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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这边,几个好友又恢复了往日的亲密无间,且因为前段时间的疏离,以冒娜为首好像有意弥补一样,几个人之间对各自工作、学业的沟通比从前更多,也更能了解彼此的苦处。然而也是从这一周开始,社里的氛围开始愈发怪异起来。

冯月宴的母亲生命大约已走到了尽头,一连数天,冯月宴都只在社里匆匆露上一面,除了最重要的选题会,其他工作能推都推掉了。然而每逢年底,正是公司一年里最忙碌的时候,连正值恋爱甜蜜期的芍药都被抓壮丁,编辑部的其他同事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温南栀并没有得到新的指令,依旧保持着一周有三天前去宋京墨工作室的惯例。这天大家正在开一周例会,就有人忍不住找上茬儿了:“总编,有个事我说一下。”

冯月宴不在,周例会一般都有张泽兰主持。来社里这段时间,在温南栀的印象里,张泽兰是个性格有些刻板且话不多的人,听闻她离婚后一个人带儿子,生活多有不易,往常冯月宴坐镇社里,对她向来多有谦让。也常常调换时间,帮她揽活儿,方便她接送孩子上下学。对此社里的老人早已习以为常。也是因为这么一份经年的交情在,张泽兰和冯月宴的关系多年来非常融洽,彼此也非常包容。

眼看散会在即,突然有人出声,原本将将站起来的张泽兰又坐了回去,一边看向发声的女孩子:“什么事?”

出声的人正是丁溶溶,此刻她微昂着脸,目光在众人脸上巧妙打了个转,开口说:“最近冯主编常常见不到人影,社里又这么忙,就拿我们部门和编辑部来说,经常有同事加班到晚上九十点钟才走。可有的人就非常清闲了,一周只用来社里上两天班,每天到了下班时间就走。虽说大家都是实习生,但这待遇是不是也差得太多了点儿。”

如果说大家听前面的话还摸不准她说的是谁,听到最后一句,丁溶溶这意有所指就非常清晰了。

张泽兰蹙眉片刻,看向芍药。

芍药微眯着眼眸,神态是一贯的慵懒:“总编,南栀的活儿是主编一个月前就定下的,和社里一个刚谈下来的项目有关。”说到最后一句,她声音轻了很多,似乎并不在意其他人是否听清了,只要离她最近的张泽兰能听清便好,“社长也很在意的那个事儿。”

芍药最后这句话一出,张泽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本身她与冯月宴一向关系也尚可,她不主动惹事,冯月宴做人圆滑又不乏真诚,说起来她们俩也是两相成全。就算最近社里形式有些不明朗,上面高层的意思也让人有点捉摸不透,冯月宴又一周里有大半时间捞不着面儿,但这几年相处下来的点滴之恩不假,康乐颜对冯月宴的看重也不假,她又何苦在这个敏感时期触康社长的霉头。因此她道:“既然是月宴提早安排的,我就不乱干涉了,免得打乱大家工作进度。”她又看向丁溶溶,“既然都是实习生,就顾好各自手头的工作,跨部门干涉不是新人该做的事。”

“这件事丁溶溶和我讲过。”杜若主动开口,将事揽上身,她笑得特别温和,语气也不慌不,忙,“她和温南栀是同学,关系也要好,对彼此工作和生活状态最清楚。最近大家忙得晕头转向各部门人手短缺也是事实。我听丁溶溶说,温南栀的工作安排确实有点问题,下班还有空去酒吧转悠,有些事虽然是员工个人隐私,社里不方便过问,可毕竟是眼下这个节骨眼,作为新人如此散漫,实在有点不像话。”

丁溶溶骤然发难,本来就将温南栀打了个措手不及,可杜若这一开口,张口“两人关系要好”闭口“一切为了社里”,事情的性质就从同为实习生的新人打小报告变成了部门领导实名批评。不论事情是真是假,闹到这个场合摊开来说,压根儿就没

打算给温南栀解释剖白的机会。

明明整件事另有原委,可温南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73 发难2

现行版本的圣罗兰黑鸦片,是当年大名鼎鼎鸦片家族的后裔,却徒有其名在,早不复当年风光。不过作为一支时下年轻女孩子所喜欢的美食调香水,它无疑是讨喜的。咖啡香草加上茉莉花的点缀,是繁华都市冬日里的一抹温暖和心安。有时香水不单单代表品味,彰显心情,它更是繁杂生活中的一点抚慰。

——《南栀香评?美食调篇》

张泽兰朝她看了一眼,那目光让温南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要怎么说,把冒娜的私事讲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还是把宋京墨的合作案摊开到台面上只为说明自己没有偷懒?

