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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玉玳脸色阴沉:“此毒只有毒方,没有解方,老祖宗在想法子配解药,姗姗,如今皇上因何中毒,尚未查实,谁是下毒凶手,亦未查明,此事断不可张扬外泄,你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以后尽量少出府外,饮食也要多注意,另外,若是去皇宫,要尽量不饮不食,虽不至于会对你下手…”越说眉头皱的越深:“总之,你一定要当心。”

事关生命安危,南姗极郑重的应了,又问:“那王爷他…可知道此事?”

温玉玳摇了摇头,低语道:“皇上交代,此事不可外泄,以免打草惊蛇,舅舅只告诉你一人,所以,哪怕你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素日该怎样还怎样,千万不要露出异色马脚…王爷大概下个月就会返京,此事虽未明告王爷,不过,老祖宗将金丝甲相赠,依王爷之聪智,必会察觉京城情势有异,自知暗中戒备。”

“老祖宗年事已高,这几年精神已大不如前,实不应再耗费心神,唉…舅舅要回去了,你自己一定多加小心。”温玉玳说完正事,便告辞离去。

送温玉玳离开之后,南姗摸着噗通乱跳的心口,好一会儿,才拆开萧清淮的书信,信不长,只薄薄一张白纸,说他很平安,上回的水土不服之症并未再犯,叫她别担心,又说他下月就会完差返京,让她照顾好自己还有孩子们,另外又交代,在他回京之前,最好不要再出府外,至于每五日要到皇宫请安之事,一概装病避之。

看完萧清淮的书信,南姗深吸一口气,先将这封信烧了,又叫人唤了云芳过来,待商量完事情,就快到了吃午饭的时辰,在书屋上课的萧明昭和萧明轩,一块高高兴兴地奔回来吃饭。

萧明轩最爱往南姗怀里钻,依照南姗的要求,乖乖洗完小手后,便扑进母亲怀里,搂着母亲的腰,脑袋也靠在母亲身上,嘟着粉润润的小嘴巴,卖着小萌,撒着小娇:“娘,我肚子好饿,你摸摸我的肚子,都不鼓了。”

南姗当真伸手摸了摸,笑着评价道:“哟,是不鼓了,看来,娘的小豆豆饿坏了。”

萧明昭一脸嘲笑地望着自家二弟,语句小大人似的流畅:“轩轩,饿了要吃饭,你趴在母妃怀里,就能吃饱了么,还不快乖乖坐好,叫父王看到你这么黏着母妃,就该打你屁股了。”

伏在南姗怀里的萧明轩,冲萧明昭皱皱鼻子,细声反驳道:“父王打你,不打我。”

南姗咳咳两声,先瞪了又想调皮的萧明昭一眼:“昭儿,你是长兄,要谦让弟弟。”

萧明昭爬到吃饭的炕床上,盘起两条小腿坐好,低声嘟囔道:“本来就是嘛,父王一看到我和轩轩黏着母妃,就会一脸不高兴呀,还老让我们自己出去玩…”

…对你爹的怨念就这么大咩,南姗揉揉怀里的小脑袋,笑道:“好了,不许闹啦,快点吃饭。”

萧明轩仰起小脸蛋,亮晶晶的眼睛眨呀眨:“我和娘,一块吃,要坐旁边。”

南姗一口应道:“行,豆豆想吃什么,娘来给你夹。”

萧明轩软绵绵着调子,眉眼弯弯:“我想吃豆腐。”

“好。”南姗将怀里的次子,抱放在左侧,提起筷子夹了块嫩豆腐,放到萧明轩的小碗里,萧明轩握着勺子,将豆腐舀到嘴边吃起来。

自个独立吃饭的萧明昭,瞅了瞅满脸欢颜的弟弟,小嘴一撇,便四肢并用爬到南姗右边,也撒起娇来:“我也要和母妃坐在一起吃饭。”

望着蹭在右边的长子,南姗一头黑线道:“石头,太挤了,坐不下了。”

萧明昭将脑瓜子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挤,不挤,一点也不挤。”

被馍夹肉的南姗:“…”被挤的是你娘偶哦。

因饭桌上没有严格的食不言规矩,南姗边招呼两位小祖宗吃饭,还要应答他们各种问题,一顿热闹无比的午饭过后,萧明昭和萧明轩被南姗哄着睡下,若是搁在以前,无所事事的南姗,估计也跟着一块午睡了,不过,现在嘛,她可没有一点清闲入梦的睡意。

