲南挑了挑衣服,又看着她,“这些都不喜欢?我让人给你买些过来?”

于休休:“……”

直男哄女人的时候,是不是永远抓不住重点?

她缺的是衣服吗?缺的是解释。

他在试衣间里把她像白皮猪似的剥出来,差点脱她裤子,对她来说,这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由他带来的恐惧和羞耻,他不需要向她说点什么吗?她是个女孩子啊,她的傲气、尊严,都被他像脱那件衣服一样脱掉,扔了,他不需要向她道歉和解释吗?

哪怕他说,一时激动失去理智也好啊。

可他并没有把这个事,当成一件大事,至少,从他的表现来看,他有着男人对女人在已经占有后的绝对控制感。就好像,她是他的女人,他随便怎么着都成。

“还在生气?”霍仲南走过来,双手揽住她的腰,低头看她,“我想你看得出来,我已经尽力在哄你了。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你说出来。”

于休休脊背微微一僵,抬头看着他,“这不是生气。”

霍仲南嗯声,“那是什么?”

于休休想了想,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来表达自己的沮丧和狼狈。

“大概是……有点失望吧。”

霍仲南落在她腰间的手,突然变得僵硬。他自上而下打量着她的表情,见她平静而淡然,不像在撒娇或者生气,这种正常表达的失望,就流露在脸上,正好一刀戳在他的心上。

“明白了。”他理了理她的头发,深深看她一眼,放开她,“晚上你住这里。”

他呢?

于休休张了张嘴,没有问。

霍仲南走过去拉开门,脚步又停了下来,回头说:“有什么需要,找管家。出来了,就开心玩。”

他出去了,为于休休带上了门。

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于休休的沮丧感到达顶峰。

她颓然地坐下,看着摆着床上的衣服,突然疯了似的扒掉身上的大红色纱裙,想也没想就丢到了垃圾桶。

于家村群里,像在开旅行照片展。

人手一台手机,人人都是摄影师,

大叔大婶们把他们拍的照片,好看的,不好看的,统统往群里发。

于休休在群里翻了翻,没看到父母说话,翻开了苗芮的微信。

“你个死丫头,出去了也不知道给你妈发个消息,发几张照片。”

“我今天找了个好先生,你猜怎么着?他说啊,你五行旺阿南的。你跟了他,他的事业会蒸蒸日上,哈哈哈,我就说,我闺女就是个旺命。在家旺父母,嫁了旺夫婿……”

聊天界面还停留在苗芮的留言上,两个小时前。

于休休瘪了瘪嘴,吸鼻子,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走到阳台,随便拍了两张风景发给苗芮。

苗芮问她,“怎么没你自个儿?来,发个自拍给娘。”

于休休刚哭过,哪能自拍?

“我困了,睡一会。谁没事瞎自拍啊,又不是长得不好看?”

“哈哈哈哈。”苗芮很开心,“你在那边还好吧?阿南对你好不好?”

于休休迟疑片刻,打出一个字:“好。”

“看你有气无力的样子。行吧行吧,快去睡。在外面注意照顾身体啊,别任性,别耍大小姐脾气,悠着点,没人惯你。”

于休休:……

~

一个人躺在床上,于休休觉得这安静的空间成了最好的保护地,她不用面对任何人,不用对谁解释什么,也不用向任何人做无效的交流和沟通,她甚至希望这趟旅行能一直这么待下去。

晚餐的时候,谢米乐上来,她装睡没下去。

再后来,是佣人推来了精英的餐点,一直在门口等到她“睡醒”为止。

于休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作来作去,无非想得到大人的关注和迁就,可实事上,大人的注视力根本就不在她身上。

她放弃挣扎,也不为难别人,美美地吃了一顿晚饭,继续坐在阳台上发呆。

夜晚的别墅里,灯光亮开,美艳不可方物。

总是有人给她发消息,谢米乐,还有于家村的别人,但是没有霍仲南。

于休休在阳台上坐到半夜十二点,别墅的灯光都熄灭了,他也没有再来“打扰”她。

这是到内岛的第一夜,也是于休休度过的最难熬的一个夜晚。

有好几次,她都想收拾起行李,马上飞回国。

但是,于家村那一群人,谢米乐,所有人都成了她的牵绊。她是这趟旅行的组织者,这么冲动跑回去的后果,是什么?她会再次成为别人嘴里的谈资和讥笑对象。当然,她从来都不在乎别人说她,但是父母呢?父母颜面扫地,她怎忍心?