张泽兰见她不开口,目光略沉:“杜经理一心为了社里,我明白,不过月宴的情况大家也都清楚,她这段时间可能确实有疏忽的地方,导致对新人工作安排不到位。不过一事不劳二主,既然是月宴带的人,接下来具体怎么说怎么做,还是等她本人回来再做决定吧。”

“总编真是心眼儿好,这段时间社长不在,冯主编也成天见不着人,这社里大事小情都是您亲力亲为,却处处谦让着冯主编,这可让我怎么说呀,换个不明就里的人,真不知道咱们这社里到底是谁说了算呢……”杜若声音温柔,可那一个个字吐出来,却比刀子还锋利,向来老练的张泽兰也被她讽刺得哑然失声。

还是芍药开口:“你的意思是,一切总编说了算,你心里并不满意?”

“不敢。”杜若唇角翘翘的,笑得谦卑,可那笑如一层塑料挂在脸上,假的一眼即知。她其实没有半点惧意,连伪装都懒得做周全:“我只是心里有点困惑。我这人说话直率,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如果有说话不妥当的地方,还请总编别跟我一般见识呀。”

张泽兰虽然不是爱找茬儿的性格,但不代表她就是个纸糊面捏的软和人儿,杜若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似有若无的刺探都让她没法不往心里去,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说正事。还有其他什么事吗?没有的话——”

“啊对了,我忘记了。”杜若笑吟吟站了起来,一手搭在身旁丁溶溶的肩膀上,“今天是丁溶溶的生日。依照咱们的惯例,社里送蛋糕,大家伙儿一起在会议室开个小型party。正好这段时间大家也都挺辛苦的,借溶溶的生日给大家松松弦,总编没意见吧?”

张泽兰那笑容不动如山,但连温南栀都看出来,这位一向严谨寡言的老好人是真的不高兴了。

随着这段时间的实习工作,温南栀见多了不同性格不同作风的同事前辈,又有芍药这个人精在旁点拨,也逐渐看明白许多此前想都想不到的事。就拿杜若这个举动来说,她真的只是为丁溶溶庆生那么简单吗?不,她不仅趁着冯月宴不在的时机和张泽兰公开唱对台戏,还用一种春风化雨无声无息的姿态收买人心,甚至……她在一点一滴地揽权。

温南栀自觉对公司的了解不够深刻,因此她此刻想不明白,杜若究竟有多大的后台,才撑得住她今日这样的底气。但从杜若和丁溶溶两人几次三番找茬儿挑拨的姿态来看,她们不仅仅是有后台,而且这后台,来头挺大,所图非小。

“我让萧怡订了你最喜欢的樱桃芝士蛋糕,他家还真是难预定,我特意让萧怡提前一个月才抢到了名额。我记得你只吃这个牌子的,没错吧?”杜若已经里里外外张罗起来,还真有不少捧场的。有人专门调暗了会议室的灯,萧怡也在此时端着蛋糕走上前,经过温南栀的时候,她朝她看了一眼,又垂下了眼眸,“生日快乐,溶溶。”

“谢谢杜若姐,谢谢萧怡帮我订蛋糕呀!你们对我真的太好啦!”丁溶溶双手合十,神情惊喜地看着一小撮以杜若为首的同事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礼物,每隔一会儿,就会发出一声轻呼,“哇谢谢你!这个礼物真的太好了!”

张泽兰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她稍稍顿住脚步,却仿佛没人留意到她的动静一般。

她自嘲一笑,打开门走了出去。

灯管昏暗,温南栀听到芍药低叹一声。

温南栀看向她,就见她摇摇头,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多说,悄悄起身也跟了出去。

温南栀正犹豫到底是跟着芍药一块溜走,还是留下来不那么显眼,就听有人喊她的名字。

“南栀。”有位姓李的前辈喊住她,“你和溶溶是同学,又是好朋友,你没为她准备礼物吗?”

温南栀站起身,转身朝长桌另一头看去。

杜若如今确实声势不小,单看今天会议室灯暗下来后,有多少人围拢过去,就知有多少人对社里的领头人已有了倾向。因为每周只有两天在社里办公,温南栀只勉强把人认全,对于许多同事的职位和职责并不十分清晰。但这位李姓前辈她却熟悉,她也是编辑部的,平时见她对着冯月宴姿态也放得很低,说话口吻一向和气,想不到冯月宴缺席的这段日子,她已改投杜若门下,对着同部门的同事说话,也已拿起腔调。

老话说人走茶凉,可现实是,常常人未走,茶先凉。

丁溶溶开口:“李姐您别问了。”

旁边一个人说:“怎么,刚你在会上说了两句公道话,就有人不乐意听了?大家都是同事,有什么说什么,都这样记仇,以后还怎么相处?”