皇帝老爷的身体状况很好,别看五十多岁的年纪了,闲时舞起剑来,仍旧虎虎生风,皇帝偶尔兴致来了,还常拉萧清淮比剑,萧清淮曾说过,皇帝虽有千秋,却宝刀不老,要不是他体力占优势,指定被揍得惨兮兮的,依照这个情况,皇帝再活个好些年,应该不成问题。

从现状分析,萧清斌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假若老皇帝驾崩,他是当之无愧的下任新君,近些年,萧清斌的太子地位,一日比一日不稳固,他会下手先发制人,倒也不是不可能,可若是有心人利用太子的急躁心里,来个栽赃嫁祸,也犹未可知。

若是太子先发制人,他大概只用暗中静候皇帝毒发身亡即可,可若是有心人栽赃嫁祸,有心人应该会提醒皇帝中了毒,中毒的线索也一定会指向太子,才能达到目的,不过,现在没有一点关于皇帝中毒的消息,大家伙知道的仅是,皇帝近来忙于朝政,身体欠安。

朝廷是男人水煮沉浮的战场,南姗压根掺和不进去,她现在要做一只‘生病’的乌龟,努力保护好自己,还有她的三个孩子,所以,南姗第二天在亭中游玩之后,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踩空,把腿脚给摔‘伤’了。

古代的贵妇身子娇贵,不当心蹭破点皮,就能哭得梨花带雨,南姗已想过了,内伤不好装,御医探个脉,大概就能分辨的出是真是假,外伤就不同了,因男女有别,御医虽是救死扶伤的大夫,却也不能掰着女伤患的伤口亲自查验,只能根据描述,开些外伤药,当然若是跌的比较严重,类似什么断腿断胳膊,那也不能傻傻的避嫌,在众人的监督下,御医还是得上手负责接骨来着,不然,就让胳膊腿儿一直断着么。

第228章

南姗没有自残的爱好,故只摔得‘膝盖肿的淤血了,脚脖子扭的不能好好走路了’,其实也没这么严重,云芳在给御医描述症状时,略有些夸大其词罢了。

南姗摔伤腿脚的次一日,便是三月的最后一天,又是南姗该去皇宫请安的日子,不过,南姗摔腿的当天下午,就让孙正英去找钱皇后报病假了,得到的自然是钱皇后假惺惺的‘那让她好好养伤罢’,钱皇后现在心情焦躁,根本无暇关注旁的事,因为祝氏马上就要生产了。

装病得有装病的样子,南姗每天不是靠着,就是躺着,总之,就是不能下地四处走动,萧明昭小哥俩儿看到亲娘这么可怜,又有云芳在旁教育训导,最近变得十分乖巧懂事。

两日后的黄昏,皇宫有人来报喜讯,说太子妃祝氏新诞下一麟儿,母子均安。

作为婶娘,新生小侄儿的洗三是不好缺席的,不过,鉴于南姗现在走路都成问题,铁定是不能亲身前往了,到那一日,让云芳携礼走个过场就是。

卧‘病’在床的南姗,困了就歇息,闲着的时候就发呆,或者抱本账册查漏检缺,这种干巴巴的枯燥日子,持续了几天之后,便陆续有人登门来探望南姗,南姗摔伤的消息,只报进了皇宫,别的地方根本就没通知,哎,女眷之间的聊天话题,真是…

不过,也因有爱八卦女士的存在,闭门不出的南姗,得到一则太子病倒、暂停理政的消息,用某位官夫人的话来说,太子这大概是太乐极生悲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子居然也病倒了么。

岁月忽忽,很快便到了四月中,南姗每天都在掰着指头算日子,期盼萧清淮早些回来,可盼来盼去,却只盼到萧清淮…遇刺的消息。

“什么?!!王爷现在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南姗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天旋地转,缓过劲来后,南姗咬牙切齿道:“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云芳脸色煞白,却还算镇定:“据越州知州呈上来的奏报,说王爷完差回京,途径越州时,并未走官道,走的是荒野近道,越州州府也是接了民众报案,才知越州山野发生了人命大案,前往勘察之后,竟发现是王爷的车队,王爷的随行侍卫死伤甚多,现场有三具佩戴剑侍令牌的尸体,并未看到王爷,那些刺客的尸体,经查,全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另外,奏报上还说,当地州府已派出衙役在全力寻找王爷,皇上也已派人离京接应王爷…”

南姗掐着手掌心,沉默了好长时间,才道:“姑姑,让牛统领挑几个人,前往越州打探消息,宫中再有王爷的任何消息,即刻告诉我,从今天开始,我谁也不见,就说我身体不适。”

云芳应了是,看了看南姗苍白的脸色,宽慰道:“王妃也别太忧心,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

南姗点点头,面沉如水:“姑姑放心,我知道。”

自打萧清淮遇刺的消息传开后,便有好些人登门慰问南姗,南姗大都不理会,基本全叫云芳挡了回去,值得一提的是舅母潘氏,她除了好言安慰南姗外,还悄悄向南姗索要了一些茶叶,面对南姗疑惑的神情,潘氏只小声说是温玉玳让取的,别的什么都没说。

因有温玉玳事先通过气的缘故,南姗不免惊诧,难道那些御赐的茶叶…有问题?