成年人的世界,真是复杂。

成年人的爱情,真是操蛋。

于休休突然怀念以前那个疯丫头,高兴了笑,难受了哭,想作就作,反正是个不学无术只会啃老的家伙,只要父母不嫌弃她,她就不用向任何人交代,只需活在自己的世界……

长大的代价。太惨烈了。她想。

……

于休休快天亮时才睡着,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推开窗,太阳照常升起在海岸线上,金辉色的霞光染红了海水,海天一色,内岛的美,让人迷醉。

她伸了个懒腰。

电话响了,她以为是谢米乐,拿过来才发现是霍仲南。

她皱了皱眉,调整一下状态,笑眯眯地说:“你好。怎么了?”

你好?

霍仲南闷声闷气地问:“醒了吗?”

于休休打个呵欠,笑嘻嘻地说:“刚醒。睡得挺舒服的。”

霍仲南说:“醒了就下来吧。他们很快就过来了。”

他们?于休休恍然想起,今天于家村的那群人要到霍仲南家里来做客。在他们眼里,她于休休可是半个女主人,如果还继续昨天那样和霍仲南置气,互不理睬,场面大概会有些难看吧?

于休休又get到一种成年人的无奈。

“行,我马上下来。”

……

别墅里洒扫一新,收拾得特别整洁漂亮,管家和佣人们忙忙碌碌,穿梭在庭院和大厅里,准备待客的鲜花、水果和食物。

于休休还在楼道上就闻到了花香,也听到了叶艾艾清脆的笑声。

她顿了顿,哧一声,捋捋长发,手插兜里,慢慢走下去。

“hi。”

“hi,于。”叶艾艾看到她很是惊喜的样子,满脸灿烂的笑,“今天的你,比昨天还要好看。这样的头发,好看。”

昨天丸子头,显小。

今天吹了下头发,像个成熟女人了么?

于休休莞尔,看着她火辣的身材和着装,“你也是。”

……

------题外话------

啧!精彩了呢。是吧?

……作者已顶锅逃走。

第335章 有贼心,没贼胆(二)

远处的海边。

钟霖拉了拉谢米乐,“我们也回去吧。”

谢米乐点头,吁了声,“我以为他俩要打起来。”

钟霖说:“不可能。老板出马,肯定是能和好了、”

这话谢米乐不太爱听,“你什么意思?女人是想哄就能哄好的?”

钟霖说:“是啊。谁让于休休爱他呢。”

说得这么理所当然,让谢米乐非常不爽,哪怕明知道他说的是真相,还是忍不住杠一杠——跟他学的。

“那可未必,就我对于休休的了解,这小妮子心硬着呢,一旦死了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九头拉不回来,那就上十头。十头不行,就一百头、”钟霖笑着说:“老板一个人,顶一千头。”

谢米乐更不悦了,沉下脸,“你今天故意跟我杠是不是?”

“不杠。我们讲道理。”

“……”

不想讲道理的谢米乐,抬腿就踹他。

“嘶你这个女人。”钟霖穿着短裤,小腿被踢,叫唤一下,抱着腿跳了两下,“你看你就是不乐意听实话。女人为什么那么容易被骗,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吗?宁愿被骗,也不听真心话。”

“真心话是什么?”谢米乐横他一眼。

“真心话就是老板也很爱于休休。”

钟霖叹息一声,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一副哥俩儿好的样子拍了拍,一本正经地说:“一个正常男人,是绝对受不了爱的女人在身边,还一个人去睡客房的。一个晚上可以忍,两个晚上,三个晚上,怎么受得了?”

谢米乐斜眼看他。

钟霖说得兴起,分析道:“男人其实很简单。内心永远忠诚于身体,嘴上说什么不重要,看他怎么做的就知道了。他爱谁,就想睡谁。你看老板,一个晚上就憋不住了吧?啧。”

谢米乐的脸,越听越黑,越听越黑。

昨天晚上,她和钟霖都睡的客房。不是一间。

哲人的分析,留在心里不好吗?非得说出来,让她多尴尬?