南栀职场小札11:希特勒那位出色的宣传部长戈培尔曾经说:谎言说上一千遍就是真理。

74 发难3

另一个说:“也不见得是因为今天的事记仇,我看平时她就对溶溶爱搭不理的,没准儿早把溶溶的生日忘脑后了。”

一室昏暗里,桌上蛋糕已经点燃蜡烛,人群的簇拥中,丁溶溶轻咬着唇望住她,奚落她的话、贬损她的话,都有人替她说,礼物成山、烛光摇曳、留在这会议室没走的人,逐渐朝她围拢过去,她只需要站在那里,就宛如众星捧月的公主。

是了,她一贯是这样的做派,从前南栀也没少听冒娜小鹿她们八卦,但她甚少没在她面前展露这一面。所以她一直觉得,丁溶溶并不是传言中那样高高在上不好相处。

她也看着丁溶溶的眼,看清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许多情绪,骄傲、自得、还有一种你奈我何的快慰,温南栀有如醍醐灌顶般头脑清醒。丁溶溶对她的突然转变,不来源于其他,只因她们两个进入同家公司,各自的身份和处境一直在改变。丁溶溶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时,愿意如施恩般将她温南栀当作朋友,说一两句看似掏心掏肺的话,外人看来她们已是密不可分的好友。但如果他人位置有所提升,距离她越来越近,甚至有朝一日风头盖过她,这位大小姐便要使出浑身解数来打压。

只有碾压式的身份落差,才能让这位大小姐觉得身心安全,心满意足。

这样的自视甚高,这样恶劣的攀比之心,从前温南栀不懂,如今突然懂了,只觉得哑然失笑。

或许她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高于他人,竟一直没读懂对方这份直指红心的攀比。

见温南栀一直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难堪的神色,丁溶溶突然开口:“南栀,我今天在会上发言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其实都是为了社里大家好。毕竟这段时间这么忙,每个人手头的工作都做不完。我也不会……”她咬着唇歪了歪头,“我也不会歧视你,虽然你的好姐妹一直想撬走我男朋友,我也知道,你那么向着她,不是因为你是那样的人,你只是于心不忍,觉得她可怜……”

“还有这样的事?”杜若诧异开口。

另一个同事则接口道:“什么什么?信息量有点大啊!温南栀的好姐妹想抢你男朋友,那不就是小三?”

“那她有什么可偏向的,你们不都是好朋友,她为什么不能客观点,这样对你很不公平哎!”

这盆脏水泼的,连一直没吭声的萧怡都朝她看过来。

温南栀读懂了她的眼神。

希特勒那位出色的宣传部长戈培尔曾经说:谎言说上一千遍就是真理。

这话或许有其荒谬之处,但用在当下,还真有些应景。流言说得多了,不论真假有几分,也就有越来越多人相信。

如果说丁溶溶在会上的发言是暗箭难防,那么此刻她当着众人的面说破冒娜的事,就是明晃晃的一杆枪,她是吃准了她不敢接吗?

温南栀目光微沉:“生日快乐,溶溶。我确实没为你准备生日礼物,我为什么不拿你当朋友,那晚我也说得很清楚了。冒娜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她并没有想做小三,那天主动约她去酒吧的电话是你男朋友郑朔先打的,而她那天去参加你们的活动,也只是想送最后一份礼物给郑朔。我和几个同学去酒吧也是想赶紧把她接走,并不代表我们认为她没有错。那天你们当着那么多人奚落她、给她难堪、还往她身上浇啤酒,我想她也吃够教训,不会再有什么不该有的妄想了。”温南栀其实不善言辞,吵架一向吵不赢别人,但这个时候,她只想把自己能想到、能说清的都说清楚,避免以后丁溶溶一而再、再而三拿那天酒吧的事作为攻击她、抹黑她的武器,“如果你对冒娜仍然有怨气,觉得哪怕她吃了教训还是不够解恨,那也应该是你和她当面说清。整件事我从没怂恿过她,也没支持过她。我和你是同事,这里是杂志社,我认为我们之间以后交流仅限于工作最合适。”

说完这话,她转身就走,不论丁溶溶再说什么,她也都不打算理会了。没想到一打开门,就见芍药抱着手臂站在门外,见她出来,还朝她抛个媚眼一笑:“可以小南栀啊!几天不见,长进了!”