进献到皇宫的贡茶,都是由名茶产区的贡茶院,直接管理督造,然后密封罐中送至京师,像南姗这种王爵府邸,每到贡茶进献期,都会分配到各种贡茶,贡茶到手时,都是完整密封的包装,若是半途拆过包装,绝对会留下痕迹,那要是贡茶真有问题,岂不是贡茶院那边就有问题?

今春的贡茶,是萧清淮离开两日后,才从宫里赏赐下来的,当时南姗还抱怨了一下,若是萧清淮晚走两天,就可带着新茶上路,不必再喝去秋进贡的碧螺春了,南姗受温氏熏陶,自幼爱喝各式花茶,极少饮别的茶,萧清淮不在府,南姗又不喝那些贡茶,是以,这回宫里赐下的茶叶,大多数都还密封未拆。

萧清淮最爱喝碧螺春,南姗自然要全部留给他,所以新得的碧螺春茶,一直都在密封着,至于别的贡茶,像南瑾最爱喝的普洱,按照以前的打算,南姗本来是要全部送回南府,孝敬给老爹的,不过因南老夫人新丧,南瑾要守三年孝期,守孝期间一般都是粗茶淡饭,南姗不想挨老爹的骂,今年便没送出去,至于别的贡茶,只零星拆了两、三罐,御赐的贡茶,可是极品茶中的极品,南姗除了当礼物送出之外,只有贵客临门时,才会拿御赐的贡茶招待来客。

当然,南姗的亲娘温氏早就来过,除了安抚鼓励之外,还悄悄告诉南姗,南笙收到皇帝的密旨,让他暗中潜出京城,寻找并保护萧清淮,若得了什么消息,会及时来告诉南姗。

萧清淮遇刺的消息大肆张扬开后,王府里众人顿觉心惶惶,不免有胡猜乱语者,南姗只要知道一个,便狠狠打一个。

潘氏取走各式茶叶后的第五天,温玉玳再度前来看望南姗,待屏离众人后,温玉玳悄声告诉南姗:“皇上中毒的原因已查明,是进贡上来的龙井茶有问题,因茶叶里含的毒素份量极轻,检查出来相当棘手,前几日,你舅母从你这里带回去的茶叶,老祖宗已经检查过,除了龙井茶有毒之外,碧螺春茶亦有毒,都是‘倦生’之毒。”

“碧螺春有毒?!!”南姗顿时瞪大了眼睛,随后又一脸庆幸的低喃道:“幸好,王爷未曾带这些茶上路,要不然…”后怕之余,南姗紧紧揪着两道秀眉:“据我所知,除了皇上爱喝龙井之外,四王爷似乎也极爱龙井…”而太子喜欢的茶貌似是君山银针,不禁又悄声问道:“舅舅,难道下毒之人是…太子么?!”

温玉玳看了南姗一眼,轻抚长长的胡须,道:“不好说。”

顿了顿,温玉玳又道:“这倦生之毒是慢性奇毒,掺在每天都要用的茶叶里,叫人无知无觉就中了毒,又因没有明显的中毒之状,很难第一时间发觉,就算后头察觉有困倦之意,单凭诊脉,也很难查出是中了毒,中毒的人也不会太在意,毕竟人一忙碌,或者熬了夜,就容易犯困,长此以往,体内的毒素便会越积越多…下毒之人,必是知晓皇上和四王爷爱饮龙井、五王爷爱喝碧螺春,才会在这两种茶叶上动手脚,四王爷那里暂先不论,五王爷恰在贡茶赐下前离京办差,这么一来,五王爷短时间内必然不会中毒,据舅舅猜想,倦生之毒,虽然下得极其隐秘,按照茶叶内的毒素份量,一般来讲,连续服用有毒的茶水三个月以上,御医才可能探出点端倪,但下毒之人估计怕久则生变,所以才有五王爷被刺杀一事,若是五王爷一直在京城待着,每日饮着有毒的碧螺春,下毒之人必不会多此一举…”

南姗揉了揉乏倦的眉心,自从得知萧清淮遇刺的消息,南姗几乎无法合眼入眠:“那到底谁是下毒之人?”