“走了。”她拉着脸,走在前面。

钟霖愣了愣,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跟上去问:“怎么突然生气了?”

谢米乐狠狠抽了口气。

他能怎么说?

难道问他,你为什么不来睡我,是不是不爱我?要死。

她加快了脚步,走得更快些。钟霖见状也加快了脚步,“喂,谢米乐。”

谢米乐嗯了一声,越走越快。压根儿就没想等他。

恰好这时候,有佣人抱着一捧花往台阶上走。钟霖二话不说,说了声“借用”,就把佣人手上的花接了过来,飞快地跑到台阶上面,堵住谢米乐的路,然后双臂往前一伸。

“谢米乐小姐,送给你的。”

“哈。”谢米乐扬起眉,“你到挺会借花献佛的嘛?不要。”

她嫌弃地推开。

钟霖又绕到她的面前,“你再走,我亲你了?”

谢米乐:“……”

“你要干什么?”她抬了抬眉,没好气地看着钟霖。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钟霖说着,将那一束挂着露水的鲜花塞到她的怀里,将她搂了搂,走到旁边的一张休息椅上,坐下来,盯住她的眼睛。

“听我说话好吗?”

谢米乐嗯声,抬抬下巴,“说啊。”

钟霖似乎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生气,叹口气,说:“我刚才说的是正常男人的行为意识和心理。当然,我很欣慰,我的老板是个正常男人了。可是我……”他眨了下眼睛,悄悄来拉谢米乐的手,“在你面前,有贼心,没贼胆。”

“……”

谢米乐心里一跳。

阳光,沙滩,棕林,树木,海鸥。

这一刻,有种偶像沙雕爱情剧的感觉。

她脸颊微微发热,“那你在谁面前,有贼心,又有贼胆?”

“……你这么说就是不讲道理。”

“我不想讲道理。”谢米乐抬起眼皮:“前女友?”

“得。女人啊。”钟霖有种挖坑埋自己的感觉,抱着头,可怜巴巴地凑到谢米乐面前,“我是不是太老实了?”

“怎么讲?”

“如果我骗你就好了。”他无奈地说:“没有谈过恋爱,三十岁的老处.男,你是不是就会很开心?”

谢米乐淡淡看他,“你不像。看你这累积了多少经验?”

“没有啊姑娘。”钟霖拉紧她的手,“以前的事,我们不提了。我现在,未来,就你一个。”

他一本正经,眼神里还有几分小心翼翼,谢米乐看着看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汽车驶入别墅的停车场,于家村那群人都陆续过来了。

在外岛玩了一天,他们到了内岛,仍然像是刚刚来的时候一样,惊叹又惊奇。

以前,于家村人都知道霍仲南有钱,知道盛天集团是家喻户晓的大企业,但是霍仲南到底有钱到什么程度,其实没有人知道。

贫穷是会限制想象力的,他们能想象到的极限,永远不会超出自己能够认知的范围。出来旅行一趟,所有的开销都霍仲南承担了不说,他甚至还提供了购物津贴,不用花自己的钱,就能够尽性的玩,这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没有想到过的。

极限一次次被打破,有钱的好处越发的鲜明。

管家和佣人来回穿梭,要什么有什么,动动手指头,一切欲望都可以被满足。这大别墅像是个挑动人心的大怪物,让他们振奋不已。

“阿南家,真是太有钱了。”

“是啊,怕是几辈子都花不完吧。”

“何止几辈子,我看啦,子子孙孙都花不完。”

“于家的丫头有福了。你说老于怎么就这么能生呢?生这么水灵的闺女?”

“是啊,谁让咱们没闺女呢。”

“我到是有闺女,只是……”

“妈,你想什么呢?哼,无聊。有这功夫瞎想,不如猜猜,阿南哥会不会带我们坐游艇出海?”

……

于休休看大家都在聊天,等谢米乐进来,本想审问她刚才和钟霖说什么了,结果被张阿姨几个叫了过去,问东问西。

她最烦应付阿姨们的询问了,因为问题总是那么“直入隐私”,字字句句都是打听,打探,而且全是她不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