温南栀说完那些话,其实也有些心虚,倒不为别的,而是她从小长到大都没像今天这样,当面锣对面鼓地跟谁吵过架。

也是丁溶溶逼人太狠,兔子急了还咬人,须知把老实人惹急了,也是要遭反噬的。

温南栀拉住芍药的胳膊:“你还要进去?”

“乌烟瘴气的,懒得进去,我就在这儿通知个事儿。”芍药眯着眼笑了笑,一撩头发,半倚在玻璃门,“我说,一般大家的生日聚会都是半小时,刚才咱们杜经理和丁溶溶小姐也说了,大家最近忙,非常忙,那么今天的生日聚会时间就缩减为15分钟,抓紧时间了。最后走的人记得把会议室打扫干净。”

她说完这些,也不管会议室里那些人什么反应,反手抓住温南栀的手:“跟我来。”

75 郁茗茗

温南栀跟着她一路走到茶水间。

这里地方不大,隔音效果却很不错,只是也很少有人像芍药这样大胆,敢直接关上门当成自己的小会议室用。

“怎么啦?”南栀见芍药脸色看起来不大好,连问话都轻轻地。

芍药破天荒不讲风情地胡乱扒了扒头发,那头最近新染的栗色卷发让她弄得乱糟糟的:“月宴的妈妈情形不大好,午休那会儿我接了个她的电话,医生说就这一两天了。但你也看到了,最近社里闹腾得厉害,连张泽兰都镇不住场子。反正周一例会也开完了,这周没有特殊的事你就先别来社里了。”

“能行吗?”温南栀虽然在众人面前明确和丁溶溶划清界限,声明彼此只是同事关系,但她和杜若找茬儿说的那些话,肯定也已经在众人心中挑起了怨气。酒吧的事再怎么传,说穿了也是各人的私事,不论同事们信她们两个谁的版本,孰是孰非都不重要。可她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我行我素,会不会引起其他人更大的反弹?

“办公室这些人个个乌眼鸡似的都盯着你呢,恨不得抓你一头小辫子,好向杜若请功。你如果回来老实坐班,且不说宋先生那边进度赶不及,恐怕用不了半天就着了她们的道了!”芍药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如果你连面都不露,她们还能作出什么妖来!”

温南栀问:“总编那里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她不会。”芍药的笑容透出一丝怪异,“杜若太心急了,如果说之前张泽兰是准备骑墙头看好戏,今天下午会议室这一出也把她逼得彻底倒向我们这边了。”

温南栀想起之前张泽兰绷着脸悄声离开那一幕,又想起芍药当时紧跟着她出去的,想来这两个人应该已经达成共识。

温南栀眼珠一转,脑子也活络起来:“那要不我这就走吧。”

芍药笑嘻嘻的,弹了下她的脑门儿:“可以啊!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小南栀!”

两人出了茶水间,芍药没回自己的工位,端着自己那杯茶水径直进了张泽兰的总编办公室,温南栀则快手快脚收拾东西,准备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就像从前妈妈教导她的那样,他们温家人,不平白惹事,但麻烦找上门了,她也绝不怕事。

会议室里那些人还没出来,办公室只有零星几个同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忙碌,温南栀急匆匆收拾好东西,背上双肩背快步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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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办公大楼,她没有立即回学校,而是步行走到了蒋陵游的花店。

这间“友禅”已经不是蒋陵游的第一间花店,他熟谙经营花店和讨女孩子欢心的各种套路,因此哪怕还只是试营业阶段,却因为店面做的精致不俗,这些天已有不少年轻男女纷至沓来。

温南栀走进门,负责开门的是一个穿松绿色围裙的年轻女生,看起来比温南栀也大不了几岁,眉眼弯弯,化了一个最近很流行的小鹿妆容,笑容甜甜的:“是温小姐呀,快请进。”

温南栀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我来太多次了,你都记住我啦!”

那个女生也笑:“怎么会呢!如果您有时间,欢迎您天天来。而且温小姐这么可爱,不用太多次,一次我们就记住啦!”