温玉玳依旧答道:“不好说。”看着强压烦躁之意的南姗,温玉玳轻语道:“谁都有可能,太子,二王爷、三王爷、四王爷全都有可能…”

南姗仔细一想,也对,太子现在地位岌危,为了提前继位,杀父弑弟也不是没有可能,远在京外的二王爷和三王爷,也可能利用太子的心思,借机栽赃嫁祸,若是京城里的三位成年皇子倒了,他们继位的可能性便大大增加,还有,四王爷以身试毒以身犯险,也不是不可能,倦生之毒只要中的轻,也不是解不掉,那有可能是…萧清淮么。

该死的,这种现状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

南姗每天想事情,想得脑子都快炸开了,而各路寻找萧清淮的队伍,不论是明的还是暗的,没一个送回好消息,全是萧清淮仍不知所踪的讯息。

渐入五月,天气已然热燥起来,除了世事不知的乐乐,萧明昭与萧明轩都能感觉到母亲的异常,尤其是萧明昭,他已较为懂事,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母亲每天怪怪的表现,让他很不解和纳闷,但是,不管他怎么问母亲,或者问身旁服侍的人,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只说没事,是他想太多了。

漆黑静谧的夜里,萧明轩早鼓着小肚皮,甜甜的睡着了,书房仍旧灯火通明着,南姗还在陪萧明昭练写字,待萧明昭完成洪先生留的功课,搁下手中的毛笔时,一扭脸——母亲又在发呆。

“母妃,你到底怎么了。”萧明昭抱着南姗的胳膊,摇了一摇。

南姗恍然回神,对上萧明昭清澈疑惑的眸子,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温柔的笑了笑:“昭儿写完功课了?母妃等你做功课,等的都困了,既然写完了,随母妃回去睡觉吧。”

萧明昭爬坐到南姗的腿上,一脸亲近的孺慕之色:“母妃,上个月你就说父王要回来了,怎么都到五月份了,父王还是没回来?”

第229章

南姗努力控制住情绪,摸了摸萧明昭圆润俊秀的小脸,笑的温蔼融融:“昭儿又想父王了?你父王临时又有点事,得再过一阵子才能回来,你父王上次寄信回来,说等回家的时候,会给你们带礼物,昭儿猜猜,你父王会给你带什么?”

萧明昭撅了撅嘴:“反正不会给我带小妹妹玩。”

南姗抽了抽嘴角,将坐在腿上的长子抱好,起身往卧房行去:“你父王要是在外头给你抱回来个小妹妹,母妃就剃了你的头发,让你做个光头小和尚。”

萧明昭搂着母亲的脖子,依偎在母亲温暖的颈边,不高兴的低声嚷嚷:“先生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母妃剃了我的头发,不是让我不孝么…再说,我的头发这么漂亮,我才不要当光头小和尚,丑死了…”

南姗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只语声平和道:“好好好,昭儿嫌光头丑,那母妃就不剃了…要不要去嘘嘘?”

“要啦。”萧明昭笑嘻嘻道,又语声甜甜的撒娇道:“母妃好久都没抱昭儿啦,母妃抱昭儿去嘘嘘好不好?反正父王不在家,不会看到的,好不好嘛。”

南姗抱着怀里沉甸甸的长子,像个踏实的肉秤砣,脚步一歪,往净房行去:“好…昭儿长太快了,母妃都快要抱不动你了。”

萧明昭抓抓额头,很为难道:“母妃,是不是我吃的太多,又长高长胖啦。”

南姗轻轻笑道:“你个小胖猪,现在才知道呐,好在,你投胎在母妃这里了,你要是托生在寻常人家,就你这饭量,不把人家给吃穷了,到了,快下来…”

待萧明昭嘘嘘完,南姗又领他洗了手,便带他回卧房睡觉,南姗不喜欢在黑沉沉的房间里睡觉,每到就寝时,灯火烛蜡吹熄之后,便会亮起朦胧的夜明珠之光,学习一天的萧明昭,脑袋挨着枕头之后,很快便呼吸绵长,酣然入梦。

萧明昭和萧明轩并排而睡,两人的睡颜甜美而安然,南姗静静坐在床边,也不知坐了多久,才慢慢斜靠在迎枕上,四更天的梆子敲起时,南姗神智朦胧地合上了眼,半睡半醒之际,似乎感觉有人在摩挲她的脸。

南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然后瞪大了眼睛,只见一个黑衣人坐在她床边,那黑衣人还在摸她的脸,南姗心中惊骇无比,直感觉心脏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了,立即就想尖叫出声,为毛她的卧房里会钻进来一个男人啊啊,还不等南姗高声叫人,坐在床畔的黑衣人,已一手迅速捂上她的嘴,另一手制止住她的挣扎,然后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嘘,姗姗,别喊,是我。”

呃…嗯,萧清淮?!!!!!

听着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南姗有点呆,呆了一呆的南姗,就着卧房中朦胧的珠光,细细端视眼前的人,眉眼熟悉,泪痣犹在,的确是萧清淮的相貌不假,只不过,萧清淮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头戴夜行帽、脖间似乎还挂着蒙面的黑巾子。

南姗被萧清淮如此别致的造型,搞得有点懵。

见南姗平静下来,也没有挣扎喊叫的迹象了,萧清淮才又悄声低语道:“姗姗,你先别出声,我们去地下密室。”古代的豪门大宅,暗室、暗格、密室、密道皆真实存在,当年新婚没多久,萧清淮便带南姗狠狠开了回眼界。

两人悄悄进入地下密室,密室内比较空旷,只简单陈设几样家具,墙角有几粒夜明珠照亮,待看到密室的小门无声合上,萧清淮才扭回脸看南姗。

南姗说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只觉眼中湿湿的热意,不受控制地使劲往外冒,所以当萧清淮扭回视线时,便看到南姗俩眼珠子里全是泪,偏她哭的不声不响,不吭不咽,萧清淮方才竟没察觉,陡然见她哭得满脸是泪,萧清淮一时之间不免手慌脚乱,边给她擦泪,边好声道:“怎么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别哭了哦…”

萧清淮越是不让南姗哭,南姗偏哭的怎么收都收不住,萧清淮只得将老婆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那你稍微哭一会儿,可别哭太久,你若是一直哭,我会以为我死了…”

南姗不爱听这话,便用力捶了一下萧清淮,边哭边骂:“你个死鬼,乱说什么呢!”

萧清淮揽着南姗坐下,伸手摸了摸她消瘦的脸颊,语带怜惜:“怎么瘦了这么多,是我不好,我该早点回来的,别哭了…”

南姗被萧清淮搂在怀里,很任性的哭了一小会儿,然后想起萧清淮遇刺之事,忙又坐起身来,在他身上乱摸起来:“你不是在越州遇刺了么,没伤到哪里吧,还有,你干嘛这个样子回家来呀…”

萧清淮镇压住南姗四处乱摸的双手,又将她牢牢搂叩在怀里,咧着嘴笑道:“别慌,我没受伤,连点皮儿都没蹭着,你若不信,我一会叫你仔细检查,在越州,是有人半道截杀我的车队,不过,遇刺的不是我。”

南姗感觉脑子略缺氧,不由迷糊的问道:“不是你?”

萧清淮轻轻摩挲着南姗的面颊,低声道:“从云州开始折返回京时,我就已经不在车队中了,我与车队走的不是一条道。”

南姗似乎有点明白了:“一明一暗?可是,不会被发现么?”

萧清淮点了点头,又简略解释道:“因我上次离京,中途犯了水土不服之症,脸上长了些小红点,太有碍观瞻,之后我便整日戴着纱笠,不再以真面目示人,这回,离京办差的途中,我几乎都戴着纱笠,只除了见当地官吏,才会摘去纱笠,别的时候,我都没摘过纱笠,返京途中,我不会再面见任何官吏,便叫人扮作我的模样,替我明着回京,有小包子和小瓜子贴身跟随,又有我携带的剑侍全部留在队中,足够瞒天过海了…我本打算,若是大队车马一路无事,我自会在入京前,前去与他们汇合。”

南姗抬眼看着萧清淮,沉吟道:“那现在…”

萧清淮低下头来,轻轻吻在南姗的眉心,呵气温热:“我现在暂时不能露面,怕你担心,才偷偷过来见你一面…姗姗,你就在家里装病,哪里也不要去,反正只要我不明着回来,大家都只会以为你因为忧心我,愁的病倒了。”

“那到底是谁…要杀你?”南姗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

萧清淮嘴角弯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只要那人不放弃追杀‘我’,迟早会露出狐狸尾巴…”略顿了一顿,萧清淮复又神色平和道:“好了,姗姗,这些事你别跟着操心,只好好待在家里便是。”

南姗抓着萧清淮的衣襟,心中满是担忧和不安:“那你呢,你现在不能露面,平常都待在哪里呀,还有,还有…”南姗动了动嘴唇,终是凑到萧清淮耳边,轻声道:“皇上他…中毒了,你离京之后,从宫里赏赐下来的贡茶中,龙井和碧螺春这两种茶,都是有毒的。”