温南栀跟在她身后说:“我找蒋先生有点事。”

女生说:“我知道,老板之前交待过,说如果温小姐来了就带您到这边。”

温南栀说:“哎?蒋先生是不是有客人。”她停住脚步,“我不太急,在这儿等一会儿好了。”

因为是玻璃花房,虽然隔音,但外面可以清晰看到里面的场景。蒋陵游坐在圆桌一边,另一边坐着一个年轻女孩子,肤白纤瘦,留一头亚麻色短发,她的眼又大又圆,和蒋陵游说话时也不见有个笑容,两个人很明显是在谈正事的状态。

女生也有点犹豫,她看出房间里蒋先生好像谈的不是很顺,但老板事先又交待过,温小姐来了可以直接带过来,不怕打扰。

偏巧这时那女孩子转过脸,看到了温南栀,蒋陵游也随着她调转目光,一见到她,他就露出笑来:“咦,今天怎么来这么早?”说话间,他已站起身。

花店负责工作的女生已经为她推开门,温南栀只能道声谢,走进房间:“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谈话……”

那个留亚麻色短发的女孩目不转睛看着她,目光里没什么敌意,但透着打量。

蒋陵游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郁茗茗小姐,也是我们友禅的特邀调香师。之前被许多人夸赞的‘绿衣’就出自茗茗小姐的妙手。”他又为郁茗茗介绍,“这位是温南栀小姐,目前在宋大神工作室做助手,同时她还是个很有潜力的新人编辑。我们在平城的这间分店过段时间就会上娴雅的刊,那篇稿子就是温小姐主笔。”

温南栀连声说:“我的荣幸,没想到今天竟然能见到郁小姐本人。”

郁茗茗

问:“你知道我?”

温南栀浅笑着说:“我此前不认识郁小姐,但我的几位同事都非常欣赏‘绿衣’这款香水,认识蒋先生之后来他店内参观,我也买了一瓶绿衣香体乳,真的很喜欢绿衣的味道。最近我在学习有关香水的一些知识,觉得调香真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功课,没想到今天来这能见到绿衣的调香师本人……”

郁茗茗开口点评:“倒是个很实在的人。”

蒋陵游笑着说:“南栀别介意,茗茗小姐说话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的,她的意思是很欣赏你。”

郁茗茗的手机突然响了两声,她看一眼屏幕,眉头就蹙起来,像是有什么急事:“具体的事还是等你和宋京墨谈妥,我再见他。有其他事电联。”说完她也不拖沓,小旋风一样走没了影。

蒋陵游像是习惯了她这个脾气,见状也只摇头一笑,又对温南栀解释说:“她最近心情不好,平时是很好聊天相处的一个女孩子。你们肯定聊得来的。”

温南栀本来也不觉得有什么被冒犯的地方,她点点头,看着蒋陵游说:“我有一个沪城寄来的快递,蒋先生收到了吧?”

蒋陵游瞅了她一眼,边往另一间屋子走边说:“什么紧要的东西,你看得这样紧,还生怕我给你弄丢了不成?”

76 命犯桃花1

“不是的。”温南栀跟在他后面,轻声说,“我本来想着让蒋先生收到后帮我带过去,但今天我提早下班了,现在时间也还早,就想着我自己送过去算了。”

送过去?蒋陵游脑子转了个弯,很快明白过来,拖长音“哦”了一声:“是给宋大神儿准备的啊?”他走到办公室,取出一个大箱子,箱子看起来很大,东西却不沉,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衣服或者什么小玩意儿,可既然是送给宋京墨的东西,那就不可能是衣服或者不起眼的小物件了……

蒋陵游笑眯眯打量着温南栀,这姑娘看着多好啊,文静秀气,又温柔体贴,怎么看怎么都是他家宋大神儿的良配!也不知道那小子上辈子修了多少福,这辈子能投南栀这样好脾气姑娘的缘!

蒋陵游那眼神儿看的温南栀心底发毛:“……蒋先生?”

蒋陵游:“南栀啊,这里面都是什么好东西?能分我一份不?你看毕竟这么一大箱呢!”

温南栀觉得这个样子的蒋陵游实在很像小朋友,但这人要是生得好看,朝女孩子撒起娇来也是无往不利,至少温南栀就被他逗笑了:“可以啊。但是我怕等拿出来了,真要分你一份,你还不乐意要。”

“乐意!南栀妹妹给的,肯定都是好东西!”

温南栀朝他呲着小白牙一笑:“那就拿剪刀来!”

箱子上缠了不少胶带,看样子寄货的人生怕里面东西有所破损,一层层拆开来,最上面还有四周还垫着报纸和气泡。蒋陵游闻着味儿就觉得不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温南栀已经塞了一包到他怀里:“天干物燥,容易上火,这包就送给蒋大哥啦!”