萧清淮面色变了一变,没有吭声,只垂下了长长的眼睫,抱着南姗的力道,却箍的愈发紧了。

南姗看着萧清淮变幻莫测的脸色,又斟酌着词汇道:“我听舅舅说,茶叶中的慢性奇毒,名叫‘倦生’,无色又无味,茶叶中的毒素份量又轻,一般的试毒方法,根本就检查不出来,中了这种毒之后,只会让人犯困疲累,便是每天请平安脉的御医,一时也很难察觉,差不多要过三月之久,才能查出些端倪,大概是皇上警觉,中毒不足一月时,便私下去见了我外曾祖父,我外曾祖父查出中毒来源后,现在正研制着解药,还没有结果,皇上那里口风很紧,还没有一点中毒的消息传出来…”

萧清淮静了半晌,才缓缓道:“好个一网打尽。”

南姗伏在萧清淮胸口:“王爷认为是太子下的手么?可是,我听说,太子现在也病着,都不上朝听政了…”

这些日子,南姗思来想去,一直感觉太子的嫌疑最大,只用毒茶之法,便可将老皇帝、留在京城碍眼的四、五皇子,一块悄无声息的暗算了,他现在毕竟还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只要老皇帝一倒,他自可光明正大的继位,两个碍眼的成年兄弟,也自会毒发身亡,不会蹦跶多久的,京城里的小皇子,连皇宫的大门都没出过,好控制的很,可他现在又病倒离朝…

萧清淮沉默良久后,才道:“太子这是在欲盖弥彰,祸水东移,也不是不可能…我路上遇到刺杀,下落不明,太子又病重离朝,可不就剩下四哥一枝独秀了,父皇知晓自己中毒,难免便会疑心到四哥身上…”

南姗就是觉着其中的可能性实在太多,才会想的脑子都成浆糊了,偏她是个女流,不能深入了解现状,就只能这么一直浆糊着,值此玄妙的时候,她只能让人多打听有关萧清淮的事,若是使劲打听别的事,恐怕会招来别的麻烦。

两人挨着又静了会,萧清淮低声问道:“姗姗,你害怕么?”

第230章

当生命安全受到威胁,若说不害怕,那绝对是骗人的…南姗吸了吸湿润的鼻子,很老实的小声道:“害怕,我害怕你出事,害怕没保护好石头他们…”手里使劲揪着萧清淮的衣裳,触感真实,透过薄薄的衣衫,南姗可以感觉到萧清淮的体温,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信自己真的不是在虚幻缥缈的梦境里:“你回来了,我踏实许多。”

萧清淮很用力的箍着南姗,低声道:“是我不好,叫你担惊受怕了。”

南姗轻轻摇了摇头:“王爷别这么说,王爷给我富贵和尊荣,我不能只有福同享,有难却分当,况且,王爷遇到危险,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在家里干着急。”

萧清淮轻抚南姗散开的长发,似乎在安慰受惊的小猫儿:“谁说你一点忙没帮?若不是你寻人来给我示警,只怕在越州遇到刺杀的人,就真的是我了…好了,先不说这些了,我深夜潜回府内,就是来给你报个平安,叫你安心,此事只你自己知道即可,别的人都不要说。”

南姗立即点点头,应承道:“我知道,我谁都不说。”

萧清淮垂首蹭蹭南姗的面颊,又道:“姗姗,我不能久待,过会儿就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等这档子事了结了,我以后再不离开你,再不叫你害怕。”

南姗含泪点头,也认真叮嘱道:“嗯,我信你,你在外头小心些,千万不要受伤了。”

萧清淮柔声低语道:“你放心…乐乐旁边有乳娘陪着,我就不去看他了,待看了石头和豆豆,我就要走了。”又伸手摸摸南姗比之前消瘦许多的脸颊,满脸心疼道:“瘦了这么多,都不如以前好看了。”

南姗抱着萧清淮的腰,低声嘟囔道:“我若是变得白白胖胖了,谁会相信我病了呀。”

萧清淮蜻蜓点水似亲了亲南姗的脸颊,低语道:“我会再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两人又简单说了一阵子,便起身离了密室,珠光朦胧的大卧房里,萧明昭已又练起乾坤大挪移神功,睡在枕头上的脑袋,已挪到床里侧的墙根处了,两只光秃秃的小脚丫,正蹬在萧明轩的屁股上,而萧明轩小盆友,也不知是被他哥哥踢的,还是他自己滚的,已从原来的位置,睡到了南姗的位置。

萧清淮瞅着睡姿*的俩儿子,悄声叹道:“幸好咱们的床够大,不然,这没人看着他俩睡,他们估计得睡到床底下。”然后,动作轻巧的坐到床边,隔着呼呼大睡的萧明轩,先将梦里练乾坤大挪移的萧明昭,小心翼翼的抱进怀里,在他脑门上亲了几口,萧明昭睡得正酣畅,一无所觉。

抱完萧明昭,萧清淮将他放回最里侧,当然,已帮他调整好睡姿,又抱起睡相甜美的萧明轩,同样在他脑门烙下几口印记,才依依不舍地将次子放回,抱完俩儿子,萧清淮将立在床边的南姗,拉坐到怀里搂着,静静抱了好一会,才附耳低语道:“姗姗,我要走了,你好好歇息,我会抽空再来看你。”

南姗抱着萧清淮不撒手,轻声道:“你掐我一下再走。”

萧清淮似乎没弄懂何意,问道:“什么?”

南姗的声音宛若低喃:“你掐我一下,我看是不是在做梦。”

“…”萧清淮深深无语了一会儿,才捧着南姗的脸,小声道:“好姑娘,我可舍不得掐你,这样罢,要不我把石头挪到床底下,你明儿个醒了,只管往床下头找儿子…”

南姗有点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坏呀你。”

萧清淮将南姗慢慢放躺到床上,低声笑道:“快睡吧,明天早上睡醒了,可以往床下头瞅一瞅,保管能证明我真的来过,你不是在做梦。”

次一日,正是端阳佳节,萧明昭终于得了一日假期,不用早起,不用念书,值夜的丫鬟早得了吩咐,便没一个人吵醒萧明昭的美梦,又因王爷在外遇刺,直到现在还下落不明,王妃忧心过甚,整夜整夜的失眠,今儿个倒没一早就出屋子,想来又是一夜未眠,后半夜才睡着,众人亦不敢打扰。

艳阳高照之际,萧明昭第一个扭着屁股醒来,看到身旁的二弟还在嘟嘴睡着,便偷偷伸手掐弟弟的脸,掐着掐着,萧明轩便揉着眼睛醒过来了,醒了醒神后,张嘴便对哥哥说:“哥哥,我要嘘嘘。”

穿着睡衣的萧明昭,翻身坐起,咧了咧嘴:“哥哥也想嘘嘘,可母妃挡在外头呢。”

于是,南姗在‘娘,我要嘘嘘’的双重交响乐中醒来。

南姗掩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脑袋朦胧地坐起来,将腿伸出床外穿软底鞋,两只脚来回试了半晌,还是没踩到睡鞋,南姗不由朝脚踏上望去,只见漆红的脚踏上,空空如也,既没有南姗的睡鞋,连萧明昭和萧明轩小哥俩的睡鞋也不见了。

尿正急的萧明昭,已扑腾到了床边,预备自己下床,滚到床边一看,却没瞅到自己的睡鞋,不由纳闷地望向母亲:“母妃,我的鞋呢。”

南姗‘呃’了一下:…大概被你爹塞床底下了?

直到洗漱完毕、开始吃早饭了,萧明昭还是没闹清楚:“母妃,为什么我的鞋跑床底下去了呢,昨晚临睡前,母妃明明把它们放在脚踏板上的啊。”

南姗面不改色的给萧明轩剥着鸡蛋壳:“噢,是母妃不当心,给踢到里头去了。”

萧明昭鼓着嘴巴吃了个小肉包,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母妃,今天先生不上课,我能不能玩一整天啊。”

南姗板起脸:“不能,母妃这些天不舒服,你要负责照顾弟弟,只能在院子里玩,不能带他出去。”想了一想,又软和了语调:“昭儿最乖了,一定要乖乖听母妃的话,等你父王回来了,不管你想去哪里玩,想要什么,母妃都让你父王依着你。”

萧明昭眨眨漂亮的大眼睛:“真的么?那我想父王教我学骑马,还有,我想要一个小妹妹,我想每天和娘一起睡…”

南姗:“…”

今日是端阳佳节,南姗本该入宫赴宴,鉴于萧清淮仍下落不明,南姗便借病推辞不去,钱皇后倒也没说什么,她现在可忙碌的紧,太子的病情终于有所好转,她还要继续担忧儿子的身体,次孙才降生,一个来月的婴儿娇娇弱弱的,她更要操心宝贝孙子的平安,后宫琐事又多,她得事事上心,她自己已忙得脚底朝天了,自没闲暇再找南姗的茬。