说完她喜滋滋抱起箱子到另一边,准备再用胶带勉强缠上、大致固定好,避免待会路上东西洒出来。

破天荒听到这姑娘不见外地喊自己一声“蒋大哥”,蒋陵游完全顾不上高兴,抱着那一包药材石化了:“这是啥?”

温南栀:“我表妹帮我配好的药。”

石化的蒋某人先是傻愣愣看着自己怀里的那一小包,紧跟着就反应过来,望着温南栀面前的一大箱子药材,险些就要拍案大笑出声:“所以说,你这一大箱各种中药材,都是给……宋大神准备的?”就他刚刚发愣一瞬间那么惊鸿一瞥,也足以看清箱子里面不是所有小包装都是一样的东西。不知道如果宋京墨知道,这小傻妞儿给他准备这么一大箱子药材补身体,会是个什么表情。

蒋陵游深觉个中细节不堪深想,此时此刻,他只怕自己话说太快,会忍不住笑岔气闪了腰。

温南栀被他这么一问,倒是没有了之前那股羞涩和躲闪,整个人也沉默下来。

蒋陵游还以为她是觉得被笑话了,连忙走过去安抚:“那个,我不是说你送这个礼物不好,就是,嗯……”有些话他不好说,估计温南栀年纪轻轻又明显还没谈过恋爱,也想不到,任何一个男人,只要是正常的,被女孩子送一大箱子中药材补身体,恐怕脸色和心情都不会太好吧!

尤其宋京墨那么好面子的主儿。

温南栀小声说:“我觉得宋先生工作很辛苦,我家里外公是中医,其他亲戚也有学这个专业的,我就想如果能帮上忙就最好了。”

蒋陵游突然神情古怪,他反复打量温南栀,心里那个原本朦胧的念头愈发清晰,可问出口时仍然斟酌又斟酌,生怕戳破那层本不应该由他戳破的窗户纸:“你,你是不是——”

“我就是感觉宋先生工作忙,对嗅觉的透支也大,平时多注意保养总是没错的。”她抬起头,眼睛里含着笑,却没有任何闪躲的意思,“我知道蒋大哥和宋先生关系亲近,平时也最关心他,会支持我的,对吧?”

蒋陵游缓缓点了点头。

“那个,那我先走啦!”

“哎,你打算抱着这一大箱子东西去挤公交?”蒋陵游跟在她后头直叹气,“京墨家里有点事,这几天都不在工作室,我陪你一块过去吧。”

“啊……好。”温南栀本来还想着要找什么理由和宋京墨解释这些东西的来由,现在他人不在,倒是让她松口气。

蒋陵游紧跟在温南栀后面,见她嘴上答应着,却怎么都不肯回头,脚步却急匆匆的,忍不住叹口气。

小姑娘比起从前是长进不少,但在他这种老江湖面前,想表现出自己说的是实话可不是光靠瞪眼就能蒙混过关了。可既然她都知道避重就轻,他又怎么会专门揪着敏感话题不放?

但不管怎么说……看这样子,这姑娘是猜到什么了。

宋京墨啊宋京墨,蒋陵游在心里叹息,这小子十年如一日的命犯桃花啊!

77 命犯桃花2

蒋陵游陪着温南栀一块抵达宋京墨工作室时,已近傍晚,冬天的平城天黑得早,鹅毛般的大雪无声疾落,不多时就絮了厚厚一层积雪,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南栀下了车,绕到后备箱想去搬东西,被蒋陵游一个眼神制止,他横了她一眼:“哥还喘着气儿呢,你别不把我当爷们儿啊!”

温南栀“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东西重,我想帮着分担一下。”

蒋陵游朝门口一努嘴:“去输密码,今天京墨不在家,只能咱们自己开门了。”

路灯将白茫茫的雪地映出一片暖暖的橘色,仰起头,可以看到雪片纷扬,风还不至于刮得脸疼,但雪势愈大,渐渐迷得人睁不开眼。温南栀穿着靴子,走在雪地里缓慢得如同一只小鸭子。蒋陵游跟在她后头,低低笑了一声。

温南栀走在前面,丝毫没有察觉,输入密码打开了门,摁住开关,二层小楼瞬间亮堂起来。

撂下东西,蒋陵游呼出一口气,摊在沙发上,脸色透出几分忧愁:“宋大神不在,今晚吃什么啊!”

温南栀惊愕:“你一点都不会做饭吗?”