不过,南姗早已想过,若是钱皇后真强叫她进宫训斥,她到那儿就哭,一直不停的抹泪儿。

端阳节过后,依旧常有人来探望南姗,南姗纵算被萧清淮喂了定心丸,依旧保持每天少吃少睡的不健康作息方式,故而,凡被南姗接待的女眷,都看到南姗面孔憔悴,脸颊消瘦,神情恍惚,活脱脱一幅为夫忧为夫愁的柔弱模样,尤其宽慰的话还没说上三句,南姗俩眼圈立即就红了,还泛着楚楚可怜的泪光,有时候,隔间还会响起嗷嗷的婴孩啼哭声,那配音一放,大伙儿顿觉南姗可怜极了,要是五王爷真有个三长两短,她年纪轻轻一个妇人,拖着三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京城中慢慢有流言飞起,都说皇帝大限将至,因为皇帝已连续十来日称病不朝,这在萧元德的皇帝生涯中,是前所未有的事情,顿时,一股惶惶之气笼罩在了京城上空。

而此时的南姗,正遭遇着一件极其诡异的事情,话说,某天晚上萧清淮才悄悄溜回来看她,第二天早上,却突然传来萧清淮‘尸身’被找到的急报,据奏报上说,那具身材和萧清淮很相似的尸体,死状极其凄惨,手脚俱断,面容尽毁,身上却有一枚证实其皇子身份的玉牌,经验证,此玉牌只真不假,尸体已在运回京城的途中。

听到这个消息后,南姗第一次演装晕的戏码。

这则消息散播到豪门贵族耳里时,有惊疑不定的,有幸灾乐祸的,亦有感慨万千的,当然,也有很天真的认为‘五王爷这是被五王妃克死的’…

然而,萧清淮的‘尸身’还没运回京城,一道‘太子因大逆不道而被废黜’的诏书,却迅速颁告天下,朝野上下俱是震惊。

外头风云变幻,蜗居在家里的南姗,抱着哭得伤心欲绝的萧明昭,轻轻给他擦眼泪,柔声哄道:“昭儿别听他们胡说,你父王好好的,很快就会回家来的。”

萧明昭泪眼迷蒙,哭的直打嗝儿:“真的么…”

南姗抚了抚长子的脑袋:“母妃什么时候骗过你,等你父王回来,母妃就让他教你学骑马。”

萧明昭哭得累了,南姗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慢慢哄睡着了他,然后抱着熟睡的长子,怔怔的坐在窗前,过了一小会儿,云芳轻手轻脚的走进来,看到屋中的情景,低声道:“王妃,奴婢送大公子回床上睡着罢。”

南姗垂下头,看了看萧明昭哭过之后的睡颜,心中疼惜:“不必了,还是我抱着他罢。”230

第231章

第231章

废太子的诏书颁告天下五日后,萧清淮的‘尸身’终于被运回京城,南姗以为自己得去认回尸,不料,重新临朝的皇帝,看罢呈上来的皇子身份玉牌后,只淡淡道:“五皇子七岁那年,失手摔过一回身份玉牌,那枚玉牌有个角碎了点…”把玩了几下手中完好无损的玉牌,随口道:“这玉牌是假的,将假玉牌砸了,假尸烧了。”

言罢,再无它话,直接退朝。

皇帝的一番言论,自是有人喜有人忧,南姗虽知萧清淮应当无事,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还是欣喜万分,萧明昭终于不用再因为‘父王死了’,天天悲伤的逆流成河了。

在萧清淮‘尸身’被寻到的消息大肆传开后,南姗虽命人不许随意提起,萧明昭到底还是知道了,南姗每天都拿真话哄萧明昭,可这娃儿总是持怀疑态度,天天都反问南姗‘那父王什么时候回来’,南姗每回都没准确答案,萧明昭便又继续伤心的哭。

如今,皇帝都说萧清淮没死,萧明昭好歹半信半疑的安生了,但是,依旧抱着南姗的胳膊追问,那他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在南姗每日应对长子的追问时,皇帝的动作很雷厉风行,后宫和朝堂纷纷进行着大清洗,钱皇后被废黜后位,挪到冷宫幽禁残生,太子妃祝氏亦被废去位份,连同其二子一女被幽禁,太子据说被关进了天牢,大理寺和刑部最近业务极其繁忙,隔三差五的抓人或者抄家…

在京城刮起狂风暴雨时,萧清淮终于正大光明的回家。

萧明昭看到数月未见的亲爹后,激动的直掉金豆豆,哇哇大哭道:“父王,呜呜,你没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